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 48旧照片

作品:《独你悦人

    回到家, 骆悦人去阳台晒衣服,梁空把从超市买回来的两大袋东西,提去厨房, 吃的喝的都挑出来, 塞进冰箱里。

    本来塞得潦草,挤进去就行, 打开下层的冷冻门,准备放生肉, 看她连饺子都用透明小盒等间距摆放, 再看上头的分层。

    就跟他糟蹋了她的冰箱一样。

    梁空又拿出耐心,重新摆放,打量一遍,满意了,才把冰箱门关上。

    团几下纸袋子,往垃圾桶里丢, 他想起一件事跟她讲。

    “你早上没起来那会儿, 我接了你一个电话,裴思禹打来的。”

    骆悦人走过来, 微微愣住,面上情绪辨不出好坏“他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梁空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是有点在往回活了, 幼稚得要命, 她这种质问态度,他竟然觉得很好。

    有点报复式的暗自愉悦。

    大概高中那会儿,她对裴思禹过分和颜悦色, 他们又都爱读书,聊到什么,总是一副志趣相投的样子。

    早他妈看着不爽了。

    偏装模作样, 梁空面上无澜,说话甚至通情达理“老同学结婚你怎么都不去”

    原来是这件事。

    骆悦人问“你去吗”

    “去啊,人请帖都发了,怎么好意思不去。”

    骆悦人“”

    是吗,可按你现在的行程安排,多得是人给你发各种请帖,你看都没工夫看的帖子,估计垒起来有门高吧

    她工作期间,每周一都要单独挪出时间帮密斯董处理这些不能到场的邀约。

    君颐总裁比之时刊主编,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骆悦人没戳穿他。

    “我不太想去。”

    她不去自然不是因为时间问题。

    简雯给她发婚讯那会儿,她胳膊还受着伤,歇在家听璐璐说男女之间恋爱的各种技巧和套路。

    她想到梁空,觉得他应该不会去,也应该不会喜欢她去。

    他高中就一直以为她喜欢裴思禹,如果她去参加婚礼了,会不会又被梁空误会

    那还是算了。

    她那会儿不止胳膊摔扭了,脑子可能也出了一点问题,乍一下想着那我可不能去,万一影响我跟梁空谈恋爱呢。

    这话她不好意思往外说。

    可梁空偏问她为什么不去“你高中跟裴思禹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冷淡声腔里,莫名听出一股醋意,骆悦人咬唇忍住笑,摇摇头。

    梁空倒没有不高兴,正相反,看她笑,他也想笑,偏了偏头。

    “哑巴了”

    骆悦人走近,拉他的手,仰头解释道“也不是很好,跟你最好。”

    再补一句。

    “跟你一直好。”

    梁空由她抓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拊在她后颈,低颈亲她。

    “你说的,最好补一份书面文件给我。”

