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作品:《表姑娘不想上位(重生)

    文凤真前往刑部大牢时, 已过了二更天气。

    隔着甬道一边是厚重栅栏,石头垒砌,一盏风灯摇摇晃晃, 火光幢幢,刑具阴森狰狞。

    下弦月刚挤出天幕, 寒光透过小窗口撒在牢房, 暗影昏昏,冯祥跟在后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文凤真鼻端嗅到一股潮湿霉味与血腥味, 面不改色。

    谢明在猛踹地上一个人影,这影子抬起头,浑身是血, 一张倔强的脸信国公府的曹密竹。

    文凤真褪了外袍, 一抬指“谢明,不可无礼。”

    他的鞋履慢腾腾走过几步, 微微俯身,漫不经心一声笑。

    “这不是曹公子吗”

    谢明擦了擦手上的血,嗤笑“就是他雇了一帮人放蛇, 混账玩意儿,以为家里能保他。”

    文凤真转了转腕珠,眼眸垂敛暗色, 淡淡道。

    “你怎么知道本王的旧疾。”

    曹密竹冷冷盯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不言不语。

    文凤真坐在太师椅上,波澜不惊“你不说本王也知道, 你从至仪那里套的话是不是。”

    他嘴角微牵, 杀人诛心般嘲讽“可惜至仪从前真心待你, 你这样利用她,午夜梦回睡得可舒坦。”

    曹密竹静默良久,吐字“我有我的道。”

    文凤真起身,一步步走在他身侧,手掌按上他的脑袋,俯身,眼眸一转不转,格外平静。

    “信国公府养这么大的儿子,若是一朝失足落水,也实在可惜,总归咱们是亲戚,你信本王的人品,会好好替你照顾你的双亲。”

    曹密竹听了这话,瞳仁皱缩,镇静的面庞倏然激动,满是怨恨之色。

    他挣扎着想起来,又被重重按下,蒙上一层面罩。

    他冷笑着嘶喊“文凤真你这个逆臣贼子你爹拥兵自重,以下犯上,活该被凌迟处死,咱们走着瞧,你迟早也是这个下场”

    谢明一脚踹他肚子上“胡说什么你”

    文凤真背过身,一路走一路随意交待。

    “做干净些,别让至仪知道。”

    谢明跟上来“曹密竹这蛇蝎心肠的,死了也不可惜,竟敢算计殿下,只是不知信国公府是否也牵连其中,殿下要继续查吗”

    文凤真一面走,神情莫辨。

    “这事不像曹密竹一个人做的,他不会不顾自己的父母和家族,倘若他这样做,一定是自信本王一定死,或是自信事发之后,有人能保他全身而退,他不过一枚送死的卒子罢了。”

    谢明疑惑道“那指使曹密竹的人是谁信国公府吗”

    良久,文凤真落下一声冷嘲“能让曹密竹认为可以保他性命的人物,整个京城还有谁,给我把他盯紧了。”

    顶级捕猎者对于危险敏锐的直觉。

    文凤真总觉得,这个人最近不对劲。

    信国公府的长子夜里失足落水了。

    停灵三日,陈氏抱着女儿,扶在棺木旁嚎啕大哭,好几度晕厥过去。

    人人都说这一家子中了邪似的,怎么如此倒楣。

    屋漏偏逢连夜雨,之前被降级不说,如今连最有希望的嫡子也没了。

    老祖宗托人送来不少东西以表慰怀。

    淮王府二小姐得知这个消息,怔了半日,一口饭也没吃下。

    在信国公府前送过了挽联,便撑着一把小伞,在蒙蒙小雨中默默离开了。

    彻夜未睡的不仅是信国公府。

    陆家门前戒备森严,两头石狮子狰狞可怖。

    陆尚书焦急地踱步来去“他文凤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旁人不知,我一清二楚这畜生打小就根骨不正,不过逗他两句,他一箭射落了我家门匾,京里的老人都明白,曹家那个儿子怎么是失足落水,分明就是叫他”

    陆稚玉正整理卷秩,望了一眼父亲,轻声提醒。

    “都怪女儿无用,没法让殿下高看一眼,至今殿下也未松口将骊珠送我,春闱那日,殿下他处置了姜家的女儿,爹,你说殿下不肯送那把刀,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想送的人”

