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21三角梅

作品:《独你悦人

    每个学期, 班里都会用班费置办一些东西,文科班男生少,听女生们的意见买了很多角梅的盆栽, 就放班级外的窗台上,两边是紫塔,中间是绿樱,一盆挤一盆地码着。

    其他班也会养盆栽。

    例如摆两盆半死不活的水仙, 或者怎么也不会死的仙人掌。

    这一份花团锦簇, 整个澜中, 高十九班独一份。

    因为有骆悦人负责养护。

    她随她的教授爸, 从小就懂这些种花修枝的雅。

    角梅的绿樱是看着就娇气的品种,花瓣从粉红渐变至青白,光照变色, 越晒越艳。

    时逾寒露, 澜城早晚温差大, 花开浓簇, 艳而仙气。

    花期修剪才利于角梅二次开花, 昨晚骆悦人特意在家里找了一把圆头剪刀放在书包里,带到学校来, 趁着大课间来修。

    她想着事儿, 用小剪子机械地将花枝打薄。

    十四班刚好在她班级楼下,梁空手肘搭栏杆, 头后仰着,正眯眼晒太阳, 直直被掉下来的花砸脸上了。

    他拿起来嗅一嗅,朝上喊“谁啊”

    “咯”的一声,徒长枝修得过短, 骆悦人猛然回神,朝下探出头。

    她穿着秋季校服,短发及肩,发梢自两颊垂下,微风里轻颤,慌忙说了一声对不起。

    “你没事吧”

    梁空见是她,把那朵红色的角梅懒懒别在耳边,艳花仰面,声音也懒懒的。

    “等着吧,讹上你了。”

    讹人的话是他说的,真正提要求的人却是骆悦人。

    晚自习前的天还没有黑透,墨蓝浓橘都是沉郁的调子。

    梁空上楼来找裴思禹,口袋里那一小枝绿樱,即使悉心揣着,打火机都不敢放兜里,怕碰坏了,花瓣还是慢慢缺水干瘪了。

    人到楼,裴思禹没见到,没想到会被骆悦人一把拽到昏暗楼道里。

    四楼靠这边没有教室,站在楼道里,静得要命,像踩着楼的灯火和闹声。

    不知道哪个班的女生被男生逗到恼羞成怒,忽然破口大骂,比喻词用得太花里胡哨,骆悦人一下没忍住笑。

    他眼睛漆亮,四目相对。

    梁空倒不尴尬,悠悠闲闲问“拉我来这儿干什么啊”

    骆悦人“我想问你,你最近忙吗”

    梁空问哪方面。

    骆悦人沉了沉心思,支吾道“就是,你那个亲戚开的会所,你可以带我去吗”她有备而来地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不想给他多添麻烦,“我成年了,应该可以进去了,对吧”

    会连她生日都不知道么,要是不知道,没开学那天在曼国会所,他也不会立马猜她没成年是谁带她进来的。

    可他此刻装得跟真的一样,动作毫无破绽地从她手接过那张硬卡,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带到自个视线里来。

    身份证很新。

    小小的照片里,她就留着此刻的及肩短发,看镜头的时候表情有点懵,比真人看着还要显小一点。

    他多此一举,故作恍然“生日秋分”

    “嗯。”

    正常人给别人看自己的身份证多少都是会不好意思的,骆悦人也不例外,她微踮起脚,伸手把自己身份证拿回来,“可以吗可以带我去吗”

    梁空“你要去找那个阿ay”

    骆悦人点点头。

    这种事,梁空比她懂,也立马能猜得到她要干什么。

    “你妈知道吗”

    骆悦人愣愣地看着梁空,摇了摇头。

    他看起来吊儿郎当,但说话屡屡叫人惊讶,很成熟,总能想到她想不到的。

    “你不打算告诉你妈”

    她不是不打算,是不敢。

    谁敢抽走最后一块积木即使塌势是久积而成,你敢当最后一根稻草吗,更何况,她心有偏私,始终不肯相信她的父亲真的已经坏到这种地步。

    “我还没有想清楚。”

    梁空说“没想清楚就慢慢想,我再让人帮你打听打听。”

    她轻拧着眉,说了声谢谢。

    本来想跟她开个玩笑叫她别这么客气,他兜里还揣着她剪的花呢,礼尚往来么不是,可一看她满脸愁绪,连玩笑也开不出。

    那朵可怜巴巴的小花,被他捏着细细的梗,在兜里转啊转。

    出生在一个极复杂的家庭,梁空从小就比同龄人早熟。

    在他看来情绪是很私人的东西,哪怕是高祈项曦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不到必要,他也绝不会插手去管他们的事。

    就好比邻居院子里开的小花被风雨打斜了,看一眼就看一眼,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和善心跑进去扶一把。

