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 第 59 章

作品:《宫女在逃

    临去早朝前, 陈述白忽然让殊丽将陈呦鸣接进宫一趟,殊丽还沉在水涔涔中,不走心地点点头。

    晌午时分, 她带着侍卫前往宋府,回宫时, 特意让侍卫去一趟闹市。

    在一个个拥挤的摊位前,她没有见到那个粗布衣衫的男子,不禁起了疑心,大将军府的名单上没有画师, 街摊前还是没有画师, 难不成他是晨露, 经不起日照

    去往御书房的路上,陈呦鸣问道“你真不知陛下传我是为了何事”

    “陛下的心思, 为奴婢的怎好去揣测。”

    陈呦鸣“啧”一声,怪心慌的。

    走进御书房, 殊丽没有接到退避的指令, 便听得了天子和陈呦鸣的对话。

    天子要陈呦鸣回忆自己与陈斯年接触的过往, 不许遗漏细节,又让她按着印象画下陈斯年的画像。

    陈呦鸣画功不错, 却摇头道“少时, 每次见他,他都会戴着一副面具, 罪臣真不知道他的模样。”

    与那些被抓的旧部一样, 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陈述白摆摆手, 示意殊丽送陈呦鸣回去。

    殊丽没说什么,却在独自乘车时,让侍卫拐去了一趟元栩的府邸。

    奈何元栩不在府上, 殊丽在小院中与长大了的小狗子玩了小半个时辰,在漫天晚霞时,终于将人等了回来。

    见到殊丽站在院子里,元栩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走过去,以温淡掩饰了那日的愧疚,“怎么不进屋”

    他已得知设计谋害他们的人是邓大娘子,但邓大娘子在天牢中,暂时没办法找她算账,故而没有特意去告知殊丽,今日得见,他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殊丽本就厌恶庞诺儿,如今又多了一个邓大娘子,一时无言,“我来不是为了此事。”

    “有事你说。”

    “我想让你帮个忙,带我去见庞六郎。”

    “可为私仇”

    殊丽摇头,“刺杀一事,我怀疑上了一个人,但没有证据,不好明说,想与庞六郎交谈后,再做决断。表哥有办法送我进去吗”

    这便是她避开天子来找自己的原因,元栩默了默,“好,我来安排。”

    马车前的几名侍卫面面相觑,不知殊丽要去做什么,竟然找上了礼部侍郎,可他们被下的指令是听从殊丽的一切安排,故而没有上前阻止。

    入夜,殊丽身披斗篷,头戴幕篱,与元栩一同去往大理寺天牢,与大理寺卿碰了个面。

    随后,殊丽随狱卒去往天牢,如愿见到了呆呆傻傻的庞六郎,哪里还有初见时的盛气凌人。

    庞六郎与庞家夫妇的牢房较远,一见有人来探望自己,还带着食盒,高兴地直拍手,“好吃的,好吃的,快给我送进来,我都快饿扁了”

    殊丽打开食盒,将从元府带来的小菜一一递进木柱中,见他吃得欢快,忽然掏出自己作的画像问道“可认识这个人”

    画像虽粗糙,却还是能辨认出那人的模样。

    庞六郎看了一眼,呆滞住,嘴角还挂着饭粒。

    殊丽掏出一个糖人,“你若告诉我,是不是他指使你刺杀天子的,我就把糖果给你。”

    庞六郎抹把嘴,伸长手去抢,“快给我啊”

    太馋了

    殊丽退后一步,指了指画像,“是不是他”

    “是啊快给我”

    “没骗我”

    “他让我别告诉旁人,可他没有糖,你有”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承认了,殊丽心里五味杂陈,回到大理寺公廨后,将事情经过讲了出来。

