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2章 第 142 章

作品:《公府佳媳

    从六月开始就一直阴雨绵绵, 赵桓熙放旬假回来瘦了不少。殷夫人心疼坏了,他自己倒是精神颇佳,因为徐念安要回来了。

    “看样子这几天雨都不会停,不如告几天假吧, 正好按念安信上所说, 明日她也该抵京了。”殷夫人对赵桓熙道, 她想把他留在家中,好好进补几天。

    赵桓熙点头“我告了两天假。”

    赵佳臻瞧着外头雨丝被风吹得斜飞,忧虑道“瞧着这几日风还不小, 不知弟妹的船还开不开”

    殷夫人道“这些客船常年在京城与各地之间往返, 船老大都是个中老手,会看天的, 若是不适合航行,自然不会航行, 不用担心。”

    到了夜间, 赵桓熙抱着徐念安的枕头, 尽管外头仍不时有闷雷滚过,他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 雨势大了起来。

    赵桓熙忍着心中惊惧, 要去码头上接徐念安。

    殷夫人拦住他道“这雨势,未必开船了, 先派下人去看看有没有船只靠岸再说。”

    赵佳臻看着弟弟苍白的面色, 也道“雨势大河面上水雾朦胧, 的确不利于行船,弟妹怕是要晚一天回来了。”

    赵桓熙听她俩都这么说,就不再坚持,同意先派个下人去看看, 若是别的客船还是正常靠岸,他再去接冬姐姐。

    萱姐儿也知道小舅怕打雷一事,见小舅面色不好,就问“小舅,你会下棋吗”

    赵桓熙道“会一些。”

    萱姐儿道“我一些都不会,你能不能教我。”

    赵桓熙“”他强行压抑着因雷声而起的心悸道“好。”

    于是他俩下棋,赵佳臻在一旁看着,殷夫人一边处理家务一边关注赵桓熙,还要等下人那边的消息。

    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锦茵带着去汴河码头上探消息的知一匆匆赶来。

    知一浑身湿透面色苍白,见了殷夫人和赵桓熙,噗通就跪地上了,撇着嘴要哭不哭的。

    殷夫人看他这副模样,急忙问道“发生何事,你怎么这般模样”

    知一忍不住哭着道“太太,三爷,不好了,三奶奶的船,翻了。”

    殷夫人惊住。

    赵桓熙腾的站起身来,带翻了凳子。

    萱姐儿手里还拿着一颗棋子,张大了嘴巴。

    还是赵佳臻反应快,忙问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

    知一道“当时小的在码头那边等船靠岸,码头上也有旁人等船,小的正和旁人说话呢,忽见远处有人奔走呼号,说是河上翻船了。小的就和码头上的人跑过去看热闹。遥遥一看,果然看到一艘船翻在河面上,一问,才知道是一艘载客的船与一艘大趸船相撞了,有知情人说,那是从涿县来的客船,小的就”

    他话还没说完,赵桓熙就冲了出去。

    殷夫人急得头皮发麻四肢发软,喃喃道“天爷,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对了,芊荷,快,上前院召集所有会水的护院,赶紧跟着三爷去汴河那边。吩咐马房套车,快套车”

    雨势如泼,惊雷撕裂长空照亮昏晦大地。

    赵桓熙一人一马,顶着风雨不要命一般往汴河那边疾奔。

    “冬姐姐,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救你了,一定要等我”

    赵桓熙心中有一种恐惧,比这雷声恐怖千倍,万倍。比起失去冬姐姐,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值得让他在意。

    他只要冬姐姐好好的。

    赶往汴河的马车上,殷夫人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停地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可怎么办呐念安啊”

    “既是与大趸船相撞翻船,那趸船上的人总要救人的,更何况母亲还给弟妹派了十个护院,里面总有会水的,会救主的。”赵佳臻自己绞着帕子的手指苍白,还要勉力安慰殷夫人。

    萱姐儿不停地撩窗帘看窗外,催促车夫“快点,再快点”

    一行心急火燎地赶到离沉船处不远的岸边,殷夫人下车一看,岸边已经躺着许多被捞上来的落水者,有活的有死的,哀哭声一片。

    她忙凑上前去看,赵佳臻从后头追上来给她撑着伞。

    徐念安不在里头,也没瞧见徐墨秀和她的丫鬟护院。

    母女俩来到临近河水的地方,刚好看到一个护院从水里拖了一个人过来,岸上的人帮忙将人拖上来。

    殷夫人看了一圈,不见赵桓熙,就问那护院“三爷呢”

    护院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往河中间一指,道“在那儿呢。”

    殷夫人目瞪口呆,随即急道“他怎么能下去呢他不会水啊”

