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24挺芙蓉

作品:《独你悦人

    回到观棠新居已经很晚。

    骆悦人进了小区门口的便利店, 十九岁刚好挑了几样熟,食站在前台结账,看了她一眼说她脸色不太好。

    思绪回拢那一刻,炽白的灯光, 在她眼底豁然跳了一下, 仿佛一帧重要的画面被抽去。

    一瞬间,她连自己进来是要买什么都忘了, 在十九岁关心的视线里滞了两秒, 她才恢复如常, 随口应着声, 去饮料柜那边拿了一瓶饮料。

    十九岁等她一起出去, 便利店的自动门在她们身后合上, 分别前两人聊了几句下周去荔城外景拍摄的行程安排。

    一路上,骆悦人攥紧那瓶饮料脱离保鲜环境, 朝外散着寒气。

    她跟那瓶饮料一样, 像在失温。

    仿佛她还站在柳芸芸家的老小区外, 听那段年深月久的录音。

    直到浴室的热水当头淋下, 水雾氤氲里, 她将湿漉漉的长发往后抹去, 浸着水的眼睛睁开, 虚无盯着某个焦点。

    这一觉仿佛睡在混沌里。

    不见天光的凌晨三点半, 她醒来过一次, 犹豫纠结着拿过床头的手机。

    忽然亮起的屏幕光, 叫眼睛不适,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已经点开跟梁空的对话框,看着上一次的聊天记录。

    她说晚安。

    k:嗯。

    简短的话, 久久搁置。

    她生出另起新篇的勇气,最后还是因为时间不妥,退了出去。

    但她没有就此睡着,按开床头的护眼灯,侧躺在被窝里,打开了自己的个人公众号。

    高中毕业后,澜中文学社的公众号也转交下一届,一届不如一届,缺乏有所热爱的人打理,渐渐从日更到停更。

    还有之前的社员就此发过微博感慨

    人生会有无数这样的时刻,宣告着青春真的结束了,那些曾经借着高考心愿栏投稿表白的人,没有人再阻止你们谈恋爱了,你们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吗

    大学时,因为某个传媒课的课程要求,需要建立并运营个人的社交媒体作为结课作业,骆悦人创了一个新号愉己,把自己之前在澜中发过的文章也都搬运过来填充内容。

    她做得很用心,也拿了这门考察课的最高分。

    后来,这个公众号也没有搁置,她陆陆续续分享自己日常记录的照片和一些随笔小诗,更新不定。

    随性中可窥用心经营的精致,后台常能收到一些深夜留言,说她的文字细腻戳心。

    也有那么几句算得上文艺小众的句子,被读者发博或者挂在个性签名里。

    最出圈的是那句

    世事如浓雾,贪欲如缚线,因为你的存在,我爱这兵荒马乱的人间。

    有人问过她的那个“存在”是什么。

    她那时没有回复。

    偶尔回头看会觉得,是不是人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很容易无病呻吟,可另一些偶尔,又觉得,如果那些难以付诸于白话的渴望,对爱,对美好,对深陷泥沼时有人带着光来拉你一把的渴望,是无病的话。

    那这世界,应该呻吟刺耳。

    她永远都会爱那些譬如月亮的隐喻。

    缠绵凄切又讲不清,亦是存在。

    第二天中午,骆悦人在自己的工位上补了一觉,脚不沾忙了一上午,一趴上桌,仿佛骨头都是沉的,硬邦邦的台面都像软云一样,叫她很快睡过去。

    还是服装部的同事过来给她送落下的手机,说她电话响了,她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一刹间叫她分不清梦里梦外。

    她呆呆拿着手机,听同事临走前调侃了一句“谁呀,名字还要用字母简写,谈恋爱啦悦人”

    “没”

    因为经常跟电视台的人打交道,让人知道她跟金主爸爸私下有联系,到时候不好解释,说这是我前男友,之后会更麻烦。

    单音刚落,电话因为长久未接自动挂断了,屏幕之上,显示的未接来电已经有两个。

    间隔了十分钟打的。

    骆悦人连忙回拨过去,只嘟了两声,梁空那边接的倒是很快。

    “不好意思呀,手机落在同事那儿了,我刚刚午睡才醒。”

