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仵作(自己替自己请个仵作...)

作品:《嫁娶不须啼

    螺儿不知姑娘为何变了脸色, 她道“这些天就是这样,原来也掉, 只没掉得这么多。”

    哪个姑娘家梳头篦子上不掉十来根头发, 只是这段日子掉得多,早起就见枕上落着十几根,再一梳又是十几根。

    今儿洗头, 浴盆里也落了好些,原该用篦子通头发的,都换成梳子, 怕篦子一篦掉得更多。

    “大夫说我是气血虚。”因晕船,她几乎吃不下东西, 晕得最厉害那几日, 每顿能喝两口粥汤就算不错了, 有时连粥汤都喝不下去。

    今天那个大夫说她虚劳损耗得太过, 就是吃人参也不能吃山野,最好是吃燕窝,慢慢补气养身。

    螺儿听了,当时便灰了心,她一个丫头,有什么法子能时不时吃燕窝补身

    没成想,夜里结香姐姐就端了盅燕窝来。

    螺儿还以为是结香偷偷拿了姑娘带来的燕窝, 吓得脸都白了“姐姐我怎么能吃这个赶紧端回去”伸手要推, 都怕失手把盅儿打碎了。

    结香笑了“你以为是我偷的我哪有那个胆子啊是姑娘吩咐的你放心罢, 咱们带的多, 就算不是日日都能吃上,两三天也能给你炖一回。”

    “这可是夫人送给我们姑娘的燕窝, 上好的又是泡水又是炖的,费了我好大的功夫,你可不许吐。”

    燕窝炖好了,还搁了牛乳,这两样不是姑娘发话,谁能弄来。

    螺儿乖乖喝了,还饱睡了半个时辰,此时的脸色,已经是近来最好的。

    阿宝抿了抿唇,放缓了声调,继续问“这一路上请了也得有五六个大夫罢,什么时候开始掉头发的大夫又是什么时候说你气血虚的”

    这个福儿记得清楚,她看阿宝的神色,还以为是单纯在关心病情。

    “五个大夫,在船上看了三位,下了船看过两位,今儿这是第六个了。”开的药方大差不差,从上一位起,就说姐姐气血虚。

    “那那这一个月里,来没来过月事”

    “来过。”问妇人诊,望闻问切之外,大夫都会问月事好不好,颜色如何。之前那几位全是以晕动症来诊治的,只有今天这位,依例问过月事。

    阿宝凝神听着,应当是那大夫心里虽有气,但也不想丢了楼家这么大的主顾,倒还是认真看了病的。

    前五位大夫,也只有会针灸的那位老大夫,医术略高明些。

    “我的月事一向是准的。”螺儿有些脸红,她不好意思让姑娘知道这些。

    “我的月事都是你们一手照顾,我问一问,有什么不好意思,你要说仔细些,要是这个大夫不好,再换一个名医。”

    福儿一听她还要给姐姐再请名医,低着头倒“姐姐的月事向来是四五日就干净,这回来了得了七八日。”

    淋漓难止,还是那个会针灸的老大夫扎了几针,这才好的。

    阿宝看了福儿一眼,螺儿这症状与她的病症实在是太相似了。

    一开始,她也是头疼,只是症状轻微,像是累着了,或是几夜没睡好那样。

    只要吃了荤食就会吐,脾胃克化不动。

    再然后是血虚气虚只是这时间隔了很久很久,不像螺儿,一个月里就已经到了月事淋漓不止的地步。

    是因她的身体底子比螺儿的强得多平日里吃的喝的也多是滋补身体的东西。裴家在这上面从没亏待过她。

    等太医来看过,说她要补身,那补品便流水一样吃下去,只不过只不过后来太医说她的身子就像个烧穿了的铜锅子,再往里倒水,那锅也存不住。

    “你去再拿盏灯来,我看看她的脸色。”

    阿宝趁这时问螺儿“你一个月里吃过什么以前没吃过的吃食用过什么以前没用过的东西”

    螺儿懵了,她摇摇头“没有,就是寻常那些。”

    吃饭,大家从来都是一起吃的,丫头们有份例菜。

    用的就更别说了,姐妹俩在攒钱,只有过年过生日的时候,才会添上些东西。

    “我就是上船之后开始晕的”螺儿全想不起来,那天早上,姑娘赏了一碟菱粉糕,她们几个也全吃了。

    再说就算是吃坏肚子吐,也不能坏上一个月罢。

    阿宝也觉得不对,什么吃的东西能在螺儿不知道的情况下,连喂她一个月那就是平日里用的东西。

    福儿恰在此时举着灯进来了,她把灯搁到床边,问阿宝“少夫人您快看看罢,我姐姐是哪儿不好”这都快一个月了,就是不见好,福儿眼看着姐姐一天天瘦下去,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今天少夫人让结香炖了燕窝来时,福儿捧着那盅燕窝,一勺一勺喂进姐姐嘴里,看她吃了躺下,没一会儿便熟睡了过去。

