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身世
作品:《澹月微迟》 第三十六章
其实迟迟能感觉到他并非对谁都那么温柔的。
对崔元清他威严, 对敌人他冷酷,对施见青虽然看上去是个好脾气的兄长, 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许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为难她, 施探微轻笑一声
“好了。别想了,反正探微哥哥对你最好,不是吗”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笑眼弯弯, 颇为宠溺。
迟迟一想确实。
探微哥哥就像娘亲一样好。
不仅送她漂亮裙子,还给她亲给她抱, 她最喜欢探微哥哥了。
于是她高兴起来,完全把施见青抛在了脑后,“探微哥哥,剑穗我已经做好啦,回头送给你”
“我很期待呢。”
宴会在小榭举行。
施探微被奉为座上宾,陪坐下首的,按位次分别是广陵王施见青、县长崔元清、以及年迟迟。
宴会开始, 施见青的位置仍然空空如也,不知人去了何处。
此次县长举办夜宴, 还请了徐六娘与其兄长, 是为嘉奖她见义勇为、保护老弱之举。
二人并坐在年迟迟对面。
徐六娘一身紫色襦裙, 清秀可人,她的兄长徐三郎的穿戴则颇为富贵,头戴金冠、腰悬宝玉,生生衬得那张憨厚的脸贵气了几分。
崔元清正与施探微谈论公务,徐六娘闲得无聊,目光往对面随意一扫,蓦地两眼发光, 脱口而出
“花栗鼠”
“”迟迟捏着咬了一口的糕饼,下意识瞪了她一眼。
这一眼毫无威慑力,惹得徐六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花栗鼠”她身旁的徐三郎有些好奇,顺着妹妹的视线看去。
只见一个少女端坐在月影之中,一袭嫩黄襦裙如同花瓣一般铺散开来。
她生得白白嫩嫩,眼若星辰、唇如点朱,说不出的娇美可爱。
徐三郎却浑身一震,手里拿的酒杯不自觉掉在了地上。
于是迟迟发现,那徐六娘身旁的青年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特别奇怪,兴奋、喜悦,隐隐有一丝激动
迟迟一阵恶寒,连忙用袖子挡住了脸。
徐六娘看看哥哥,又看看迟迟,好笑道
“阿兄,你不是吧,莫非对那小女娘虽然我们行商之人不拘小节,但妹妹可劝你一句,那施五郎、施六郎都不是好相与的,你是不知道,今儿那施六郎生生切断了陆全的手指,还把他吓得昏死过去。那施五郎更是个人物,看上去一团和气,实则深不可测,连崔大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那花那小女娘被他们兄弟俩护得跟个宝似的,你就是想也没机会啊。而且依妹妹看,这兄弟俩的来头一个比一个大,徐家可招惹不起。”
徐三郎却完全没听到妹妹的话似的,自顾自地喃喃说道,“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徐六娘一头雾水。
迟迟吃完糕饼,小口小口呡着果酒,她一向喜欢这种花香果香浓郁的东西,正饮得不亦乐乎,浑身都有些飘飘然的。
忽觉一阵尿意,她连忙捂住肚子,颇为窘迫地朝施探微那里看了一眼。出门在外,规矩还是要有的。
少年就像是会预知术似的,与她视线一相接,立刻心领神会,指尖轻动,灰绿色的眼眸中闪着笑意。
“去吧。”
崔元清颇为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方才与官家议事,只觉他全神贯注,没想竟是分出了一丝心神牵在那少女身上,时刻关注着她的动向。
迟迟出来时神清气爽,正要折返,却见树荫后缓缓走出一人。
正是那个取笑她的徐六娘的哥哥。
迟迟撅起小嘴,不大高兴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
“小娘子。”
徐三郎面相憨厚,看上去十分亲切。
他有礼地作了个揖,轻咳一声道,“在下徐彦之,乃是此地一介富商,贸然唤住女郎,是某失礼。”
“实是在下,有不得不向小娘子确认的事。”
他态度极好,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迟迟便也耐下心,听他继续往下说。
徐彦之试探道“敢问小娘子的生母,可是泉州花魁,苏寒璧”
听到熟悉的名字,迟迟一怔。
不错,她娘在泉州卖艺的时候,确实叫做苏寒璧。
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她娘已经不做花魁很多年啦。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娘亲的名字