    依着这个线索,大理寺卿又对庞家夫妇和管家进行了审问,终于确定,大将军府的名单上不止少了画师,还少了一个马夫。

    此时,正被通缉的两人,一人驾车,一人乘车,带着几十个家奴,早已远离了京城。

    陈斯年倚在车窗前,手中攥着蒙眼的飘带,噙着的笑越发讽刺。

    此番刺杀,是他送给天子和庞大将军的厚礼,若是刺杀成功,也算废柴利用,即便不成功,也能毁掉庞家的势力。

    在试探庞大将军后,他就深知庞大将军是个忠心的,既然利用不得,那就毁掉好了。

    他深知自己是个搅浑水的人,也深知庞六郎若是被抓,不会守住他们之间的秘密,故而在秋竞决赛的前一日,就带人离京了,此时离京城已经很远了。

    皇族欠他的,他会慢慢清算。

    一声讥笑溢出唇齿,他亲了亲手中的飘带,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单薄女子,“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就可以离开,不必跟着我东奔西走。”

    禾韵跪下来,“奴婢一定好好侍奉主子,不让主子后悔收留我。”

    能服侍这么俊美的主子,也算是福气了,她如是想。

    陈斯年勾了勾唇, “这可是你说的。”

    遽然,一人一马快速逼近,“主子,你的身份暴露了”

    陈斯年眯眸,徒手将人拽上马车,“讲清楚。”

    下属将在大理寺得知的消息叙述一遍,“有人了你的画像,但朝廷并未查明你的真实身份。”

    “谁的”

    “是、是尚衣监掌印殊丽。”

    陈斯年闭闭眼,将人甩回马背上,笑到肩膀直耸,“还真是个没良心的,帮她收拾了庞六郎和元利康,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他于晚风中,独自吟说。

    燕寝内,陈述白看着画师的画像,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案面。

    殊丽站在一旁,轻轻说着她和画师的“奇”遇。

    “所以,你背着朕,与多少人有过来往”

    殊丽一愣,这话听着怎么像在质问她她帮忙查案,还落了个水性杨花的名声果然是狗皇帝

    “奴婢与他只是偶遇过几次。”

    “该怎么赏你”

    了这么重要的线索,总要赏赐一番。

    殊丽受之有愧,那画师曾仗义出手替她解围,她却将他供了出来,“奴婢不要赏赐,只希望江山太平。”

    陈述白靠在玫瑰椅上,看了一眼漏刻,“替朕去一趟慈宁宫,给太后送些药膳。”

    御膳房送过去的,和陛下送过去的,意义差别甚远,殊丽乖巧应下,带着冯姬去往慈宁宫。

    甫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太后已经醒了,靠在软枕上面色憔悴。

    殊丽知道她并不畅快,虽救了儿子,却也失去了娘家一大臂力。

    大将军府是簪缨世家中数一数二的豪门,如今出了事,就算大理寺还给他们清白,他们也跟天子出了隔阂,怎么说,出手伤人的也是府中嫡子。

    “太后不要多想,注意身子。”殊丽打开药膳,舀了一碗,亲自喂过去,“这是陛下专门让御膳房做的,您尝尝。”

    儿子的心意,太后怎好拒绝,忍着酸涩尝了一口。

    殊丽离开时,瞧见偏殿躲着一道身影。

    是庞诺儿吧。

    谁知,没等她走出几步,那道身影突然推开守门的宫女,直冲冲出来,“我要见陛下,我爹是无辜的,凭什么抓他”

    侍卫赶忙上前扣住她肩膀,将人带了回去。

    殊丽冷眼看着,庞诺儿突然回头怒目道“你在幸灾乐祸吗我告诉你,就算大将军府没了,我的身份也比你高”

    这一次,连冯姬都看不过去了,扯着尖利的嗓子掐腰道“管好自己吧还身份高,你可知道,你嫡兄意图弑君,真要追究下来,你们会被满门抄斩”

    庞诺儿哆嗦一下,怒极道“狗奴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冯姬真想给她一个耳刮子,让她认清世态炎凉。

    殊丽不愿因庞诺儿落下话柄,开口道“咱们回去吧,不值得。”

