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1章 保命

作品:《古代天灾逃生记

    历经两个多月的忙活, 木槿终于见到成果。

    陈寡妇将抽出来的丝线粗略纺织完毕,便把它归置到另一个织机旁边,若想纺织成丝绸, 眼下不过才起了个头而已, 后头还需要花费不少功夫。

    同时, 光这点尚且不够,她需要趁有桑叶的时候重新孵化蚕卵,进行新一轮的艰苦劳动。

    木槿刚刚经历养蚕缫丝,新奇感尚未消失, 陈寡妇却劝她镇定些。

    “等你做多了就晓得手头的活计有多枯燥喽。”

    养蚕需要在温暖的环境里,所以每到冬日,她们便没办法养蚕。

    必须趁天气热尽量多地孵化蚕卵, 将它们养大成蛹的状态,唯有如此,才能多多收获丝线满足全家人的温饱。

    近几日忙活的不轻, 木槿看见从蚕蛹外头抽出的丝线十分光滑,蚕蛹外头还有层毛毛的线头,瞧着很是毛燥可爱。

    作为养蚕多年的老手, 陈寡妇熟练地收集好乱丝。

    这玩意积少成多可以缝起来当棉被或者棉袄,比棉花轻快多了。

    木槿听见陈寡妇说起乱丝的效果, 附和道“等到冬日正好可以用来做衣裳。”

    “这种珍贵物什哪是庄户人能穿的, 收起来缝棉袄棉被托乔掌柜往外卖银钱才是正经事。”

    且不提保暖效果,单说蚕丝比棉被松软舒适, 就足够吸引大户人家花银子购买。

    蚕丝制成的棉被比寻常棉被更值钱, 陈寡妇才不舍得自己用。

    说话的功夫,里正家的长工拉来半牛车桑叶给陈寡妇。

    里正家中地多,种的茶树桑树自然比其他人家更多, 自打没有了土地又不断扩大养殖规模,陈寡妇就同里正家买桑叶,如果里正家的桑叶不足,再考虑别人家的。

    她家养的蚕不少,需要每日喂食新鲜的桑叶,差不多得有半牛车到一牛车的量。

    木槿帮忙把桑叶卸下,陈寡妇则递给长工两粒铜板。

    他们早在前两年就约定好,一车桑叶卖四个铜板,里正家在养蚕的时节每日给她送上半车或者一车过来。

    蚕无法在低温中生长,所以每年只能养三到四茬,今年春天到来更晚,估计只能养上三茬。

    除去结丝成蛹期以及孵化期,今年陈寡妇大概需要向里正家支付三钱银子,价格倒尚算公道。

    把桑叶放进养蚕的簸萁里之后,木槿才得以歇口气。

    陈寡妇给她过碗水来“不晓得三茬下来能不能凑够一匹布。”

    她家养的蚕比织女镇大多数人家多,但经过筛选、抽丝等诸多环节后,真正成用的非常少,往年四茬加起来能得一匹布多点。

    今年年成不好,开始养蚕的时间比前几年晚两个月,所以只能养三茬,陈寡妇特别担心凑不齐整匹布。

    “今年养的不是比从前多些吗总能凑齐的。”

