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8章 不眠之夜

作品:《女扮男装后皇帝却弯了

    月儿慢慢移到窗前, 照着房中两人,今日李妄说的不少,比之他们相识以来,愈发聊的随性, 深入。种苏相信李妄不会与其他人这般聊天, 不会对其他人说起这些。而她也从未与任何一个男子这般过。

    无论是所谈内容,还是其中感受, 都不曾有过。

    他们并未喝酒, 却有种把酒言欢的微醺。

    “要去院中转转吗”种苏说。

    虽然氛围极好, 种苏却不敢再继续这样的话题, 于是提议道。李妄自进屋后人便松弛下来, 吃过饭更精神见好,先前那点疲倦已消失殆尽。

    李妄略一沉吟, 却道“出去走走吧。”

    “好。”种苏没有异议, 倘若李妄不来,本来晚上她也要出去逛逛的。

    这两日宵禁取消, 街头灯火通明, 璀璨繁华,许多商家酒楼通宵不打烊, 将欢闹营业至第二日。

    种苏与李妄出得门来, 主街上锣鼓喧天, 载歌载舞, 不时爆发出阵阵喊叫与欢呼声,热闹是热闹, 只是种苏有过鞋子被挤掉的惨痛经历,对长安的人潮实在心有余悸,今日又还有李妄在, 更需小心,于是两人选了条相对不那么喧哗拥挤的街道。

    因是夜晚,李妄没有再戴面具,与种苏并肩缓缓步行。

    月亮已移至高空,满天繁星点点,与人间的灯火交相辉映。

    虽说种苏刻意选了相对不那么喧闹的地方,但人仍然不少,街边的商铺与摊位交错摆开,人们来来往往,也是一派热闹景象。

    “哥哥哥哥,买点花吧。”

    “哥哥哥哥,买点糖吧。”

    稚嫩的童音此起彼伏,种苏与李妄被小孩儿们围住,甜甜的口呼哥哥。

    “哟,都卖什么呢”

    小孩儿们一看便是附近百姓家的,穿的干干净净,提着个小篮子,在这样的日子里卖点小玩意儿,赚点零用。

    种苏与李妄停下脚步,笑着被小孩们簇拥起来。

    “我这里有花又大又香的花儿”

    “小豆子那里有糖,比蜜还甜的糖”

    “云朵那里有风车,风一吹,呼啦啦”

    大一点的孩子见种苏有意,立刻热络的介绍起来。

    “我看看哦。”种苏说。

    “买我的买我的买我的。”

    一时间小孩儿们都叫起来,纷纷将小篮子抱到身前,热切的展示,深怕种苏看不见。

    “嘘嘘,别挤,小心摔倒了”种苏笑吟吟的,耐心道,“再挤我们可就一个都不买了。”

    小孩儿们立马乖了。

    “燕兄,买点儿么”种苏侧首,问李妄。

    李妄可有可无的点点头,见种苏有兴趣,便也低头,同她一起挑起来。

    小孩儿们的东西无非都是些简单的小玩意儿,其中的糖做的颇有创意,制成葡萄大小的圆粒,裹了芝麻与粉面,用细线像珍珠般串起来,装进小小瓷瓶中,吃的时候拉动细线,吃一颗取一颗。

    “哥哥,买糖吧,吃了心里甜甜蜜蜜,以后生活也甜甜蜜蜜。”卖糖的是个五六岁的男孩,有双机灵的眼睛。

    种苏笑起来,“行,便它吧。”

    那男孩便让种苏蹲下来,自己挑糖串,而后帮她装瓶,另有几个小孩也围到种苏身边,叽叽喳喳帮她挑选。

    李妄目光在孩子们中间逡巡,离他最近的是个小女孩儿,年纪似乎最小,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大抵挎不动篮子,手中只拿了根竹竿,竹竿上挂着几个挂坠。

    挂坠乃瓷制,做成虎狗猫各种样式,又染成各种颜色,活灵活现,十分可爱,常用于钥匙或荷包等配饰。

    “哥哥,买猫猫吧,猫猫好可爱的。”

    小女孩儿仰起脸,眼巴巴的看着李妄,试图推售自己的货品。

    “你这个是女孩子家家才会喜欢的,哥哥用不上。哥哥买我的弹弓吧。”旁边另一个孩子道。

    小女孩却道“哥哥可以送给家里的姐姐妹妹啊,也可以送给喜欢的女孩子。”

