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第 15 章
作品:《错以为竹马在女扮男装》 因为郑嬷嬷一句“向老夫人传了口信”,阮氏惴惴不安地从正午等到黄昏,又从黄昏等到了次日清晨。
但老夫人始终没来兴师问罪。
“狗入的贱婢”阮氏气得摔碎了玉钗,“她竟敢诓我”
“谁惹阿娘不快了”三娘薛蓁打起帘子进来。
阮氏讲了前因后果,恨道“那小贱蹄子不过是被吓了一吓,你弟弟可是痛失了爱犬啊环儿昨晚都没用饭,现在还在和我闹脾气。”
薛蓁道“阿娘吃了亏,为何不向祖母言说”
阮氏道“老夫人是嫡母,你爹和叔伯们都是庶子。真计较起来,那小贱蹄子才是你祖母唯一的血亲。阿娘是怕老太太把那小贱蹄子要到房里养,这样一来,老太太的陪嫁可就全要归给那小贱蹄子做嫁妆了”
“阿娘想岔了,若祖母真顾念旧情,早就领走了表妹。这两年不养,定是有所顾虑,以后也不会养。”
薛蓁捏了支珠钗,对着铜镜里的自己比划。
“再说了,祖母秉性刚直,最讨厌姐妹们扯谎,若叫祖母知道表妹借她的名字招摇撞骗,祖母肯定会厌了表妹,说不定还要狠狠责罚一顿呢。”
阮氏想了想,亦觉有理。
每日清晨,全府的大娘子和小娘子们都会到听雪堂给老夫人请安。
借着这个机会,薛蓁当众把周瑭狐假虎威的事透露了出来。
老夫人气得砸了茶盏。
“真是岂有此理”
薛蓁和阮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得意。
晨光蔓上了云蒸院的房檐。
薛萌提着襦裙,火急火燎地跨进了院落。
周瑭正抱着一摞书往屋里搬,书太重,人太小,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
薛萌替他抱起书,急道“还在这做有的没的,你闯出大祸来了”
周瑭满眼懵懂。
薛萌转述了晨起请安时的场景,忐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祖母发那么大的火,连阿娘见了都害怕。”
想起老夫人凶巴巴的面孔,周瑭脸色发白。
不过昨天做下这事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怕也怕过了,现在倒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他抿唇一笑“还好我把老夫人赏我的糕点全都吃光了。否则她一生气,指不定要没收我的糕点。”
小孩憨态可掬,薛萌莫名也放松下来,笑骂他一句笨笨。
“你搬这些书做什么”她问,“你又没兄长,给谁看”
“我自己看。听人说,我朝女子读好了书,也可以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周瑭道,“还要多谢二表姐给我的银子,才买来了这些书。”
“科举”薛萌觉得他傻得厉害,“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和郎君们一起寒窗苦读算什么”
周瑭浅浅一笑。
可他哪有什么荣华富贵、岁月静好可享
“我和二表姐不一样。”他小声道,“这可能是我唯一的路。”
薛萌叹道“你和姑姑真像。”
“我阿娘”周瑭眼睛一亮。
“嗯。她开了我朝女子参加科举的先例,还一举获得了武科的状元。我真弄不懂你们”
周瑭对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心驰神往。
和他不同,薛沄是一名真正的古代女子,能跳出时代给女性画出的枷锁,不知要克服多少困难,摒弃多少诱惑。
周瑭真挚道“她一定是位非常非常优秀的女子。”
话音刚落,便见薛萌神色一僵,向他背后的人福下了身。
“祖母万安。”
周瑭瞬间炸毛。
老夫人何时出现在他背后的
“老夫人万安。”他连忙回身行礼。
老夫人皱眉,她身边的李嬷嬷轻咳一声。
周瑭反应过来,连忙把称谓改成了“外祖母”。
薛萌感觉小表妹完蛋了。
她母亲姚氏前几日私下提起过薛沄姑姑的旧事,说她行事出格,遭祖父祖母怨恨,千万不可在祖父母面前提起姑姑。
周瑭不但夸赞了薛沄姑姑,还要效仿姑姑参加科举
简直精准踩雷。
老夫人面上不辨喜怒,抽出了周瑭和薛萌抱在手里的书,一一翻看。
然后冷哼了一声。
薛萌吓得都快灵魂出窍了。
云蒸院死一样寂静,周瑭只觉老夫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扫射检查,刀子似的锋利。
不知过了多久,李嬷嬷温和的声音响起“表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冬至之后,每日晨间来听雪堂请安吧。”
“是。”周瑭呆呆的。
老夫人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香囊。
李嬷嬷意会,接过香囊,蹲下身,挂在周瑭腰间。
小孩个子太矮,香囊垂下的流苏险些拖曳到地上。
“昨儿让小娘子受惊了。”李嬷嬷说,“此香有安神助眠之效,可解梦中惊悸。”
“谢谢嬷嬷,”周瑭整只团子都呆滞了,“啊,还有谢谢外祖母。”