    今年有木槿帮手,再加上陈寡妇有心凑齐一整匹布,所以养的蚕比前两年更多。

    每匹布大约九米,陈寡妇托付乔掌柜卖到城里能得来四五两银子,这是她整年里头最大的一笔收入。

    而绣花之类的零散活计并不固定,有时候能够得来几钱银子的进项,有时候大半年接不到活,只有极其少数的情况能像前年一样接到价值好几两银子的大单。

    按照陈寡妇的说法,养蚕缫丝就是她的根基,至于从中得来的银钱则全部用来买粮食和盐了,少有剩余。

    听见木槿的话,她心下稍安。

    能凑够整匹缎子,卖出去少说四两多则五两,至少可以保证她娘俩不会饿死。

    而没有办法凑成整匹时,价格还要打个折扣,乔掌柜可能只会给她三两银子。

    光养蚕耗费的各类原料差不离就有五钱,若真给三两,她到手只有二两五钱。

    如果让东小庄那群人听见,或许会觉得二两五钱也是庄户人一辈子攒不来的。

    但莫要忽视织女镇土地贫瘠。

    地里几乎收不来几斤粮食,他们吃用的粮食全靠从外头买,加上有粮食贩子的盘剥,即使在丰年,可能也只够买五百来斤。

    等灾年来了,粮食价格不断攀升,三两银钱能买到手的粮食更稀少,连活命都格外艰难。

    陈寡妇卯足劲多干活挣银钱,如此才能在粮价攀升的乱世里保住自己和儿子的性命。

    明日估计不会有太多的活计,陈寡妇说明日先把此次收的丝线给整理一番,等到后天再纺织。

    木槿几乎每个环节都在,一则可以学点见识,二来也可以帮忙干活从而报答陈寡妇的恩情。

    她如今跟个学徒差不离,不过人家学徒大多打小就开始跟着师父学,木槿略微有些超龄了。

    同时,两个多月前种植的白萝卜也成熟了。

    没有农药、没有化肥,且不提耕地松土之类的常规工作,他们日常捉虫就是个难题。

    伴随地里的庄稼越长越大,会招来不少虫子啃食枝叶,如果置之不理的话,庄稼的收成会大打折扣,所以必须用人工捉虫,效率十分低下。

    王宝山带两个儿子给地里浇第二茬的水,捉虫就靠王李氏和周氏倒替干。

    又因为有双胞胎占据王李氏不少精力,捉虫的活计有大半落到了周氏身上。

    但她很少在天黑时呆在地里,今日连王宝山都带着两个儿子回家了,始终不见周氏的踪影。

    有时候地里活多,多耽搁两刻钟也是有的,加上他们又没有佩戴手表的习惯,单纯靠看天色判断大致时间,难免出现延误。

    然而又等了许久,依旧不见她回来。

    崇文终于沉不住气“天都黑透了,人这是干啥去了”

    王李氏瞅着外头浓重的夜幕“走的时候说去村后头那块地捉虫子,按理说也该回来啦。”

    世道如此混乱,崇文担心周氏出事,站起身就往外走。

    边走边说“爹娘,你们先吃着,我出去瞅瞅。”

    崇文径直朝村后头的菜地走去。

    看着地里空无一人,他蹲下捻起露在地表的叶子。

    周氏捉虫捉的仔细,上头几乎没有虫子,她应该是干完活才离开的。

    锄头也被扛走了,并不像有打斗痕迹。

    为节省灯油蜡烛,家家户户皆被黑暗笼罩,有的已经睡下,有的则借月光涮洗衣裳。

    崇文的眼睛在黑暗里不停巡睃。

    仿佛想到了什么,他往周家走去。

    车队里十五户是王家村里来的,剩余十来户则是各家带的亲戚,他们皆在村尾安家。

    周大山和周大海两家挨着,距离村后头的菜地极近。

    等崇文靠近,果然听见周家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岳父站在院子里,岳母则散乱头发倒在地上呜呜直哭。

    周氏和她六个弟弟围着周母,仿佛在安慰什么,而周大山则跟周大海两口子站在墙边上。

    周大海家的眼尖,率先看见了崇文“哎呦,侄女婿来啦。”

    周大山见状,也转过头去。

    面对女婿,他总觉得底气不足。

    崇文没看他们,直接朝妻子走过去。

    周氏倒没什么事,岳母的情形倒不大好。

    方才距离很远,崇文只能看见岳母头发散乱与刚撕打过无异,走近再看,哪里是撕打这般简单,岳母脸上一块青一块肿,鼻子还流着血,整个人十分狼狈。

    从小舅子口里,崇文才知晓发生何事。

    周大海家最大的儿子铁秤今年十八了,夫妻俩想给儿子定门亲事。

    铁秤在没逃荒前定过亲,周大海两口子本来打算先将儿子的婚事操办好,然后再让比他小一岁多的二丫出门子,谁成想后头开始逃荒,准亲家还不晓得是死是活。

    周大海两口子便琢磨着给儿子从织女镇上娶个媳妇。

    当初打土匪的时候,周氏几个年纪大的兄弟当真出过力气,所以周大山周大海两家自然分到了银子,周大海舍不得自己出钱,就打起兄长家银子的主意。

    周大海同他大哥说“大哥,铁秤可是你的大侄子啊,他要成家你总不能不管。”