    陆稚玉一向端庄,此刻竟然低眉哽咽,眼底盈盈泪光。

    她原想在春闱,借着姜楚的箭杀了辽袖,一石二鸟,没想到辽袖运气好,不偏不倚躲过一劫。

    陆尚书冷哼一声“他不想给,由不得他我出生入死背了老王爷那么多回,是老王爷亲口说把骊珠给你咱们这批老人都是王爷旧部,哪怕他文凤真也得叫一声叔伯,这小子眼里全无礼法,目无尊长,傲慢可恶至极。”

    “咱们可以为老王爷做牛做马,他算什么东西真把咱们当他的牛马了”

    陆尚书住了嘴,目露凶光,一拍案“他现在就敢没声息地处置了曹家长子,不给姜家颜面,还赶走了姜楚,他以后想做什么我真是不敢想了。”

    文凤真对待旧部的态度,令陆尚书有些愠怒。

    他在春闱打了姜家的脸面,杀了曹密竹,种种行径,就是没把京城的老人放在眼里。

    更叫他脊背生寒的是,徽雪营的探子似乎潜伏在府里,把控着陆家一举一动。

    依这小子的歹毒心肠,卸磨杀驴也未可知。

    陆尚书缓缓吐了口浊气“稚玉,那位辽姐儿你见过了,不必担心,文凤真若敢收她,都不用我开口,徽雪营的老人们第一个不同意”

    他说完,心头蓦然发狠。

    辽袖她娘这个祸水胚子,生得明艳动人,当年他站在老王爷身后,遥遥一望已是惊为天人,可惜心痒却无余力,这种女人不会跟他有丝毫关系。

    辽袖她娘当年留了一封遗书,陛下也在找这东西,看来不是空穴来风,这封遗书,千万不能落在任何人手里。

    天际蒙蒙亮,雪芽守着炉子,煮好伤寒药汤,端进来给辽袖用下。

    辽袖瞥了一眼案上的空碗,蹙眉,她记得入睡前,她只喝了一口。

    雪芽眉开眼笑“姑娘这回竟然把药喝完了”

    辽袖面色微白,看来雪芽也不知情。

    她望了一眼院子外头择菜的云针,云针不敢抬头,往屋子时不时瞟着,慌慌张张。

    她心下了然。

    昨夜鹿门巷的泥路留下两道新车辙印,或许是文凤真来过了。

    辽袖恹恹地靠着软榻,眼里坠得慌,没什么精神。

    她每年立春后都会生病。

    从前陛下在她生病后,会请天桥上卖艺的耍杂耍的,进宫表演给她看,这些民间奇事新鲜得很。

    蚂蚁列阵撒豆成兵,斗虫鸟戏。

    她小小的一个,窝在陛下怀里,露出一截俏生生的下巴,黑漆漆的乌瞳,鲜见地展露笑颜。

    临走的时候,手艺人又将密门诀窍教给宫里的小黄门,让他们想法子哄她。

    宫里人人知道,辽姐儿名分未定,但她有些特殊,得小心伺候。

    她身子羸弱,喜静不喜动,容易生病。

    那时候,宫人们挤破了头想去她那里当差,因为新帝最常去那里,是块肥水油缺。

    辽姐儿在宫里待了三年,一直无所出,被朝堂抨击,用些社稷子嗣大义之类的言辞。

    每回提起这个,新帝一双眸子阴郁得可怕。

    有一回,一个不懂事的小黄门,将朝堂上说她无法生育的话,传进了她耳朵,辽袖愣住了。

    当天夜里,这个小黄门便被司礼监打了板子逐出皇城

    回过神来,辽袖捻弄着手上新打好的穗子。

    窗子外雨水充沛,淅淅沥沥打在屋瓦,时断时续,辽袖这场病也如绵绵春雨。

    雪芽有些担心,摸了摸姑娘滚烫的耳根。

    姑娘从前在乡下庄子,倒比如今开心得多。

    虽然乡下连一根针线都要节俭,夜里为了省灯油,早早上床休息,没有读书识字,粗茶淡饭,想吃块猪肉或是饴糖都得走十里路去镇子上买。

    但是那时候的姑娘,面皮总透着健康的薄红。

    每逢初九十五坐上牛车,摇摇晃晃地去赶集,灯市烟火缭乱了人影。

    冬日跟槐哥儿进山林猎狍子,头戴一顶虎皮小帽,笑起来睫毛长长,乖巧动人,瞳仁有光。

    姑娘不是有大志气的人,如果她一辈子待在乡下,跟老实敦厚的男人成婚生子,或许会更开心。

    雪芽轻唤“姑娘,你醒了,我给你炖了鸡汤。”

