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6章 第 66 章

作品:《一力降十会

    小神童剿匪记第二季风靡建康各处食肆酒楼、茶舍瓦子、秦楼楚馆时, 兖州为骆乔请功的奏牍送到了皇帝闻燮的案头。

    奏牍上没有详细描述,但从头到尾都是在说骆乔以一己之力大破邹山木堡,不仅兖州军毫无伤亡, 更是因突如其来地攻山让木堡中的重犯来不及逃跑,被一网打尽。

    然后呢

    没有了。

    木堡里究竟有什么重犯, 兖州查出来什么东西, 一概没说。

    请功奏牍就真的只是请功, 皇帝看完后都气笑了。

    “席家这是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闻燮把奏牍往桌上一扔, 靠着凭几,一手撑着脸偏向曹邑站着的方向, 像是在对曹邑抱怨, 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曹邑说道“陛下, 何不请席司徒入宫奏对”

    “用不着。”闻燮摆了摆手,“席荣会如何说, 朕猜得到,没必要听他说出来。”

    曹邑便不再多言, 看皇帝叫内侍把请功奏牍放在要压下的那一沓里, 垂下了眼眸。

    奏牍被压下,翌日朝会上也没有人提及此事, 皇帝一直盯着席荣,就看他有没有话说,然而席荣提都没提一句,反倒是说起江、湘二州入夏以来干旱少雨之事。

    “江州刺史马申、湘州刺史左时接连上报朝廷, 初春之时已有少雨倾向, 时值稻田拔节, 如此少雨, 今年的产量恐怕不会理想。”席荣顿了一顿, 接着说“若久旱,恐大饥。”

    他话音未落,殿中就已经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江州与湘州北一同被叫做江右,是宋国非常重要的粮仓之地,江右少粮,则国大荒。

    而湘州是个多雨潮湿之地,如今竟也上奏少雨,国内其他州郡又是何种情形,只有江、湘二州少雨,还是其他州郡也是一样

    皇帝神色一正,问道“依二州上报之情形,诸卿以为该如何”

    柳光庭道“臣以为,先应拍钦差前往二州查实,若旱情真如二州刺史所言那般严重,朝廷要尽快准备赈灾。”

    说到赈灾,户部尚书就不能再安静了,说了一大通朝中要用钱之处,最后的总结就是国库空虚,能用于赈灾的钱粮不多,除非削减一些费用,比如先暂停修建彭城郡行宫。

    行宫停建,那工部尚书可就不能当做没听到,直说彭城郡乃龙兴之地,武帝潜邸破旧不堪,不修有损宋国颜面,要削的话,合该削某些州的军费。

    削减军费,兵部尚书听了大怒,指着工部尚书骂他包藏祸心,又说他肯定贪了修行宫的银子。

    那工部尚书肯定不能忍,和兵部尚书吵了起来,然后吵着吵着就一起朝皇帝大倒苦水没钱不好办事啊陛下

    兵部工部诉苦,户部更是不能落人后。吏部、礼部、刑部一看,不行,自己也得诉苦,否则岂不是叫皇帝和其他衙门以为他们日子好过。

    六部一齐诉苦,这下轮到皇帝心里苦了。

    作为一个不似傀儡胜是傀儡的皇帝,闻燮手中并没有握住多少实权。兵权,兵部、礼部在司徒席荣手里;政权,刑部、工部、吏部在侍中柳光庭手中;财权,户部在内史令谢禹珪手中。

    三大门阀将宋国权力瓜分,互相制衡,又同时一起威胁着皇权。

    六部争吵加诉苦,没有席、柳、谢三人的示意,都没有停。最后是皇帝忍无可忍,当廷发了火,才把六部之人摁下。

    “柳卿既然说要向江、湘二州派遣钦差,有合适的人选没有”皇帝问。

    柳光庭点出几人来,三大门阀的子弟都有,中间还掺杂着两个二流士族的子弟,都是年轻看起来前途无限的。

    “席卿觉得呢”皇帝问席荣。

    席荣道“柳侍中思虑周全,臣无异议。”

    皇帝点头“那就按照柳卿说的办吧。尽早查明,尽早应对。”

    唯独没有问内史令谢禹珪,也不知是皇帝忘了,还是觉得谢禹珪不会对此有异议。

    早朝过后,皇帝回到显阳殿喂鸟,半个时辰过后,赵永进来。

    “怎么样了”皇帝问道。

    “谢内史并无异常举动,反而”赵永迟疑了片刻,在皇帝不耐烦的眼神中,才接着说“太子殿下去见了谢内史。”

    “太子”皇帝蹙眉,旋即冷笑道“他最近动作倒是挺多。”

    赵永埋头,不敢听这话。

    皇帝放下喂食的小勺,吩咐道“去把兖州给小神童请功一事透给太子。”