还知道娘亲是泉州的花魁迟迟警惕地看着他。
“郎君问这个做什么”
徐彦之却不回答,而是缓缓从袖口取出一张画纸,展开来一边端详、一边偷偷瞄她。
“像,”他比对着,一脸感慨地说,“实在是像。”
迟迟好奇,也往那画上看了一眼,这一看却是呆住了。
这画中人的样貌身姿、眉眼神韵,赫然就是娘亲
只是年纪轻了许多,分明是个少女,十四五岁的样子,看上去稚气未脱。
“你手里怎会有我娘亲的画像”
徐彦之反问“她真是你娘亲”
迟迟皱眉,点了点头。
然后可怕的一幕发生了,她眼睁睁看着这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往前一扑,冲她拜了一拜。
“主上”
字正腔圆的两个字,把迟迟吓了一大跳。
“你、你做什么”
伸手想扶又有点不敢,“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我素不相识,为什么要跪我啊”
还什么主上这人别是脑子不好吧想到这里她有点害怕地退后一步,不会是个失心疯吧
徐彦之却眼巴巴地看向她,那目光透出三分怀念、一分憧憬,慢慢摇了摇头,“您有所不知。”
见少女默默后退,还露出了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他默然片刻,一时也不知从哪说起,只好沉声道
“您可听说过无色阁”
无色阁
迟迟点了点头,她听姑姑说过,那无色阁敛尽天下之财,不仅是天下第一大情报组织,更是第一大富贵金窝。
手下一群人烧杀抢掠有钱就干,势力盘根错杂,在大燕和大庆都有据点。
徐彦之松了口气,听说过就好,“想必主上只是听过一些事迹,却不知晓具体情况。”
他娓娓道来“酒阑江月上,珠树挂寒璧。十五年前,无色阁由苏寒璧,也就是您的娘亲和一位名叫白鹤郎君的男子联手创办那时无色阁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珠宝阁,在二位的经营下才有了起色,培植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只可惜,在白鹤郎君逝后,没多久,苏娘子也失去了踪迹。阁中人都道,他们二人躞蹀情深,定是相约殉情,唯有老阁主不信,四处寻找苏娘子的下落。”
“对了,老阁主正是白鹤郎君的家臣,他姓桑,苏娘子踪迹全无以后,便是桑阁主苦心经营无色阁十余年”
徐彦之露出痛惜的神色,“老阁主去年病逝,事务便移交给了新阁主。”
“老阁主的遗愿,便是寻到苏娘子,还有她与白鹤郎君流落在外的子嗣,迎回无色阁中”
什么迟迟嘴巴张大成了鸡蛋,“你莫不是在诓我吧”
他这番话的意思不就是说,闻名天下的无色阁是她娘亲的财产
还有那什么白鹤郎君是她爹
可是她爹不是年若寒吗,娘亲一直都这么告诉自己的啊。
迟迟结巴道“你先别跪着了。你、你口口声声说认识我娘,有何凭证”
徐彦之听话地起身,却仍然恭敬地弯着腰,一字不差地说出了苏寒璧的生辰八字、迟迟的生辰八字,以及她锁骨上有形似桃花的胎记此言一出,迟迟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徐彦之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女,“您与苏娘子,生得真是一模一样。”
他回忆道,“某有幸见过苏娘子一面”
这个人的眼神中并无世人对待乐籍女子的轻挑蔑视,反而满含神往。
“她是个天下天下、绝无仅有的奇女子。”
只要有人说起她的娘亲,迟迟就会立刻变得认真,“能同我多说一些娘亲的事吗”
徐彦之点点头。
那是他少年时,跟随师父去往泉州游历,听闻花魁苏寒璧的绝色之名,便慕名前往。
那一夜,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在那万人仰望的塔顶,苏寒璧缓缓现身。
她一袭红纱,玉骨冰肌,举手抬足无一处不美。仿佛是画中走出的神女。
而她身后立着一位高大郎君,玄衣墨发,姿容俊美,湛然若仙。
彼时徐彦之瞧得痴怔,真是一对神仙眷侣,令人见之忘俗。更别说他们还一力创办了无色阁这般,被天下商户奉为圭臬的门派。
迟迟忽然问道“你说的那个白鹤郎君是我的生父”
在年家的那几年,她确实从没在年若寒身上感受到过丝毫的父女之情。难道徐彦之说的是真相
徐彦之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娘子听了,莫要惊慌。那位白鹤郎君,出身大燕皇室。”
无色阁知天下事,这白鹤郎君的身世,早已不是秘密。
“”
迟迟茫然了,“这太荒谬了,我爹明明是大庆的礼部侍郎。”