    辽袖尝了尝滚烫的鸡汤,身子暖和一些,出了王府。她胃口渐好,下巴也圆润了,脸颊添了肉,瞧着更讨喜。

    雪芽提起让她高兴的好消息“老祖宗那边传话,订过了亲,您就安安心心回王府待嫁,您总是要在小姐闺房里出阁的。”

    辽袖心里宽慰,下了床,披上长衫,窗子外更鼓沉沉,万籁俱寂。

    稚桃没几日已经生得这样大了,坠弯了嫩青树枝,老槐树抽新芽,枝繁叶茂,满地落荫。

    和煦春风扫过无人长街,吹散了辽袖心头的阴翳。

    她裹了毯子,细白通透的小脸晕着薄红,晒着窗子透过来的阳光,暖洋洋的,迷迷糊糊犯困。

    一角白墙乌瓦外头,停了一辆崭新的华盖马车。

    雪芽原蹲在门槛,瞧见甲胄肃冷的侍从,一下子跑进堂里,还未来得及通报。

    他已经推开了摇摇欲坠的小木门。

    雪芽心下咚咚跳个不停,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雪芽正要见礼,他一抬手,左手仍缠着绷带。

    “不必,我是来送光阴的。”

    雪芽稍舒了口气“多谢”

    文凤真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略一侧头。

    “听说辽姑娘病了,奶奶心疼得紧,非要我来看看辽姑娘,不介意吧。”

    雪芽朝后头递了个眼色,姑娘正在书房休息呢,不想人打扰。

    再说了,他昨夜不是来过了吗还弄得被子一片湿泞狼藉。

    还未来得及收拾,侍卫已经不由分说地用掌心推开门。

    这是文凤真第一次进她的小书房,淡淡墨香,跟她身上的不同,她脖颈处多了潮湿的甜腻气息。

    辽袖安静地闭眸,乌发铺陈,一副娇懒的姿态。

    他放肆盯着她,日头下少女细腻皮肤上的绒毛都一清二楚,单薄的轻衫,柔软贴合腰身。

    昨夜手指头强硬地撬开她湿腻腻的唇齿,出来时扯了银丝,那是什么滋味。

    他无声地咽了咽喉咙,坐在榻前,捏了捏她的耳朵,软又通红。

    辽袖被捏得不舒服,含含糊糊中,溢出一声叮咛。

    极低,却轰然一下子,在人心头炸开。

    辽袖迷迷瞪瞪睁开一双眼,透着怔忪,眨了眨,还以为做梦。

    她蓦然坐起身,睁圆了一双乌瞳,见到他身后的老鹰,从林场疗养许久,精神抖擞,毛色劲亮。

    辽袖鼻尖冒汗,脸颊被晒得微红。

    “殿殿下”

    春日中,文凤真眉眼格外清冽。

    一袭金丝银线滚边儿,露出一截茎绿中衣,上品翠珠镶嵌,次第列开,蟒带坠下一绺碧玉穗子。

    “你瘦了。”

    他漫不经心饮了口茶“瘦了不好,我就跟奶奶提过,你在外头容易吃苦。”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辽袖站起身,坐在一旁的书案,对他的冒犯些不满,敢怒不敢言,只好软着调,好声好气地说。

    “殿下,您看过了,可以跟老祖宗复命了。”

    他起身,走在她背后,辽袖顿时脊背一僵,后背贴上了滚烫。

    辽袖脑子一片嗡鸣,他说的字一个也未听清,文凤真轻声。

    “光阴是我们的鹰,你不关心它吗”

    “还是说,你不要它了。”

    谁跟他是我们

    辽袖恼羞成怒,气血上涌,被他这话气得身子颤抖不停,手指打着哆嗦,双眸满是恼怒。

    少女眼角逼退了湿润,绷着张脸,汤圆儿似的两颊鼓起来。

    她抿直了唇线,瞪着他“殿下”

    文凤真似不在意,凤眸底的一团深色浓得化不开,他慢悠悠开口。

    “辽姑娘,你这间书室的帖子,我方才欣赏过了,不知,能否有机会”