    骆悦人正想说,你是不是回国工作到走火入魔了,谈恋爱还要书面文件,梁空工作上的电话就来了。

    梁知非下个月回国,他现在手头上要处理的事情太多。

    为什么年前两人见面吃饭,梁空都没有主动表示些什么,有时候能感觉气氛到了,有些话能说,但他没说。

    如果不是骆悦人这样主动,他们在一起的事,起码要往后拖两个月。

    他不想太仓促。

    不想在现在这种事情一堆的时候,抽着空跟她谈恋爱。

    这方面,他还挺讲究的。

    不过他的“不想”,没有她的“想”重要。

    明天骆悦人结束假期,开年杂志社的工作量也不小,梁空本来还想安排两人晚上一起吃饭,骆悦人不希望他这么分身乏术,就说晚上自己还有工作计划要写,还有一部分的稿子要修。

    只叮嘱他按时吃饭,就把他送到楼下。

    再坐电梯上来,移门一开,她恍然想到自己也有一件事跟他讲。

    忘了。

    昨天晚上一起看完画稿,梁空还是抱着她的,半夜她幽幽醒了,他又一个人睡到一边。

    她这床是她凭自己的喜好挑的,当时并没有考虑到跟人一起睡这个可能,远没有他酒店那张床大。

    中间虽然没有再空出一人的距离。

    但还是在梦回时分,叫人心底情热变成一丝幽怨。

    那会儿她攥着被角,躺在跟他毫不相干的另一只枕头上,看着上方的薄帷夜影,心里想了很多。

    可能他就不缠人。

    可能他就是不喜欢跟人腻在一块吧。

    可这话又站不住脚。

    明明做的时候,她躲一下,都会立马被抓着脚踝,勾着腰,掐着脖子,各种各样被他拽回来,她觉得热撑难耐,哼尽好听话,他都不许她离开半分。

    跪趴在床头,她不吃力地抓住床幔,指节紧绷,他连人带纱一块按回来,淡青薄纱搭下来,覆一身红潮。

    结束时,他犹不餍足地压在她身上亲,骆悦人四肢酸软到没力气推开,说自己淌了很多汗,他便吻得更凶。

    咬到她湿漉脖根,衔起皮肉,像在品尝咸潮,声音浑沉,说你好香啊骆悦人,占有欲强到让人事后想到都会心有余悸。

    很好,两幅面孔的狗男人。

    现在再想想,她倒没了昨天半夜那丝低落。

    也正常吧,毕竟他们不是循序渐进地谈恋爱,正式约会没有一次,套倒用了不少,感觉发展得太快了,彼此都没有完全适应。

    可能他一睡着,就会忘记自己有个女朋友吧。

    骆悦人没有在这件事上多想,叹叹气就算了,慢慢来,现在的状态她还挺喜欢的。

    开年动工拍的是三月刊。

    惯例的双姝封面。

    去年有田愿,今年项曦在受邀之列。

    她在国内缺乏知名度,但国外的时装周实绩能打,又有奢牌代言在身。

    刚定下她来ioneer拍三月刊,金主爸爸立即将当季礼服寄过来供君选择,这几年,国内数据营销严重,看似同咖的小花远配不上项曦。

    最后的搭档,由密斯董亲自出面,邀请同样低调的初代国模,年龄差了近二十岁。

    两人同框的磁场非常妙,项曦冷艳又散发着年轻生机,前辈一身历久弥新的优雅大气,彼此相衬而融合。

    片子刚出来,影棚就有人叫绝,说这是三月刊双姝封面创立以来的封神之作,密斯董也非常满意。

    之前初定的封面标题,她嫌有些中规中矩,后来开会拟定了无数标题,想体现这种女性魅力的包容。

    基调定得很高,越扩散越浮华。

    密斯董的稿纸上写着“和而不同”,旁边是夏琳整理出来一串的新标题,她在一一阐述优缺点,总体思路都是想从“珠光宝气”入手,体现奢靡气和高智感的对冲与兼容。

    密斯董只轻轻敲笔,眉头没有松开。

    临下班都没有定。

    骆悦人跟项曦有约,正收拾包,内线电话响起,密斯董叫她进去一趟。

    “我觉得都不好,你觉得哪个好”

    骆悦人刚开始入职,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适应密斯董的说话风格,稀松平常的语调,往往话里另有玄机。

    在这方面,密斯董跟梁空有点像,心思缜密又擅长隐藏城府,跟这样的人说话,最佳策略就是收起心眼。

    看过那几个字眼吸睛的标题,骆悦人也没有特别喜欢的。

    “为了突出女性魅力的磁场碰撞,而刻意去强调这种魅力的特征,我觉得有些削足适履,这个画面里,远不止新元素的艳丽和优雅复古,如果没办法定义,那就不要去定义好了。”

    密斯董重复她的话“不定义”

    骆悦人点头,看着稿纸上的四个字,拿起笔增加了一个逗号。

    和,而不同。

    “停顿和留白都是想象力扩散的地方,时刊是为美执旗,不为美定义。”

    密斯董轻合了一下眼“说得很好。”

    鲜少能听到女魔头夸人,骆悦人有些受宠若惊,也不敢居功。

    “最后那句,是您书里写的。”

    大学主修新传,刚进杂志社,骆悦人恶补了不少书,包括顶头上司早年的美学浅谈。

    年份过久,密斯董想不起来了,摆摆手笑道“那会儿年轻不懂事,瞎写的。”

    手掌合上本子,摘眼镜,揉眉心,这个动作代表事情告一段落,骆悦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打完招呼,往外走。

    在门边,她被喊住。

    “之前,是不是你有个亲戚要出画册,找人帮忙写序言的事怎么样了”

    骆悦人回道“还没有定。”