    梁空说“听出来了。”

    本来还睡意惺忪,闻声,骆悦人神经一凛,脑子里自动回放,她刚刚的声音好像软绵绵的,再羞耻点说,有点哼哼唧唧的。

    像撒娇。

    两颊唰的一下热起来,办公室的热风仿佛照着她一个人吹,整个人都迅速燥起来。

    醒了,彻底醒了,被臊醒的。

    电话两端的安静,起码持续了半分钟。

    他应该能听到她们办公室开选题会前的热闹,两拨人在唇枪舌剑地讨论,间杂着其他同事的八卦笑语。

    独她静然,小小的呼吸声顺着电流音送来他耳边。

    梁空“说话。”

    骆悦人低低地横声拒绝“我不说”

    随即就听到那头无语又有趣地低笑了一声,梁空提醒她“没让你用刚才的声音说,你正常说。”

    骆悦人委屈辩解“我没有不正常我只是刚睡醒。”

    梁空打小就掌握跟女人讲道理的精髓,她们想强调什么,应和就行了。

    “刚睡醒,挺好的。”

    骆悦人“”

    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敷衍话

    她低头,手指抠着桌上文件纸的边角,卷起,又捋平,再卷起,好几次后,出声问他“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呀”

    “欠你顿贵的,问你什么时候方便,这周六”

    哦,在她家小区外川味面馆那次。

    通常说请人吃饭都是当周,顶多隔周,哪有他这样隔了大半个月才来问什么时候方便的

    骆悦人中间是想过这茬事儿,但没跟他提,又不是真的要讹他,她以为梁空肯定忘了。

    现在这是想起来了

    “其实,你可以装作一直忘了。”

    大度的话里透着一股要跟他计较的反讽,梁空听出来了,还挺欣慰她这些年有这份长进,挺好的,以后不容易被人骗。

    他声音放低,眉眼温淡的说话样子,叫进来送文件的助理神情一愣。

    这位助理资历颇深,从他爸跟到他哥,现在又来他身边做事,说是助理,在总公司挂的是副总级别的职称,见过风浪,虽然惊讶,但很快不露于色,如常地轻合上门出去。

    “没忘,我安排呢。”

    行吧,成年人社交都是要彼此给台阶下。

    骆悦人暂信鬼话,也不问他,你那样有本事,什么安排要这么久,难不成是你要自己下田去插秧种水稻吗

    那个“哦”字拖了音,硬邦邦的,饶是梁空听了都接不下去话,隔着手机都能听出她有一身的小性子和不乐意。

    梁空自认为这些天忙得没空得罪她。

    “骆悦人,你怎么回事啊周六行不行”

    故事要怎么往回翻,又该停在那一页,指什么句子问他当时深意呢。

    她看不懂的还是太多了。

    “我没事,这个周六我没有时间,我在外地回不来。”

    拍摄行程倒不是很赶,但是她有一个上门访问是之前约好的,去采访一个新锐设计师。

    这个女设计师在圈子里风格独树一帜,也是出了名的难搞,能答应这次的人物采访,并把她新展的独家物料给ioneer,也是意料之外。

    密斯董很重视。

    夏琳本来以骆悦人经验不足,提出想要陪同前往的意思,女设计师那边拒绝了,理由也像她的设计一样,很有个人风格。

    说她刚搬了新家,不欢迎太多陌生人。

    所以登门那天,骆悦人连摄像师都没带,自己一个人去的,提着简单的采访设备和一份她自己准备的礼物。

    地处南方的荔城,十二月仍缺乏凛冬气息。

    别墅外的小花园,青跗红萼,肆意生长,米色的铁艺门透出院里小径幽幽的景象,按了门铃后显示屏接通,她俯身凑近,礼貌地报上姓名和来意。

    回答她的是一道男声。

    “稍等一下。”