    冯姬点点头,与殊丽一同离开。

    被这般轻视,庞诺儿气得大哭,可再哭,也没有人上前来安慰她。

    她再也不是众星拱月的将门小姐,昔日那些闺友,对她没有半分同情,反倒聚在一起冷嘲热讽。

    庞诺儿就算不出现在她们面前,也能想象得到那副场景,她赫然发现,自己的人缘有多差,竟没有一个人肯维护她。

    出了慈宁宫,冯姬还在叨咕庞诺儿的不是,“若是在前朝,这样的人被扔在后宫,不知要得罪多少人,保准熬不过半个月。”

    什么名门娇女,刁蛮任性,哪有一点儿皇后该有的仪态。

    殊丽一听一过,觉得冯姬不是个会扯人闲话的宦官,还是那庞诺儿太过火了。

    两人并肩走在甬路上,却不想遇见一身铠甲的煜王。

    年轻的郎君换去道袍,一身劲韧之气,看起来开朗不少,小跑而来时,背后的红斗篷摇曳张扬,富有少年感。

    冯姬笑眯眯道“殿下这是要去哪儿,怎如此急切”

    煜王扬了扬下巴,“去三千营”

    天子近侍都知道,朝廷在组建新的内廷官署,不久便回取代西厂,而煜王成了新官署的开创者之一。

    殊丽目送少年跑远,嘴角始终微翘,可转眸之际,就见张执带着西厂的缇骑走了过来。

    之前的隔阂,殊丽不愿再提,带着冯姬欲离开,却被张执拦了下来。

    在场有司礼监的人,张执没有太过放肆,只笑着打量起她,“殊丽姑姑刚从慈宁宫出来,必然瞧见了庞大小姐如今的落魄,心里乐开花了吧”

    一个西厂厂公绵里藏针,显然是愠气未消,殊丽回以淡笑,“庞家如何,与我何干张总管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好个君子之腹,既是君子,理应光明磊落,那姑姑来给咱家解释解释,那天你与兵部元侍郎在景仁宫附近的殿宇里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需要遮遮掩掩”

    殊丽心里咯噔一下,美眸骤冷,原来,是他调离了那座偏殿的侍卫,看来,那日是他与邓大娘子同流合污。

    张执这么说,无非是说给冯姬听的,冯姬是御前太监,是天子在内廷的眼线,自然会将所见所闻禀到御前。

    遇见小人,你若慌了,正中他下怀,殊丽不怒反笑,问道“如此说来,张总管定然收了邓大娘子不少好处,才会甘心为她办事。宫人与诰命妇勾结,陷害无辜,不该被追责”

    被反将一军,张执笑得阴森,“口说无凭,总要讲究证据,否则就是诬陷”

    “那我反问张总管,你诬陷我与元侍郎有染,可有证据”

    没想到这女人不仅牙尖嘴利,还极为淡定,张执呛道“你刚刚不都承认了”

    “那你也承认陷害元侍郎了”

    两人僵持不下,张执抿平唇角,逼近一步,附耳道“一介宫婢,岂容你放肆,这件事咱们没完,圣宠难以维持,待你失势,早晚会栽在咱家手里,到时候,咱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殊丽平静地怼了回去,“狠话说多了,当心烂了舌。”

    张执拂袖,带着人离去。

    一旁的冯姬默默听完他们的对话,心里泛起波澜,殊丽和元侍郎真的有过不,不会,想必是张执的陷害。

    殊丽余光瞥了冯姬一眼,心知他在权衡利弊,也不出言拉拢,只吸吸鼻子,刻意流露出委屈和无助,泪眼汪汪到“劳烦小公公帮我在陛下那边说一声,就说我身子不适,恐御前失态,需要回去歇歇。”

    说完,不等冯姬回话,抹了抹眼角离开。

    冯姬咂舌,这是哭鼻子了

    想想也是,被张执那样的佞宦威胁恐吓,换作别的宫人,早就吓破胆儿了。

    想到此,他下定主意,小跑回燕寝,跪在陈述白面前,将去慈宁宫的经过阐述了一遍,又提起了殊丽和张执的矛盾。

    陈述白从奏折中抬眸,“哭了”

