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章 第 57 章

作品:《师父,你拿错反派剧本了

    初夏开始期待着楼厌来看她。

    这是楼厌的阴谋诡计, 他要让她对他产生依赖感。只有在楼厌来看她的时候,他会带着她的鞋袜, 替她穿上, 牵着她的手出去走一走。

    这日楼厌果然带来了她最期待的东西。

    他把鞋袜套在初夏的脚上,初夏自始至终都很乖巧,任由着他动作。

    香雪抱着一只黑色的小马驹走了进来。小马驹才几个月大, 毛色油亮, 神气十足。这个年纪的小马驹最是活泼,刚被放下地, 就蹦蹦跳跳起来, 直接蹦到了初夏的面前。

    初夏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 融成了春水“好可爱,从哪里弄来的”

    “少宫主的坐骑生的。”香雪笑道。

    “喜欢吗”楼厌问。

    “喜欢。”初夏摸着小马驹的头,小马驹眼里都是好奇, 与她颇为亲近。

    “给你养着,等长大了,就可以骑着它了。”

    初夏搂住小马驹,还真的有点舍不得松手。

    “带它出去走走。”楼厌提议。

    “它会不会冷”这匹小马驹刚出生没多久,初夏怕冻坏了。

    “早就准备好了。”香雪拿出给小马驹量身定做的厚衣, 帮小马驹套上,这样就不惧怕寒风了。小马驹虽然小, 体魄倒是强健,离火宫少宫主的坐骑, 血脉自然是万里挑一的。

    初夏带着小马驹, 和楼厌一起去踏雪寻梅。这两日都不再下雪,冬日最难熬的阶段,已经熬过去了, 等再过些日子,就会春暖花开。但初夏还是担心小马驹受凉,只逛了会儿,就带着它回暖阁了。

    这个时候的小马驹还离不开母马,大半时间都是在母马身边的,初夏再喜欢也不会抱着不放,让人把它送了回去,每日只抽出半个时辰陪它玩。

    而在离火宫的另一隅,阮星恬从黑沉的梦境里醒来。

    还活着。

    这是阮星恬的第一反应。

    她撩起袖摆,整条手臂呈青紫色,密密麻麻布着针孔,都是这些日子试药解毒留下的。

    试药之苦,唯有亲身经历过方能体会。鬼医没有骗她,他炼出来的毒千奇百怪,每每发作时都生不如死,如同在地狱里走了一遭。这次的毒尤为厉害,发作时浑身泛起筋骨寸断的痛,昏死过去前,阮星恬几乎以为这次自己不会再醒来。

    身侧早已没了人,鬼医看到她的反应,记录下自己想要的就走了,拨过来伺候她起居的婢女,难得偷得半日的空闲,溜了出去和自己的姐妹闲话家常。

    外面响起脚步声。

    那是偶尔路过的人踏着碎雪,脚底与地面摩擦出来的声音,清晰地提醒着她,她还身在人间。

    阮星恬从未觉得,活着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

    她撑着酸软的身体,慢慢从竹榻上坐了起来,推开屋门,日光破开云隙,洒满人间。她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步履蹒跚地下了台阶。

    身体里依稀泛着余痛,一波胜过一波,本该回去躺着,但见满目日光,苍白平地的尽头,依稀有绯红的花色,阮星恬便不想回到那充满着药味的阴暗室内。

    她强撑着身体,往竹林里走去,短短几步,脸色比枝头堆着的薄雪更白。

    就在她走后,竹楼内走出两道人影。当先一人红衣如血,黄金面具淬着日光,照出凶神恶煞的恶鬼表情。

    跟随其后的是满脸刀疤的鬼医。

    鬼医啧啧感叹着“不知道少宫主与这位阮姑娘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如此折磨她”

    “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楼厌说的没错,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逼迫。是阮星恬心甘情愿,送到他们手上的。

    鬼医叹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对阮星恬的为人已有些了解。说白了,这位阮姑娘自幼丧失双亲,要强又自卑,欠谷家的,总想着千倍百倍地还回去。而楼厌抓住这个弱点,抛出诱饵,她就乖乖上钩了,甘心为谷青容受这场无妄之灾。

    鬼医叹息归叹息,没打算放了她。既熟知各种药材,又有一身百折不屈的傲骨,这么好的药人,错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

    “辟萝春的解药试得怎么样”楼厌道。

    “快了,少宫主且耐心再等待些时日。”鬼医道。

    饲养辟萝春的配方是庄允给楼厌的,但楼厌信不过庄允,那么多药材,只要庄允稍稍动些手脚,谁也看不出来。所以他把庄允交给他的解毒药丸,留了部分给鬼医,让他研制出真正的解药。

