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9章 第 89 章

作品:《赐我一生

    言礼笑道“这是你最不需要害怕的事情。”

    “你喜欢我, 我知道的。”

    边慈并没有一味地否认,可她也没办法一味地安心,后面的话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渐渐地,两人沉默了下来。

    从他们身边路过了好几拨人,时间大概也过了很久,边慈松开了言礼的腰。

    “送你回宿舍”

    言礼问得随意,好像直到这一秒,他们只是在闲聊天而已。

    体贴也好, 让步也罢,都让边慈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她也明白, 这并不是可以含糊过去的事情,即便今天过去了, 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过不去。

    时间拖得越久, 在言礼心里的疑团也会越大,带着这样的疑团相处, 两个人都会感觉到束手束脚的辛苦。

    他是很好很好的人, 她怎么能再给他增加这种辛苦。

    边慈把手揣到外套兜里,忐忑扯着里面的一根线头,她此刻太感谢这件外套了, 可以隐藏她无处安放的手。

    偷偷做完两个深呼吸, 边慈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开口“其实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过国庆节了。”

    言礼稍顿,然后问“你有其他安排吗”

    “嗯应该是被安排, 明织他们每天过来, 只有你陪他们玩了。”

    边慈不安地攥紧线头, 嘴唇张合两下也未能说出口, 她偏过头,内心消极到极点,预感到马上会发生的情况,她已经想哭了。

    “你要去哪里”

    言礼靠近边慈一步,她反而退了一步。

    “我”边慈垂着头,想故作淡定,声音却越来越小,失去了底气,“我要回一趟林水镇。”

    “不要你要回去。”言礼出声纠正她的措辞。

    边慈听完一惊,反问“什么”

    “你说你是被安排的,那肯定不是你要回去,谁要你回去”言礼伸手去牵边慈,还没碰到外套,她的胳膊就旁边缩,突然的疏离感让他不适,言礼无奈地问,“你看着我说话,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接下来说的事情,可能让你很难接受,我先给你道个歉。”

    “边慈,你看着我说。”

    “我不敢看你,是我对不起你先,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说,瞒你到现在,我”

    话已经到嗓子眼,不说不行,边慈咬咬牙,心如死灰一般全盘托出。

    “我奶奶让我回去奔丧,我爸死了。”

    这是言礼第一次听边慈提起自己的家人。

    说的是家人,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说无关的路人,要是看见路边的流浪猫死了,她说起来还更有感情些。

    对言礼来说,此刻的边慈是未知的,他不知道此刻说点什么才正确,似乎随便一提,就是她的雷区。

    边慈明白言礼正在为难,她不愿让他为难,于是,撕开了最后一层伤疤。

    “我爸酒驾撞死了人,被判了五年,是个杀人犯。”

    陈年老疤撕开也能溅出几滴血来,边慈倒不痛,只是吓着了言礼,让他愣了神,迟迟说不出话来。

    边慈尝试轻飘飘地揭过这一页“我本来是不用回去的,他们家非让我回去,不然要打电话给何教练,再因为这种小事麻烦她不好,所以我还是跑一趟,明织他们过来只有你”

    话没说完,被言礼突然打断“他就是你放弃体操的原因”

    前后话题跳得突兀,边慈稍顿几秒,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若要展开细讲,她可以说上一夜,可她不知道眼前人是否想听,忧虑压过表达欲,简单应声之后,连她也沉默了下来。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边慈听见了一声叹息。

    无数念头在脑子里打转,边慈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连呼吸都跟着收紧了,她宁可自己此刻变成空气,也比杵在这里要好。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是责问吗还是暴怒前最后的平静

    边慈无法确定,她只能感觉到自己连声音都在抖。

    “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就要是你很对不起”

    边慈顾不上太多,握住言礼的手指,抬头看他,目光却闪闪躲躲,全无底气又毫无底牌地央求道“你有气就冲我来,做什么都可以,再久都没关系,但我们能不能先不分手”

    “我不会给你抹黑的,我从来没做犯法的事情,以后也不会做,别因为这件事就全盘否定我,我跟他不一样的,真的不一样,你相信我。”

    言礼的眉头越拧越紧,他一把捏住边慈的手腕,力道没控制好,边慈感到一阵疼,可她不敢吱声,就硬生生受着,眼底的乞求情绪反而显得更深。

    “你有什么可对不起我的,需要这么放低姿态跟我说话”