    毕竟堂姐自学画画,也没拿过什么奖,想找业界有分量的人写序言还是挺难的。

    密斯董写了一个邮箱给骆悦人,说有个朋友,在艺术界也算小有建树,可以把作品集发到那边让她帮忙看看。

    小有建树和帮忙看看都是谦辞,能让密斯董开这个口,事情差不多就是定了。

    骆悦人打心里高兴“谢谢您。”

    出了杂志社,去檀樟公馆。

    在车上,骆悦人给项曦发消息说自己马上到,忽有一瞬,疑惑起了密斯董怎么会知道堂姐出画册的事,她并没有在工作的时候说过。

    找人写序言这点子,是佩达想的,当时路易斯也在场。

    可能是他跟密斯董提过

    檀樟公馆位于城北最有名的富人区,跟澜城最大的商场只隔一条昌茂大街,那地方是单行道,只能看见各种豪车开出,开进需要绕湖,走檀樟公馆的另一条专用道,沿湖能看见几只脖颈傲挺的天鹅。

    为了方便骆悦人过来,项曦叫了司机去接她。

    骆悦人本来说不用麻烦,杂志社门口也很好打车,项曦说不麻烦,她现在住梁空的房子,司机也是用他的。

    “怕给你男朋友添麻烦干什么好见外啊。”

    项曦在那头打趣道。

    下车的时候,骆悦人用手机搜了一下望江别墅,离这边真的非常远,无数次他们在棠杏东街分别,她回到家里,以为他也回家去了。

    实际上,他还要坐那么久的车回来。

    她说请他吃宵夜,他要马不停蹄往城南赶,才能掐着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大排档,然后用男人出门都要打扮打扮当借口吧

    “以前,他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菜是自己做的,有住家保姆,项曦平时不怎么麻烦她,因为跟家里闹僵了,她在国外这几年也学会了自食其力,下厨房不成问题。

    她盛好汤,把小碗放在骆悦人手边。

    “不是吧,那时候他爸爸平时也回来,这房子还挺有意义的,他妈妈是华裔,但是从来没来国内,怀梁空的时候,来国内了,因为忽然知道梁叔叔其实有妻有子,他们是开放式婚姻,梁空他妈妈好像是演音乐剧的,可能艺术家,追求极致的浪漫和忠诚吧,接受不了,反正梁家花了非常大的力气求她答应把梁空生下来,她在这里养胎,然后梁空出生,她就回美国了,再也没回来过,她也不跟梁叔叔见面。”

    项曦打量四周“这个房子,他们一家三口都住过,但没有同时住过。”

    高中那会儿,骆悦人只听过梁空出身不一般,他妈妈非常漂亮,并不知道他的家庭复杂到这种程度。

    “再也没回来过”

    骆悦人喝了一口汤,微蹙起眉,“她不跟他爸爸见面,也不见梁空吗”

    闻声,项曦面色顿了一下。

    “他妈妈,好像,很讨厌他。”

    在这儿照顾起居的是梁家的老保姆,有些事项曦也是最近才知道。

    “梁空小时候身体不好是因为早产,他妈妈好像是故意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可能真的不想生他,但身不由己了吧。”

    眼周神经酸涩地跳了一下,骆悦人有些不是滋味“可是,梁空也没做错什么呀,为什么要讨厌他”

    有一次,晚自习回家在公交车上,梁空安慰她对骆文谦放低期待,说她爸爸是学富五车的教授,也可能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低俗男人。

    她口不择言地反驳,你爸爸才是道德败坏的低俗男人。

    他不挂心地笑,说,还真给你猜对了。

    时隔多年,再想到他当时那个笑容,只觉得心脏梗窒一样难受。

    很多时候,他说话总透着一股不在意,什么事都轻飘飘的,不过心,显得人很冷漠。

    或许,是很早就习惯了吧。

    项曦叹气道“唉,这种事,讲不清的,他妈妈也没有做错什么呀,对吧”

    骆悦人点点头。

    感情被骗,有孕在身,第一次来国内,千里迢迢,却失去人身自由。

    挺可怜的。

    项曦给她夹烫好的肉片,又说“不过,也有一点好,她虽然没有陪梁空长大,但起码教会了他一件事,梁空非常尊重女性。”

    “其实蛮难的这点,你看看索卡和高祈就知道了,高祈跟田愿闹成那样,不否认他真的喜欢田愿,但他不够尊重田愿,其实像他们那样的成长环境,所有人都围着他们转,很难发自内心去尊重女性的,他们的爱好像很了不得,所以强加给别人的时候也不自知,但梁空不会,可能受他爸妈的影响很大。”

