正文 第48章 安慰

作品:《长公主想让我谋反

    许是真有些疲惫了, 薄朔雪这一觉睡到了天黑,睁眼时窗外已挂上了星子。

    他习惯性地收了收手臂,把长公主抱得更紧, 薄朔雪愣了下, 低头往怀里看了看。

    郁灯泠已经醒了,也不知道醒了多久,不过也没有下床离开,正窝在他怀中玩墨壶, 被他圈着挪动了一下,也没有任何挣扎,非常淡然地继续上下摇晃墨壶。

    薄朔雪咽了咽喉咙。

    醒来就能看见长公主乖乖的样子, 真是一大美事。

    日后的每一个清晨, 若是都能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

    薄朔雪在郁灯泠发顶揉了揉, 带着她起身“起来咯。”

    虽然已经睡过了饭点, 但也还是要吃点东西的。

    薄朔雪招人送了两碗面条上来, 他浑身疲惫消除, 胃口大开,正要大快朵颐, 郁灯泠却倦倦靠在一旁,没什么兴趣。

    薄朔雪便放下自己的碗, 先过去喂她, 喂了两口,郁灯泠就想推开他的筷子。

    “这就不吃了”薄朔雪质疑, 按着宫人们的说法, 长公主昨夜从平慈宫回来,就一直待在后院,几乎没怎么睡觉, 也没进多少饮食,不可能现在就吃不下了。

    郁灯泠摇摇头,想离开餐桌跑到其它地方去。

    薄朔雪一把按住她。

    “阿灯,你看。”

    薄朔雪用木筷夹起一股面条,缠在筷尖上卷了卷,长长的面条就像是变成了一块黏在筷子上的糖糕。

    薄朔雪举起那块面条糖糕,朝着郁灯泠递过去“来,啊”

    郁灯泠默然不语,半晌,略微嫌弃道“小孩子才这么吃。”

    薄朔雪“”

    所以他是为了谁。

    郁灯泠用看智力不全的人一般的目光看着薄朔雪,看了一会儿,微微摇摇头,露出了些许“真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她自己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条吸溜进嘴里,鼓起一边脸颊嚼了嚼,乌黑的瞳仁又木木地转向薄朔雪,示意道“大人是这样吃的。”

    薄朔雪“”

    不,所以说他究竟是为了谁。

    他才不是不会夹面条,他平时绝对不会把面条卷起来吃啊

    薄朔雪支吾半天没说出话来,脸都憋得微微发热。

    他试图解释,但郁灯泠自顾自地用“大人的方式”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并没听他的解释,他又不好再去打断。

    郁灯泠一本正经地吃了一会儿,碗里还剩下两口左右时放下了筷子。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填饱了肚子,薄朔雪也总算是放下心来,正用勺子喝自己碗里的鲜汤,却见到一旁已经吃饱的长公主又拿起了筷子,把她碗里剩下的那点面条卷吧卷吧,卷成糖糕,搭在碗沿上。

    郁灯泠一只手拿着筷子,另一只手托着腮,黑眸微亮地看着薄朔雪。

    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别有深意。

    薄朔雪差点没把汤呛到鼻子里去。

    好的,他明白了,方才长公主又是故意的。

    那日之后,郁灯泠除了依旧有些食欲不振,其余的状态都已经恢复到了往日的样子,一样的娇懒,爱躺着玩,睡觉时很黏人。

    但有一晚睡着觉,薄朔雪忽然梦到了他回宫那日长公主的模样。

    梦中的长公主一个人躺在水池中,冰冷的水流已经淹到她的脖颈,她还是一动不动。

    那时的她更接近于他初次在灯宵宫里见到的殿下,毫无生气,似是一座石雕,泥偶,麻木地瞩视着人间。

    这将近一个月来,他小心翼翼、绞尽脑汁在长公主身上涂上的色彩和活力,在那一天像是突然消失殆尽了。

    薄朔雪霎时被吓醒。

    醒过来发现是一场梦,才勉强定住惊惶。

    其实,他还是放不下回宫那天所看到的情形。

    他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计较着,他离宫不过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让长公主几乎变了个模样。

    他的努力差点白费,这几日每每看到长公主吃不下饭,薄朔雪心都在滴血。

    离宫之前,她分明还那样高兴。

    借着月光看长公主,她现在倒是靠在枕上,睡得好好的。

    薄朔雪忍不住伸手,轻轻在她额发上顺了下。

    这样的动作,平日里并不会打扰长公主的睡眠。

    可这一回郁灯泠却莫名其妙醒了,应该说是半梦半醒的,迷蒙地睁着眼睛看了看薄朔雪,见他撑着脑袋半靠着,就伸手拉了拉他的手指,想把他扯下来,咕哝着说“睡觉。”

    她没拉动,就接着睡着了,手指留在薄朔雪的指间,就这样握着手。

    薄朔雪眼底微动,五指紧扣,顺着长公主的指缝握牢她的手,在长公主额前轻轻吻了一下。

    是因为察觉到他了噩梦所以中途醒来安慰他吗阿灯真好。

    薄朔雪扬了扬嘴角,就着这个相握的姿势再度睡去。

    趁着长公主高兴的时候,薄朔雪试探性地问了问,长公主去平慈宫是要做什么。

    郁灯泠却没有一次认真答过他。

    要么是直接无视,要么是含混带过,问得急了,就用那双黑黝黝的眸子注视着他,说“你没必要知晓。”

