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配骨三

作品:《一不小心攻略了黑莲花

    谢宁隔着衣裳揉了揉被砸得有些疼的手腕, 迟疑地摇摇头,“没有。”

    不知道这一波能不能获取几个好感值。

    卫之玠不放心地靠近一步,碍于她被砸到的是手腕, 又不好直接叫她当着众人的面掀开衣袖看一下,毕竟这样不好。

    他思忖再三, 只好道“那便好,你回去记得拿些药擦一下。”

    应如婉也跟着站了起来, “谢宁, 你”

    就当人们的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时,哧啦一声, 悬挂在半空的红绳不知为什么全部轰然断裂,吊着的大红色灯笼纷纷砸下来,砸向正在吃席的所有人。

    尖叫声此起彼伏, 彻底打破平静的局面。

    大婚上瞬间混乱一片。

    谢宁望着朝自己砸过来的红色灯笼, 想躲开, 又被受到惊吓、从后面跑过来的人推搡,脚也被踩了好几下。

    疼得她牙齿打颤,貌似有泪花溢出眼眶。

    卧槽,这就是明晃晃的踩踏事故,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自己, 谢宁忍不住在心里骂街。

    而混乱之中卫之玠跟应如婉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挤到另一侧,他们想过来帮忙也不行,远水救不了近火。

    躲不掉了,谢宁抬手护住脑袋。

    最多被砸伤罢了,只要脑袋不受伤就好。

    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清瘦有力的手一把拉住她的腰, 速度极快地往左拽, 耳畔是少年动听的笑声,一声又一声,极具蛊惑。

    “你看,灯笼砸下来的时候,只有我把你拉开了。”

    风拂过谢宁的脸,她脑子有些恍惚,“啊,谢谢。”

    腰间的力度缓慢地卸开,谢宁堪堪站稳,一抬头又听他说“即使你帮了别人,别人也不一定会救你,所以你这是为何啊”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许扶清。

    其实谢宁听了这番话,有几分怀疑用来吊灯笼的红绳断裂是他的杰作,解释道“我那是举手之劳,如果换作你是那个人,我也会挡下那只灯笼的。”

    这也是实话。

    谢宁要获取卫之玠的好感值,同样也需要许扶清的好感值,好不让她陷于危险的境地,而且,他对自己的好感值目前还是零。

    这个数值代表她在死和不死之间徘徊

    许扶清像是有些怔然,又闷声笑起,指尖盖上谢宁的唇,久久不松,在外人看来极似暧昧的举动。

    夜色浓稠,有几只掉地的红灯笼燃烧了起来。

    “谢宁真是善良呢,令我钦佩不已。”

    他指尖轻轻地划过她的唇瓣、唇角,沿着下颌挪到耳朵下方,又冰又痒,让谢宁想起了那张嘴巴被割开的丑陋面具。

    谢宁听得头皮发麻,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嘲讽的语气,这世上就不存在能令许扶清钦佩的人,他又怎么可能因此而钦佩她。

    假,假得不行。

    她信他才怪。

    与此同时,一声厉呵传出,是老妇人的声音“你们给我冷静些”她扫视地上散乱的东西,眉头皱得紧紧。

    “既然都这样了,那便把那个提前记吧。”

    “是。”他们貌似十分听她的话。

    那个那个是哪个谢宁不受控制地看了老妇人一眼,耳垂却蓦然被人捏了下,不疼,却很麻,麻意传遍全身。

    她抖了下。

    “来了。”许扶清放下了手,莫名地说了这句话,谢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了重新被人拉出来的新娘子。

    新娘子站在棺材前,表情木讷,不到一会儿,那些妇人又拉了一名童女、童男到她身边。

    童女正是谢宁前不久见过的那名小女孩。

    这是冥婚也不满足,还要年纪尚幼的童女、童男殉葬她觉得老妇人简直是疯了,为了一个死去的儿子,糟蹋三条无辜的性命。

    供桌上的供品早已撤去,取而代之的一罐又一罐的水银。

    许扶清身上散发出来的松木香一圈一圈地绕着谢宁,夜凉如水,他的嗓音仿佛也融了进去,“你想救他们不会后悔”

    她手指轻顿,昂头看他,不答反问“小夫子你愿意帮我”

    “去吧。”许扶清指尖拭过她颊肉,面上挂着万年不变的温柔笑容,“我改变主意了,你去吧,把这儿搅得翻天覆地。”

    谢宁不太信,“真的”

    “嗯。”他眼皮微压,视线掠过那些装在罐子里的水银,不知想到些什么,温文尔雅一笑,“谢宁不信我吗。”

    得到许扶清的肯定,谢宁的心定了定,“好吧,我信你。”

    就在他们准备把水银灌进新娘子和童女、童男的嘴巴之时,她跑过去,拦住了他们。老妇人瞪眼道“姑娘,你这是要干什么”

    见许扶清没有任何动作,老妇人神色一沉,拐杖狠狠地戳向地板,冷声地命令旁边的人“你们两个去把她拉开。”