    赵永吃惊又不解,皇帝把这事透给太子,是想让太子怎么做

    “嗯”皇帝看赵永不动,微一挑眉,神情不悦。

    “奴这就去。”赵永一凛,立刻不敢再胡思乱想,领命出去了。

    皇帝重新拿起喂食的勺给鸟添食,并问左右“曹邑呢”

    一名內侍答道“曹常侍去了兵部干办处。”

    皇帝哂道“他倒是总惦记着他那个兄弟。”

    左右不敢答话。

    兵部干办处衙署。

    张瑾叫人去查实城中那些关于骆乔的传言都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正要听下手汇报,就听禀报,言内常侍曹邑来了。

    “啧,他不在御前伺候,跑来我们这暗无天日的衙署里来做什么”张瑾不爽道。

    内侯官汪冲笑问“那让人把曹常侍打发走”

    张瑾正要答应,想了想又摆手,道“不必,让他进来,顺便也叫他听听这建康的流言蜚语。”

    曹邑进来,干办处众人向他行礼,张瑾也起身奉手。

    “不必多礼,我今日来”

    他话还未完就被张瑾打断了,张瑾道“曹常侍既然来了,也一起听听吧。”

    “听什么”曹邑诧异问道。

    张瑾似笑非笑道“自然是听听建康近来最流行的流言蜚语。”

    曹邑当即就沉了脸色,略带薄怒地说“不是叫你不要查这事了吗你为什么还要叫人查这其中的水有多深你难道不知道”

    “不知道啊。”张瑾吊儿郎当地说“就是因为不知道,才要查实,以免有他国细作混在其中浑水摸鱼,妄图乱我宋国根本。”

    “宋国根本”曹邑讽道“一个孩子”

    “曹常侍还看不起孩子不成”张瑾笑说“那孩子再长两岁,就是我当初去西魏潜伏的年纪了。”

    曹邑顿时没了言语。

    张瑾对手下人说“说吧,让我们都听听这水有多深。”

    来汇报的察子瞅了眼曹邑,犹豫道“就这样说”

    张瑾就顺便也瞅了眼曹邑,点头道“曹常侍也不是外人,也是干办处出来的。”

    曹邑沉郁着一张脸,默认了。

    察子明白了,然后汇报起这几日查到的事情。

    无怪曹邑不想张瑾搅和到里面来,这里面水的确深。

    “席、柳、谢三家都有,朝中也有好几个大臣也叫人到处传小神童的事,后宫也有,太子、三皇子也派人参与了。属下打听到一家青楼,还顺藤摸瓜摸到了一个齐国的细作,郎将,咱们要不要把那个细作抓起来”

    “齐国的细作”张瑾问“是干嘛的”

    察子回道“是那家青楼的名妓娘子,听闻有不少有头脸的人都是她的裙下客。属下查了,那名妓娘子打十岁上头叫人牙卖了,辗转了好几家青楼,元嘉十六年到了建康。若非因为此次传小神童轶闻,也不会叫属下给查出来。”

    “哪家青楼”张瑾问。

    察子道“环翠阁。”

    张瑾吩咐“去查封了,一个都不许放跑。”

    “是。”察子领命出去。

    “你过于心急了。”等察子出去,曹邑把内侯官等人也打发了出去,才对张瑾道“既然能这么轻易被查到,那名妓娘子不过是个小角色,抓了她根本没多大用处,还会打草惊蛇。”

    张瑾道“谁说没多大用处。那名妓娘子那么多裙下客,想必也知道很多咱们宋国官员的辛秘。而且,我就是要打草惊蛇,好叫在建康的那些细作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曹邑看了张瑾好一会儿,忽而说道“你对兖州好像格外不一样。”

    “是吗”张瑾笑了一下。

    曹邑警告他“无论你对兖州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你该知道,你在这个位置上,要效忠的只有宋国,不能有任何私人情感。”

    张瑾道“即使咱们宋国的皇帝为了权力,对战地边疆也百般算计,置边疆数万百姓生死于不顾”

    “休得胡说”曹邑大喝一声。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张瑾说道“太子与三皇子虽已入朝听政,却不过是一个摆设,手中无权,也没人愿意听他们说话。宋国的权力在谁手里,你曹常侍也明白。皇帝陛下不甘心做一个傀儡,这么多年的小动作不断。你以为当初我为什么差点儿死在东魏,就是因为朝中有人出卖了我”

    “那也不可能是陛下。”曹邑道。

    张瑾轻声说“是明德宫詹事怀文耀。”

    “什么”曹邑大惊。

    “我这些年一直在追查这个事情,总算叫我在怀文耀的儿子身上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张瑾端起茶杯发现已经空了,又不想再叫人进来添茶,因为添茶的话就要给曹邑也端一杯茶了。

    张瑾冷冷一笑“所以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