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 第五十章

作品:《表姑娘不想上位(重生)

    宫里那边送来了一批绸缎, 给辽姐儿婚事用的。

    老祖宗命人举起来看,宽约三尺的手执净瓶观音像,用上等柳苞青的丝线挑绣了杨柳枝。

    锦锻光滑,端庄秀丽, 织染局的功夫很不错, 随风拂动时栩栩如生。

    “宫里头的赏赐这样殷勤, 只怕有好事发生。”婢女眉开眼笑。

    老祖宗却脸色沉下来,淡淡道“收了吧。”

    说话间, 吴衡揣着手进来“老道给老祖宗请安。”

    老祖宗一向不喜欢跟这些神神叨叨的江湖术士往来,皱眉“何事。”

    吴衡跌了汗, 抬头“殿下方才没用药, 面色白渗渗, 出了一身虚汗, 如今昏迷不醒了”

    “混账,你不早说”

    老祖宗焦急地去瞧他, 至仪陪在榻前,卧寝乱成一团。

    辽袖一惊, 脚步迟疑片刻, 文凤真毕竟是因为她才吃了两颗紫阳丸, 于情理而言,她只好硬着头皮随同过去。

    海青湖锦缎被子下,探出一只雪白手腕, 指节修长分明, 关节处透着粉红。

    至仪一面落泪, 抚着哥哥的手, 里头挤满了女眷和奴仆。

    隔着一道帘子, 辽袖望着那副未完全转过来的侧脸, 有些恍神。

    隔着喧闹的众人,文凤真转过脸,苍白的脸色恢复了红润,一双凤眸遥遥落在她身上。

    似乎在他意料之中,嘴角缓缓牵起。

    辽袖心头一惊,下意识后撤了一步。

    烛火烧至半截,夜色漆黑地从窗缝涌进来,女眷们都离开了。

    辽袖站在廊下,透了口气,一口凉气还未吸进肺腑,听见云针在耳朵旁说了一句。

    “辽姐儿止步,殿下有请。”

    她刚想走,云针静静挡在她眼前。

    辽袖攥紧了指尖,他压根儿没有病。就是为了哄她来卧寝,这样费尽心机。

    书桌前,文凤真一转过身,面颊明净雪白,柔软的唇瓣透出淡淡粉红,绮丽又危机四伏。

    总有白蟒高高低低游动的脊梁,起伏在风霜下。

    两盏琥珀色瞳仁如同琉璃灯,添了不真实的感觉。

    辽袖静静抬眸“殿下不是生病了”

    文凤真气定神闲,面色如常,哪有半分方才病怏怏的模样。

    “什么都瞒不过辽姑娘。”

    他微笑着摊开一只手“辽姑娘,我救了你一命,又替你解了围,在你订亲之前,问你几个问题,不过分吧。”

    辽袖掌心微微松开,还好,只是问几个问题。

    她冷淡地俯首“殿下,麻烦您早些问完,我要回去抄写佛经了。”

    文凤真牵起嘴角,双手搭在桌面“知道,你白日忙着预备婚事,一定极劳累,不会累着你。”

    文凤真轻慢地掀起眼帘,紫竹帘遮住了窗外的宫灯光芒。

    光影随着他一步步走来,一帘帘书法卷轴被风拂起,缓缓轮转,字迹模糊不清了。

    沉香高士墨台蓦然站不稳了。

    辽袖心神摇曳,险些被她挥手砸下去,一滴墨汁溅上来,跃在她细白的鼻梁上,格外突出。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滴墨弄懵了。

    回过神来,文凤真已站在她身前,她心尖一颤,呼吸顿停,只听到他的声音清晰入耳。

    “我梦见冬日你喊冷,于是我陪着你。”

    他很高,一俯首,气息滚热,烫得她小脸泛红,迫人的慑服感与侵略性,整个人被包拢。

    少女在他胸前,面色白了一分,纤瘦的身躯摇摇欲坠,后踩一步时几乎跌倒,猛然被他抚住单薄的双肩。

    “站好,站好。”他谦和地笑。

    文凤真一根手指移下来,温热指腹点上她的鼻梁,那点碍眼的墨汁。

    在他一指落下来时,辽袖眉头一皱,无意识地缩了缩。

    “是不是太不仔细了,袖袖。”