    她盯着已经显示连接结束的屏幕,仿佛什么旧墨迹,浸了水,晕出一种崭新的活泛。

    太熟悉了,这个声音。

    门栏疏疏,骆悦人就看着那个穿淡蓝衬衫的年轻男人,从绿荫深处越发清晰地走过来,站立门后,扭开锁闩,将最后一点遮掩去除。

    他冲着她,笑容一如往日温和,声音端端如旧的清柔。

    “好久不见,骆悦人。”

    看着眼前的裴思禹,骆悦人有点回不过来神,目光望望里头的房子,又木讷收回,重新落到他身上“你怎么会在简雯”

    裴思禹让出门边的位置,邀请她进来,大大方方道“男朋友,准确来说是未婚夫,我们国庆刚定的婚,她一早就进工作室了,还没出来,你要不要先喝点东西等一下”

    艺术家总在颗粒无收的瓶颈期和走火入魔的输出期之间反复横跳,骆悦人见过不少有特殊创作癖好的人,对这种不寻常,一直抱以欣赏和理解。

    进了客厅,裴思禹招呼她坐在沙发上,端来两例小点心。

    美式田园风格的装修看起来非常宜居舒适,拉夫劳伦式格纹与大面积的绿植原木相得益彰,随便一看就能瞧出主人家在装修时独到的审美和用心。

    裴思禹走到开放式的西厨岛台后,熟练地布粉做咖啡。

    间隙,讲了一下他跟简雯的相识相恋。

    简雯在波士顿读艺术管理的硕士,大他四岁,联谊认识,他当时作为交换生一心想留在美国,最后还是跟她一起回了这个所谓的养老城市。

    咖啡被轻置到骆悦人面前时,他躬身,面带微笑说“挺好的,没有了以前的那些执念。”

    骆悦人没懂他所谓的“执念”是什么,也不太好问。

    抿入的咖啡在舌齿间迸出醇香苦涩,她才慢一拍对照出,跟梁空重逢几乎没什么尴尬可言,那点生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不久,一身茶色棉麻长裙的简雯从工作室出来,本人要比想象中亲和得多,也直来直往,跟骆悦人说,她不怎么爱接受采访。

    “国内的时尚媒体”简雯点到为止的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作为行业内的人,骆悦人懂。

    比较夸张,哪怕针砭时弊也常常拘泥于表面功夫。

    有时候吹彩虹屁都吹不到点子上,媒体人去采访艺术家本身就是存在一定弊病的,因为前者掌握的是传播技巧,善于提炼关键字眼,而后者希望传递的态度,往往不能一言蔽之。

    “裴思禹说你是他高中同学,说你特别认真,高中那会写的文章就特别好,很有个人风格,然后我去看了你的公众号,能感觉到你对生活里细小美好的捕捉,我就开始期待这次采访了。”

    原来是这样才答应杂志的采访邀约的。

    这趟行程一共三天,原本采访定在第一天,简雯兴致忽起,提前带骆悦人去看还未布置完的展厅。

    骆悦人带上相机去记录,晚上回酒店,又把采访提纲修改了一遍。

    她觉得简雯身上还有更多柔软灵气的部分可以挖掘,中规中矩的问题,反而体现不出来她的独树一帜。

    第二天,又回到那栋花团锦簇的田园别墅。

    还是裴思禹来给她开门,头顶带着一个彩色的尖尖流苏帽。

    骆悦人惊讶道“谁过生日简雯”

    裴思禹一边领她进去一边说“是我们的猫。”

    里头更热闹,来了很多简雯和裴思禹的朋友,大家很认真地给小猫庆生,都带了自己的猫猫来赴宴。

    场面相当夸张,仿佛来到什么神仙猫咖,个个打扮精致,上蹿下跳,颜值爆表。

    裴思禹拿了一个小帽子问她要不要入乡随俗,骆悦人接过来说好啊,又笑了说“没带礼物。”

    简雯听到了,朝这边招了招手“没事,刚好缺个人唱生日快乐歌,要不献歌做礼”

    烛火灿灿,众人拍着手,骆悦人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送给那只叫“尤尼”的小猫,全程仪式感十足。