    文凤真俯下身,似是不经意地将她整个人拢着,一只手搭在桌面,极轻易地禁锢住了她。

    恍然不自知这动作有多亲密,多暧昧,他面无波澜。

    他极斯文的,不紧不慢地点了点桌面,在她心头划开一阵寒意。

    “就在这里,写给我看。”

    他的声音很低,叫人面红耳赤。

    辽袖不愿被他笼罩着,只是一把软腰伏低,压得愈低,滚热愈近,迫于他的威慑,叫人喘不过气来,血涌上头。

    文凤真瞥了一眼这张书案,他记得在梦里。

    少女被抱在御书房的书案上。

    压着满朝廷的奏折,压着天下间最尊贵的明黄龙袍,压着礼教规矩,在最肃穆清正的地方,她被逼红了脸。

    上头匾额四个大字“宵衣旰食”。

    是形容勤奋之意。

    他确实在她身上宵衣旰食。

    在书案上,让她乌发铺陈,心衣潮湿。

    让她磕磕巴巴地念春意盎然的话本子,不怎么正经地教她读书写字,教她算账,惩罚的次数也多。

    只记得她一双清亮的大眼眸,打转着盈盈泪光,因为他逼着她瞧。

    他在她的肩脊上落笔。

    “昭昭。”

    年轻帝王说“这是我们孩子的小名儿,你喜不喜欢。”

    辽袖一张小脸儿憋得通红。

    她嗫嚅着张口,紧张得无法连词成句,她怎么敢在他面前写字,上辈子已经够令她害怕了。

    “不行”

    她紧闭双眸,咬牙,手指间迅速涌动的血液逐渐平静,身子的燥热却难以安宁。

    被他盯得心神颤栗,脸颊只差贴在了书案。

    “殿下,我写不了”

    文凤真淡淡“哦”了一声。

    他一根雪白的手指游曳,缓慢不经心地搭在她眼前,抚去了她颤抖睫毛上的泪珠。

    指腹上挂着那颗泪珠给她看。

    他在她耳边,极轻地喊她“袖袖。”

    这两个字,像用力砸在她脑子里。

    猛地把她砸晕了,天旋地转。

    辽袖倒不是被吓的,而是活生生被他气的

    她胸前剧烈起起伏伏,气得浑身哆嗦,指甲狠地掐进掌心,手指似乎有些痉挛,呼吸逐渐急促。

    “殿下您您别再”

    别再戏弄旁人了

    她第一次话未说完,眼眸已被逼出雾气,泛起涟漪微红。

    饶是如此,仍然恶狠狠转过身,脊背贴紧了书案,小猫哈气似的凶。

    与他面对面,隔得那样近,睫毛都能扫到对方脸颊,瞬间红透了一张脸,喷洒的气息,甜腻滚热。

    她胆大妄为,忽然拍了一下他的左手掌,撞了伤口,拍得生疼。

    文凤真左手箭伤未愈,雪白手臂露出一截青青紫紫。

    昨天夜里她掐的,难怪在梦里,他要剪掉她的小指甲。

    他有些诧异,随即眼底笑意渐浓。

    知道她胆子小,生性羞涩,不过就喊了一声“袖袖”,像踩着尾巴似的,炸了小鞭炮。

    怎么连生气的样子,都带了委屈,令人忍不住喜欢,垂怜。

    文凤真嘴角笑意蓦然凝固,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覆上一层薄冰,寒冷彻骨。

    宋搬山应该没喊过她袖袖吧。

    她听到宋公子喊她,还会这样生气吗

    辽袖被他逼得退无可退,心底防线一点点崩散,咬紧牙关,书案已有些凌乱,衣领微微松开,片片白腻的皮肤,渗着怒气的红。

    此刻又因为打了他有些后怕。

    她吸了吸鼻子,惶惑地倒映他的面容,才发现自己用力拽着他的腰带,于是赶紧松手。

    唇瓣咬出牙印,羞愤得说不出话来。

    倘若他真想欺身上前,一把将她像拎小猫一样拎出来,简直轻而易举。

    文凤真却没有再前一步,面色恢复如初,仍然是淡定的,让人窥不出情绪,刻意收敛了压迫感。

    他直起了身子,下颌角漂亮分明,抚了抚腕珠,牵起嘴角。

    “辽姑娘,你知道,本王不喜欢强人所难。”

    “不写就不写吧。”