    对待旁人的关心,报以的却是这般冷漠。

    按道理来讲,薄朔雪应当难过伤心一下子。

    他却并没有那种感受,只有压不下去的不甘和好奇。

    可是,哪怕再怎么想知道答案,薄朔雪也只好打住话头不再问。

    因为他能从长公主的眼神中看出来,她是真的觉得那件事与他无关,也不应该让他知道。

    好吧,殿下有自己的秘密。

    其实他也有。

    这几日,薄朔雪老是喜欢偷偷地藏起来,写些什么东西,有好几次,还差点被郁灯泠发现。

    郁灯泠察觉出来他比平时更加奇怪,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在何处。

    于是专门挑了个时间问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薄朔雪吓得一秃噜“这不是亏心事”

    “哦。”郁灯泠黑黝黝的眸子被遮去一半,显得越发冷酷,“那就是的确有事。”

    被发现了。

    薄朔雪忸怩了一会儿,没立即答。

    郁灯泠心中颇为欣慰。

    一个月过去了,她的计划总算小有成效。

    薄朔雪终于有了要瞒着她的事。

    是什么呢

    她特意将他支去黎郡,他能否发现那个地方的端倪

    他成日在偷偷写的东西,是不是在招兵买马,准备谋反了。

    郁灯泠心中跃跃期待。

    快些,再快些。

    这大燕,早应该要亡了。

    最终,薄朔雪知道瞒不过,只得小声道“臣,从外面请了一名医来,明日便能进宫,给殿下问诊。”

    他还是那个毛病,一心虚的时候,就爱用“臣”的自称。

    郁灯泠倏然一顿。

    继而失声道“名医”

    薄朔雪又摇了摇头“不是,不是名医,只是一个学徒,让他看看也无妨的。”

    郁灯泠震惊,质问道“这还不叫亏心事”又突然要殿下看医师

    薄朔雪连连摆着手安抚“不扎针,不吃药”

    可惜这话已经说过好几遍,不再像之前那般有用了。

    郁灯泠愤愤指责道“忤逆”

    薄朔雪虚心低头认错,说“臣反省。”

    假话每次称“臣”的时候都是在说假话。

    郁灯泠不信了,这下轮到她坐立不安。

    郁灯泠原本的欣慰无影无踪,以为他好不容易要谋反了,正高高兴兴的,结果话锋一转,突然变成她要看医师。

    郁灯泠抓着袖子拍桌道“不许。不许他进宫来。”

    薄朔雪挺了挺胸膛“这怎么可以阿灯答应过的,但凡是我要见的人,尽管进宫来便是。”

    这下他倒是理直气壮了。

    郁灯泠吵他不赢,一挥手,将他赶了出去。

    薄朔雪乖顺从命。

    到了屋外,薄朔雪才按着胸膛长松一口气,将偷偷塞进袖口的纸条拿了出来。

    看着上面零零散散的词句,薄朔雪耳根薄红。

    还好没被阿灯看见,这等简陋言语,根本不足以表达他的心绪。

    谁能想到得到呢,京城闻名的才子薄小侯爷,却为了写一封情信这样犯难。

    日夜思量,改改写写了千百遍,却写不出一篇满意的来。

    薄朔雪抿了抿唇,小心收起字条,红着耳朵离开。

    第二日,王杰引荐的人到了。

    薄朔雪先去见了见。

    那传闻中的名医名叫洛其,模样甚是年轻,长相清秀,还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

    虽然看着实在太过面嫩,薄朔雪也并未失礼地上来便质疑他,而是温和地问了问“听王公说,洛公子师承北海神医曲翁,是否确有此事”

    那名叫洛其的少年似是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小脸板着也不说话,从兜里掏出一块木牌递了过去。

    木牌上是北海神医的家徽,寻常人仿造不得,洛其有这木牌,看来不仅仅只是徒弟,更是关门弟子。

    薄朔雪心中踏实了几分,将木牌递送回去,淡笑问“洛公子年轻有为,技艺非凡,怎会与王公相识的”

    王杰虽然做药商十几年,但只是一介普通白衣,无权无势,怎会认识这等人物。

    洛其也淡淡道“意外。”

    薄朔雪看似温和,却并不相让“哦是何等意外,在下很是好奇。”

    洛其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出门游历,饿晕在路边,他给了我一块饼。”

    薄朔雪“”

    这也行。

    看来北海神医的弟子游历四方,是实实在在地游历啊。

    包袱里一块饼子都没有。

    薄朔雪起身,抬了抬手示意请他移步。

    “抱歉,只因要请你看诊的这人十分贵重,才不得不小心谨慎,多问几句。”

    洛其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薄朔雪瞥眼瞧着他,一边走着路,一边冷不丁又问了一句“既然王公于你有救命之恩,又为何会舍弃王公,来宫城投奔我”

    洛其目视前方,眼神纯澈,像是没思考的样子,飞速答道“因为王杰说你这里的伙食更好。”

    薄朔雪“”

    薄朔雪“王公说的没错。”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到了衣香园。

    薄朔雪请他稍候,自己进了殿内,四处寻找了一圈。

    “殿下,殿下”薄朔雪轻声呼唤着。

    可榻上、桌边、洗浴池,到处都没有人。

    薄朔雪抿了抿唇,叫来一个宫女询问了一番。

    “殿下在何处”

    宫女支吾摇头,却不做声。

    薄朔雪蹙起眉“问你就答,是不知道,还是怎的。”

    宫女更加用力地摇了摇头,还加了摆手的动作,指一指自己的嘴,又做了一个切掉的动作。

    不能说,说了就会被长公主把舌头切掉。

    薄朔雪深吸一口气,扶了扶额。

    这下不好了。

    知道要看病,长公主悄悄躲起来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