    裴思禹抱着猫,跟骆悦人闲聊“你比较喜欢狗对吧”

    “嗯。”

    这样漂亮的小猫,爱猫人士通常都会忍不住上手抱,骆悦人拿逗猫棒挥了挥,甚至有点不得其法。

    她的确更喜欢狗一点,但不知道裴思禹是怎么知道的。

    “高中那会儿,梁空养的柴犬,你就很喜欢抱,他以前从来不带狗出来,后来经常带出来,是为了给你玩。”

    骆悦人想起那只毛茸茸,又自带治愈笑容的小豆柴了。

    “妹妹吗”

    裴思禹低头撸着银渐层的脑袋,笑说“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除了梁空,只有你会叫它妹妹吧。”

    她知道的。

    知道的也很晚。

    那时候已经高考结束,有一次跟梁空出来玩,狗在附近做保养,他们去接,然后直接到包厢。

    那天朋友带朋友,巨大的u型沙发坐得半满,台球桌那还簇了一帮男生,有很多骆悦人都不认识。

    但看打扮,隐隐猜到是索卡的朋友。

    对于梁空会养柴犬,骆悦人一开始也很惊讶,她以为他这样头发丝儿都透着拽劲的大少爷,会热衷养大型犬,不说阿拉斯加,好歹是只金毛。

    而这只叫“妹妹”的小柴,小个头,脸圆圆,天然的微笑唇看起来好治愈,特别软萌,跟梁空的气质一点都不搭。

    她没有发现,只有她喊狗狗名字,其他人过来逗狗,都很默契地称呼小公主。

    临近散场,骆悦人去一趟洗手间,听到有个女生问索卡“你们怎么都叫它小公主啊梁空不是叫它妹妹吗”

    “这狗跟梁空平辈,人家喊妹妹,你也喊妹妹,干脆梁空他爸梁建河,你也跟着叫爹得了”

    “那骆悦人怎么喊妹妹”酸溜溜说完,那女生后知后觉,又自己接着话,“哦,他女朋友是吧,不过,也长久不了,梁空跟她谈了有一阵子了吧是不是要分手了算日子也该腻了吧。”

    索卡好笑一声说“你算的什么日子”

    那时候,她很顿感,听到这样的话,既不会生气也不会多想,梁空说它叫妹妹,她就一直叫妹妹,心无旁骛,坦坦荡荡。

    裴思禹察觉到骆悦人的神情变化,招呼完旁边的朋友,给骆悦人拿了一杯热饮来。

    梁空是他提的,见她有所反应,很自然地切进话题。

    “高中毕业之后,你和梁空还有联系吗”

    玻璃杯上透着薄薄温热,熨帖掌心纹路,她手指摩挲一个来回,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说联系,从那天梁空出国,自然就没有了。

    可大一寒假,她去洛杉矶找过他。

    那算联系吗

    他尽地主之谊请她吃了一顿昂贵日料,敞篷车跃进西海岸的暮色,也看过灯火,异国风情里走一遭,顶多算打扰了他吧

    隔了这么多年,她又遇见他,甚至那人,昨晚还发消息问她,周三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惦记着还她那顿贵的。

    没提游艇那次,也没提相亲那次,骆悦人说因为工作关系在电视台遇到梁空了,见过几次面。

    裴思禹说“他变化应该不大吧”

    骆悦人哪能说上来,她自己都好奇梁空梁空变了没有。

    裴思禹笑了笑,很了然“他这个人是不会变的,宁缺毋滥,看着游戏人间,实则死心眼。”

    高中的裴思禹,不会这样评价梁空,听这话,骆悦人更能感觉到一种时过境迁。

    所有人都不在原位了。

    她喝了一口饮料,握着杯子,想起一件事来跟裴思禹确定。

    “你知道梁空高中住哪儿吗”

    “城北,檀樟公馆。”

    原来他住在檀樟公馆啊,那么远,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一个人傻乎乎以为他一直住在对街的望江别墅,隔三差五就能跟她一起吃早餐。