送完香囊,老夫人主仆就离开了。
经历过上次送食盒的事件,周瑭只觉这种剧情走向分外眼熟。
薛萌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十分之怀疑人生。
“难道这就是傻人有傻福”
清平院里,周瑭一字不差地描述了上午和老夫人发生的事。
薛成璧正在劈柴,室外白雪皑皑,他只着一身薄衫,颈间蒙着莹莹细汗。
晨辉吻在他鼻梁的朱砂痣上,显出某种特殊的魅力。
听罢,薛成璧没有谈及老夫人,反倒关注起一个细节“你想读书习字”
“嗯”周瑭点头。
“我可以罢了。”薛成璧开口,又不知在顾忌什么,眼神微黯,没有说下去。
“我可以看看你的香囊。”他转了话题。
周瑭解下递过去,薛成璧打开香囊细细嗅闻,确认无害之后道“祖母常戴的,是件安神好物。”
香囊还未扎好,周瑭就忽地凑近,仰起脸笑道“方才二表兄是不是想说,要教我读书习字”
薛成璧手一顿“不是。”
周瑭笑眯眯道“那我可以请二表兄教我习字吗”
“让疯子教你习字,不怕沾上脏东西”薛成璧语气不自觉染上讥嘲。
“那是狂症,是病。没有脏东西,也不是疯子”周瑭竖起小眉毛,“即便是二表兄这么说,我也要生气的。”
说着示威地跺了跺脚。
薛成璧眉宇间那抹戾气消失。
他笑了笑,嘭地放下斧头,锋利的斧刃嵌在树桩里。
“你要怎么生气”他故意唬人。
那斧头立起来比周瑭还高,周瑭抖了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肉拳头,悻悻放下,最后大声道“我、我牙齿可锋利了,咬人好疼的”
说着“嗷呜嗷呜”地咬了两下。
薛成璧嗤笑一声,低低道“小兔子似的。”
他回屋里搬来两个小杌子,又从柴堆里捡了两柄树枝。他把树枝和杌子分给周瑭,然后自己坐下来,左手在沙地中写写画画。
先是一句要好好保重呀。
周瑭一呆。
这不是他给主角写的小纸条吗
不但如此,薛成璧还复刻了那张纸条的每一个细节。比方说周瑭使用的简体,在大虞实际上是错别字;再比方说周瑭习惯性地把汉字的所有尖锐转折都写成圆形。
这些所有细节都一模一样,简直像周瑭亲自写下来的。
周瑭两只小手撑着脸,惊叹不已。
薛成璧一一指出他的错处,并在旁边写下了正确的古汉字。教完了这句话,又从千字文开始教起。
周瑭学得飞快,薛成璧也从不觉得意外。
一部千字文教完,薛成璧面上不显,心上沉甸甸的重担却减轻了些。
孩子帮助他,却不要钱财,也不要感谢,他一直不知该如何偿还。
如今孩子想要习字,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偿还的方式。
他找到了一点自己除了生存以外的价值。
前一天周瑭拿来自己买来的书,翌日薛成璧就完全不需要再看了,直接默背出了整本书的后续内容。
周瑭讷讷“昨天是第一次看,看过一次就记住了”
“嗯。”薛成璧心不在焉地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然后挑起眉梢看他“可有不妥”
神情疑惑。
周瑭终于知道,为什么主角不会对自己那远超初学者的学习速度感到吃惊了。
因为薛成璧过目不忘
不但过目不忘,而且还误以为天下所有孩子都如他一样,看一遍就能记住。
周瑭惊呆了。
过目不忘,可是传说中神童才能有的天赋,少不得十岁中秀才,十二岁中举人。
可是书里说,主角从没参加过科举,更别提什么功名。
就因为这个,主角做大官后还总被人恶意中伤,被骂胸无点墨。
这是主角生命中的遗憾。
正想着,薛成璧便将手里当做笔的树枝折断,扔进了火盆里。
“以后你不用再来了。”他说。
“诶”周瑭意外。
“我只上过半个月的私塾,只能知字形,不知其意。深的我教不了你。”薛成璧淡淡道,“若想继续学下去,你得去进学,去上私塾。”
孩子四肢健全,无病无灾,和他不一样,乃是云泥之别。
“你有大好的前途,可以从这深宅大院跳出去,像你的母亲一样,学文习武,考科举。”
薛成璧的袖角被轻轻揪住。
周瑭眼巴巴道“二表兄要丢下我不管吗”
水灵灵的杏眼里藏着委屈,又像是要哭的表情。
薛成璧皱眉“和我混在一处,不是正道。没有我,你还有老夫人。”
“老夫人”
“听你说老夫人待你的态度,她想必是关心你的,只是不便言说。你若亲近她,她会实现你的愿望。”
薛成璧知道,这是孩子最好的选择。
以后周瑭会有上好的笔墨纸砚,而不是沙地、树枝,和一个随时可能发狂的半吊子先生。
有了新的倚仗,周瑭便不会再来清平院了。孩子会在听雪堂里承欢膝下,把暖洋洋的笑容给老夫人。
薛成璧忽略了心脏里轻微的揪痛。
他用脚抹去了沙地上的字迹“若这府中有谁可能真心为你好,除了你的奶嬷嬷,便是老夫人。去找她,她会待你好。”
周瑭跑到他面前,认真地摇头。
“不只她们,二表兄也待我好呀。”
孩子笑容温暖,抚平了薛成璧心里那丝揪痛,笑得人心里发暖。
“二表兄告诉我这些,不就是真心想要我能过得更好吗”
薛成璧怔愣。
他以为这是他的“偿还”、“报答”,只为减轻恩情的负担,只为冷冰冰地撇清关系。
但在对方眼里,他原来是在真心对周瑭好吗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