    “是啊,姑姑哭得可伤心了,眼眶通红,定是被张总管吓到了。”

    他没提殊丽和元栩的隐情,只说殊丽和张执看起来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从心里,他是向着殊丽的,多少带了点小恩小惠的照拂。

    陈述白沉思了会儿,又拿起御笔继续批阅奏折,没有流露半分对殊丽的怜惜。

    冯姬退到一旁,心道陛下可真薄情,不管怎么说,殊丽也是枕边人,虽未公开,可燕寝的宫人都知道,几夜夫妻百夜恩,陛下就不能将人传来,好好哄哄么,还是说,打心底,陛下就没认真对待过殊丽

    哎,最是无情帝王家。

    尚衣监内,殊丽坐在窗边绣了会儿花,才回去耳房沐浴,她笃定冯姬会向着她,就是不知天子会不会垂怜她,不过垂不垂怜不重要,重要的是冯姬不会站在张执那边,说些对她不利的话。

    这便够了,她从未奢望过陈述白会发善心,来可怜她这个卑微到尘埃中的宫婢。

    木桃能够自由走动了,正和绣女们在庭院里玩耍,殊丽坐在妆台前绞发,随手拿出那支被珍藏的木簪。

    并不值钱的发簪,在赋予了特殊意义后,就变成了无价之宝。她喜欢过一个浪子,神龙见首不见尾,此生注定无法执手。

    也许是上次在小镇的客房内碎裂了真心,再想起元佑,已没了当初的眷恋,但心依然会痛。

    元佑,愿你余生平安,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至此,我冷清冷心,再不会记你在心中。

    殊丽叹口气,将簪子放在桌面上,刚要起身倒水润嗓,却见庭院中的小妮子们纷纷跪地。

    大晚上的,是哪位贵人亲临

    殊丽走到门口,侧身一瞧吓了一跳,稀薄灯火中,男人一身玄色龙袍慢慢走来,前后跟着几个掌灯人,全是内廷有头有脸的大宦官和大尚宫。

    他他他怎会来此

    顾不上疑惑,殊丽提裙跨出门槛,跪在绣女前,“拜见陛下。”

    简陋的庭院怎会容得下如瑰如玉的骄阳,可隐约中,又有了猜测,莫不是专为她哭鼻子的事而来

    陈述白随意环视一圈,淡淡道“都起身吧。”

    木桃和绣女傻愣愣地退到一边,心跳如雷,哪里会想到天子会亲临。

    冯连宽上前,一脸慈笑“没你们的事了,都退下吧。”

    木桃赶忙带着绣女们退进其余房舍,刚一掩门,全都捂嘴瞪眼,释放着惊讶。

    陈述白看向低头的殊丽,“你的房间呢”

    殊丽踟蹰了下,迈开步子,引着男人走进低矮简陋的耳房。

    那身华贵的龙袍,实在与耳房内的瓶瓶罐罐不相融,处处显露着突兀。

    冯连宽为两人合上门,指挥其余太监和尚宫去各处守着,不准闲杂人等靠近,更不准有人乱嚼舌根透露风声。

    耳房内,殊丽擦了擦掌心,提起水壶放在泥炉上,“陛下怎么过来了”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陈述白随意坐在木床边,绮丽的衣袍垂在不算丝滑的被褥上,“有茶吗”

    “有的。”

    殊丽走向博古架,盯着那几个不值钱的茶罐,实在是拿不出手。她是真的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天子会亲临这里,要不,怎么也要备些好茶。

    拿起一罐金骏眉,讪讪而道“陛下喝的惯高山红茶吗”

    她不懂茶,只粗略地分了类别。

    陈述白没有在意,“都行,朕没那么挑剔。”

    殊丽点点头,等水烧开,沏了一壶热茶。

    将茶盏双手呈到男人面前,她软着嗓音道“陛下请。”

    陈述白接过,因为烫没有立即饮下,只虚虚地掀在指间,“今儿受欺负了”

    果然是为此事来的,殊丽摇摇头,“有陛下在,没人敢欺负奴婢。”

