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0 19

作品:《要什么大人模样

    等孟清安消化完这两句话, 电话已经挂断很久了。

    她从未心慌得如此厉害,险些连手机都拿不稳,手忙脚乱回拨电话, 那头传来的却是冰冷的机械音“对不起,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虞心幼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省心的孩子, 聪明漂亮,人见人爱, 亲戚朋友都说,这小孩是来报恩的, 而不是来讨债的。

    拥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小孩,身为家长当然与有荣焉。

    在虞心幼成长的路上, 他们夫妇俩, 特别是她,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投入了大量的精力时间, 她不敢松懈, 因为小孩子是一张白纸,一不注意就会沾染其他颜色,想擦都擦不掉。

    大到学习交友, 小的穿衣吃饭,孟清安对虞心幼都严格管控,为的就是她一直这么优秀下去, 她的人生只能沿着正确的道路行进, 而正确的道路就是他们夫妇为女儿铺排的人生。

    虞心幼长这么大唯一一次不听话, 是家里禁止她画画那次。

    她在家大闹了一场,砸东西,闹绝食,不去上学, 各种孩子气的叛逆手段全部使了个遍,最后甚至离家出走去了外婆家。

    可是又如何。

    这昙花一现的反骨还不是被她剔除了。

    时隔数年,再亲耳听见虞心幼跟她说不,孟清安竟有些不确定,这次是否还能和以前一样剔除她的反骨。

    毕竟她已经成年了。

    眼下的情形,让虞心幼回来配合把这顿饭吃完是不可能的,孟清安六神无主,只能在微信上把事情告诉了虞存山。

    虞存山只回了她一句话,仅仅八个字就把孟清安的挫败和惶恐拉满。

    连个女儿都管不好。

    等孟清安从洗手间出来,虞存山淡定地给虞心幼的缺席找了个借口,说她突然身体不适,头疼得厉害,他已经让司机送她回家休息了,还端起酒杯冲汤家人赔了一杯。

    他如此说法又赔了酒,汤家人就算不信,明面上也不好说什么,两家人寒暄了几句,一场饭局还没动筷就散了。

    方霖再三邀请裴灿回自己家住,裴灿都没点头,他说日常用品都在虞心幼家,突然再去一个新家很不习惯,等他过几天腿好了,他直接回学校住,左右都不用再叨扰他们家了。

    裴灿从小主意就正,方霖是知道的,加之虞心幼突然缺席家宴,他们家父子俩的都脸色都不好看,裴灿不过来住也好,省得他听一耳朵絮叨,影响复习。

    方霖给裴灿叫了车,送他回虞心幼那边。

    裴灿下车先看了眼院子,帕拉梅拉停在那里,说明虞心幼已经回家了。

    他往家门口走,正要拿钥匙开门,脚似乎踩到了什么异物,他低头去看,借助院子里的路灯光,他看清了那个东西。

    是汤誉止在虞心幼家里穿的拖鞋。

    拖鞋显然是被人从家里扔出来的,家门口一只,另外一只滚到了路灯旁边,沾到花圃的泥,拖鞋变得脏兮兮的。

    扔拖鞋的人,想扔掉的何止这一双拖鞋。

    裴灿由衷笑了,有种心愿得偿的快感。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纸,抽出一张,隔着纸巾拎起那双拖鞋,将它们送到了更适合的地方院子门口的垃圾桶。

    做完这些他才开门进屋。

    屋内一片黑,裴灿打开玄关的灯,发现虞心幼的鞋乱七八糟踢在进门的地垫上。

    想到扔在门口的拖鞋,以及地垫上反常态的乱,裴灿可以确定与虞心幼已经知道了汤誉止撺掇这顿饭局的真实目的。

    裴灿弯腰把虞心幼的鞋摆好,再换自己的鞋往里走。

    看了一圈,一楼没人,裴灿猜测虞心幼多半在自己房间,他拄着拐杖上楼,腿比上次爬楼好了许多,这次他走得不是那么吃力,耗时也更短。

    迈上最后一阶楼梯,裴灿一眼注意到正在扒门的拉布。

    它喵喵叫个不停,后腿直立,两只前爪急切地扒门,很努力地想推开门进去。

    裴灿走过去,拉布注意到他,冲他喵了两声,好像在让他想办法。

    “好,哥哥想办法。”

    裴灿揉了揉拉布的头,抚慰它的不安,另外一只手敲门,冲门里的人说“虞心幼,开门。”

    没有任何回应。

    裴灿动了动门把手,若有所思地说“你这个锁好像也不难开,你不开门我就自己动手了。”

    几秒钟的时间,虞心幼打开了门。

    拉布第一时间冲了进去,趴在虞心幼的脚步,它意外地没有求抱抱,只是贴着她。

    虞心幼弯腰把拉布抱起来,好像没看见裴灿这个大活人似的,自顾自往里走。

    裴灿自来熟地跟她一起进了屋。

    虞心幼把拉布放在猫窝里,扔了个它喜欢的玩具球。

    拉布兴趣缺缺,从猫窝里跳出来,又趴在了虞心幼脚边。

    虞心幼被这只猫搞得鼻子有点酸。

    但她今晚已经哭得很累了,不想再继续哭下去。

    虞心幼终于扫了眼身后的裴灿,语气特别淡“你有事吗”