    走到了谢宁身边的卫之玠和应如婉也不可避免地被牵扯进来。

    不知为何,卫之玠望着老妇人微微失神,被人有机可乘,他后面虽然反应过来,却还是站不稳脚,倒向那口棺材。

    棺材里面还有老妇人儿子的尸体,尸臭铺天盖地。

    谢宁眼疾手快地拉住卫之玠的手,往回拽。

    许扶清不疾不徐地端起一罐水银,视线在他们相握的手定格两三秒,苍白漂亮的指节轻敲着陶罐,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去。

    谢宁看到了卫之玠的记忆。

    阴沉惨淡阳光笼罩着揽天书院,年仅十三岁的他独自一人去了后山。

    古木参天,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枝缝洒到树干上,一抹晃眼的红微微垂落,只需要稍许抬一下眼便能瞧见。

    “许公子。”卫之玠站在一棵大树下,唤睡在上面的人。

    谢宁抬头看去,只见一名少年安静地躺在树干上,呼吸间胸腔起伏也不大,似气息孱弱、下一秒就会撒手人寰般。

    是比此时的卫之玠少两岁、才十一岁的许扶清。

    太容易认了。

    他苍白的脸陷于树影,五官精致得似瓷娃娃,红衣垂落间勾勒出骨瘦嶙峋的身型,尤其是那戴着铜铃铛的手腕,仿佛只有一截骨头。

    记也是,卫之玠跟许扶清一样,在比较小的时候便让柳如叶带回揽天书院了,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关系。

    所以,卫之玠的记忆里有他也不足为怪。

    只不过,谢宁觉得这时的许扶清未免也太瘦了,似乎一阵风过来就能吹倒一样,再看卫之玠,容貌虽也青涩,但看起来健康正常得多。

    等了又等,她还是没等到许扶清开口,这是睡得太熟叫也叫不醒

    而卫之玠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地继续等着。

    好半晌,许扶清才缓缓地掀开眼皮,坐起来,俯视着卫之玠,眼珠轻转,像还没聚焦一般,“怎么了”

    卫之玠神色自若道“掌教寻你。”

    “哦。”许扶清出神地眺望着远处,纤长的指骨一点一点地刮着树皮,直到皮肤泛红也没停下,“我知道了。”

    顿了很久,他轻松跃下,走到卫之玠面前,弯着唇角问“她怎么每次都是派你来找我你知道原因吗”

    他们之间是有什么牵绊吗谢宁听着这些话不由得猜想。

    系统之所以给予她握手就能看到对方的记忆这个金手指,大概是因为原著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写出来,需要以这种方式来了解。

    山间溪水潺潺流动着。

    卫之玠看着他沉默不语,只是眼神有细微的变化。

    许扶清轻轻地笑着,狐狸眼弯起好看的弧度,苍白的脸终于有了些病态血色,一边越过他一边说“她是要你我永远不要忘记那一天呢。”

    卫之玠藏在袖子中的手握成拳头。

    那一天

    那一天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谢宁没来得及深思,又见卫之玠跟在许扶清后面,一同去见柳如叶。

    一块墓碑出现在谢宁眼前,柳如叶背对着站在几步之远的许扶清和卫之玠,抬手抚摸着墓碑上面的字,眼圈微微泛红。

    啪嗒,一滴眼泪砸落在碑座上。良久,柳如叶开口“清奴,来,给他上香叩首。”

    墓碑上雕刻着秦玉二字。

    也就是说今天可能是他的忌日,谢宁看到这一幕心里面很不是滋味,柳如叶当真是爱秦玉爱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了。

    抛开她以前做过的恶劣事来说,也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可怜女人罢了。

    许扶清面上没什么表情,上香叩首于他仿佛只是揽天书院颁布的一个任务,做完一切后,又站回原位,要多漠然就有多漠然。

    可谢宁又有疑问了,祭拜秦玉,带他的儿子来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卫之玠也带过来

    一眨眼,画面变了。一阵巨大恐惧忽地朝她袭来,怕。

    怕,怕,怕,怕。

    心脏跳动剧烈,似乎在奋力地跑着,隐隐觉着一旦停下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一样不是谢宁的情绪,而是这次记忆的主人公卫之玠的,不能停,不能停,她听见他自言自语地说。

    弦月挂在夜空中,冷冷的银光洒满大地,枝叶影影绰绰,她看见十岁的卫之玠狂跑着,慌不择路地穿过一棵又一棵高耸入云的树木。

    汗浸湿了他身上的烂衣裳,也渗进了眼睛里。

    酸疼难受。

    记忆画面不一定是按顺序播放的,有时会杂乱无序,谢宁看得出这记是卫之玠还没进揽天书院之前的记忆,因为很是瘦小,打扮得也像乞丐。

    两名男子举着火把追卫之玠。

    谢宁也跟着紧张起来,似自己也被他们追着。

    一名男子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瞄准卫之玠的腿掷过去,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的他吃痛一叫,无助地跌倒在地。

    没过几秒,两名男子来到了卫之玠的身边,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又用力地扇了一巴掌,再不费余力地拖回去。

