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 第 59 章

作品:《如何怀着未来太子逃跑

    喻淮旭第一次知晓父皇与自己的乳娘有私是在十一岁那年。

    在这之前, 他偶尔会在乳娘的脖颈上发现星星点点的红痕,每回他问起,乳娘都会含笑对他道是教虫蚁咬的, 他也信了。

    甚至还因为心疼,还吩咐贴身内侍孟九送些驱虫的药水给乳娘。

    可即便如此,乳娘的红痕仍时不时会出现。

    直到十一岁那年的中秋宴, 他在宫宴散场后,命孟九去御膳房提了些小菜, 他独自提着食盒, 想与乳娘一道赏月过节, 却恰巧看见乳娘披了件暗色衣裳, 小心翼翼, 偷偷摸摸地从东宫侧门出去。

    他见状忙跟在了乳娘后头,却不想竟一路跟到了揽月楼。

    喻淮旭疑惑地蹙了蹙眉, 不知乳娘为何来此, 见乳娘上了楼,他正欲一道上去,却见一人倏然从黑暗中窜出来, 拦住了他。

    他定睛一瞧, 才发现是他父皇身边的大太监康福。

    康福为难地看着他道“太子殿下,可不能再往前去了。”

    “为何不能”喻淮旭厉声道,“你告诉我,乳娘这是做什么去”

    “这”康福一时不知所措, 少顷, 才不得已道, “陛下也在里头呢。”

    “父皇父皇在里头做什么”喻淮旭闻言双眉蹙起, 少顷, 惊道,“父皇莫不是要惩罚乳娘,可乳娘并未做错什么呀”

    想到乳娘要受苦,喻淮旭迫不及待想要闯进去,又被康福给拉住了。

    “哎呀,太子殿下,陛下怎会罚柳姑姑呢”见他压根不明白,康福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咬了咬牙道,“这孤男寡女的,深更半夜待在一块儿,您说是为着什么。”

    听得这话,喻淮旭不由得怔住了。

    他的确年幼,但不代表一无所知,孤男寡女会做什么,不言而喻,他往灯光辉煌的揽月楼上看了一眼,最后到底气鼓鼓地折身回了东宫。

    他一夜未眠,翌日起来,看见一如往昔伺候他的乳娘,再看她脖颈上多出来的红痕,一股恼意蓦然窜上心头。

    他到底没有忍住,跑到了御书房质问父皇为何要欺负乳娘。

    欺负了,为何连个名分都不给她。

    父皇自成摞的案牍中抬首,深深看了他一眼,“朕给了,只是她求着朕收回成命。”

    听到这解释,喻淮旭顿时更气了,“乳娘不要,父皇就真的不给了那乳娘这般跟着您,无名无份,又算什么”

    成则帝静静地看着他,许久,神色认真道“旭儿,你觉得柳姑姑待你好吗”

    闻得此言,喻淮旭想也不想答“好,自是好的,世上哪还有她这般好的乳娘,对儿臣事无巨细,体贴入微不说,若非有乳娘在,儿臣早已不知丧命几回了。”

    成则帝薄唇微抿,面露欣慰,紧接着一字一句道“旭儿,你觉得,一个乳娘,真的会为了你一次次不顾生死吗”

    喻淮旭蹙了蹙眉,一时不明白这话,“父皇这是何意”

    成则帝并未正面答他,只淡淡道“若她未被毁容,定然与你生得很像。”

    想起那日的情形,喻淮旭至今还记得自己听到这话时如雷轰顶,久久回不过神的感受。

    但是怎的,梦中的父皇竟对他母亲说了这般奇怪的话,说他不是他的孩子,且看他母亲的反应,竟也毫不奇怪,就好似这话就是母亲对父亲说的一般。

    实在太离奇了些。

    喻淮旭来不及多想,便听他母亲在怔愣过后,语气决绝。

    “可臣妾的心里已然装了旁人,再容不下殿下了。”

    碧芜觉得这话大抵能让誉王知难而退,一个心里没自己的女子,就算强迫又有何意思呢。

    可没想到,她到底低估他了。

    须臾,便听誉王淡然道“那又如何本王不在乎王妃心中装了何人,就像不在乎这孩子究竟是谁的一样,王妃若不想让他成为世子,本王亦能尽力满足王妃。”

    他顿了顿,薄唇微抿,又装作不经意道“说来,前一阵儿,父皇还同本王说,让本王尽快立旭儿为世子”

