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前的真相。◎

    荒州,金符城。

    金鸣在森林之城协助朱重明建立分宫秩序后，就秘密返回了荒州总部金符城。

    她在她的洞府中，观察着各地发生的小型动乱。

    自从六日前,幽州百花门并入太清宗的消息通过灵境传达至世界各地后，修真界大大小小的冲突战争便愈演愈烈。

    金鸣站在无数道镜面前，五颜六色的法术爆炸像绚烂的烟花一样，通过镜光反射在她的身上,她无喜无悲地身处这一幅幅画面中,时间仿佛静止。

    东华大陆维持了一万年的和平,终于还是要崩溃了吗？

    沧海桑田,世界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这是一个轮回,亘古不变的规律，即便是神,也无法打破。

    金鸣的心情没有丝毫波动,因为她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

    “哒哒哒……”

    洞府外传来外来者的脚步声,一瞬间,金鸣收回世界各地的所有画面,目光紧盯着黑色的木制房门。

    房门外接着传来一名少年男子的声音：“在吗？金长老。”

    金鸣听出了这是朱重明的声音。

    若是旁人，金鸣不会有过多理会，但这是朱重明。

    朱重明是金符宫主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倒也不能叫私生子,仅仅是因为有人觊觎宫主的优秀画符资质,又恰巧宫主早年在寻木育儿树存储了自己的种子,于是那个觊觎者便潜入育儿树内部打通关系拿到了宫主的种子,并采取一些非法手段得到了朱重明。

    宫主得知后极为恼怒,直接出手杀了那人,但朱重明已经出生，宫主不喜欢他，又不能杀了他，便让金鸣从小代为照料。

    一百年前，宫主大限将至，所有延寿丹都没了用处，宫主只能闭死关强行突破，成则羽化登仙，败则身死道消。

    目前金符宫的大小事宜，皆由金鸣处理。

    朱重明算是金鸣私下的半个养子，前些日子朱重明似乎是在中州待腻了，又或是脑子里又蹦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突然对她说想去森林之城。

    金鸣于是就在森林之城临时建了一个分宫，这样既能将他打发远点，又能方便管理，一举两得。

    朱重明在门外叫了一声金长老，金长老不答，他便“咚咚咚”敲起了门。

    金鸣无奈，回了句：“进来。”

    朱重明进入洞府后直接坐在离金鸣最近的椅子旁，朱重明无论是坐姿还是走姿都让金鸣极为不喜。

    金鸣淡淡看了他一眼，朱重明倒也识趣，勉强坐直了身体。

    金鸣问：“你这次来找我，所谓何事？”

    朱重明笑：“没事就不能来找您老人家了？”

    金鸣不语。

    朱重明尴尬地收回笑，他眼睛到处看，忽地瞥见金鸣右手边茶几上的一盏琉璃玉涟漪。

    便由此打开话匣子：“原来您老人家喜欢这些小玉器，我前段时间在中州翡月城玉满堂就淘到过一件极品玉涟漪，您要是喜欢，我明天就给您送过来。”

    朱重明说着说着，坐姿又歪了，金鸣看了他一眼，他便又识趣地板正身形。

    金鸣：“不必，我对玉器没有兴趣，这东西只是我拿来喝水的杯子，倒是你，玉满堂是个什么地方？”

    朱重明笑：“就只是一些吃喝玩乐的娱乐场所。”

    “娱乐场所？”金鸣的声音有些冷，“之前不是让你少去吗？”

    朱重明起了逆反心：“不就是一个拍卖行吗？金长老，您怎么就这么喜欢管我啊，我做什么和您有关系吗？”

    金鸣无言。

    朱重明玩弄着桌上的杯子：“金长老，我最近得知了一件大事，不知您有没有兴趣听？”

    金鸣没说话，显然不感兴趣。

    朱重明刻意加重语气：“金长老，我要说的可是有关寻木主的消息，您当真没一点兴趣？”

    金鸣终于将目光投向了朱重明，朱重明见金鸣上钩，便笑着回：“寻木主已经现世，现在就在焰州焚城，不知您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前去击杀她？”

    金鸣了然：“你这次来找我，就是为此事？”