怎么可能与大燕皇族扯上什么关系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大庆子民啊。
更何况大庆与大燕势同水火、关系紧张,如果自己真的,是那什么白鹤郎君的女儿
想必那白鹤郎君,即便出身皇室,也是个闲散王爷。不然也不会跑到大庆来游山玩水,还与花魁结为连理。绝对不会同话本子一般离奇的。
迟迟刚这样安慰自己,就听他说
“白鹤郎君,乃是大燕第三十二任皇帝。”
“”
徐彦之仿佛不觉得自己说的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脸色平静“大燕新帝甫满九岁,登基还未半年。他的祖父元鹤帝,便是主上您的生父,也就是白鹤郎君。”
说完,徐彦之古怪地皱了下眉。
常人听闻自己的身世竟是这般尊贵,哪怕高兴地昏死过去,也不足为奇。
然而这个少女,却堪称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脸上的表情甚至是有一点抗拒的。
她摆手道“即便你如此说,我也好吧,可那无色阁是桑阁主苦心经营,我一无恩情,二也没有做出什么贡献,何需奉我为主呢”
“只要您想,您就是无色阁的主人。”
迟迟断然拒绝“不想。”
徐彦之不解“那娘子想做什么”
迟迟摩拳擦掌,甜甜一笑“我想开一家食肆。”
“”
徐彦之道,“凭无色阁的财力,买下一个郡县的食肆送给娘子,都绰绰有余。”
“那多没意思呀”迟迟皱眉,“你还不如直接借一些银两给我,等我开了食肆赚了钱,就把银钱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她本来想找探微哥哥借的。但为时尚早,她就没有提起这件事。
“今日出门匆忙,忘记带足银两,不过,”徐彦之从袖中取出一物,道
“凭借此簪,主上可以到任何一个钱庄,只需报徐某名号,银钱取之不尽。若主上考虑清楚,亦可凭借此簪与无色阁取得联系,自有人接待主上。”
他不忘提醒“对了,这簪子中空,里面有一枚九转阳凝丹,危急时刻可以救命。”
“就当是在下赠予主上的见面礼了。”
他拱手,冲她憨厚一笑。
“”迟迟握着那根银簪,一时间门凝固在了那里。
“等等,”她叫住徐彦之,“你们无色阁是不是有一种契人”
徐彦之思索片刻,道“是,契人与奴仆类似,乃是自愿卖身入阁,一生都为无色阁效力。”
“怎么脱离”
“要想脱离无色阁,便需拿出千倍于卖身时所出的银钱。”
“你们契人中,可有一个唤作白芷的若是我想让她到我身边,需要什么手续”
徐彦之不明所以,“此事还需在下飞鸽传书,禀报阁主。”
迟迟叹了口气,“好吧,那我等你的消息。”
徐彦之走后,她用力拔开那枚银簪,果然看见中段镂空,静置着一枚通体莹白、晶莹剔透的丹药,散发着浓郁的药香。她默默将发簪揣了起来。
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这些信息。
她娘,苏寒璧。
泉州第一美人,青楼花魁,这些都不错。
可是她爹元鹤帝。大燕现任皇帝的亲祖父。
照徐彦之所说,现任大燕皇帝还得称呼自己一声小姑姑
迟迟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小时候她也听过说书,说书人最喜欢讲的,就是沙场之事。
尤其是那元鹤帝的事迹,说他英明神武、骁勇善战、为大燕开疆拓土,是所有大燕人心目中的神。
这样一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怎么可能是她的生身父亲
其实,她从小就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
但是有娘亲就够了,娘亲给了她完整的爱,她一点也不羡慕那些有爹的孩子。
娘亲从未短过她的吃穿,还教会她很多有趣新奇的东西。
从小她就觉得世上没有娘亲不知道的,没有娘亲做不到的。
但是真的没有想到娘亲竟然与那个号称大燕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有一段情。
自己不会是在做梦吧
然而银簪坚硬冰凉的触感,明明确确地告诉她,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哎哟”正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忽然撞到一个坚硬的胸膛。
抬头一看。“探微哥哥”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不,是施见青。
他的表情让迟迟有了不好的猜想,心重重一沉,“你都听到了”
施见青眼底晦暗,“你指什么”