    文凤真的指腹暖和,又异常温柔,一点点将她的鼻梁上的墨迹抹开了,粗砺又有力。

    慢条斯理地抹荡在她的脸颊,与皮肤上沁出的香汗一块儿研磨化开了。

    这两下已弄得她心跳剧烈,在胸腔砰砰跳个不停。

    他盯着她,辽袖的嘴唇微颤,透出薄樱色,唇脂愈发莹润饱满。

    文凤真语气很轻,不带一丝温度。

    “你说冷,你迷迷糊糊的,就像个冰块儿,地龙也烘不暖和,不知道是怎么暖和的”

    话语几乎停在令她畏惧的地方

    上辈子的宫殿,红纱帐,烛火幢幢。

    新帝将她的脚踝拉在小腹上,踩着他坚韧有力薄削的腹肌。她忍不住多踩了两下,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他在小腹放了一会儿,缓缓下拉,少女猛然惊醒,面红耳赤,一下子将脚缩回,忙着拒绝。

    “陛下”

    新帝覆上来咬了咬她的唇角“太医说,你要多动动,别总是白日里睡觉,多出点汗。”

    “朕方才问过神佛,只要你好好待在朕身边,病会好的。”

    辽袖不言不语,只是抬眸盯着他,他已经想起来很多了吗

    那么他也想起来上辈子她是怎样死掉的吗

    文凤真望着她好一会儿,启口“为什么盯着我看。”

    辽袖冷笑一声,嘴角略带嘲讽“拿走了我的发带,又偷走了宋公子的荷包,那也不是你的,殿下,你得明白一个道理,不是你的从来都不是你的。”

    辽袖两下抹掉脸上的墨迹,不准备搭理他,转身就走。

    不料骨节修长的手掌握住她的脖颈

    力道刚刚好,像揪小猫的后颈皮一样,不容拒绝,将她提过来,一路抵在浴房的墙壁上。

    她嗓子眼儿里冒出极低的声音,愤怒异常。

    在他听来却娇娇的,比平日的冷淡多了几分生动。

    怎么都听不够。

    浴房的水汽渐渐蒸腾,潮湿氤氲,热得人眼睫上挂了水珠。

    辽袖呼吸急促,脸蛋通红,骨肉匀称的小臂胡乱挥舞,想挣扎开,脖颈却被按得更紧。

    半张白嫩的小脸贴在壁上,很快,被他按住的地方就红了。

    “嘶”

    她一只小手搭在墙上,无奈又恨恨地转头,似要瞪他一眼。

    殿下只穿了一件雪白寝袍,其余什么都没穿,露出一截颈窝和锁骨,光洁如画绸。

    他很快覆上来,若有若无隔了距离。

    无济于事,只要她腰身稍挣扎就会贴上,极其危险的距离,恍然不知这个姿势多亲密。

    她脑子轰然一下,瞬间空白,一只手腕被他握住,慢慢捆在脑后,迫使她不得不仰直了脖颈。

    她睁大了乌瞳。

    太过于熟悉他的脾气,知道接下来他往往会做什么。

    会亲她的山根,撕咬她的嘴唇,再碾压脖颈以下,直到他满意为止。

    辽袖白嫩的脖颈完全展露他眼底。他眼底暗色浓稠。

    她微微喘气,指尖死死嵌进他的手腕里侧,掐得他流血不止。

    血液反而刺激他。

    文凤真声音添了暗色“我说过不碰你,你也别惹我。”

    浴房水雾弥漫,他脖颈坠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汗珠,缓缓流淌过喉结,强压躁意地动了动。

    “跟上辈子有什么不同,也是这样教你的吗”

    他目光逡巡,睫毛一点点倾覆“哪点不同,这点,还是这点。”

    辽袖秀气的眉头微蹙,眼尾因愠色绯红,呼吸颤抖,双手狠狠将他手腕扣下两道血痕。

    他的寝袍是湿的,半透明隐约透出皮肤,如墨长发也是黏湿的。

    皮肤里渗出炽热甜香,一寸寸侵略她的理智。

    离得太近,随着每次呼吸,都无可避免地纠缠在一块儿。

    辽袖不愿直视地闭上眼,耳边回响起了一声声“陛下我不想洗澡不想洗澡”