    “哦也是。”另个孩子道。

    种苏还被小孩围着,正与小孩儿们说话,李妄蹲下来,看着小女孩竹竿上的挂坠。

    “哥哥你要哪个呀。”小女孩儿问。

    李妄目光一一掠过那些挂坠。

    “这个猫猫最可爱。”小女孩儿又说。

    “我不喜欢猫。”李妄淡淡道。

    小女孩儿大感惊讶,眼睛瞪的溜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这世上竟还有人不喜欢猫猫”

    卖弹弓的小孩扯扯小女孩儿,意思是别这么说,小心生意跑了。

    小女孩儿看看卖弹弓的小孩,又看看李妄,眼中仍是不可思议,为了零用,只得道“那哥哥买老虎吧,嗷呜”小女孩儿又低声嘀咕了句,“反正我们女孩子都喜欢猫猫。”

    “燕兄选好了吗”种苏终于从孩子们中间脱身,朝李妄问道。

    李妄站起身,手中握着只挂坠,种苏见他选好,便要掏钱袋付钱,却被李妄拦住。

    “我来。”李妄说。

    “还是我来吧,今日”种苏笑着看李妄,未说完的话不言而喻,今日乃李妄生辰,岂能让他掏钱,况且往日两人在宫外时虽李妄并不占便宜,但毕竟在宫外种苏更像东道主,再则在宫中种苏吃了那么多顿御膳,从知道李妄身份后,就多是种苏付钱。

    以前李妄倒也未曾多说什么,今日却较为坚持。

    “我来。”李妄伸手虚虚一拦,语气不容置喙。

    种苏只好作罢,看着李妄付过两人的钱,小孩儿们道过谢,围向其他行人,两人便继续向前迈步。

    “燕兄,这个你拿去吧。”

    种苏将手中的糖瓶递给李妄,说“我不喜欢吃糖。”

    “不喜欢为何要买”李妄道,“可以买别的。”

    “也不是不喜欢,”种苏解释道“相反,是非常喜欢。只可惜小时候有段时间吃糖太多,有颗牙坏掉了,平日里吃点小甜点和水果没问题,这种纯糖却不能再碰。”

    种苏不无遗憾道“所以这种糖就只能买来看看。今日这个便送给燕兄吧。”

    种苏把糖瓶递给李妄,李妄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过,种苏正要收回手,却听李妄道“别动。”

    种苏的手停在半空,李妄手心朝下,往种苏手中放了个东西,未碰到她肌肤。

    “什么”种苏看清楚了,“刚刚燕兄买的就是这个咦,很可爱。”

    种苏的掌心里,躺着只猫猫挂坠。

    “作为交换么”种苏笑道,“那便却之不恭了。”

    李妄没有说话,余光里看见种苏将它收进袖中,唇角便弯了弯。

    两人闲庭漫步般,走走看看,如今情况虽然不容乐观,但至少这一刻是可以放松的,种苏也难得放松身心,享受这片刻的逍遥自在。

    对面忽然走来几个盛装伶人,想必刚从主街那边表演完,脸上仍浓墨重彩,说说笑笑的穿过人群。

    种苏往旁边让了让,这一耽搁,顿时落后几步,李妄尚未察觉,兀自朝前走。

    “燕”

    种苏忽然住了口,看着李妄背影,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帧熟悉的画面

    那正是从前父亲母亲生辰时,二人吃过面,撇下她与种瑞,两人单独外出,便也是这样,父亲母亲会去街头闲逛。

    种苏跟种瑞曾偷偷尾随他们,见过他们这幅模样,与今日眼前这一幕竟奇异的相似

    种苏站在原地,望着前方人群中的李妄,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只是那时的她已长大。

    她还记得,母亲也会走着走着便落后,父亲走出好远,发现人丢了,便将母亲数落一通,责怪她这么大个人还会丢,母亲有时不理会,有时则狠狠骂回去,于是两人便吵起来

    李妄很快发现了人没跟上,于是停下脚步,回头寻找种苏,一眼看到种苏,而后耐心的等待她。

    种苏回过神来,笑了笑,向李妄走去。

    环城河畔,流水桥下,河面上停泊着数不清的小船,小船首尾相接,船上挂满灯笼,连成长长的一条线,犹如天上星河落在人间。

    船上传来阵阵歌声,那曲调古朴,歌声悠扬,乃古时的一种传统祈福歌。

    不少人坐在河畔欣赏这星河夜景,在那歌声里有人闭上眼睛,许下心中愿望。

    种苏与李妄站在桥上,并肩遥望河畔。

    “燕兄可要在此许个愿”种苏笑道,“地上灯是天上星,可能许愿更灵验呢。”