    碧芜闻言心下猛跳了一下,再看他那温煦的笑意,脊背都攀上了几分凉意。

    她知晓他绝非什么良善之人,却不想他为了逼她答应,竟会使这般卑鄙的手段。

    她咬唇看向他,眸中闪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微怒,“殿下是在威胁臣妾”

    “怎会,王妃多想了。”誉王笑意温润,“本王不过是告诉王妃,只要往后王妃愿意待在本王身边,本王什么都能给你。”

    喻淮旭虽听得云里雾里,可却是瞧出来,他父皇又在欺负母亲。

    分明他母亲都成了父皇的王妃了,怎得还不知好好珍惜。

    他不由得心生怒意,不管不顾,抬腿就狠狠往他父皇身上踢去。

    然腿才伸到半空,就被一只大掌轻而易举地抓住,他使出吃奶的劲儿踢出去的这一脚仿若落在了棉花上,轻飘飘就被化解了。

    誉王握着旭儿的脚,还以为他在同他玩,眸中不由得露出些许柔意,“虽他并非本王亲生,可与本王也算有缘,本王亦会视若己出,将来纵然不是世子,也定会过着不亚于世子的日子。”

    碧芜紧紧盯着他,却是抿唇不言。

    若知道他将来会出尔反尔,当初她绝不会答应以合作的方式与他成亲,教他死死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只如今后悔已是来不及了。

    誉王逗了会儿耷拉着脸的喻淮旭,才起身看向碧芜道“本王今夜有事要办,明晚再来雨霖苑。”

    碧芜没有答话,只神色淡漠疏离地站起身,福了福道“恭敬殿下。”

    誉王浅笑着提步离开,却在迈出屋门的一瞬间,唇间笑意消失无影。

    他原以为昨夜过后,她对他的态度大抵会有所改变,却不想她仍是如从前那般,急着与他划清界限。

    他本不想以这个法子迫她,可为了得到她,他只能不择手段。

    他已然忍了两年,该用的法子都用尽了,她仍是不曾变过想法,他实在不知那个男人于她而言为何如此重要,能令她如此念念不忘,他竟连丝毫都比他不过。

    甚至当初,为了逃开他,她不惜撒了那样的谎,说她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

    应州时,乍一听到她有孕的事,他心下欣喜难抑,本欲借此道出梅园一事,顺理成章地迎她入府,却不想她竟是惊慌失措,甚至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孩子的父亲已经死了。

    看着她慌乱不已的模样,他哽在喉间的话只得生生咽了回去。

    他总觉得,若他说出实情,只会让眼前的人更加避他如蛇蝎,逃得更远。他便只能假装不知,将她一步步诱骗回京,甚至以此为饵,让她心甘情愿地入了誉王府。

    起初,他坚定地以为,所谓“孩子的父亲”不过是她编造的一个谎言,而在看她一遍遍提起那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时,他才开始相信此事或是真的。

    可任凭他如何派人去查,都查不到那人的存在,唯一的线索,便是围猎之时,他将她从失火的屋内救出来,听她模模糊糊间喊了一声“陛下”。

    因着这声呼唤,他还真怀疑过皇宫里那人。可在大婚次日,亲眼见过她对那人恭敬的态度和那人浑不在意的模样后,彻底打消了想法。

    再后来,他蓦然想到或是那人姓毕,因着这个突如其来的荒唐想法,他还真的命暗卫调查她周遭可有姓毕之人。

    结果,自是一无所获。

    直到旭儿出生,看着这个眉眼与他七八分像的孩子,他才彻底放弃了找寻。

    这孩子一看便是他所出,而她亦是他名正言顺的妻。

    即便那个男人活着又如何,她也无法带着他的孩子,与那人再续前缘。

    既入了他的誉王府,就别想逃出他的掌心。

    就算真的得不到她的心,占着人亦是好的

    誉王缓步至垂花门前,却是顿住了步子,他缓缓回首往院内看了一眼,眸光漆黑冷沉若深不见底的幽谷。

    翌日晚间。

    喻淮旭坐在小榻上百无聊赖地躺着,昨夜,他本以为睡上一觉,这梦当就会结束,不曾想再睁开眼,瞧见的还是那位姜乳娘。

    难道,这真的不是梦,世上真的有重生这般玄乎的事儿吗

    他低叹了一口气,虽隐隐记得他好像是死了,可他无论如何都忆不起,自己究竟到底是怎么丧的命。

    当真是奇怪,就好似有什么阻挡着他,故意不教他想起来一般。

    屋内,心生疑惑的不单单只有他,还有姜乳娘。

    见碧芜坐在绣墩上,指尖翻飞,熟练地做着绣活,她嗫嚅半晌道“王妃,昨夜您疲累先睡下了,民妇不好扰您,小公子也不知怎的了,昨日晚间开始,便死活不愿吃民妇的奶,甚至民妇还未掀起衣裳,他就开始大哭大嚷的,民妇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碧芜手上的动作一滞,旋即转头看了眼乖乖躺在小榻上的旭儿,她因着前晚被折腾地不轻,从昨夜开始就一直睡着,睡到近午时才醒,也未怎么过问旭儿的事,便道“小公子是不吃奶,还是旁的都不大吃”