    可面前这妞一皱眉,他什么闲工夫和善心都有了,整个人都佛光普照似的。

    没办法,他太喜欢这小花了。

    别说是跑进去扶一把,恨不得就守她旁边,希望她的世界风调雨顺,温暖如春。

    “没必要因为知情就觉得自己有错,你爸乱来,又不是你放的风,你不也是无辜的么。”

    闻声,骆悦人抬眼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言辞里的好和坏都格外轻飘飘,仿佛那都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她没有这份释然。

    “可是我没有告诉我妈”

    梁空打断她“你告诉她也不一定是好事,你可以想想,如果她知情她会做什么决定,你现在高,他们大概率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你高考,到时候你妈没找准还要在你面前装无所谓,劝你别受影响,你们一家都累。”

    想了想,很可能是这个样子。

    可她不死心。

    “那你之后可以带我去吗”

    “行是行,但你不一定见得到,她不是天天都去曼国,你也不是天天有假,帮你留意着,之后约你吧。”

    “谢谢你。”

    梁空笑,按了下自己的后脖颈“怎么那么多谢谢要说。”

    骆悦人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太礼貌客气了,没想到他下一句说“还挺废话。”

    骆悦人“”

    大概物以类聚,她身边的人大多和她相似,骆悦人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梁空这种人。

    她听他说话,时常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一开始你会觉得这人是不是欠缺一种委婉,后来又会怀疑,好像是自己太拘泥世故,远不如他肆意无束。

    “那我请你喝奶茶吧,你晚自习结束可以在二楼等等我吗第二节晚自习我们班要讲卷子。”

    那个数学老师经常喜欢拖堂。

    梁空已经准备走了,闻声停步,没回头,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调子“你都发话了,我能不等你吗。”

    说完,他踩着楼梯回了楼。

    骆悦人心虚得厉害,怕跟他同时出去引人误会,在楼道多待了几分钟,才回了自己班。

    第二节晚自习,果然不出她所料,发量感人的数学老师听到下自习的铃声,亲切地安抚大家归心似箭的情绪。

    “同学们,稍微等一等,我们把最后一小题一起讲完。”

    数学卷的最后一小题可不是什么简单小题,等讲完,整个楼都快走空了,就十九班亮着几排灯棒。

    老师收拾教案一走,后排几个男生怨声颇重地收着书包,很快也散去。

    骆悦人特意从天井楼梯下的二楼。

    十四班连门都已经关上了。

    教室的门是不锁的,她推开一条小缝往里看,空空如也。

    会不会等的太久,梁空已经走了

    她正叹着气,忽然感觉身侧一亮。

    灯光次第,头顶一盏盏柔黄的灯泡簇出光,延伸到左边尽头的楼道,而梁空身高腿长,正靠着墙,站在那儿。

    灯就是他刚刚打开的。

    她站在他班级门口,隔着半条空荡又明亮的走廊,看着另一头的梁空。

    原来他在另一边的楼道口等她。

    第二次了。

    这种二选一,他们又是不打招呼地完美错过。

    她着急跑过去“我以为你走了。”

    梁空按灭了一些灯,她靠近过来的身影就忽而变得绰约朦胧。

    明明夏天已经彻底过去,除了那些练体育的特长生,几乎见不着人穿短袖,可她小跑过来,像另一种意义上的夏天降临。

    他就站在那儿。

    “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骆悦人到他身边停下步子“对不起啊,我们班拖堂了。”

    他没有还她一句没关系,只说“反正我今晚没事干。”

    其实手机里的消息没断过,因为今天还是某个狐朋狗友的生日,哪怕沾不着周六周日,怎么着也要简单庆祝一下。

    连忙着学习的裴思禹都在,但梁空说家里有事不过去了。

    一心一意等着她从楼上下来找他。

    “走吧。”

    真的已经很迟了。

    不仅校门口人影寥寥无几,连一向人气火爆的奶茶店都不需要排单。

    她点了黑糖珍珠奶茶,梁空提醒她,换个别的,大晚上喝这个,半夜都要睡不着。

    骆悦人想了想,不仅执意要点,还点了大杯“没事,我今天晚自习都没怎么听,我晚上回去要自己看书,睡不着正好。”

    话里带着点赌气意思,就像小孩儿闹绝食,饿死我算了。

    当然,这小小的幼稚劲,不是冲他来的,但她愿意分享这样的情绪给他,也是一种变相的亲近。

    梁空要了跟她一样的,中杯。

    好学生没有带手机到学校来的习惯,她正低头在书包夹层里翻着纸钞,只听前方滴的一声,收银已经扫了梁空的码。

    骆悦人书包还开着口,一双小鹿眼瞪大“不是我请你吗”