    其实管它灵不灵,凡事重在参与,种苏当然也只是说着玩的。

    “燕兄应该不信这些吧。”种苏笑着道,李妄乃九五至尊,坐拥天下,大抵没有什么需要许愿才能得到的。

    却听李妄道“偶尔也信。”

    李妄站在桥上,静看了会儿,接着闭上眼睛,微微低头。

    种苏没想到李妄居然会真的许愿,只觉有些好笑,便站在一旁看着他,没有出声打扰。李妄闭着双眼,鸦羽般的长睫在眼睛下方投下一抹暗影,他许愿的样子并不突兀,有种云淡风轻的虔诚认真。

    灯火照在李妄的眉眼上,勾勒出他英俊的轮廓,种苏静静的看着他,小桥流水,星河璀璨,月光动人,比不过眼前人。

    李妄眼皮微动,睁开眼睛,种苏在他看过来之前移开目光。

    “许好了”种苏说。

    李妄点点头。

    种苏打量李妄面孔,眯起双眼,李妄看过来,扬了扬眉,眼中含了点笑意“以后告诉你。”

    种苏便笑起来。

    祈福歌结束,换了一首欢快的乐曲,船上出现舞者身影,岸畔的人们便欢呼起来,紧接着,河边也出现些舞者,在人群里穿梭,载歌载舞。

    种苏不由看的笑起来。

    从前在录州,在来的路上,种苏也曾看过这般逍遥热闹的景象,但都不及长安的盛景,长安不愧是大康都城,所有的一切在这里体现的更加分明,更加淋漓尽致。

    “觉得如何”在那歌声里,李妄忽然开口道。

    “再好不过。”种苏望着眼前欢欣的人们,还有身边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笑着道,“长安之名,名如其实。”

    长安的恢宏壮阔,繁华奢靡,包罗万象令它充满勃勃生机,长安盛,则天下盛,它犹如一位领路者,先行者,它的歌舞升平正是大康王朝盛世天下的缩影与序幕。

    种苏每每看到这样的景象,便有种来自内心深处的自豪,对大康的未来充满强烈的信心。

    “长安以后会更好,”李妄说,“你若留在长安,便能亲眼见证。”

    种苏侧首,看向李妄,李妄并没有看她,仍望着桥下。灯火照在李妄的面孔上,如星光闪耀。

    种苏没有说话,短短一瞥,继而飞快移开目光,转头,重新看着桥下。

    桥下又换了首曲子,歌女抱着琵琶,坐在船上,唱起一首悠扬小调。

    李妄始终没有再看种苏,两人一起遥望着河畔,都没有再说话。

    李妄今日穿着身暗红锦袍,与这日的热闹欢欣倒相得益彰,种苏则是一身天蓝,头上是同色系的发带,河风吹起时,发带轻扬。

    两人并肩站在桥上石栏前,种苏右手搭在栏杆上,左手随意垂在身侧,过了一会儿,李妄慢慢放下右手,也垂在身侧,两人袖袍不可避免的挨在一起。

    李妄袖中修长的手指蜷了蜷。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这晚种苏与李妄分别后,各自回去。夜渐渐的深了,这两日取消宵禁,无数人通宵狂欢,乐曲将会响足一夜。

    种苏回去后洗过倒是上了床,然而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她躺在床上,看着黑色的夜,翻来覆去,终于忍不住坐起,披上外衣下床,出了卧房。桑桑睡在外间,手里握着李妄赏的玉佩,睡的正酣。种苏替她拉了拉被子,再轻手轻脚走出去。

    外头隐隐传来乐声与人声,小院中月色朦胧,照着这方天地,也照着种苏面上的茫然。

    种苏在檐下站了会儿,四下看看,向院中走去。

    “你干什么”

    陆清纯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种苏一跳。桑桑睡的人事不知,陆清纯听力却极好,种苏甫一开门,便被他察觉。

    “我睡不着,起来走走。”种苏小声说,“你睡吧,不必管我。”

    陆清纯忠厚的脸上露出不解,看了看种苏,转身回房。

    种苏背着手,耷拉着脑袋,在院中漫无目的的走动,恍若孤魂野鬼,走过一圈,不经意一抬头,吓的差点跳起来

    “你干什么”种苏捂着心口,极力忍住没有叫出声来。

    “你生病了”陆清纯不知何时又出现,抱臂打量着种苏,说,“你看上去不太正常。”