    卫之玠吐出一口血沫,谢宁看得直皱眉。

    太残忍了。

    两名成年男子对一名小孩子拳脚相对,这个世界似跟地狱别无二般,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卫之玠被他们拖走。

    谢宁此刻就像在看影片,里面的结局是早就拍好的。

    无论结局是喜还是悲,她身为看影片的人无法改变。

    接着,谢宁听到用石头掷卫之玠的男子骂骂咧咧道“逃什么逃,还辛苦我们大半夜把你抓回来,你看看秦家那个,可是安分得很。”

    “话也不能这么说,秦家那个是要给自己的亲生母亲殉葬,指不定是心甘情愿的,而他只是从外面来我们这儿又没爹没娘的小孩,不想死也情有可原。”

    秦家那个,秦家那个。

    这四个字在谢宁脑海里循环播放,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许扶清。

    “你说,族长为何在临死前特意嘱咐族里面的人,陪葬之人一定要有自己的儿子呢他可是她的唯一儿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

    族长,是秦姝她要自己的儿子殉葬谢宁呼吸有些发颤。

    半刻钟后,谢宁的确见到了八岁的许扶清,验证了自己刚刚的猜想,而卫之玠则像一块破布一样被两名男子往棺材旁边一扔。

    扔到了他的脚边。

    许扶清面无表情地盘腿坐着,身后是供桌,上面摆着一盏插满数不清香烛的炉子,还有正燃烧着的红色蜡烛。

    水银被装进陶器里,一罐又一罐地摆在长木桌上。

    古代人认为被水银毒死的殉葬者,尸体不会腐烂,且此举尤其能封住他们这些孩童体内的纯净之气,助墓主成佛。

    房子里站了不少人,其中就有谢宁见过的那名老妇人。

    她怜爱地抱着自己还没死的儿子,却冷漠地看着棺材前的许扶清和卫之玠,话异常狠毒无情,“来人啊,把水银给他们灌下去。”

    两名男子上前,一人一手端起一罐水银分别朝他们走去。

    卫之玠拖着锐疼的腿往后退几步,稚嫩的脸满是恐惧。谢宁咬紧嘴唇,感同身受地接受着属于他的惧怕无助。

    许扶清在男子靠近自己时,抬起了头,眼神澄澈得可怕,无喜无悲、无殇无悦,苍白的唇瓣微张,吐出几个字。

    “可我不想死。”

    他们没听清他说什么,谢宁却听清了。

    男子弯腰捏住许扶清的下巴,准备将手中的水银尽数倒进去,他抬了抬眸,拿着金钗的手猛地戳向男子的眼睛,直勾勾地插了进去。

    哐当,记陶罐砸向地面。

    水银散开,守在房子里面的人生怕碰到,纷纷往后退,就连抓住卫之玠的那名男子也是。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男子痛吟。

    鲜血从男子的眼眶里流出来,画面骇人,许扶清腕间的铜铃铛叮当作响,看着他们,声音很轻很轻地道“我都说了,我不想死。”

    这支金钗是陪葬品。

    跟他这个殉葬者一样,都是被他们打算封入棺材里的。

    老妇人护得自己儿子紧紧的,躲在柱子后面,还不忘呵道“你们还愣着作甚赶紧抓住他,救人啊”

    话音刚落,金钗插进了男子的喉咙里。

    鲜血飞溅出来,洒到许扶清脸上,血顺着下颌一滴一滴地淌,他面不改色地看向卫之玠,“你想死吗”

    卫之玠愣了下,摇头。

    一支新的金钗扔到他面前。

    “那就杀吧。”许扶清将插在男子喉咙的金钗抽出来,小手染满红色,他走到棺材旁边,抚摸而过,留下一道血痕。

    许扶清拂掉红蜡烛,火光窜起,迅速地蔓延,不到片刻便烧着了整间房子。

    一刹那间,火光烛天。

    就在此时,柳如叶出现了,隔着一层火海与他们相望,她看着许扶清那张脸发愣,显然是想到了秦玉。

    谢宁看原著时产生的疑问在这一瞬间顿时得到了解答,这也许就是为什么男主卫之玠知道反派许扶清三番五次想害自己,却没采取任何行动的原因了。

    而评论区的读者都以为是男主卫之玠善良过头。

    忽然,手背又被人一敲,谢宁还是没忍住疼,像以前松开安公子的手那样松开了卫之玠的手。

    记忆画面被抽离掉。

    谢宁疼得嘶了一声,迅速地睁开眼。

    只见卫之玠被应如婉接手扶住了,没掉进棺材里,而老妇人生怕自己的儿子遗体受到损伤,立马上前仔细查看。

    幸好,不然恐怕得臭死他。

    不对,谁又敲了她的手

    许扶清的手缓慢地从谢宁的手腕一寸一寸地抚过,最后纤长的五指盖住了她被敲得微微泛红的手背,温柔地摩挲着那一小块皮肤。

    “抱歉,我没控制住,又敲了你的手。”

    供桌上的红蜡烛火苗晃动,少年面若白玉,弯唇笑起来,眼底却静似泛不起一丝涟漪的水面,“也疼吧。”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