    陈述白抿口茶,放下茶盏,“冯姬说你被张执欺负哭了,有没有的事还是朕白来一趟”

    哪会让他白来,殊丽自然是在欲擒故纵,“真没有,张总管固然严厉,却吓不哭奴婢,奴婢又不是水做的。”

    听听,这是妖女才会讲出的话吧。

    陈述白虽沉迷殊丽的温柔乡,却不糊涂,互斗的戏码早在他懂事起就融入骨髓,一点点的伎俩哪会逃过他的判断力,不过,他也乐意纵着,“西厂不日就会取缔,冯连宽手里有张执不少把柄,那人落不着好下场。”

    没想到他会跟她提起这些,殊丽闷闷的“哦”了一声,似乎没有兴趣。

    陈述白掐住她的下巴,“非要朕处罚他,你才高兴”

    “奴婢不敢,奴婢唔”

    微凉的指腹抵在她唇角,接着就听陈述白吩咐外面道,“将张执拿下。”

    门外顿了半晌,才传来冯连宽错愕的应答“诺。”

    殊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不是说,等取缔西厂,再处置他么,怎么提前了”

    陈述白不愿多提无足轻重的人,指腹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地剐蹭,“因为你不高兴了。”

    “”

    因为她不高兴,就这么简单殊丽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不懂陈述白对她抱着怎样的心态,若只是一个玩件,何苦费心思哄她高兴还要破坏原有的计划。

    难道,男子在过了新鲜期前,都喜欢变着花样换美人一笑

    见她心不在焉,陈述白长臂一揽,将人揽入怀中,“歇下吗”

    “嗯,嗯”

    殊丽没懂他的意思,下一瞬就见他脱了龙靴。

    “陛下”殊丽有点懵,天子要宿在简陋昏暗的耳房里

    两人同处一室,再同处一床,明儿她还怎么有脸见自己手底下的绣女们啊

    当陷入棉絮中时,殊丽好想人间蒸发。

    随手扯过一旁的枕头,本想捂住脸不让自己叫出声,可男人忽然扯过枕头,垫在了她的腰下。

    一个不够,他还垫了两个,“为何放置两个枕头”

    一边问着,一边掐开了腰封的暗扣,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将那昂贵的鞶革丢在了木桌上,沾湿了盏中茶。

    殊丽气息不稳,“有时,绣女会过来住。”

    “下次不准了。”陈述白勾着她侧衽的带子,面无表情道。

    凭什么不准殊丽腹诽,却不敢质问出来,他鸠占鹊巢,还不让鹊儿回来了

    陈述白刚进入状态,殊丽忽然排斥起来,不停往回退,一双玉足紧挨在一起,十根脚趾也紧紧并拢,“屋外人多,陛下带奴婢回燕寝吧。”

    弦已拉满,哪里容她拒绝,陈述白从不是好说话的人,握住她一只脚踝,狠劲儿一拽,将人又拽回枕头上,“驳回。”

    冰绡裙裳层层叠叠落在边沿,堆在龙靴和绣鞋上,盖住了精致的绣纹。

    窄小的木床不堪其重,床腿儿移位,殊丽咬紧下唇,歪头盯着映有疏影的窗棂,雪肌染上不正常的红,额头也溢出薄汗,可就是不发出一丝半点的声音。

    一次过后,陈述白不尽兴,将人抱起摁在屏风上,又纵了一次。

    殊丽咬住手背,像一只被屠刀砍得千疮百孔的小兽,淅淅沥沥地流下细汗,染湿了屏风的半纱。

    陈述白掐住她的下颌,逼她张开嘴,“怎么回事别咬破嘴。”

    一声妙音随之溢出,殊丽忍无可忍,脑子一热,狠狠捶了捶他的肩,“不要了”

    打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立马弱了气势,委屈巴巴地盯着他,娇娇憨憨的倒也讨喜。

    陈述白觉得好笑,揉了揉被捶的肩,“放肆。”

    殊丽吸吸鼻子,主动抱住他的腰,一头鸦发盖在背后,遮蔽了盛春,“奴婢错了。”