    “自然。”朱重明接着又道，“金长老您身子金贵去不了焚城那样环境恶劣的地方，不如随便给我几张一品符，我代您过去，为您效犬马之劳？”

    金鸣皱眉：“你为什么要杀寻木主，这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朱重明：“寻木主当年从云端来，将修真界仙人屠杀殆尽，将北州大地切割出去变成漂浮大陆，又搞出个寻木控制整个世界人们的思想，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头，我等诛杀邪祟天经地义，至于我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您就不必管了，我自有我的渠道，这是保密的。”

    金鸣久久无言低眉沉思，朱重明静候她的回答。

    半晌，金鸣回：“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参与。”

    金鸣的回答让朱重明意外：“金长老您这是什么意思，您不想去杀寻木主？为什么，她可是杀您父族的人，您不想报仇了。”

    金鸣沉默：“你现在之所以认为寻木主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头，只是因为你并未见到一万年前的修真界，你如果亲眼见证了那个时代，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朱重明：“金长老此话怎讲？据我所知，一万年前修真界仙人林立，各大世家百家争鸣，是一个极其辉煌的时代，而寻木主，她亲手摧毁了那个时代。”

    金鸣：“寻木主只是为了重建新秩序，不可避免地屠杀了旧秩序里统治者们的生命。”

    朱重明惊讶：“金长老，您竟然会为一个杀父仇人辩驳。”

    金鸣：“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朱重明：“好吧，您说是就是。”

    “朱重明。”金鸣叫出朱重明的全名，她很少这样叫他，朱重明不由奇怪地望向金鸣。

    金鸣的声音变得严肃：“既然你今日提起，有些事情，我必须告诉你，你所认为的一万年前的辉煌时代，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个永无天日的人间炼狱。

    朱重明皱眉，显然是不赞同金鸣的观点，金鸣继续：“那时的修真界弱肉强食，短时间内成长起来的仙人，足有上千名，且这个数字年年都在波动，这意味着，每年都有新的仙人出现，旧的仙人被杀。”

    朱重明对这样的世界颇感兴趣，他认为修真界就该如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聊透顶：“然后呢？”

    金鸣：“强者宗门林立，几乎每天都有宗门灭亡，也每天都有新的宗门建立，每出现一个新的强者宗门，世界就会变一个新的秩序，在那个世界，哪怕是仙人，都没有自保的能力，数量庞大的底层练气更是多如牛毛，命如草芥。”

    “人们为了抢夺资源或是因为一点口角，就随意发动战争，或是屠城或是灭门，人们抢来的资源还抵不过他们发动战争消耗的资源，或许上天也看不下人们的恶习，灵气因为常年战争消耗殆尽，世界各地陆续出现魔域，但凡被魔气笼罩的地方，里面的所有生灵都会入魔失去理智互相残杀。”

    朱重明听得入迷，金鸣却在此时戛然而止：“那时我还小，我亲眼看见我所在的故土被魔气笼罩暗无天日，世界没了阳光，我以为我也会在魔气侵蚀下变成丛林里那些没有理智的邪魔，可就在那时，天地骤变，在世界的最中心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漩涡，云端为东华打开了大门，所有魔气都向漩涡汇聚，也就是那时，我亲眼看见了自云端而来的寻木主，她将大陆产生的所有魔气，都通过漩涡渡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朱重明目瞪口呆：“等等，金长老，我没明白你的意思，你说寻木主将整个大陆产生的所有魔气都引进了自己体内？这，这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就算是仙人也做不到吧，她难道没死吗？”

    金鸣：“她不但没死，她还在一瞬间击杀了大陆上的所有仙人。”

    朱重明一时竟忘记了呼吸。

    金鸣：“当然她也为此受了重伤，大量的魔气涌入她的体内，她的身体迅速衰老，转瞬间便从一名年轻女子变成了白发老人。”

    朱重明不相信：“仅仅只是衰老？”

    金鸣平静回：“仅仅只是衰老。”

    朱重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一切都让他太过震撼。

    金鸣：“我说这么多，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寻木主绝不是你能觊觎的强大存在，你最好不要掺和此事。”

    朱重明：“寻木主在击杀仙人后又做了什么？”