    护院道“夫人放心,三爷他刚学会了。”说完又往沉船处去救人。

    殷夫人正呆愣着,耳边噗通一声,她定睛一看,却是萱姐儿脱了鞋子跳下去了。

    小姑娘水性极好,一下去就窜出去老远。

    殷夫人想到还不知死活的儿媳,只能心焦地看着。

    赵桓熙动作生疏地游到沉船处,他们来晚了,除了被捞上岸的那些人,沉船处已经没有人了。人刚溺死的时候并不会漂在水面上,要过段时间才会浮上来。

    大趸船倒是还在。

    听说大趸船上还有一些获救的人,他就爬了上去,一个个看过去,没有冬姐姐。

    他向这些人描述冬姐姐的相貌,问他们可有见过这些人刚刚死里逃生,神情恍惚,根本说不清楚。

    赵桓熙感觉自己脑中昏昏的,濒临崩溃。

    趸船开始航行,要去码头那边靠岸,赵桓熙又跳入水中。

    随行的护院怕他出事,跟着跳入水中。

    “冬姐姐冬姐姐”大趸船开走之后,雨幕笼罩的河面上变得空无一物。格外静谧。

    赵桓熙一边哭喊目光一边往四周的水面上逡巡,既怕看到人,更怕看不到人。

    已经感觉不到心跳了,胸腔仿佛被生生掏空,痛得人恨不能立时死过去。

    “三爷,这里没有人了,不如我们先回岸上,再想办法。”护院看他状态不大对,劝道。

    “我不上去,冬姐姐不在岸上,我不上去冬姐姐”他大喊着,茫无目的地在河中间游来游去,甚至泅到水下,幸好护院发现不对,及时将他拉了上来。

    萱姐儿游过来之后,见小舅舅伤心欲绝,河面上又不见其它落水者的身影,也很着急。

    她看了看河对岸,道“会不会被救到河对岸去了”

    赵桓熙经她提醒,扭头往河对岸一看。没错,河有两岸,虽说沉船处离他刚才来的那一边更近,但谁说人就一定要救到那一侧的岸上去呢突逢变故着急求生,没有时间判断距离长短也是有的。

    “对,河对岸,河对岸”赵桓熙一边说一边向河对岸游去,萱姐儿和护院都跟着他。

    他一个初初学会游泳的人,将汴河游个对穿已是极限。上岸一瞧,这边岸上空无一人。打击过大,加上体力耗尽,他当场就晕了过去。

    护院们忙将他背起,派一个体力好水性好的游到对岸去通知殷夫人,其余人护着他往公府的方向去。

    殷夫人和赵佳臻还在岸边着急地等着。雨势太大,她们也看不清汴河中间情况到底如何,只看到大趸船都开走了,赵桓熙他们却迟迟不上来。

    殷夫人又担心儿媳又担心儿子,一时间真是心如油煎。

    赵佳臻不停地悄悄用帕子抹眼泪。若是弟妹真的没了,旁的不说,她那傻弟弟未必能熬得过这一关。

    “娘,三姐。”就在两人六神无主之时,身后突然传来徐念安的声音。

    殷夫人蓦然睁大眼睛,回身一看,见徐念安和徐墨秀姐弟带着丫鬟护院,好端端地站在那儿看着她。

    “念安。”殷夫人憋了许久,乍然看到人,她却是憋不住了,哭着上去抱住自己的儿媳。

    “弟妹。”赵佳臻也哭。

    徐念安莫名其妙,“娘,三姐,为何如此”

    “今天雨大,娘叫知一来码头上等你,谁知他回去说涿县来的客船被一艘大趸船撞翻了,真真是要把人吓死,所幸你没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赵佳臻擦着眼泪道。

    徐念安安抚完殷夫人,道“我和弟弟刚下船,见无人接,又听说朱县来的客船翻了,有部分人被救上了岸,就过来瞧瞧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三郎呢在书院吗”

    殷夫人指着河里道“他下去找你,还没上来。”

    徐念安大惊失色“他怎么能下去他不会水啊”

    “你出事,他哪还顾得上这些”赵佳臻道,“听护院说他新学会了。”

    “这怎么能行”徐念安急急来到河边,想喊赵桓熙上来,正好看到从对岸游过来的护院。

    “太太,三姑奶奶,三奶奶,三爷在河对岸晕过去了,柯大他们背着三爷和萱姑娘先回国公府了。”护院上了岸,向三人禀道。

    三人一听,这还了得

    徐念安叮嘱徐墨秀自行雇车回家,自己跟着殷夫人和赵佳臻上了马车,急急往国公府赶去。

    半路上遇着柯大和萱姐儿他们,把光着脚的萱姐儿和昏迷的赵桓熙接上了车。

    回府后又是煮姜汤又是请大夫的一阵忙乱,给赵桓熙灌下去一副压惊驱寒的药,才算消停下来。

    听大夫说赵桓熙没有大碍,殷夫人带着赵佳臻和萱姐儿离开了慎徽院,说晚饭给徐念安他们送过来,让两人好生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徐念安守到天黑赵桓熙也没醒,她一个人吃了点晚饭,让丫鬟将其余的放在暖屉里,洗漱一番也上床休息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摸她的脸。

    她有些困倦地微微睁开双眼,看到赵桓熙侧躺着,脸向着她这边,双眼溢满泪水。

    “冬姐姐,你没事,吓死我了。”见她醒了,赵桓熙伸臂一把将她搂进怀中,紧紧抱着,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想到他为了救她,不会水也往汴河里跳,徐念安自忖若是换做自己未必有这份决心和魄力,心里一时也酸酸的。