    也不是傻乎乎吧。

    那时候,她好像对他,太不上心了。

    很多事情,她都习以为常地不做多想。

    明明有很多次都能发现奇怪之处,可那时候,他在她的生活里太无关紧要了,无关紧要到连奇怪之处都泛人问津。

    荒谬到什么地步,曾经有一天,她在晚上约梁空出来吃夜宵,他也出来了。

    “梁空,你作业写完了吗”

    那时候,她每次晚上打电话给他,不知道说什么,就会问他作业写完了没有,一回两回,弄得像查岗。

    他听多了,估计也很无语“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回家就写做作业的。”

    想想得确实是,他有时候回家连书包都不带。

    “我妈妈今晚不在家,我现在还不想睡,可以去你家跟妹妹玩一会儿吗”

    他自然没法答应,开口就是天衣无缝的理由“狗不在家,送去宠物店了。”

    骆悦人许久没回复。

    以为她是玩不到狗很失望,梁空正说着别的时间。

    骆悦人抢白道“那不找狗玩,找你可以吗”

    那边静了两秒。

    “到底找狗,还是找我”

    骆悦人说“找你。”

    “你现在方便出来吗”她犹豫着说,“我请你吃烧烤,或者你不想吃烧烤”

    没等她话说完,梁空就答应下来,问她现在在哪儿。

    “我现在在家,等会儿出门,我们在大排档门口见”

    “那你先去点,不用等我,我大概四十分钟后到。”

    她便疑惑“怎么这么迟,你不在家吗”

    “我男人出门不得打扮打扮”

    骆悦人“行吧。”

    他不是那种有脂粉气的男生,而且就只是在门口撸个串而已,也要打扮那么久吗。

    等他来了,骆悦人上下打量“你这也没打扮啊”

    “不好看这叫清水出芙蓉。”他说得一本正经,拖开一旁的塑料椅子坐下来,桌上是骆悦人已经给他倒好的饮料,放久了,碳酸散了不少,喝起来没冲劲,只觉得甜。

    “你对我形象有意见可以直说。”

    骆悦人摇头“不是。”

    只是不知道这四十分钟打扮到哪儿去了。

    梁空看着她。

    骆悦人有点不自在,露出一个软软的笑说“那个,其实你这样就挺好了,挺芙蓉的。”

    那应付的语气,跟那种直男敷衍女朋友说,你素颜就最好看了有一拼。

    宵夜结束,他们就在巷子里散步,绕小区半圈,刚好走到人迹罕至的棠杏苑后门。

    门旁边就是一家没有招牌的废品回收站,大爷是个勤快人,纸壳和旧书堆得整整齐齐,之前还帮他们打过掩护。

    因为忽然碰见梅惠从小区里出来。

    梅惠平时很少走小区后门,这边临一条老街,清早傍晚都是些大爷大妈嗑瓜子下象棋,还有个看起来就寒酸的废品回收站。

    之前在这儿闹过小摩擦,梅惠嫌他们素质低,宁愿绕路也不走这里。

    那天不知道怎么就从后门出来了,骆悦人远远看见,吓了一跳。

    废品店门口摊了一堆纸壳,最大的是装洗衣机的,搁在掉绿漆的地磅称上,梅惠避让着走过去的时候,骆悦人就蹲在大纸壳里。

    在她的视角,站在外面跟大爷聊天的梁空,很高,这种死亡视角,非但看不出颜值bug,反而显得他下颌线愈发利落冷峻。

    她听到金属下沉的碰撞声。

    咚的一下。

    是梁空在地磅的钩子上坠了一块扁圆柱形的码。

    他真跟过来卖破烂似的,问大爷这个码是多少斤的。

    大爷跟他说了个数,又教他怎么看斤两,他倏然弯下身,骆悦人感受到他靠近,近到触手可及,但他故意没看她,只是去数指针的格子。

    “八十五、八十六”

    大爷说“大差不差吧。”

    那是她的体重。

    骆悦人瞪他

    梁空视而不见,还煞有其事问大爷“多少钱一斤”

    骆悦人气得伸胳膊出去打他一下。

    大混球真拿她当垃圾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