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威发现,自家将军最近都有些不正常。

    从前，将军一个人的时候，不是想着公务,便是练剑、看书。

    如今却时常坐着发呆,时不时嘴角还会露出一丝笑意

    此刻，阿威见侯立恒又对着眼前的茶盏笑了起来,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阿威正这般想着,有人却代替他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侯立恒微愣了一瞬,回头看去，只见顾青昀携着苏玉音，一前一后进了厢房。

    自侯立恒从北疆回来之后,便忙得脚不沾地，直到今日，才腾出空来，约了顾青昀夫妇见面。

    侯立恒敛了敛神，道“没什么你们怎么才过来”

    顾青昀微微一笑，“我方才去对月阁接玉音,所以晚了些。”

    侯立恒虽然回来不久,却也听说了对月阁的事,他好奇问道“弟妹，那对月阁中，当真都是女子光顾”

    “对呀。”苏玉音笑着点头，她打趣道“一般男子是不让进去的,但若是侯将军想去锻炼锻炼,我便悄悄带你进去。”

    侯立恒果然面色一僵,忙不迭摆手“不必了不必了”

    苏玉音莞尔。

    顾青昀也觉得好笑,道“对了，昨日陛下还提起了为北征军赐婚一事。”

    侯立恒抬起眼帘看他，“怎么说”

    顾青昀不徐不疾道“陛下的意思，是提倡世家与寒族联姻。”

    侯立恒面色微顿，道“联姻”

    顾青昀微微颔首，“不错。皇后还在时，世家的势力之所以牢不可破，是因为世家与世家之间盘根错节，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寒族之人出身低微，在朝中没有根基，自然就容易抱团如此一来，两大阵营难以形成合力，许多举措便都难以推行下去。”

    顾青昀这么一说，侯立恒便明白过来。

    帝王之道，在于制衡，但制衡之上，若对立两方能取长补短，齐心合力，反而更有利于朝堂上下一心。

    侯立恒沉吟片刻，道“那在赐婚一事上，陛下打算如何”

    顾青昀瞧了侯立恒一眼，淡淡道“北征军校尉及以上军衔，都有了初拟的人选不过，你除外。”

    侯立恒有些意外，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顾青昀长眉微挑，道“你不是不喜欢女人么陛下体谅你的难处，所以还在思量此事，陛下说，若你有喜欢的姑娘，大可说出来”

    侯立恒面色有些不自然，“这这这我哪有什么喜欢的姑娘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好得很”

    苏玉音本来默默吃着点心，听到这话，便觉有些不爽。

    她瞥了侯立恒一眼，道“侯将军既然不喜欢姑娘，为何要接受姑娘抛出的花”

    侯立恒顿时耳尖泛红，道“我与宋小姐，不过朋友之谊”

    苏玉音一听，眉头都皱了起来。

    宋云舒喜欢侯立恒，她是看在眼里的。

    苏玉音一直以为，侯立恒对宋云舒也多少有些意思，但见侯立恒这般说来，只觉对方要么是个怂包，要么是个迟钝鬼，自然有些不乐意了。

    苏玉音凉凉道“对了，前几日我入宫给宁妃娘娘请安，娘娘还道想为睿王殿下选妃呢，能得娘娘青眼的世家小姐不多，云舒恰好在列反正云舒也无婚约在身，干脆我劝她去参与选妃算了。”

    “选妃”侯立恒听到这话，手中的茶盏差点儿掉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玉音，问道“她当真会去吗”

    苏玉音见到他这副着急的样子，只觉恨铁不成钢，故意道“谁知道呢侯将军若是关心，不若去问问她”

    侯立恒面色一白，他动了动唇，却没说出些什么来。

    顾青昀见他神色有异，便换了个话题，但侯立恒始终心不在焉，两人没聊多久，顾青昀便带着苏玉音离开了。

    在回程的马车上，顾青昀看了一眼气鼓鼓的苏玉音，笑问“你怎么了”

    苏玉音哼了一声，道“还不是为了云舒的事”

    顾青昀略一思索，开口道“宋小姐喜欢立恒”

    苏玉音忍不住道“连你都看出来了，侯立恒居然还装傻”

    苏玉音一怒之下，连“侯将军”也不唤了，改为直呼其名。

    顾青昀有些好笑，道“他也许不是装傻，不过是不解风情”

    “那就比装傻更糟了”苏玉音眉头都皱成了一团，道“这样下去，他要如何才能明白云舒的心意啊”

    苏玉音仿佛一个热心的吃瓜群众，恨不得给这两人摁头安排在一起。

    顾青昀笑道“以我对立恒的了解，他对宋小姐，也不是全然无心，但要等他后知后觉，恐怕还要一段时日。”

    苏玉音却叹了口气，道“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但云舒矜持，死活不肯开口，告知侯立恒自己的心意，可如今睿王殿下要选妃，宋家族人又逼着云舒参选，见她进退两难，所以我才这么着急。”