    到最后,几乎是带了哭腔的恳求。

    上辈子新帝将逃跑的她追回来后,摸着她的小脏脸儿,在浴池中,将她抱在双膝间,他让她戴着小兔子面具。

    她一抬眸,只能看见精致的下颌线。

    总是洗着洗着就开始做别的事情。

    她逃跑的日子,新帝每日都掌握她的动向。

    一遍遍翻看她到了哪个镇子,从上泗到陆水。

    今日只吃了一个馒头,前日吃的是野菜,险些被纨绔占了便宜,新帝的心越来越紧。

    她想回家乡东川。

    因为她跑不去别的地方,只有在东川她才有亲戚朋友。

    新帝合上册子后,每晚做梦,梦见她在外头被人欺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新帝推开窗子,在想她很小就跟了他,锦衣玉食惯得娇柔纤弱,早已不事劳动。

    原先府里头还碎嘴乡下来的表姑娘,后来柳姨娘被没缘由地送去了庄子,群鼠无首,下人们实在捉摸不透。

    贵族人家白昼之中只有午间才能小憩一个时辰,规矩极严。

    她白日里想什么时候睡便睡了,醒来便荡秋千玩猫,吃一两口饭就不吃了,他就哄着吃,每日陪她用饭。

    那时候二小姐文至仪闹脾气不吃饭,他都是冷冷一句“爱吃吃,不吃撤了,我最不纵容这些娇气奢靡的习惯。”

    京城里时兴的绸缎首饰,贵妇小姐们趋之若鹜的脂粉,总是第一时间到辽姑娘手里。

    她从来不打扮,他总是去她那里,每次带着各种各样的礼物,嘴角携了笑意。

    她怎能吃乡间操劳的苦,她得回来才行。

    浴房的水雾渐渐升温,辽袖一张小脸被蒸出薄红。

    文凤真在耳旁问“辽姑娘,真没什么好说的吗”

    辽袖扭开手腕,转过身,脊背紧紧贴着墙,盯着他,平复心绪,扬起嘴角,一字一句。

    “殿下,你这么想知道上辈子的事吗”

    “你想知道上辈子我的心疾有没有治愈吗,想知道你究竟跟谁成婚吗”

    辽袖冷静下来,笑了笑“哪怕你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会亲口告诉你。”

    “你会吗辽姑娘。”

    文凤真松开手,居高临下望着她,眼底是她无法探知的情绪。

    辽袖最后瞥了他一眼,趁他出神,推开门跑出去,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闯进夜风,她一颗心脏跳得极快,呼呼刮进胸腔,难受得不行,

    她停下脚步,弯身,双手撑膝,艰难地抬头。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雪芽扔了篮子,连忙跑过来搀扶她。

    辽袖抱住雪芽的腰身,想起文凤真淡定的笑容。

    殿下他真的永远这样优雅从容吗

    她心疾复发的那个大雪夜,冯祥给殿下通报她的死讯时,殿下也是这样冷酷到无懈可击吗

    第二日的封后大典会照例风光举行吧。

    入宫名单里天天嘲笑她的裴青禾,故意给她报了殿下死讯的陆稚玉,想一箭射杀她却误杀了太阿的姜楚

    这些他统统都想知道吗

    辽袖紧紧攥紧了帕子,直到指尖掐到泛白。

    恍恍惚惚间,她想起第一次踏足京城,站在宝马香车,衣香鬓影的热闹街市。

    一双格外大的瞳仁,清澈又黑白分明,嘈杂声如云烟而过,仿佛并不置身此地,手足无措。

    穿过淮王府异常奢靡的前半个大花园,她连用茶漱口都极其小心。

    一抬眸,文凤真从书房出来,走在一条瑞香花盛放的花廊下,紫萝藤垂落。

    清风也无法拂乱他的发丝。

    殿下在众人拥护中异常璀璨生辉,永远从容优雅。

    极白的侧脸,线条昳丽,穿着打扮显清贵,连衣袖上绣的云蟒都精细无比。

    高不可攀的明珠。

    谈笑风生间,他似是无意地瞥一眼过来,叫她恍然失神。

    雪芽背着包袱,兴奋地说“姑娘,咱们被接进京城来,听说就是为了预备您的婚事,也不知信国公府给您预备的是什么样的人,您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她睡在藤椅上,午睡方醒,望着那窗格透过来的花影。

    面颊生润,耳根子被晒得发红,低低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声。

    扇子“啪嗒”一声跌落。

    “是殿下。”她不好意思地低头,掩去心思。

    袖袖想嫁给殿下。

    可是她一辈子都没能嫁给殿下。

    前尘作罢,倘若文凤真如此想知道上辈子。

    她会如他所愿。

    雪芽抚着辽袖的背,手足无措地落泪“姑娘您到底怎么了”