    前两日因初夏不好好吃饭,楼厌以配方的药材作为条件,诱哄她多吃了些。这配方只是缓兵之计,要真的拿去配药,会吃出问题的。

    阮星恬踏着积雪,一步一个脚印,她走路姿势歪歪扭扭的,脚印一时深,一时浅。身体里那波余痛越来越强烈,痛得她眼前发黑,再也支撑不住,扶住一座假山,缓缓跌坐在地上。

    阮星恬闭上双目,额头覆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为缓解疼痛,她只能放缓呼吸。而这座假山石的后面,就是她的目的地梅林。

    梅花灼灼如霞,盛开在白雪间,愈发得娇艳动人。

    庄允与千机楼的楼主戚迹并肩行到梅林中,一截红梅垂下来,刚好拦住戚迹的去路。戚迹摘下一朵红梅,不由感叹“这处的梅花,开得倒是比别处好些。”

    “花有什么好看的,哪里及得上人比花娇。”庄允摇着扇子。他右手已废,连摇扇子用的都是左手。

    戚迹会意“大护法说的是少宫主屋里的那位美人我这次正是为此事而来,舍妹是我一手带大的,听闻她的噩耗,我倍感伤心,若她真的是舍妹死而复生,真是上天可怜我这个孤家寡人了。”

    他说着伤心,眉间窥不见几分伤心之色。庄允暗道,狡猾的老狐狸,要是真的疼爱戚小霜,当初就不会迟迟不给赎金。

    “只怕少宫主不会轻易割爱。”庄允面上不动声色。

    戚迹松开花枝,继续向前走着“我倒觉得少宫主如此高调,恐怕那位初姑娘是个幌子。”

    “是不是真的,一试便知。戚楼主想要的只怕不是戚小霜,而是楼厌的命。”

    戚迹没有反驳。戚小霜是他一手带大的没错,但戚小霜根本就不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她是父亲在外面与别的女人苟合出来的野种,老男人自以为隐瞒得很好,殊不知那些秘密,早就被他刨了出来。

    他这些年宠着戚小霜,一是因为父亲偏心,临死前把千机楼的线人名单只告诉了戚小霜;二是因为毁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无条件的溺爱。

    戚小霜嚣张跋扈,作恶多端,会有那样的下场,都是他早有预料的。

    好在这些年连哄带骗,戚小霜有所动摇,把线人名单偷偷透露了给他。令他措手不及的是,楼厌不知道哪里来的名单,捣毁千机楼的一半据点,将那些分布各地的线人收为己用,成立了暗楼,还调查出前任武林盟主祝长生的旧事,将奉剑山庄闹得人仰马翻。

    若初夏真的是戚小霜死而复生,应当尽早除之。戚迹眼底添了抹狠色,绕过一丛假山,险些撞上一人。

    那是个女人。

    女子靠坐在假山下,闭着双目,仰面朝天,面孔白得一丝血色都无,唇瓣甚至泛出乌紫的颜色,却难掩眉目间的清丽。

    “阮星恬。”庄允一眼就认出坐在地上的女人。他喜好美人,阮星恬颇有姿色,入离火宫那日,安插在楼厌这边的眼线就把她的画像呈到了他的面前。

    “阮星恬”戚迹半蹲下,掸去阮星恬发间的落雪,“她就是回春堂阮大夫的后人”

    “你识得她”

    “倒是没有交情,只是查了桩旧事,牵扯出阮家,了解一二。她父亲是回春堂的大夫,陆承受腐骨钉之刑那日,恰逢祝夫人爱女祝笑笑生病,请阮大夫出诊。那祝家夫妻各怀鬼胎,把祝笑笑一人丢给阮大夫,生病的小女孩最是折腾,哭闹不休,阮大夫只好抱着她去观刑。陆承被钉死在审罪台上,楚绣绣现身后,群情激愤,要烧了陆承的尸体,楚绣绣为夺尸体大开杀戒,屠了奉剑山庄,阮大夫夫妇受到连累,双双横死,可怜他们的孤女,尚只有两岁的年纪就要寄人篱下。”

    “是楚绣绣杀了我的父母”那几近昏迷的女子,浑浑噩噩间听到言两语,强忍着痛苦,用力地睁开双目。

    谷家收养她后,不知是怕得罪离火宫,还是不愿她余生活在仇恨中,对她父母的死因绝口不提。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暗中调查父母横死的真相,只是他们身陨时,她尚年幼得不记事,当年知晓这件事的,大半都被楚绣绣杀了,根本没有进展。