他一步一步逼近,眼眸漆黑,“是你与无色阁关系匪浅。还是你是元鹤帝的种”
迟迟浑身一震,被他反应极快地抵在树上,挣脱不得。
他的眼睛玻璃珠似的,黑白分明,“你知道吗”
他轻笑起来,隐隐有丝扭曲,“你那探微哥哥最爱的祖父,就是死在元鹤帝的手上。”
“施探微从小淡薄亲缘,皇祖父是他唯一亲厚的长辈,他若是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世,你说他会不会杀了你”
迟迟咬牙,“我早已当大庆是生养我的地方,当自己是大庆皇帝的子民。”
“哦但别人不会这么觉得,”施见青嘲笑她的天真,“这个秘密你不可能瞒一辈子。”
“你想怎么样”
施见青沉默片刻,“离开他,到本王的身边来。”
竟然是为了这个。
“探微哥哥的祖父,也是你的祖父。”迟迟并未被蛊惑,冷静道,“我怎么相信你不会怀恨在心”
“他不是我的祖父。”施见青的手缓缓放下,冷漠地说,“他从未正眼瞧过我,他跟施探微才是亲祖孙。”
迟迟抿唇。
她说,“如果我不答应你,你就会去告诉探微哥哥,我的真实身世”
她话音还未落,一拳便重重挥了过来,迟迟猛地闭上眼。
施见青的拳头砸在她身后的树上。
顿时枝叶摇晃,落叶簌簌。她看见他的手背上渗出血迹。他却好像不觉得痛似的,发狠地盯着她。
“探微哥哥探微哥哥你脑子里除了施探微就没有旁的了”
他掐住她的下巴,狠狠亲吻下来。唇瓣却堪堪擦过她的脸颊,落了个空。
迟迟用力推拒着他,“你无耻”
施见青的手指猛然捏紧,“你不总说本王轻浮龌龊么,本王便轻浮一回,怎么了”
“他可是皇帝你说在皇位和你之间门,他会选择什么”
迟迟眸光清明,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让他面临这样的选择。”
“什么”施见青愣在那里,就好像被人当头一棒,脸色蓦地变得惨白。
迟迟忍着心口的酸涩,淡淡说“等探微哥哥的心病好了,我就会离开,在此之前,我还是会好好喜欢他的。”
哪怕万分不舍。
娘亲说过,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身世如此,或许她跟小和尚终究是有缘无分。
“至于你,我不会喜欢你的。想用这个要挟我,做梦”
施见青骤然逼近,漆黑眼瞳如同漩涡。
明明是那么凶狠的表情,他的睫毛却在剧烈地颤动。
“为什么为什么”他重重喘息着,如同濒死的恶狼,红了眼眶,“你就不怕吗。你不怕真相被他得知,死在他的剑下”
“殿下。”迟迟叹气,眼神宛如在看着一个小孩子,“你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真心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
“没有人教我啊”施见青弯下腰,忽然用力地抱住她,“没有人教我,”他的声音里带了浓浓的哭腔,有点发狠地说,“为什么不能是我。为什么从来都不选择我,都这样,全都是这样”
迟迟好像有些明白了。
她明白他有执念,也有点怜惜这个少年,双手却垂在身侧,没有抱他。
有些时候,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施见青听见她低低地说,“我不知道殿下有什么样的过去,但那一定是很痛苦的吧,那些事让殿下这么难过,我能体会,也真心地为殿下感到难过。”
“至于殿下对我的心意,我知道了,却也只能是知道而已,不能给予回应。”
“殿下很好,你身上有很多优点,也有很多女子喜欢你。”
“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殿下一定可以找到一个能够全然体会你的痛苦,同情你、怜爱你、珍惜你的人但那个人,不是我。”
说出这些,迟迟亦是豁然开朗。
她终于知道,情爱是两个人的事,绝不容第三个人的插足。
她喜欢探微哥哥,所以有女子关注他青睐他,就会觉得难受,胸口闷闷的。
那么同样的,探微哥哥喜欢自己,当时在房间门里,他听到施见青的那些剖白又会是什么感觉呢
探微哥哥喜欢她,喜欢到心疼、喜欢到呕血,这样的他忍下那些情绪,对她展露出那么那么温柔的微笑时,那颗心又该多疼呢
或许,他对自己的在意比她想象得更多。
这一刻,迟迟的心中满满充盈着柔情。
怀里的少女是那样温暖,那样地让人不舍。施见青缓缓地把手放开了,神情有些恍惚。
他低声道,“可是,你终究是那个人的女儿。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他好像终于冷静下来了,变得淡然很多,大概是她那些话起了作用,他放弃了对她的心思。迟迟松了口气,露出苦恼的表情,“不会是弄错了吧”