    他惊讶都不带惊讶一下的,平平一句“哦,那下次吧。”

    “可是”

    他思路清晰“下两次。”

    骆悦人慢一拍,点头“好。”

    刚出奶茶店,骆悦人要往公交站去。

    忽然,路上缓缓开来一辆熟悉的黑色奥迪,她视力不是很好,一下着急地去拽身边的人“梁空,帮我看看那个车尾号”

    梁空没等她说完,目光往那边一眺,直接回道“你爸的车。”

    骆悦人吓得立马躲到梁空身后,梁空被她抓着半个胳膊,肩膀朝下一沉,一瞬间半边身子都僵住了,血液倒流似的发麻。

    那车就在他眼前开过去。

    “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爸爸大概是来找我的。”

    以前她也有回去晚的时候,骆文谦也不是第一次来学校接她。

    明明很寻常的一件事,可她现在不愿意坐骆文谦的车,不愿意被他找到,甚至会想就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一点出格的事。

    被发现也没关系,刚好她可以破罐破摔地去质问他,你不也做错事了吗她心里思绪萦回,歹念丛生,人却一动不动乖乖挨在梁空身边,欠缺执行力。

    最后一班29路的公交开过来。

    她没多想,避开骆文谦的视线,急忙拽着梁空上了公交。

    车上灯光明亮,硬币是她投的,找位子的时候车已经开了。

    她扶住杆子晃了一下,才想起来回头“你回家是坐这班车吗”

    他回家从不坐公交,甚至不是这个方向。

    被她盯着,梁空说“公交也行吧。”

    在后排找了双排椅坐下,骆悦人把书包放在腿上,手里还有一大杯奶茶,心想他可能是车接车送上学的。

    之前在保龄球馆前那辆黑色的轿车她在亲戚家见过,是保姆车。

    她跟他之间,其实还没有熟到可以聊家长里短的程度,可梁空偏不凑巧地成了这件事的唯一知情者。

    她无法将这样的烦心告诉第个人,却也无法那么坦然的跟一个不太熟的男生主动聊这些,即使她很希望和人聊聊。

    沉默是梁空先打破的。

    “你跟你爸关系很好”

    “以前吧。”

    她嘴硬不肯承认,却又忍不住怀念,喝了口温热奶茶,在公交颠簸里,不自禁分享她的童年小事。

    骆文谦是一个很注重体验与过程,却不那么在乎结果的父亲,小时候很多梅惠不愿意参与的亲子活动,都是他一直陪着骆悦人做。

    他会随着她年纪增长送不同的书给她,每一本都认真写了赠语,每一件细微小事上都关注着她的成长,教她做陶,教她修花,教过她那么多人生道理。

    他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说着,骆悦人手指按紧了奶茶纸杯,下颌忍不住抽了抽。

    他现在一点都不好。

    “我知道出轨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可我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没有良心地心疼他,我不明白,他那么好,为什么要变成现在这样”

    梁空没出声,一直听她说完,听她声音里隐隐带上哽咽。

    她深陷浓雾的迷茫,他就陪她站在雾里。

    直到骆悦人把视线转过来,似乎期待他可以说点什么。

    梁空喝了一大口奶茶,丢出四个字“放低期待。”

    放低期待,是最简单粗暴的自我救赎。

    骆悦人不太懂,“比如”

    “你可以这么想,你爸爸不止是个学富五车的高知教授,他也可能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甚至道德败坏的低俗男人,这很正常,不要过分放大一个人的优点,就觉得他浑身发光,明暗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

    寻常人的情感永远比道理过脑快,她从小就崇拜骆文谦,一下没忍住,下意识顺话反驳道“你爸爸才是道德败坏的低俗男人呢”

    梁空勾了唇角,笑容浅薄。

    “还真给你猜对了。”

    一瞬间,骆悦人所有的表情都在脸上僵住。

    嘴巴微张,是一个无声的“啊”,等她反应过来,更加对自己刚刚的口不择言心生愧疚。

    她再看梁空时,他表情依旧冷淡,没有半点介怀和难过,无所谓到叫人有些怀疑刚刚那话的真假。

    可她的确零碎地听过,梁空的家庭很不一样。

    譬如,看电影那天,不知道谁没眼力见的说到俞晚梨,又说高二有个小姑娘最近在缠梁空,跟俞晚梨是一个类型的,在争谁好看。

    项曦当时说,没必要在梁空面前比较谁美,反正都没有他妈妈漂亮。

    车厢内的灯影晃了一下,骆悦人忽然想到,独特的人连痛苦都是独特的,深刻的,是不易被人了解的。1

    梁空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叫他沉默的部分,从来不是世俗能随意共情的平庸烦恼。

    公交在无人的站牌停下,开启后,又闭合,继续向前。

    “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骆悦人没有收回目光,像在思考“你好酷啊。”