    她抱住他,道“罚知一一个月月例吧,都怪他没听清楚就回来报信,害得娘和你们都吓着了。”

    “我不罚他,幸亏他听错了,若是他没听错,我也活不下去了。”赵桓熙哽咽道。

    徐念安轻轻拍着他的背,道“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饿不饿午饭晚饭都没吃,饿坏了吧先起来吃点东西。”

    “我不。”赵桓熙将她抱得紧紧的,脸埋在她馨香的发丝里,片刻都不愿意放开她。

    徐念安由着他抱了一会儿,直到他肚子开始咕咕叫了,又催他起来吃东西,他这才起床,将暖屉里的饭菜吃了一些。

    徐念安在他吃饭的时候将早就整理好的带给他的礼物拿出来,想让他高兴高兴。谁知赵桓熙受了今天这番惊吓,根本没心思瞧别的东西,吃完饭洗过牙擦过脸便又拖着徐念安上了床。

    只有抱着她,感觉她实实在在地在他怀里,他那颗仍有余悸的心才能安定下来。

    外头细雨绵绵,打在窗下的美人蕉上沙沙作响。

    两人在被窝中相拥着,静静地听着。

    天上偶尔还有隐隐雷声滚过,徐念安突然发现,他好像对雷声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想到这一点,她忍不住仰起脸来看他,问道“你不怕打雷了”

    赵桓熙呆愣了一下,他自己也没发现这一点。

    听着外头轻雷滚过,而他心中毫无波澜,他酸楚又后怕地再次抱紧徐念安,道“冬姐姐,你答应我,千万不要死在我前头。雷雨天是我七岁时就有的梦魇,失去你,比身陷梦魇更可怕,我受不了,我会发疯的。”

    徐念安不语。

    赵桓熙等不到她的回答,稍稍放开她,看着她着急道“冬姐姐,你快答应我。”

    徐念安看着他绯红湿润的眼角,点了点头。

    见她答应了,赵桓熙没有欣喜,反而有些羞愧,心虚地望着她问道“冬姐姐,我是不是很自私我让你不要死在我前头,就是让你承受我害怕去承受的痛苦,我”

    徐念安不等他说完就凑上去用嘴堵住他的唇。

    赵桓熙眨着眼,一时忘了言语。

    徐念安缓缓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待我这么好,我愿意替你去承受这样的痛苦。”

    赵桓熙定定地看着徐念安。

    明明是在说沉重又伤感的话题,可是很奇异的,他却仿佛在这一刻明白了到底什么是爱,明白了冬姐姐到底有多爱他。

    一瞬间情绪起伏得想哭,可是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在冬姐姐面前哭了,就凑上前去亲她。

    徐念安伸手摸着他的脸,回应他的吻,渐渐搂住他的脖颈。

    呼吸渐促,被子一番蠕动后,赵桓熙将徐念安压在了身下,滚烫的吻从唇瓣上一路蔓延到脖颈。

    徐念安双颊红透,额上渐渐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冬姐姐。”一番吮吻之后,他肌肤发烫,糯糯地喊她,以眼神询问。

    徐念安目光迷离地望着春意横生隽美无俦的少年,羞赧地点了点头。

    窗外雨霁风歇,残红遍地,晶莹的水珠沿着光滑的芭蕉叶片缓缓地往下流淌。

    悬在门上的铃铛终于正式派上了用场。

    徐念安慢吞吞地在屏风后洗完出来,发现赵桓熙已然将床上的床单被褥都换过了。

    他回头一看见徐念安站在屏风边上,几步过来将她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轻声问道“冬姐姐,你是不是很疼”他看到床单上的血了。

    “有一点,没事,养养就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也睡吧。”徐念安道。

    “嗯。”赵桓熙上了床,和她睡一个被窝里,双目炯炯地看着她。

    徐念安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起来,问“你这样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作甚”

    赵桓熙抱住她道“冬姐姐,我们是真夫妻了。”

    “是呀,感觉如何”徐念安问他。

    赵桓熙红了脸,目光缱绻缠绵,道“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和冬姐姐做真夫妻更快活的事了。”

    徐念安双颊殷红,伸手捂住他的嘴道“你不许说话了,睡觉。”

    赵桓熙乖乖地点点头,阖上双眼。

    徐念安稳了稳心绪,放下捂着他嘴的手,自己也闭上眼睛。

    没过一会儿,又听他在耳边糯糯道“冬姐姐,以后我多看书,不会让你再疼了。”

    徐念安有些困倦的脑子寻思了好半晌,才反应过他说了什么,顿时恼羞成怒,用被子蒙住他的脸骂道“你越来越不知羞了,罚你以后都不准与我做真夫妻。”

    “冬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胡说了。”他在被中抱住她讨饶道。

    徐念安挣扎,不让他抱,两人搂抱纠缠间,她发现他又起了。

    她停了下来,瞪着被中长发散乱面如美玉的少年,道“睡觉”

    “哦。”赵桓熙食髓知味春心萌动,但想到冬姐姐还疼着,也就强行忍住了。

    两人都脸红心跳地睡下不提。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