    辽袖扯起一丝笑,她慢慢挺直了身子,眼眸柔和坚定。

    “我只是更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已过了掌灯时分,首辅府里里外外都是张灯结彩,都是新制的硕大宫灯,大门口足足挂了三十二盏

    照得如同白昼,闪闪熠熠。

    拱面屋檐,四角飞檐峻拔,挂着华丽的垂缦,垂缦上系了大红丝绦,随风飘扬。

    客人们一过花厅,俱是热热闹闹的气氛。

    四处张贴了惊艳的剪纸,花格明窗栩栩如生,远近闻名。

    首辅府鲜少这样铺张,到处是色彩斑斓的彩绘,一枝一叶别具匠心。

    订亲宴几乎请了满朝权贵前来。

    其中一半携了请帖,另一半是来攀关系,消息灵通的,早知道陛下待辽姑娘不一般,挤破头也要来送礼。

    老首辅在门前亲自接待宁王殿下。

    宁王褪了大氅交与小厮,冲老首辅笑了笑,拱手“恭贺首辅大人。”

    宁王踏进明善堂,一眼瞥见站在中间,被众宾客环绕的一对良人。

    过了今日,他们就会交换文书,礼节已定,只等成婚。

    宁王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口茶,休想。

    他一眼瞥向远处蛰伏在屋檐上的暗卫,扬起嘴角。

    辽袖穿了陛下赏的绸缎,她本就很适合盛装打扮,同她娘亲一样适合红装。

    发髻微挽,将小脸蛋线条衬得更明晰。

    华丽繁复的衣裙,浓郁的红,唇间朱红,一双乌瞳漆黑透亮,落在朦胧光影里,笑得自信。

    恍然间,会误以为她是她娘亲怀珠。

    令人呼吸微微一滞。

    宋公子站在她身旁,身姿清直,待人接物温和有礼,游刃有余,令众人感到极舒服。

    并非圆滑世故,他的笑容总存了真诚。

    宋公子人缘极好,内阁和翰林院,以及往日在书院的同僚几乎都来了。

    众人不由得称赞好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令人艳羡

    同时,客人们推杯递盏间心照不宣,如此美事,某个晦气的可千万别来搅和了。

    宋公子微垂眼帘,对辽袖轻声落了一句“放心。”

    辽袖一愣,随即嘴角翘起。

    不知为何,在宋公子身边她总会安心。

    他虽然外表看着温润瘦削,内里却具备某种值得依靠的力量,长年累月被人真正爱着滋养出来的自信。

    此时华灯璀璨。

    文凤真坐在轿子中,支着下巴,往首辅府过来,抬眸,遥遥一望张灯结彩的喜庆。

    今夜,是辽姑娘订亲的日子。

    吴衡将脑袋耷拉在衣领,揣着手,畏畏缩缩地念叨。

    “老道说了不来,非拉我来,一个妖道一个逆贼,全京城谁欢迎咱们,只恨咱们坏他们的好事,人人恨不得扒筋抽髓,可都等着看您的笑话呢,别怪老道没提醒您。”

    吴衡的破锣嗓子在风中断断续续,嚎了一句。

    “这一趟凶险呀”

    冯祥拍了他一巴掌“胡说,谁准你咒殿下,殿下拿的是辽姐儿送的请帖,正正经经的客人,咱们就是去喝喜酒的。”

    进禄连忙笑道“辽姐儿能嫁得良人,殿下比谁还高兴,瞧见没,殿下叫咱们备的大礼”

    进禄怀里抱着一个红酸枝小木匣。

    吴衡躺在马车上“上回您吐了一口血,还是这么执迷不悟,这回老道算出你有血光之灾,远远不止如此简单,哎,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闭嘴。”文凤真冷静地吐字。

    距离锣鼓喧天的长街越近,听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文凤真脑海中渐渐浮现一个人影。

    雪粒子纷飞,金銮殿中,大红吉服的年轻帝王一转身。

    登基成婚,本该是最得意之事。

    冯祥跪在他身旁,捧着被摔碎的药碗,哭得颤颤巍巍,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畏惧神情,一字一句已经听不清。

    冯祥哆嗦个不停,他在怕什么

    冯祥他究竟在说什么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