    香培软玉入怀,陈述白难得没有板着脸,搂着她回到木床上,算是大发善心地放过了她。

    可两次,真的不尽兴。

    他用龙袍裹住她,像抱婴儿那样抱住她,“回朕那里”

    殊丽快要魂不附体,抬手捂住脸,“奴婢累了,陛下不累吗”

    若是晚姐姐在,一定会告诫她,质疑什么,都不能质疑男子的体力,不仅如此,还要夸赞对方昂扬有力。

    殊丽也没察觉到陈述白的不悦,小幅度地扯了扯他的尾指,“明儿行吗”

    陈述白“嗯”了一声,附身吻了吻她的眼尾,没忍住,又吻了吻她的鼻尖,目光落在那张殷红的唇上,慢慢靠了过去。

    殊丽浑身发麻,比那事儿更为羞涩,她别开脸,不愿与他吻上。

    陈述白眯下眸子,也没强求,揽着她躺在木床上。平日里足够容得下两个姑娘的木床变得狭窄不堪,连蜷缩的地儿都腾不出来。

    四膝相缠,勉勉强强维持半宿。

    后半夜醒来时,陈述白正在穿衣,宽肩窄腰的背影拢在夜色中,透着野性和暗诱。

    听见身后的动静,陈述白捏了捏她的脸蛋,“别送了,睡吧。”

    殊丽体力不支,没再多管,很快睡了过去。

    穿戴好衣冠,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陈述白走到铜镜前,借着月色照了照,确认没有失态才转身欲走,余光却瞥见了妆台上的发簪。

    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廉价货。

    一只带有欺骗的簪子。

    眸色渐暗,他将簪子丢进篓筐,大步离开。

    天渐亮时,殊丽拖着疲惫起身,掀开被子一看,竟来了月事,她懊恼昨晚的无度,站起身收拾被褥。

    待梳洗后,她坐在妆台上准备绾发,却发现木簪不见了

    疑惑间,她翻遍屋子,最终在丢弃边角料的篓筐里找到了它,失而复得,却没有满足感,而是泛起浓浓的困惑。

    一看就是人为的,昨夜又只有天子在身边,罪魁祸首除了他还会有谁可他为何丢弃她的簪子太廉价碍了他尊贵的眼

    火气蹭的窜了起来,她踢了一下篓筐,竟也没有去捡那簪子。

    前半晌,侍卫架着张执来到殊丽面前,将人按跪在地。

    张执头发松散,像是挣扎过,整个人嵌在愁云中,一见到殊丽,满腔的怒火化为云雾,哀哀戚戚求她原谅。

    “是奴才狗眼看人低,冒犯了姑姑,求姑姑开恩,饶过奴才吧”

    嚣张不再,卑躬屈膝。

    殊丽坐着绣花,没有理会,“把人带走吧,看着心烦。”

    侍卫架起张执,连拖带拽地丢回了地牢。也因此事,殊丽被宠幸的事再也瞒不住,至少在太后那里瞒不住了。

    天子宠幸了殊丽,就是近了女色,尝到了床笫的甜头,是不是意味着不再排斥娶后纳妃

    太后按捺住情绪,心知不能急切,况且庞家的事还未解决,即便她掐断了送庞诺儿进宫的心思,也不能立即去操持充盈后宫的事。

    与天子过招,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去给殊丽送碗参汤。”

    慈宁宫的嬷嬷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道“太后要拉拢殊丽”

    因为殊丽,慈宁宫又失去一个总管太监,太后难道一点儿不生气

    太后闭了闭眼,“一碗参汤能代表什么莫要大惊小怪。”

    很快,热气腾腾的参汤被送到了殊丽面前,殊丽含笑喝下,向太后道了谢,可心底一点儿没有被参汤熨暖,反而开始忧虑。

    果不其然,不止太后找上了她,庞诺儿也找了过来,还一把抓住她的头发。

    “一个贱婢,也配染指陛下”