    裴灿并不在意她的冷淡,直入主题“你应该都知道了,汤誉止为什么非要撺掇今晚这个局。”

    虞心幼冷呵“是,我知道了,我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裴灿感觉到虞心幼对他的敌意,眉心微蹙,问“你冲我生什么气”

    “汤誉止的公司上市因为高博川突然提出离职受到了影响,他想找我爸说服高博川,从而解决公司的上市问题,这些来龙去脉,你早在今天赴宴前就知道了,不是吗”

    裴灿大方承认“是,我早就知道了。”

    “你宁可拐弯抹角点我,也不肯事先告诉我。”

    虞心幼气得想笑,她甚至提到了平时刻意避开的话题“这就是你对我的喜欢”

    裴灿解释得有理有据“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我想让你自己去发现和面对真相。真相经别人转述的冲击力远不及你自己亲自感受,上次他在家里吃饭冲你甩脸色不足以让你狠心分手,这次总能让你狠下心了吧。”

    虞心幼挤出一个笑,语气却咬牙切齿“这么说我还应该谢谢你”

    “你现在不冷静,你不管说什么,我都不生气。”

    裴灿这话在虞心幼听来就像菩萨普渡众生,再愚蠢的人菩萨都能包容。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

    虞心幼本来就没有从情绪中抽离出来,现在任何人,只要打着“我为你好”的旗号出现在她面前,都让她觉得反感。

    哪怕这个人是裴灿。

    该说报复吗,还是泄愤,虞心幼仿佛抄起一把刀,把裴灿的心脏划开了一条缝,里面暗藏的私心血淋淋、赤裸裸地坦露在他们面前。

    “我真是小看你了,还没真正感受到成年人的世界,倒是把成年人那套假模假式掌握得很熟练了嘛。你说得冠冕堂皇,什么为我好,让我狠下心,说到底,你的目的无非想让我和汤誉止早点分手。我和他分了,你就能上位了,是这样吧,裴灿。”

    光坦露不够,虞心幼还把它捡起来捏在手里,如同把弄一个玩物。

    “我之前顾及你的感受,有些话没有说到最难听的份上,既然今天已经这样了,那我也给你交个底。裴灿,我和你绝对没可能,我和汤誉止在一起,你是我男朋友的弟弟,我和他分手,你是我前男友的弟弟,你怎么都会跟汤誉止扯上关系。我讨厌汤誉止,我就会连带着远离跟他有关的一切,包括你。”

    裴灿平静的神态终于出现了裂痕,他有点不可置信,低声反问“虞心幼,你这样对我不公平,先认识你的人是我,你凭什么不管不顾给我贴上汤誉止的弟这个标签”

    虞心幼好笑地说“这件事分先来后到吗你的标签不是我给你贴的,是老天爷贴的,是他老人家安排你们这辈子做沾亲带故有血缘的表兄弟。”

    “那你要我怎么办”裴灿上前一步,逼问虞心幼,“我比你晚出生,我和汤誉止是表兄弟,这些是我能决定的吗我决定不了,我又没做错任何事情,你却在这里判我死刑,我不认。”

    虞心幼无意再跟他争辩“认不认是你的事,在我这里你就是不可能,你趁早打消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你说的是气话。”裴灿试图给她找借口,“你气我事先瞒着你,让你今晚突然陷入这么大的难堪,所以才说这些话来伤我。”

    虞心幼一秒打破他残存的幻想“我是生你气,但一码归一码,这些话也是真心话,我今天不跟你说,迟早有一天也会说。”

    话音落,虞心幼对裴灿笑了笑,像夏末骤然入秋的风,凉意似刀。

    “裴灿,我也是从十几岁过来的,你这款我在十几岁的时候见过,那时候就不是我的菜,而且,既然见过,对我来说也就不新鲜了。”

    没缘由地,裴灿回想第一次和虞心幼见面的场景。

    她被俯视,他被压制。

    那时他感受到他们之间有一道跨不过去的桥。

    他以为只要他也成年,再以成年人的身份站在她面前,这道桥就会消失。

    现在他已经成年人了,也站在她的面前。

    可是那道桥还在。

    还是她在前他在后。

    “跟小我八岁的男人谈恋爱请问我真的是在谈恋爱而不是无痛当妈吗弟弟。”

    弟弟两个字,她的咬字颇有兴味。

    一瞬间,裴灿感觉自己被虞心幼推了好远。

    他趔趄两步站稳,而她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越走越远。

    连那道桥都在嘲笑他。

    笑他的莽撞和幼稚。

    笑他的自以为是和天真。

    笑他无法跨越这里,笑他的心上人不会为他停下。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