    他确实不喜直接用权势压迫,而是精心设下一个又一个套,温水慢煮,蚕食人的底线,让人自己送上门来。

    辽袖在心底啐了他一口,盯着他那张漂亮的脸。

    衣冠楚楚的混账。

    少女眼眶红红,双手抱膝,眼角湿润,抹了抹泪光,脆弱的一张小脸抬起来,倔强盯着他。

    小猫等危险过去了,才小心翼翼抬头。

    文凤真腰背极直,不再看她,眼皮微掀,望向墙上挂的一副山水图。

    那是宋公子送的。

    他眼底一片冷霜,乌黑雾气渐浓,高位者与生俱来的压制感,他抚弄腕珠时快了几分。

    文凤真面不改色,放缓了声音。

    “辽姑娘,本王生来不喜欢欠人情,你可以好好想想。”

    欠人情辽袖一愣。

    文凤真一副尽在掌控中的模样,又在打什么算盘

    文凤真不再多言,终于掀开帘子离开,她舒了口气。

    冯祥冲她使了个眼色,她懵懵懂懂的。

    “辽姐儿,您可要好好把握这个欠下的人情,殿下他什么都会答应你的,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辽袖渐渐平复心神。

    恐怕替他针灸的事情已经让他知道了。

    她压根儿就不在乎这个所谓的救命之恩。

    世间有谁敢求文凤真知恩图报,只要他自己远点就行了。

    离自己远点儿

    辽袖像从迷雾中忽然抓住了什么,她思忖着文凤真什么都能答应吗

    雪芽瞥了一眼姑娘的脸色,辽袖扬起嘴角,想到了什么,似乎高兴极了。

    雪芽轻手轻脚地端过来一碗解热的笋汤。

    辽袖收敛了笑意,心头浮现另一件事“听说信国公府的曹密竹落水死了,二小姐她还好吧。”

    雪芽回道“不如您正好回去看一看吧。”

    辽袖轻轻点头“嗯,我晓得。”

    其实,文凤真今日让她有些隐隐不安,他说到欠人情时,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辽袖记得,上辈子他真的很不喜欢欠别人。

    他是在期待什么吗

    老树爆出了豆粒儿大小的翠芽,王府里严严实实捂在地窖的珍稀花木,此刻透了点暖风,逐渐复苏。

    冯祥用红木托盘端来了饭菜,知道殿下胃口不好,想着法子让小厨房翻弄新花样,只盼殿下多吃两口。

    冯祥凑在跟前“殿下,按老祖宗那边的意思,想将辽姐儿接回来住几日,就住在离老祖宗的暖阁。”

    文凤真沉思了一会儿“奶奶她有没有说,接她回来做什么。”

    进禄跟在后头,默默心想辽姐儿跟宋公子订亲之后,可不得回来吗

    她得在王府里安心准备婚事,再风光出嫁才是,不然在鹿门巷出嫁,她一个孤女,会被人瞧不起,遭人耻笑的。

    这几日进禄夜里被老祖宗拎去教训,弄得胆战心惊。

    进禄还知道宋公子在鹿门巷买了宅子,等订亲时交换文书,将六礼过完,便和她住在那里。

    因为辽姐儿喜欢安静,又喜欢写字,舍不得自己的小铺子。

    上回殿下逼高官重金买辽姐儿的字,吓得人家将门脸都关了。

    冯祥眉梢眼角都是喜庆,神秘兮兮地捂嘴,告诉文凤真。

    “这老奴没打听过,不过老奴偷偷得知,老祖宗最近在瑞霞祥挑选了好多红缎吉服,都不满意,说要找明州成衣坊的绣娘,挑两百个,按照打的吉服样子,一针一线缝制,还备了田产契纸,一应喜器,老祖宗是谁的亲奶奶,还能是疼谁的。”

    冯祥一面觑着殿下脸色,一面说得更起劲,得意忘形,直捧到人心里去。

    “殿下皮肤白,世间还有谁比殿下穿红色更好看啊。”

    文凤真淡淡睨他一眼。

    “刁奴。”

    他波澜不惊地开口“跟我有何关系。”

    他将腕珠从左手搭到右手,又从右手搭回左手,也不知想什么。

    倒是将今日送来的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冯祥喜上眉梢,一整日便没合拢过嘴,步子都是轻快的。

    老祖宗身边的嬷子来接辽袖,去瞧一瞧预备婚事的东西,看齐不齐全,合不合心意。

    辽袖眼眸微亮,特意支开了云针,让雪芽陪同着上了马车。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