    周大山从小就是在周大海的阴霾下度过,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他习惯性地照顾老二一家子。

    周母被丈夫打骂惯了,轻易不会反驳他。

    然而事关家里的银子,就算周大山要打死她,她也不能装聋作哑。

    当时房子建的匆忙,即使有六个儿子,夫妻俩才建了五间青砖大瓦房而已。

    眼下手头攥着不少银子,周大山打算等铁锤几兄弟快成家的时候再盖房屋。

    铁锤是周氏最大的弟弟,今年虚岁二十一,若非逃荒耽搁亲事,说不准已经娶妻生子了。

    铁锤下头紧跟着老二铁柱,跟周大海家的铁秤同岁,都是十八,周母觉得就算成亲,自家的儿子也该排在前头。

    奈何老二两口子爬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惯了,伸手就管周大山要银子。

    事关六个儿子的将来,她总不能缩头做鹧鸪,硬着头皮说不愿意。

    周母的顾虑是对的。

    像他家一般家贫还能养活六个儿子的人家极少,即使有类似的情况,儿子长大之后肯定会出现许多烂账。

    原因无他,娶媳妇养孩子需要耗费银钱。

    在土地和银钱有限的时候,贫苦人家根本不可能给六个儿子都娶上媳妇。

    很多人家都是给老大娶媳妇,让他传宗接代,至于剩下的儿子们,则打光棍直到死亡,干不动活就由侄子养老送终。

    没有逃荒之前,别说周大山两口子,连周氏六个弟弟都明白他们中间顶多有两个能顺利娶到媳妇,其余的皆要打光棍。

    结果逃荒时把土匪窝给端了,家里头得来一百多两银子。

    不,应该是二百来两。

    周氏两个弟弟在跟土匪打斗的时候受伤,当时族长多给他两个发了银子。

    家里头有了足够的银子,弟弟们最开心,他们每个人都能娶上媳妇再不必担心打光棍了。

    就在爹娘给年纪最大的铁锤相看的时候,二叔二婶又过来

    他们惦记兄嫂手中的银两,嘴里不停说自个穷没办法给铁秤娶媳妇。

    周母不敢说旁的,不过在弟妹哭穷的时候提了嘴“你家不是也分来一百多两银子吗从前咱们有个零头都不孬,眼下有这么些银子总该知足才对。”

    以前他们连一两二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当时女婿娶大丫给了五十两的聘金就足够周大山在全族里扬眉吐气,周母做梦都不敢想她家能有上百两银子。

    按理说老二两口子该知足才是,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又打起兄长家银钱的主意。

    周大海两口子一会儿说银钱在路上丢了,一会儿说不知道被哪个黑心的给偷走了,总之嘴里没个准话。

    周母想着自家六个儿子呢,若想给每个儿子都娶上媳妇,必然不能将手中的银钱给别人,说话时难免比平日急躁些。

    周大海却跟他哥煽风点火“大哥,娘走之前还说让咱们兄弟互相帮扶着,俺运道不好,手里的银子不晓得被哪个黑心肝的给弄去了,铁秤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不能不管他。”

    看见周大山表情松动,周大海又道“嫂子,俺晓得你不愿意让大哥帮衬侄子,但眼下俺两口子没法子,否则就把俺跟铁秤一块逼死啦。”

    周大海家的不停在旁边帮腔。

    周大山本就被兄弟压制几十年,已经习惯听兄弟的话。

    他果真觉得周母想挑拨两兄弟的感情,上来就一顿拳打脚踢,当时力道没收住,周母险些被打死。

    年纪最小的儿子在家,见没办法阻止父亲,赶紧跑到地里喊长姐和兄长们家来。

    正因为儿女们及时赶回来,周母才在丈夫的拳打脚踢中堪堪保住性命。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