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以爱人之名
作品:《以过客之名》 山雾浓密起来,坠在湖泊的边沿,凭空制造了一幕人间仙境。
仙境对岸是俗世烟火,并肩站立的两个人被千丝万缕的牵绊缠绕,割舍与交融都成了难事,沉重的姿态远不如湖水里的倒影松弛。
程安之目光所及,除了山湖,并不只剩下身旁的男人。
”为什么”她举重若轻地开口。无赘述,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她不想拖泥带水,或者藕断丝连。
为什么
因为放弃从来都是缓兵之计。
纪司北不曾真正放下过程安之。
从小到大,纪司北都活在理智克制的人生信条中。
他没有见过父亲,十岁那年偶然从外公口中听闻,父亲是一个恃才傲物的狂妄之徒,小半生都在冒险,最终丧命于一次不理智的决策。
从那时起,他告诫自己,要学会审时度势,要学会权衡利弊。纪家特殊的家庭氛围又不断刺激他形成比同龄人更强的自尊心。
程安之苦心追逐他的那三年,他并不是不为所动。他冷漠,是他不想让自己那么早陷入感情,他害怕分神,更害怕误了理想。
程家当时何其风光,如果他成为程安之的男朋友,那他的标签就只剩下”程安之的男朋友”。他更不想让纪家有理由攀附程家。
后来程安之跟他分手,从小就懂得清算时间成本和感情成本的他,变得别扭又计较。他没想过再去爱别人,程安之此举无疑是打乱他的人生计划。同时,他的自尊心受到重创。
他开始带着恨意去遗忘,却没做到,爱反而在恨意里翻涌。
程安之让他体会了物极必反,也感受到被命运扼住喉咙的无力。
他承认他最终是输家。
他送程安之的那枚钻戒,买于决定跟她和好的那一天。他清晰地认知到,他这辈子,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后来种种,漠然去想,两家长辈之间恩怨纠葛干他何事,可程安之在逆境中最核心的痛苦是因他而起,他知道她爱他,也知道她为难。
他无法带着赎罪的心态继续这段感情,更不想让她夹在他跟亲人之间,反复伤怀过去。
她每每想起父亲时黯然神伤的样子都让他心碎,她尚且不能与他交心,又谈何释怀更大的仇怨。
可是忘不掉,情难自抑。
一见到她就开始后悔,根本不受控制。
程安之去欧洲的这一年多,是他觉得活着最没劲的一年多。他时常在黎明时分对着心里的这座空城发呆,他抽掉许多支烟,饮尽无数杯酒,却没能放下一个人。
纪司北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打破自己的克制。他总是想起那个肆意的程安之,现在也会暗自模仿她的一腔热情和勇气。
去他的人间清醒,他只想拥她入怀,做一场不再孤独的梦。
说出口的都是矫情,纪司北自认还没到卖惨的地步。
他垂下眼眸,同样举重若轻地回答程安之的问题”当初程安之为什么要那样,如今纪司北就为什么要这样。”
程安之下意识笑了,她呵出一口白气,找不到应对之言。
这一年多,她何尝没有完成重塑。却不想跟他角色互换,重蹈一次覆辙。
即便再爱一次,她也不会是从前的程安之了。她更学不会做从前的纪司北
程静之以艺术经纪的身份,参加了一个资方酒会,意外遇见徐清宴。
两人明明是和平结束”一周一次”的关系,见面氛围却像极分手后的情侣。
徐清宴带着个女伴,说是助理,程静之不太信,但也不上心。
她认定这家伙不会空窗,猜测他们不再见面的第二周,他枕侧就会有新人相伴。
徐清宴隔着人群打量穿礼服裙的程静之,她自父亲来澜城看病后就又瘦回二十五岁之前的身型。
其实他更喜欢她丰腴一点的样子,外表带着一种伪装的娇憨,可以短暂藏匿起她内里的坚硬。
程静之发现徐清宴在看自己,装作不知道,掠过他时,把他当陌生人。
她跟医生男友刚刚确定关系,但”有主”两个字已被她刻在脑门上,她绝不做那种三心二意的女人。
徐清宴也没跟她打照面,他的女伴对他形影不离。
中途,程静之被资方的人叫走,去谈跟程安之的意向合作。再回来时,徐清宴已经离席。
她去到地下车库开车,接到一通商务电话,坐进车里接完电话后才发动引擎,这时徐清宴敲响她的车窗。
”谈谈”男人的声线透着若有若无的诚意。
程静之没开窗,俏皮地歪一下头”没得谈。”说完驱车离开。
徐清宴做了件他倍感荒谬的事他开车追了出去。
程静之一路驾驶到市郊的工作室,徐清宴也就跟她到了这里。
他们双双下车,被傍晚的夕阳晃着眼睛,沿着湖边小路快步前行。
一前一后,一人被另一人穷追不舍。
”静之。”徐清晏的语气无奈又急。