    金鸣：“接下来就是你已经知道的事情，她弄出了一个寻木统治大陆，并将北州切割出去成为飘浮大陆，以此来过渡东华的残余魔气，那块地是被魔气侵蚀最严重的地方，已经无法再挽救。”

    朱重明此时已从震撼中回过神，尽管金鸣的讲述的故事让他震惊，但他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这几日他让人跟踪寻木主，寻木主分明就是一个行动不能自理，全靠妖植才能生存的筑基二层修士，她甚至都不会飞。

    想到这里，朱重明又联想到，寻木主吞噬了那么多魔气，又整整消失了一万年，必定身体受了极大损伤，此时应该正是她最虚弱的时候……

    若是他能在此时吞噬了对方，岂不是也能同时拥有吞噬魔气的能力？

    朱重明脑子里经历了一系列类似于机遇越大风险越大的精密盘算。

    金鸣对朱重明此时的心思毫不知情，为了打消朱重明想要杀寻木主的想法，她道：“如果不是寻木主，这个世界早在一万年前就变成了魔域。”

    朱重明看向金鸣：“如此说来，金长老您认为寻木主是胸怀天下的圣人了？”

    金鸣语气淡漠：“她杀了许多人，我无法下定论，但她确实维持了修真界一万年的和平。”

    金鸣这样说，显然就认为是，朱重明不以为然，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寻木主之所以这样做，必定是有利可图。

    金鸣再次警告朱重明：“我说的话你都明白了吗？”

    朱重明心里不认同，表面上却连声回：“明白了。”

    金鸣不放心：“就算寻木主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了自身利益就侵害他人利益，也是不可取的强盗行为。”

    朱重明敷衍回：“是是是，金长老教育得是，我肯定不会去做强盗的。”

    ……

    朱重明从金鸣那儿扫兴而归，朱小弟见朱重明离开金符城，第一个迎了上来：“老大，怎么样？拿到一品符了吗？”

    朱重明冷笑：“那老东西自命清高不肯跟我同流合污，一大把年纪还守着那么多好东西，是要带进棺材里吗？”

    朱小弟闻言，自以为领会到朱重明的意思，他眼睛逐渐阴狠：“干脆咱一不做二不休，把那老东西做了，这样整个金符宫就是您的了……”

    朱重明狠踹了朱小弟一脚：“#￥%不准把心思动到金鸣身上，还有，叫谁老东西呢？老东西是你能叫的！”

    朱小弟被踢得哇哇直叫，发誓以后再也不敢，朱重明才收了脚。

    两人走进森林，正要御符离开，突然，前方丛林里传出一道悦耳的声音：“二位道友且慢。”

    两人闻声，停下脚步，丛林里走出一位身着蓝绿衣裙的女子，朱重明一眼认出此人：“孔翎羽？”

    孔翎羽笑：“重明尊者，好久不见。”

    孔翎羽自那日离开白羽门来到森林之城后，在森林之城整整徘徊了六日寻找厄主的行踪。

    本以为苗苗就在厄主身旁，她应该会很容易找到厄主才对，结果竟然和之前派往森林之城的眼线一样，没发现一点踪迹。

    孔翎羽没找到人，就尾随秘境中其余几个知道寻木主消息的面罩人，尾随了几日，见朱重明行迹最可疑，就跟了上来，没想到真被她瞎猫撞上死耗子。

    朱重明面露不善：“孔翎羽，你跟踪我？”

    孔翎羽无辜道：“我说我是恰巧路过你信吗？”

    “信，当然信。”朱重明扬了扬手，身前出现一沓飘浮的符纸。

    孔翎羽笑：“别急着动手，我这次来是诚心想跟你合作。”

    朱重明挑眉：“合作？仔细讲讲。”

    孔翎羽压低声音：“听说，你想要一品符？”

    朱重明危险地眯起眼睛。

    孔翎羽再次道：“你放心，我没有任何要求，我只想厄主死……无论被谁杀死。”

    半晌，朱重明看向孔翎羽：“你也是荒州秘境中的人。”

    孔翎羽点头。

    朱重明：“你是谁？”

    孔翎羽神秘一笑：“你猜。”

    “好。”朱重明并不想猜，他懒懒伸出结契的手势：“合作愉快。”

    孔翎羽同样伸出结契的手势：“合作愉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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