    顾青昀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不如逼他们一把。”

    苏玉音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瞬间瞪大了眼，“怎么逼”

    顾青昀唇角微扬，“你过来。”

    苏玉音连忙凑了过去，顾青昀在她耳边耳语几句，苏玉音听得认真，忍不住问道“这能奏效么”

    顾青昀一笑“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苏玉音神色肃然不少，仿佛得了一件十分艰巨的任务，便道“云舒那边交给我，侯立恒就靠你了”

    翌日，宋云舒没去医馆，正在家中休息，听冰叶来报苏玉音来访，便高兴地迎了她进来。

    “对月阁生意不忙么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宋云舒说罢，便让冰叶奉茶。

    苏玉音在宋云舒身旁落座，笑道“如今生意已经上了正轨，也不用日日盯着了，我便想来找你聊聊天”

    苏玉音说罢，神情凝重地看了宋云舒一眼。

    过了片刻，又看一眼。

    生怕宋云舒察觉不出她的欲言又止。

    宋云舒笑着放下茶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苏玉音等的就是这句话，她面色犹疑地“嗯”了半天，最终道“我听到一个消息”

    宋云舒有些好奇，问道“什么消息”

    苏玉音又瞧了宋云舒一眼，仿佛开口很艰难似的，顿了又顿，才道“陛下要为北征军的将士们指婚，提倡寒族世家联姻，所有人的婚约都定了，但侯将军”

    宋云舒眸色微凝，追问道“侯将军怎么了”

    苏玉音长长叹了口气，“侯将军的婚事，却没有着落陛下有意挑选一位名门闺秀，但我听说，出身名门的小姐们，都不愿嫁给他。”

    宋云舒听到这话，一时心情复杂，“侯将军乃是盖世英雄，为何不愿嫁”

    苏玉音淡定开口“之前京城里也有不少人想为他做媒，就没有能成的，所以便传出了他不近女色的说法，世家小姐们自然有所顾虑再者，侯将军常年驻守北疆，只要一起战事，他便首当其冲，若是嫁了他，要跟着去北疆吃苦不说，还要跟着担惊受怕，那自然是不愿意了。”

    宋云舒咬了咬唇，道“若那些人心胸如此狭隘，那不堪为侯将军良配。”

    苏玉音笑笑，继续道“是啊，陛下仁德，一贯不喜强人所难，这样下去，要么侯将军便继续耽误着，要么便只能低就了实在可惜。”

    宋云舒唇角微抿，秀丽的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早朝议事完毕，也宣布散朝了。

    顾青昀与侯立恒肩并着肩，走出了朝堂。

    侯立恒问“你等会儿去哪”

    顾青昀答道“睿王殿下约了我讨论明年赋税一事。”

    说罢，他目光微抬，落在不远处的宫道上，“殿下似乎在等我了。”

    侯立恒顺着顾青昀的视线看去，只见睿王李昭，正立于宫墙之下，正在说着什么。

    待侯立恒看清李昭对面之人，神情仿佛凝固了，道“那是宋大学士”

    宋大学士之前是宋太傅，与方家一起辅佐二殿下，自二殿下被贬为庶人，宋家也受到了牵连，被宣帝冷落了一段时间后，在李昭的举荐之下，才回到了朝中。

    宋家也自然将李昭当成了救命稻草，如今一心一意地辅佐于他。

    顾青昀点了下头，道“宋大学士学富五车，又有多年治学经验，可能在与殿下讨论秋试之事吧。”

    侯立恒长眉微拧，道“这才四月，就开始讨论秋试了”

    顾青昀瞥他一眼，悠悠道“嗯，是有些早了许是别的事吧”

    侯立恒一目不错地盯着二人，只见李昭对宋大学士笑得风清月朗，宋大学士也捋了捋胡子，连连点头。

    这一副默契和谐的画面落到侯立恒的眼里，却叫他心里默默打起了鼓来。

    殿下如今贵为睿王，一贯不与朝臣私下来往，怎么今日与宋大学士聊了这么久

    宋大学士也是，他平日里不苟言笑，今日似乎笑得格外慈祥

    这两人站在一起，怎么像一对翁婿

    侯立恒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明明到了离宫的时辰，但脚上却仿佛生了根似的，怎么也走不动了。

    顾青昀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只道“我先去找殿下，失陪了。”

    说罢，顾青昀便留下了不知所措的侯立恒，走向了睿王李昭。

    宋大学士见顾青昀过来，冲他略一点头，便离开了。

    李昭疑惑地看了顾青昀一眼，道“宋大学士方才来找我讨论秋试一事，我还觉得有些奇怪，后来听说是你让他来的这不是还早么”

    顾青昀唇角微牵，“殿下就当是日行一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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