    她曾与林愿提过,想用这些年攒到的所有积蓄,从千机楼买一个真相,刚好赶上楼厌捣毁千机楼,祝文暄请她出诊,这件事就耽搁了下来。

    阮星恬生得美,那双眼睛睁开后,配合着满身倔强的破碎感,更是美得让眼前两个男人呼吸一滞。

    戚迹可惜道“呀,我这个消息可值钱了,瞧我这张嘴,真是不争气,怎么轻易就说了出来。”

    庄允没感觉到他的可惜,他就是故意的。

    楼厌再次带来了初夏期待的鞋袜。

    积雪已有融化的趋势,过两日就是除夕。今年闰月,除夕往后延了一个月,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又是新的一年。

    香雪把小马驹牵过来。小马驹的个头生长得很快,虽未成年,已隐隐窥见几分神骏的风采,它蹦蹦跳跳踩着雪,四蹄踏风,疾如流星。

    楼厌与初夏坐在亭子里赏雪。

    楼厌问“过年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跟我娘一起过除夕。”初夏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忙补充道,“你不许抓我娘过来,你敢动她,我就跟你翻脸。”

    楼厌还没说话,一名侍卫慌慌张张来报“启禀少宫主,宫主那边出事了。”

    “何事”

    “不知是谁动了宫主屋里的陆大侠,被宫主察觉后,正在大发脾气,闹着要杀人,朔风大人快拦不住了。”

    楚绣绣精神不稳定,平常很少发作,真发作起来,会把整座离火宫夷为平地。楼厌拂袖起身,不忘吩咐把初夏送回去。

    初夏刚出来,凳子都没坐热,一听又要回去,唇角不高兴地抿了起来,眼角眉梢难掩失落。

    楼厌想了想,说“在此处等我,我很快回来。香雪,照顾好姑娘。”

    香雪点头称“是”。

    楼厌一走,初夏站起。香雪寸步不离,问道“初姑娘想去哪里逛”

    “随便走走。”

    小马驹得得得地迈着步伐,跑到初夏的身边。初夏摸摸它的脑袋,对香雪说“把它送回去吧,别给冻坏了。”

    香雪犹豫。

    初夏说“你怕我跑”

    “密道都封了,我还能往哪里跑。有脚上这串金铃,我去哪里都隐藏不了自己的行踪。”初夏一动,铃声不绝于耳。

    如今初夏确实是跑不了的,香雪便放心地牵着小马驹走了。

    初夏从袖口里掏出棉花团,塞进脚腕上的金铃铛里,被堵住的铃铛,再发不出一丝声响。她趁着香雪没回来,步出亭子,随意地闲逛着。

    不说密道口被封,有楚绣绣守着那间屋子,她根本进不得身。

    初夏呼吸着这难得的自由的空气。

    偶尔会有巡逻的侍卫走过,初夏刻意避开他们,专挑人少的地方走。寒风送来一阵幽香,这香气极为熟悉,初夏暗自惊疑,举目张望,只见前方人影绰绰,她放轻步伐,悄然接近,藏在假山石后。

    那里站着几个婢女,正在天南地北扯着八卦,大部分消息都被初夏略过,提到其中一句时,初夏多了个心眼。

    “这帕子是我捡的,你闻闻,不用胭脂香粉,它本身就是香的。”

    其余人都争相过来闻着,羡慕说道“竟真的自带香气,哪里捡的,我们也去捡一个。”

    那人得意洋洋“两天前被抓的那位小公子你们还记得吗这帕子就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她们说到自带香气的布料,初夏就想起苏回送给自己的香衣,苏回出身不凡,所用器具都十分精致,他非常爱惜自己的剑,常随身带着一张帕子,擦拭剑身。自带香气的帕子,又是俊秀的少年郎,十有说的是苏回了。

    奉剑山庄这次派来的,居然有苏回。

    初夏暗吃一惊。

    楼厌怕是要回来了,初夏不敢耽搁,跑进梅林里,摘下金铃铛里堵着的棉花团。

    香雪发现初夏不见后,吓得半死,连忙去禀告了楼厌。楼厌处理好楚绣绣发疯的事,随她一起出来找人。

    铃声自梅林里响起,二人寻声而去。一簇簇梅树嫣然如霞,初夏裹着雪白狐裘,抱着红梅站在树下,冰肌玉骨,云鬓花颜。

    香雪松了口气,望向楼厌。楼厌浑身的阴冷都化作了缱绻春意,信步向着初夏走去。

    初夏做出浑然不觉的样子,向他举着手里刚折下来的梅花“少宫主,我折你几支梅花,你不会生气吧”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