    “没病。”种苏面无表情道,“你回去睡觉,不要管我。否则扣你月钱。”

    陆清纯马上走了。

    种苏继续在院中转圈,连老实的木头人陆清纯都看出她不正常,她大抵真有些不正常了。

    种苏从小到大几乎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莫过于如何压制种瑞,生平头一次为旁人失眠。

    她也向来洒脱,并非毫无主张之人,几乎所有事都能够处理得当,不失分寸,哪怕中间波折起伏,也能最终解决好,头一回这般心神混乱。

    “皇兄对你真的不一样。”

    “你说,皇兄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而断袖”

    “假若皇兄其实喜欢的本是女子呢”

    “你将来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有没有可能喜欢皇兄啊”

    “喜欢的是男是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

    “正如你所言,两情相悦最重要。除却两情相悦,朕心中所想的,还有从一而终。”

    “长安以后会更好,你若留在长安,便能亲眼见证。”

    种苏摇了摇头,仿佛想要将脑中的杂念那样摇出去。

    她一圈又一圈的转着,院子太小了,直转的人头晕,于是便来到池塘边,搅起一池春水,惊的鱼儿们魂飞魄散,以为半夜天降灾祸,疯狂游动起来。

    种苏撒了把鱼食,从池塘离开。

    紧接着来到柴房,今日因李妄来,猫儿便被关进了柴房,此时猫儿躺在它的窝里,蜷成一团,睡的正香。

    种苏上去撸了两把,猫儿醒来,跳进它怀里,种苏便抱着猫儿出来,继续在院中转悠,猫儿在她怀里昏昏欲睡。

    一圈,一圈,又一圈

    “娘呀”

    种苏当真要蹦起来了,吓的一个激灵,连猫儿都蓦然睁大了眼睛。

    陆清纯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

    “你没病,那是不是疯了”陆清纯迟疑道,毕竟他跟随种苏多年,还从未见过她夜半披头散发这般过。

    “谢谢清纯关心,我没病,也没疯。”种苏惊魂未定,咬牙道。

    “那你”

    “你再敢出来,我便喊桑桑了。”

    陆清纯一听,脸色大变,再不敢吭声,飞一般关门,锁上门拴。

    种苏在院中站着,抬头看看天上,月亮已移至另外一边,她很疲惫,却仍无睡意。

    心中仍旧一团乱麻,被陆清纯这么一搅和,却也再无兴致待在院里,只得悻悻回房。

    长鸾殿。

    李妄回宫后沐浴更衣,已是深夜,却了无睡意。

    “你们去歇着吧,不必管朕。”

    话是如此说,他不睡,其他人倒罢了,谭德德与谭笑笑谁敢先去歇着。

    李妄先看了会书,却看不太进,便在大半夜再次上了屋顶,看了会儿月亮,而后下来,在园中漫无目的的散步。

    从长鸾殿到御花园,再到端文院,流云殿,都留下了他修长的身影。

    谭德德与谭笑笑远远的跟着,不敢打扰。

    月影斜斜,谭德德直走的腰酸腿疼,快要撑不住时,李妄终于返回长鸾殿。

    却仍未睡下,又到殿外坐着,一言不发的遥望天际明月。他大多时候面无表情的看着,偶尔忽然间唇畔流露出一抹莫名的笑意,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有时又会目光突然沉下来。

    目睹了这一切的谭笑笑与谭德德

    谭笑笑“师父,陛下是不是疯了”

    “你找死是不是”

    谭笑笑笑的意味深长,“我知道陛下怎么了,只是没想到陛下也会这样而已。当真有趣。”

    谭德德已从谭笑笑那里得知了李妄晚上的行踪和具体动向,看着李妄如今这般,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跟随李妄多年,李妄不知何时起,或许是从六岁开始,或许是从登基以后,他便开始像个大人般,仿佛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如今的青年模样。

    而眼前的李妄,则让谭德德仿佛看见了曾被李妄跳过的少年时光。

    谭德德竟有些心酸,这样的李妄仿佛从那帝尊之位上走下,更加鲜活,有了人气。有生之年能够看到李妄这一面,理应感到欣慰而开心的。

    为何偏偏喜欢的是男子呢哎。

    如今文武百官还不知的他们陛下的喜好,真不敢想象以后得知真相会是何种局面

    谭德德又喜又愁,也失眠了

    这一夜,李妄彻夜未眠,在书房批阅了一整晚政务。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