    言礼捂住边慈的眼睛,声音带着怒意“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收回去。”

    在边慈印象里,言礼从来都是脾气好的,就算小时候孤僻些没那么爱说话,可他也从来没用这么凶的语气跟自己说过话。

    边慈知道他是真的生了气,但软话说了,歉也道了,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平息他的怒火。

    说起来也是,她和自己亲爸的关系,怎么能用一句“我和他不一样”就撇得干干净净。血缘这种东西又不受感情支配,生而俱来,就算死了,说不定也要刻在墓碑上,带到另一个世界去。

    眼睛被捂住什么都看不见,视觉跟她的情绪都陷入灰暗,唯有接触处传来的言礼的体温在告诉她,他还没有走。

    “说话。”

    言礼像是在命令边慈,饶是如此,边慈也无话可说。

    僵持片刻,边慈心如死灰,退堂鼓敲得震天响,恹恹道“你放开我吧。”

    言礼只放开捂住她眼睛的手,手腕处的力道丝毫不减,“你刚才还让我不分手,现在又让我放开你,你到底要哪个”

    委屈太多,边慈说不上在委屈哪一个,扬眸望着他,有样学样地反问回去“你不是已经选择了吗我要哪个还重要吗”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选择了”言礼气得眼睛都瞪圆了,直愣愣地与她对视。

    边慈眼眶渐红,可怜巴巴地凶回去“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不就是要分手吗,分就分,是我配不上你”

    “你看什么看,眼睛都被我捂上了”

    “”

    这倒是。

    言礼回想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确实有歧义,也不怪边慈在这节骨眼会误会。

    既是误会,他倒没那么生气了,至少她还没自卑到连争取都不争取一下。

    想到这,言礼松开了手,看见边慈细白的手腕上的几道红印,他懊恼地揉了揉,气自己情绪上头的鲁莽。

    边慈哪有心思注意什么红印子,见言礼怒意褪去,情况似有转机,忙试探道“既然我没看见,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之前说的话”

    “我用不着考虑。”言礼往她的手腕呼了几口气,红印还是那样,他气恼自己,声音闷了不少,“我没想过你说的那些,反正你就是你。”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腕,边慈甩了两下,以示无恙,“我不疼,就看着吓人。”安抚完毕,她又问,“什么叫我就是我”

    “字面上的意思,你是边慈,只是边慈,跟你父母是谁,他们做过什么,你家里人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我就是生气你硬要把被人的罪过揽到自己身上,还要强行把我定义成不分青红皂白否定你的人,这么久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完全相信我”

    说到这,言礼顿了顿,他偏过头看向别处,接着往下说。

    “你早就应该告诉我的,回体校那次,你就是因为你爸这事儿才放弃体操的,对吗你回学校的时候那么失落,我问你,你也不愿意说,我那时候觉得不说也好,我不想强迫你,可刚才我知道了真相,我就很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强迫你一次。”

    “就刚才那几分钟,我稍微细想了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承受这些,我就要难受死了,边慈,你知道你这样让我多难受吗我明明在你身边,你在承担苦难,我却一无所知,我真的你你可是练了十几年的体操啊,你明明那么那么”

    到了后面,言礼说得断断续续,声音也忽大忽小,边慈听着奇怪,悄悄走到另一边,正要抬头看他,被他一把拉入了怀中。

    边慈感觉有水珠砸到了耳朵上,一滴、两滴、三滴她推了推言礼的胸口,仰头去看,他忙别过了头。

    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滑,这一滴砸到了她的右脸上。

    她预设过很多场景,唯一没有设想过言礼会哭。

    边慈被吓了一跳,随后涌上来一股酸劲,搞得她也想跟着哭,可她分明没有前几分钟的那种难过。

    “粥粥。”

    边慈伸手拭去言礼眼角的泪,可他太高了,她没有办法像他一样,把人按在自己怀里,她能做的只有紧紧环住他的腰,轻声安慰“你哭什么啊,这都是好久的事情了,不要哭了粥粥。”

    “哪里久,有你练体操久吗”

    言礼用手背粗暴地擦了一下眼睛,那股要命的心疼劲还在,多说两句鼻子又要酸,他深呼两口气,转而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用,我也是回去走个过场,而且我奶奶她”

    “我不参加葬礼,我就送你回去,完事了再把你带回来,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

    言礼嗓子有点嘶哑,态度却坚决“你也再也别想撇开我,以后你的大小事我都要知道。”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