施见青嗤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皇兄坐拥天下,后宫佳丽三千,你二姐不就是他的贵人么。你以后难道真要嫁给他,困于宫廷,与那些女子勾心斗角一辈子”
“年迟迟,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娘亲说过,人生在世,会当纵情畅意,”迟迟想了想,缓缓道,“人与人的缘分,本就是一段又一段的旅程。他很好,我觉得喜欢他值得就够了。倘若今后他不喜欢我了,我们也可以好聚好散的嘛。”
好聚好散
施见青嗤笑,“不是都共处一室了吗”
他不信什么都没发生。
并非他思想不纯,而是这实在说不通。
若是两情相悦,施探微又是皇帝。他能够顾忌什么,又需要顾忌什么
迟迟恼怒地瞪他一眼,“探微哥哥是君子。”
她红着脸想,探微哥哥多纯洁呀,就连放在她腰间门的手都从未乱动一寸、绝不越雷池一步。完全就是呵护心上人、照顾她感受的谦谦君子。
施见青明白了。
合着她从来没想过嫁给施探微,也没想过留在宫里,而是遵循本心,享受与施探微相处的快乐罢了。
他眸光一定,若有所思地说,“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有朝一日,你们缘尽,他贵为天子,你只是个宫女。你始终没有办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迟迟皱着小脸,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施见青看着她的表情,眼底藏了很深的什么,徐徐地说
“若有那一日,来找本王。”
“本王可以帮你。”
“小年糕,”
施探微起身,含笑望着她,说不出的温文尔雅,“我见你一直没有回来,便在你屋子里等,你去做什么了,耽搁这么久。”
想起他曾让自己离施见青远一点,迟迟便道
“那个果酒我喝得多,有点头晕,就迷路了。”
说着她低头掩盖了眼底的歉疚,走过少年身边,却被他伸出手臂,拦腰抱了个满怀,淡淡的酒味从身后传来,合着清新气味,混合成暧昧。
他将脑袋搁在她肩膀,暖暖的鼻息喷洒在颈侧。他磨着她耳廓,直到将她的耳朵磨得绯红一片,盯着看,“小年糕,有个不好的消息。那些掠卖新娘的恶事,似有善王余党的参与。”
涉及反王,这件事的性质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他叹气,“太危险了”
迟迟咬唇,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归云岭,自己恐怕去不成了。
罢了,可以先在府里等徐彦之的消息,看能不能想办法把姑姑救出来。
于是她说,“好吧,探微哥哥,那我不去了。不过,我要给你一样东西。”
说着她从他怀里退出来,走到书案上抓起厚厚一沓纸张,上面无一遗漏地写了娘亲跟她说过的,关于掠卖之事的细节。她郑重地交到他手里。
“一定要把她们救回来。”
施探微眼眸微弯,轻轻“嗯”了一声。
迟迟又默默地找到剑穗,给他挂在佩剑上,她还想把装着那枚丹药的簪子给他转念一想是无色阁的东西就作罢了。
施探微看着少女低着头,眉眼认真地给他挂剑穗。他呼吸着,眼里的感情浓到化不开。
“小年糕,跟我一起去吧。”
迟迟抬头,撞见他来不及收回的眼神。除了酒意,那里面还有一丝丝的痴。
被她盯着,他苍白的脸上腾起一丝薄红,蓦地俯身抱住她,紧得像是要把她融进骨血之中。
“不论去哪都想带着你。”
他蹭了蹭她的耳垂,忽然变得黏人,口齿间门夹杂着绵绵的叹息,撩人极了。
大狗狗。
迟迟脑子里蓦地冒出这三个字。他给她的感情永远都是这般明朗炙热、安全感十足。
迟迟闷闷地说“你要带足伤药。”
“我不会受伤的。”
“我知道你很强大,但不碍着我心疼你。”
闻言,他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柔软的发丝撩到她脸,忽然轻轻一声。
“想跟你做更亲密的事。”
“什么”迟迟怀疑自己听错了,抬起头却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他的眼神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毫无欲望的痕迹。
“没什么,”他密密的眼睫垂落,投下阴影,“我只是太不舍得跟你分开了。”
说着,他淡色的唇瓣贴上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如鸿毛的吻。
仿佛她是什么极其贵重的珍宝。
“你要乖乖的,等我回来。”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