    见状,木桃上前去扯庞诺儿的手,被庞诺儿推开。

    殊丽蹙眉,护在木桃面前,掰开庞诺儿拽着自己头发的手,“庞大小姐自重”

    在大将军府兴衰难测的节骨眼上,擅跑出慈宁宫,何其愚蠢如今,她拿什么与自己较劲理了理被抓乱的发,殊丽冷冷道“将庞大小姐送回慈宁宫。”

    几名强壮的绣女上前,被庞诺儿呵斥住

    “你们敢碰我,我让我爹杀了你们”

    殊丽厉声回道“庞大将军被你嫡兄所累,自身难保,哪还有能力护住你,再在宫中放肆,休怪我不客气”

    “你能怎么不客气”庞诺儿像杀疯了一样,讥诮地瞪着殊丽,“说白了,你就是天子的玩物,永远登不上台面。既是玩物,就守好本分,别逾越了主子的底线,落得万劫不复的境地”

    被一次次羞辱,再好的涵养也会破功,殊丽反唇相讥“眼下,会万劫不复的人是你,或许有一日,你会切身体会什么是玩物,送客”

    几名绣女押住庞诺儿,将人丢回了慈宁宫侍卫的手里。

    入夜,殊丽来到燕寝,等了两个时辰才把天子等回来。

    捧上一碗暖汤,殊丽莞尔道“陛下可要直接入寝”

    听闻天子忙碌了一整日,午膳都未进食,身体怎么也吃不消了吧,不会再折腾人了吧。殊丽如意算盘敲得贼响,连嘴角都染上笑意。

    陈述白没拆穿她的小心思,照常沐浴后已是子时二刻,他坐在玫瑰椅上,松散着寝衣很是疲惫。

    殊丽走过去,主动为他按揉起肩膀。

    “该兑现昨晚的承诺了。”陈述白靠在椅背上,连嗓音都透着慵懒。

    殊丽来到他面前,弯腰按揉起他面上的四白穴,“奴婢不巧来了月事,没办法侍奉陛下,要不换个守夜的宫人来”

    话音刚落,手腕徒然一紧,殊丽怔愣,无辜地看向他。

    陈述白也不知刚刚为何恼怒,明明只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询问,“继续。”

    殊丽不解,继续为他按揉四白穴。

    稍许,陈述白睁开眼,盯着她垂下的裙带,抬手拨弄了下,“真的来了”

    “千真万确。”

    “得意什么蹲下。”

    “”

    殊丽站着没动,显然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陈述白拍拍扶手,示意她动作快些。

    表里不一的家伙,殊丽又气又羞,不情不愿地扒拉起他的鞶革。

    陈述白只是斜靠在椅背上,低头看着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一直在磨磨蹭蹭,也不催促,可没一会儿,他眼尾染红,深眸含春,连闲搭的双手也扣紧了椅子扶手,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境地,眉头前所未有的舒展。

    可下一瞬,那女子忽然站起来,捂嘴跑出内寝,不知去做什么了。

    陈述白敛了敛眸子,红透的耳尖更为通红,面上却依旧冷然。

    殊丽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内殿,怯怯站在珠帘前,生怕被怪罪。

    她是真的没忍住。

    陈述白叩叩桌面,示意她走近些。

    殊丽走过来,有些被欺负狠了的委屈,“奴婢不是故意的。”

    “行了。”

    他不想再听下去,都不知到底是谁在出糗。

    “陛下还要吗”

    “还要说”

    殊丽闷不做声,直到被陈述白抱坐在腿上。

    男人多了一丝耐心,捋了捋她的头发,“朕过分了是不是”

    殊丽不讲话,唇微微嘟起,有了点撒娇的意思。

    陈述白喜欢她鲜活生动的模样,附身吻起她的面颊,“不喜欢就直说,终止于初端,否则就会让人觉得你是在欲擒故纵。”

    殊丽忍不住,咬住他的前襟,却不敢去咬他的肉。

    陈述白纵容了她的小动作,大手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乍一看,还真会让人觉得,她是他的掌心至宝。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