两个投影在草地上重合。
程静之的胳膊被拉住。
她回头甩开这只手,”徐清宴,我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徐清宴又抓住她的手腕。
程静之烦躁地皱眉,”所以你想怎么样”
”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男朋友,我觉得我比他更合适。”
””
程静之短暂惊诧后,平静地道出”谁给你的自信晚了。”
程安之远远听见程静之的声音,绕到前院一看,徐清宴跟在后头,姿态竟有两分丧家犬的意味。
”怎么了”程安之低声问询。
程静之的视线停在纪司北脸上,反问”你们这是”
”叙旧。”纪司北抢答。
屋内在装修,四个人根本没有落脚的地儿,程安之干脆送客。
她送的是纪司北,程静之顺势就请不速之客徐清宴一并离去。
两个男人却都不打算走。
纪司北从徐清宴和程静之身上看出端倪,提议时看向徐清宴”不如在附近找个地方一起吃晚饭”
”好啊。”徐清宴心领神会,迅速接了话。
”静之”纪司北又温和看向程静之。
这位毕竟是甲方大佬
程静之思忖三秒钟之后,点点头”好。”
这种局面之下,程安之成了那只被赶着上架的鸭子。
四个人开三辆车,别别扭扭地往山里的一间餐厅开。
路是纪司北指的,他车在最前,程静之开车载着程安之紧随其后,徐清宴在末尾。
冬日晚阳并不长久,出发不到一刻钟,夜幕就露了半张脸,在山间压下一片灰黑。没有路灯的山路,车灯透出来的光亮成了唯一的指路星。
程静之喜欢听摇滚,车内的喧闹音乐与车窗外的山林静谧呈鲜明对比,程安之从后视镜里看徐清宴的车,又问程静之一次”他真的没机会了吗”
”是的。”程静之也再一次表态。
”那他呢”程静之指指前方那辆车,问程安之。
程安之偏头看向窗外,不吱声。纪司北的机会不该是她给,得看她的命运是否愿意馈赠。
”我听说隋唐有个交往八年的前女友”程静之点到为止。
”平白无故提他做什么”程安之回了头。
”他没追你”
程安之笑道”你哪儿看到他追我了”
”最近你们俩总是在一块儿。”程静之说,”换换口味也不错啦。还能数十年都只有一个纪司北吗”
程静之换过不少男朋友,谈不上专情,却也不滥情。细算起来,跟她纠缠时间最长的徐清宴,却不是她的男朋友。
每每想到这一点,她都很唏嘘。
她曾偷偷摸摸去找算命先生算过姻缘,大师说她良人到的晚,且有的等呢。她问是陌生人还是旧人,大师说”天机不可泄露”。
听到这七个字,她觉得自己被骗了。
”我跟徐清宴只是比较投契罢了。”程安之顺嘴解释道,提到纪司北,又说”暂时不太想谈感情,认真搞钱比较开心。”
”其实你要是搞到纪司北,也等同于搞到很多钱”
”喂”程安之被气笑,干脆开起了玩笑”现在就看我想不想搞他,不存在搞不搞得到,ok”
程静之比了个”ok”,”总之你自己权衡吧。长辈们那边的心结,总会有解开的一天。关键是你们俩得对一些事情和解。”
”早着呢。”程安之打了个哈欠,”我还是先愁赶稿的事情吧。”
餐厅坐落在半山腰,设计如一间茶社,质感清朗。
今晚宾客稀少,他们占了赏山景的最优位置。光鲜亮丽的四个人,看似成双成对,实则客气疏离。
本就是一个奇怪的硬凑和出来的饭局,所以无人对诡谲的氛围产生过多的尴尬情绪。
”驾照带了吗”这话是席间纪司北问程安之的。
他怎么知道她自己考了驾照
”没带。”程安之撒谎。
”有就行。”纪司北喝掉桌上”误上”的红酒。
这是纪司北在这里的存酒,是他事先跟老板说好的,根本不是误上。
”徐先生要喝点儿吗”他客气问徐清宴。
徐清宴决定也喝几杯,”叫我名字就好。”
程安之和程静之相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些理不清的烦闷。
山中夜晚深沉幽静,一只黑猫跳上窗沿,高傲打量临窗而坐的四个人。
它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四个人,不熟的样子像拼桌客,深情的目光又入戏。
程静之去洗手间之际,徐清晏去到院子里抽烟。
“你不去”程安之问纪司北。
她知道他如今是个烟鬼。
“怕你不喜欢。”男人静静道。
程安之努努嘴,“我也去洗手间。”
待她回来,无人在席。
一偏头,纪司北手指捻烟立于窗外,满身的请举风流,眼中却只有她一人。
她怔了一瞬,移开目光。告诉自己真正心动只有一次。
所以必然不是这一次。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