    福儿坐在床前一动不动,她盯着姐姐的脸良久,怔然落泪。将要哭出声时,又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此时,她红着眼举灯照着姐姐的脸“够不够亮要不要再添一盏灯”

    “够亮了。”阿宝仔细看了螺儿脸色,口中满是宽慰之词,“还好,明儿打听打听,再请名医来。”

    太医诊治不出,名医也难诊断。

    她又叮嘱了螺儿两句“好好歇着,仔细养身子,不着急。”

    这些原是别人安慰她的话,这会儿竟用来安慰螺儿。

    梦中螺儿没有生病,到了年纪就嫁出去了,她的活由她妹妹接手。阿宝虽被裴观视若无物,那会儿也管着三房家事,螺儿嫁了个前院的小管事,日子过得不错。

    时不时还会进园子里来看阿宝戥子,也看望妹妹。

    每回她来,福儿都很高兴,这份姐妹情谊总不会是作假

    戥子跟在阿宝身后,她方才一直没说话,关上门才问“怎么了”这都太平了五六个月了,要能一直太平下去,那不就没了事,大家不都平平安安的,怎么瞧着又像有事儿。

    “你去找青书。”

    戥子应一声,等着阿宝吩咐事。

    “你让青书,找个仵作。”

    戥子惊骇万分“找个找个仵作”说到后四个字,她几乎是吐着气音说出来的,“什么意思”

    仵作她当然知道那是官府里验犯人验死尸的,这也太不吉利了。

    “给我磨墨。”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还是写了信笺交给青书。

    戥子又惊又惶,只得听阿宝吩咐去磨墨,又铺开纸笔“好了。”站到一边,不知阿宝这回又想干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阿宝想起裴观那本册子,她快看完了,每一页都看得艰难。

    十个字,没有写她死因。

    直到现在,裴观也以为,她是病故的。要不然怎么会送她这么多长命百岁的东西,祈求仙鹤瑞芝为她添寿。

    可为什么好端端的,她的身子就一日比一日差了

    很快一张信笺就写好了,阿宝将纸叠起来封好。

    “三件事,第一把信给青书,让青书找个靠谱的仵作,问一问若纸上这人长久如此,是不是会死又是因为什么死的”

    戥子越听越心惊,她手几乎都接不住纸。

    阿宝知道她

    害怕,继续教她“第二,让青书再请个大夫来,让大夫按信上的说。第三,你让结香去找螺儿,就说楼家的老太太这么喜欢我,我们来又是祝寿的,让她绣一幅寿字图,要精细些,赶几天工。”

    “把螺儿挪出来,挪到你房里。”

    戥子还是白着张脸,这回她一个字也不敢再问。

    “记住了”

    戥子连连点头,心里把这三件事过了一遍。

    把那信贴身收好,提着灯笼,一步一步往二门去,在二门上请楼家的婆子,请青书过来。

    “我们少夫人有事吩咐他。”

    婆子直笑“孙少夫人有什么事儿,吩咐我们也是一样的,家里的老夫人夫人们早就吩咐过,咱们要有怠慢,就打板子。”

    戥子强笑“是些采买上的小事。”

    这才刚来,买东西哪能让亲戚拿钱,婆子心道这裴家的少夫人是个知礼的,很有作客的样子。

    婆子快步到外院把青书叫了来,青书知道是戥子找他,原本已经解了衣带躺到床上,赶紧跳起来重新穿衣。

    又抹了把脸,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才来到二门边。

    “少夫人有什么吩咐”嘴里问着话,眼睛却含着笑,盯住戥子。戥子这当口哪有闲心看他笑不笑,从袖中取出信来。

    门上两个婆子伸长了耳朵,戥子只得道“少夫人让你按这上面写的添置东西去。”

    青书刚要翻开,就见戥子冲他挤眼睛。

    青书怔住了,这这不会是戥子写给他的信罢

    戥子接着又道“螺儿的病还不好,你再去城中请个名医来。”说完她指了指交到青书手上的信,扭身提着灯笼往回走。

    青书就这么看着,看了会儿才把信笺收起来。

    回到屋中,点起油灯,满心以为是戥子给他写的,小心翼翼将信封揭开,还想戥子什么时候能写信

    展开一看,倒抽口凉气。

    少夫人,要找仵作

    戥子回去的时候,阿宝问她“事情都办妥了”

    “办妥了。”戥子神思不属,怔怔点了两下头,“阿宝为什么要请仵作。”

    “请了就知道了。”戥子虽叫这么个名字,心比她还软得多,“你先睡罢,明儿还有好些事要办。”

    偏偏是在亲戚家里,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戥子睡到外间榻上,阿宝将灯拿进拔步床中,从匣中取出那本小册,翻到自己的那一页。

    她死之后,裴家以为她是久病,是灯尽油枯而亡。

    阿爹阿兄又不在京城,纵然在,也不会想到要开棺验尸。

    那她便自己替自己请个仵作,看看这病症到底是什么。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