    一边吃一边聊,等桌上的涮菜吃得七七八八,梁空打电话来了,问她在哪儿。

    她放下筷子,觉得嗓子齁咸,先喝口水压了压。

    “在檀樟公馆跟项曦吃火锅,你要来吗”

    说完,骆悦人看了看桌面。

    “不过没什么菜了。”

    项曦是无辣不欢,有菜梁空也不去,他在那头嗤之以鼻,拉倒吧。

    骆悦人笑了“那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你大概什么时候吃完,我过去接你,一个小时之内行吗”

    这话被项曦听到了。

    她个子高,胳膊也长,越过桌子去拽骆悦人的手机,对梁空表示不满“我们好不容易约一次饭,你催什么催啊,一点素质没有”

    梁空跟她没有好话“你最好看看四周,你在谁地盘上野呢”

    项曦跟他斗嘴“我们马上就吃完,吃完就走,喊十八个帅哥,我带你女朋友去蹦迪。”

    梁空笑一声“她去蹦迪是吧哪个场子”

    项曦以为刺激到某人了,正得意装腔道“不是吧,某些人不是一吃醋就要来砸场子吧。”

    梁空淡淡道“我盘下来。”

    正疑惑,就听电话里头又补一句“亲自去打碟,让我女朋友蹦。”

    项曦把手机还给骆悦人,失望地耸耸肩,还要再说一句梁空坏话“你男朋友没劲,不按套路出牌。”

    吃完饭,项曦接经纪人的电话,骆悦人在客厅翻她的相册。

    高中那会儿项曦就酷爱摄影,骆悦人碰相机,就是玩项曦的机子。

    她保留着把照片打印出来的习惯,身份证大小的相纸,一页六张,每一个被定格的瞬间都值得停下来细看。

    这相册经常供朋友看,有的页面空缺,是因为被人挑走了。

    倏然,翻到某一页,也有一处空缺。

    而空缺旁边的那张照片,骆悦人有印象。

    画面里,是酒吧的dj台,背景是杂乱的排灯被气氛烟雾笼罩,一道强烈的蓝光贯穿而过。

    少年穿一件黑色无袖t,戴着银色戒指的手臂高举,打某种手势,神情冷淡不羁,而他身前的女孩子坐在台上,迎光看去,被一只黑色的鸭舌帽轻盖在脑袋上,强硬的光调里,只露一截瘦削雪白的下巴。

    他的手虚扶在她腰际,是一种无声的保护姿态。

    而她的手紧紧抓着他肩上衣服,因面前遮掩,不自知地坐在最盛大的光里。

    少年是梁空。

    那个女孩子是她自己。

    她甚至能穿透静止的画面,回忆起当时发生了什么,索卡推她下去跳水,把她吓坏,梁空在哄她。

    记忆里,只有变缓等着随灯光切进的音乐鼓点,和梁空俯在她耳边的声音,她不晓得下面有那么多人在看。

    烟雾缭绕,异色灯光。

    他们只是自顾自地贴耳说话。

    骆悦人想要这张照片,项曦点头说行,大方抽出来递给她,然后又指旁边的空缺。

    “这张,梁空拿走了。”

    她问项曦那张是什么,项曦卖关子不说“你问梁空就知道了,他好像一直都放在钱包里。”

    半个小时后。

    梁空将车子开到檀樟公馆门口,给骆悦人发消息,让她出来。

    骆悦人上了车,就把那张照片递给他看。

    “项曦说你也有一张,给我看看可以吗”

    手心朝上,两手并在一起成一个小碗状,跟乞讨似的。

    梁空笑了笑,把黑色的皮夹抽出来,配合着,先轻敲她额头一下,再跟打发叫花子似的,丢进她掌心里。

    骆悦人将钱包打开来,照片在中央很显眼的透明夹层里。

    她放轻动作抽出来看。

    是她抱着妹妹的照片,应该高三暑假在城郊度假,背景里有露天影布放着泰坦尼克号,她穿吊带裙子,肩上是黑色的小猫纹身,冲着镜头笑。

    照片左下角有一点深色。

    她翻至背面的白底,看的更清楚了,像是被用力握出了皱,什么液体沁进去,成了干燥的绛红色。

    她问梁空“这个照片怎么弄脏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