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白梅清辉

作品:《相府逃妾登基了

    雀在轩外,寒梅暗香,静夜长风未歇,天地间逸散的梅香和着枝叶悉数飘卷。

    绥之大口呼吸着,好让冷冽的风花灌满自己。

    秦湍到底是何时同沐风殿结交的又是何时同熠如结交的

    既然他入了宫,宁王岂会不知青陵山上的事,却为何迟迟不发作

    “阿嚏”

    她搓着手,鼻头发酸,忽然感觉一件沉甸甸的大氅盖了下来。

    “殿下,小心着凉。”

    熟悉又清冽的兰芷香,好似随着幽微寒梅封冻在她鼻端,绥之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细软的白狐毛拢在双颊间,她却皱了眉“你来作甚为何不陪熠如吃酒”

    话一出口,绥之才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她这是凭什么问他啊

    “我为何要陪她吃酒”

    “您不是同她来的么”

    秦湍自认明了,绥之这是怀疑他私下与沐风殿也有交情

    “从含宸殿出来,遇到郡主,王上便让在下同来赴宴,并非受谁的邀。”

    他接着解释道“大殿下已恨上我了,在下为何要去与他们结交”

    “那不见得,许是,”

    难敌美色。

    她在想什么啊这话也太奇怪了

    “许是如何”秦湍追问。

    “许是您两头都想做好人,也未可知。”

    秦湍也不辩解,倒是笑了一下“殿下,过来。”

    他走去一株尚且含苞的梅树下,脚边搁着来时问宫人要的宫灯,彩绘双凫,绢纱三层。

    长身玉立的男子负手而笑,明灭灯火照得一树花苞若星、枝影横斜,拖沓摇曳在二人之间。

    本来绥之还立在道边的空地,这一钻进树下,就显得越发隐蔽难明了。

    灯火是暧昧的橘黄,她同秦湍就隔了两三步“先生”

    秦湍款款看她“在宫道曾向殿下承诺,若今日再得见,要赠殿下生辰礼。”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小绣包“打开看看。”

    绥之垂着眸,耳后隐约发烫“噢。”

    竟然是一柄觽。

    状若鸢飞,扁身半圆,昆山玉质,色彩是渐变的棕,还雕着一些卷云纹。

    觽的功用在于解绳结,并不是贵族常用的佩饰,在礼单中也不多见。

    太稀罕了。

    绥之刚想言谢,复又想到一个词“觽年”,便是童年的意思,接着又想到诗经里那句“芄兰之支,童子佩觿”。

    她还没消气,扬起脸问道“先生是在给小孩子的礼物里挑的吗”

    “如何挑殿下,这觽天下可没有第二柄,”秦湍仍是噙着浅淡若水的笑,“您纵是想到了卫风里那首诗,接下那句虽则佩觿,能不我知,不也是个好意思么”

    “先生的意思是,已与我相知”

    “不是么”

    绥之被他那样一双潺湲清浅的眸子注视着,霎时心虚地泄了气“对不起。”

    她真是好没道理,秦湍待她诚挚非常,可她不仅胡乱挑错,还

    秦湍问她“怎么了”

    “先生愿与我结交,但我不曾帮您做什么。”

    “就连青陵兵库遭焚之事,我亦”

    秦湍故作宽和地一笑,尽量宁静地同她对视“无妨,殿下有自己的立场,便是下令时能有一瞬不忍,也对得住你我情谊了。”

    “下令”绥之纳闷道,“先生以为此事乃我授意”

    秦湍不解地看着她,若不是,宁王为何说,将铜钮交给施令之人,乃镇远军中的规矩

    “不是,”绥之只觉自己得好好掰扯一番,“本殿仅是知道此事,但从始至终,不曾插手。”

    “那为何铜钮在殿下手中”

    这话宛如一道惊雷,劈得绥之耳边轰轰。

    他不相信自己

    绥之刚想解释,又觉别无解释,这铜钮确是到了她手上。

    秦湍又是如何得知的难道是她转交给舅母时被他瞧了个正着

    “先生,我”

    还不待她出言解释,秦湍已蹙眉深思“殿下,若是这样,或许有人在推波助澜,将事态扩大。”

    “先生的意思是”

    见她眼底纯然殷切,秦湍忽然有了几分把握,幸好,幸好宁王还未遣绥之去流延。

    若顺藤摸瓜,或许还有转机。

    “在殿下和将军的计划中,这铜钮本该送往何处”

    绥之答他“往镇远将军府。”

    秦湍神色泰然,好似压根忘了谁是害他半年心血付之一炬的罪魁祸首,倒还替这小混蛋思量起来。

    “昨夜贼首逃出青陵后短暂失踪,约莫半刻钟,才在澹水东岸再次现身,您可顺此去查,中途是否换了人。”

    绥之很是耳尖地听他说到“贼首”,也是,换了谁不生气不介意呢秦湍只是掩藏得好罢了。

    他一针见血道“若是大殿下派人来玩这一手栽赃,便讲得通了。”

    她手中还攥着装那柄鸢型觽的绣包,抬眸间流转若水“先生说的极有道理。”

    “殿下速速遣人去查,或许还能扭转后续局势,”秦湍差点说出宁王要将她放逐流延的事,又终究吞声暗示道,“王上可能不打算将此事轻易翻篇。”

    绥之见他肯为自己打算,心头泛起些莫名的暖意,却没来由地又转为惶惑。

    “先生待我好,为什么呢”

    她见秦湍眸意渐深,一字未答,又道“这柄觽也非寻常之物吧,先生如何肯赠与我”

    秦湍神色难明地瞧着三步之遥的少年,冰雪蕙质,眉宇含锋,同九年前那个被拖在马后跑的小孩已是大相径庭。

    若非知道那个小孩便是宁国世子,多年未见,他肯定同绥之一样,也是认不出来的。

    而他因为救下了那个小孩,阴差阳错给自己多买了一条命。

    他还记得宁王一出了清都昭阳门,恨不得把他甩在荒郊野岭,是绥之拼命扯着他,向她的好父王恳求。

    “殿下莫不是在疑心我,觉得世上不会有毫无来由的善待”

    绥之垂着眸“没有,我只是”

    秦湍忽地往前迈了一步,周身的气息混着梅香,似乎要在她发间冰冷地燃烧起来。

    而绥之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仰头端详着他,双颊如玉,眸漾春溪。

    秦湍很想拍一下她的脑袋,就像告诉路边捡到饴糖的孩子,他不是坏人,却又为这突然冒犯的念头心惊,退了一步。

    “殿下莫要多想,若哪天您觉得在下居心叵测,与您背道而驰,同在下绝交便是了。”

    绥之摇了摇头“好。”

    她又自认平常地看了他一眼“那,本殿先回了,您晚些再回。”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