    梁空笑了一下,细分辨,会发现那笑里有点害羞、有点不自然的意思,但他很快不形于色,只波澜不惊地说“以后教教你。”

    骆悦人没说话,拿自己的奶茶杯碰了碰他手里的,小小碰撞,像是某种约定。

    梁空手里的奶茶杯保持着倾斜的姿态。

    他好像也因这小小的碰撞,在倾斜。

    朝她倾斜。

    随后路上的话题轻松不少。

    说到刚刚在奶茶店门口,她忽然拽着他上公交,她看着瘦,手劲真不小,他猝不及防朝前一大步,差点踉跄,随着她横穿马路。

    末日奔逃一样的风风火火。

    梁空啧声“什么怪力少女。”

    她这会儿倒没有不好意思了,不仅大大方方承认,还说起自己的英勇事迹来。

    扳手腕超强,还经常帮班里的女生拧瓶盖。

    梁空记得她高二运动会拿了八百米第名,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学体育的,身量大她太多。

    她看着柔柔弱弱,起跑也没有什么冲劲,但全程匀速,还挺赏心悦目的。

    结束后,他们班的同学来送水,有个男生按她的肩膀,她让了一下,应该是礼貌地说不需要。

    梁空当时在看台。

    身边朋友问他在看什么,他顶着灼目日光,压低了帽檐,蹙眉说“文科班的男生这么没有分寸感吗”

    自己长跑是还不错,因为跟着骆文谦有晨跑的习惯,在公园、在湖边,遇到不认识的植物,骆文谦还会停下来给她科普,换了房子后才停了。

    她不想再提骆文谦,便没有将这个话题延续下去,看了看车窗外。

    “你家在哪一站下啊”

    梁空反问“你在哪站”

    “棠杏东路。”

    梁空“我差不多也在那附近。”

    骆悦人想了一下,她家附近能配得上梁空的房子,好像只有对街的望江别墅。

    她问了,梁空嗯一声。

    还真给她猜对了。

    可骆悦人又纳闷“我怎么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你呀”

    “你很想遇见我吗”

    寻常一句话,被他一说,忽然有种让人接不下去的暧昧感。

    骆悦人低头,咬住奶茶吸管“我只是觉得,那么近,我应该遇见过你的。”

    他是那种不会泯于人海、擦肩而不识的人,不是吗。

    “我们那边的人早上都会在那一条街吃早餐,公交站也在那儿啊”她理所当然说着。

    随即想起来,这人不坐公交上学。

    梁空说他早上一般起不来吃早餐,又问她推荐个早餐店。

    然后第二天一早,热气腾腾的馄饨铺子,骆悦人背着书包,隔玻璃看着里面往一张纸巾上挑葱花的高大男生。

    穿着跟她一样的校服。

    骆悦人要了一碗馄饨,走过去跟他拼桌,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安利。

    “这家好吃吗”

    梁空“老板比较实诚。”

    葱花香菜撒了一大把,挑了好一会,要不是骆悦人过来了,他不打算吃了,胃口跟着耐心一起耗完了。

    骆悦人放下书包,很快她的早餐也被送来,一碗馄饨和一个用小碟装着的带壳茶叶蛋。

    “他们家的茶叶蛋也好吃,你要吗”

    梁空说行,正要去拿,老板娘惊讶道“悦人,你同学呀”

    她点点头“嗯。”

    梁空那个茶叶蛋是老板娘免费送的。

    他慢条斯理剥着壳,挺受宠若惊“跟着你混,待遇还挺好。”

    骆悦人低头将蛋黄剥出来丢掉,小声说“因为我爸爸之前帮他家的儿子写过推荐信,他们之前打官司,律师也是我爸爸介绍的。”

    她忍不住去说骆文谦有多么好,他真的很好,很多人都觉得他很好。

    一抬头,梁空蛋壳剥完了,沉默地看她,那种眼神称不上怜悯,是一种更为柔软的情绪底色。

    骆悦人咬一小口蛋白,低声说“我知道,放低期待嘛。”

    梁空夸她“好学生。”

    人来人往的早餐店里,声音嘈杂又热闹,各种香味糅杂着,沸着一股市井独有的烟火气。

    骆悦人轻瞪了他一眼,把那剩下半个蛋白一口吃了,半边雪腮鼓得圆圆的,吞急了,有点噎,她着急去喝口馄饨汤。

    及肩的细软发梢朝下一垂。

    梁空先一步替她挽起来,待她反应,又很快收回手,如常坐在原位。

    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他说“你头发长了。”

    骆悦人摸了摸自己的发梢,好像是长长了一点。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