    “光是不吃奶。”一旁的钱嬷嬷抢先答,“旁的都是吃得好好的,给小公子蛋羹米粥,他都是吃得干干净净,还是自个儿吃的呢。”

    碧芜闻言登时放心下来,笑道“那便没事儿了,旭儿也大了,或是不爱吃奶了,若怕他吃不够,平素再喂他些牛乳便是。”

    “诶。”姜乳娘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就听里间传来奶里奶气,含糊不清的声儿。

    “凉,凉”

    碧芜忙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疾步入内,便见旭儿坐在小榻上,冲她拍了拍小肚子,“凉饿饿”

    喻淮旭也不想孩童的食欲竟这般好,离上一顿也就过去了不到两个时辰,他便觉得腹中空空,饥饿难耐,只得向母亲求助。

    碧芜很快就懂了他的意思,一时不禁高兴道“我们旭儿除了会喊娘,还会说饿了呀,真聪明。”

    钱嬷嬷等人亦是满目欣慰的模样,闻言,忙差屋内的婢子去膳房取些粥食来。

    恰在此时,就听一声“见过殿下”,誉王快步入了屋。

    见他进来,碧芜面上的笑意僵了一瞬,但还是冲誉王恭敬地微微颔首。

    说今儿个来,还真来了,他倒是言而有信。

    “这是说什么呢,本王还未进门就听屋内热闹。”誉王笑着问。

    钱嬷嬷答“奴婢们都高兴小公子学话快呢。这才不过一日,不仅会叫王妃娘了,竟还会喊饿了。”

    “哦。”誉王俯下身,拉了拉旭儿的小手,笑着夸赞,“我们旭儿果真聪慧。”

    见誉王眉宇间隐隐有几分失落,钱嬷嬷忙道,“想是再过几日,小公子该是会叫爹爹了。”

    钱嬷嬷话音方落,誉王抬眸看去,果见碧芜心虚地微微别过眼,好似没听见这话一般。

    誉王唇角微勾,旋即风清云淡道“本王倒不在意这些,开口也需一步步来,不能强求。”

    碧芜知道,纵然她再不愿意,旭儿早晚有一日得开口喊这声“爹爹”,沉默片刻,只得应和道“殿下说得不错,不必心急,旭儿迟早会喊殿下的。”

    她说罢,双眸暗暗转了转,旋即起身道“天儿也不早,那臣妾便先下去梳洗沐浴了。”

    她这般坦然主动,不禁令誉王剑眉蹙起,眉间露出几分狐疑,但他很快神色恢复如常,“好,那本王就先陪旭儿一会儿。”

    碧芜离开后,一大一小便在一块儿大眼瞪小眼。

    喻淮旭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却又令他陌生的“父皇”,一时道不清心头的感受,前世,父皇一直是他尊崇的存在,他亲手教他练字习武,催他读书长进,且他父亲登基后,治水患,惩贪官,一直为百姓奉为明君。有这样的父亲,他始终引以为傲。

    可谁知,这一世,这人居然就翻脸不认他了

    喻淮旭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气,他鼓起腮帮子,气到最后竟是放了一个响亮又绵长的

    屁

    听得这声,喻淮旭顿时愣住了,抬眸看去,便见他父皇和钱嬷嬷齐齐朝他看来。

    喻淮旭双颊发热,登时红了个透,而后就听钱嬷嬷道“小公子许是要换尿布了,老奴这就到东厢取去。”

    钱嬷嬷说罢,匆匆出去了,里屋一时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喻淮旭还沉浸在方才的窘迫中,再一抬首,便见他父皇定定地看着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顷,他竟是俯下身,朝他缓缓靠近。

    喻淮旭心下顿生出几分紧张,他才来这儿第二日,许多事都是茫然不知,且这人说是他父皇,但压根不认他。

    怕不是会做出伤害他的事儿来吧。

    他担忧不已,正欲躲避,就听那低沉的声儿带着几分哄骤然在他耳畔响起。

    “来,叫爹”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