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林氏年二十三北堂春...)

作品:《嫁娶不须啼

    答应他上船再看, 阿宝便把那本册子,锁在她那只雕石榴花的小匣中。

    戥子一看她要把匣子也带上, 悄声问她“不吵了”

    别人不知道, 戥子知道,那匣子里放着姑爷给姑娘写的信,未嫁前写的, 攒了一盒子。她掩口笑着打趣“要走这么久,姑爷是不是又要给你写信了”

    所以才带着匣子嘛,好用来装新的信。

    阿宝闻言怔住, 成婚之后,两人日日都在一块,哪还会互相写信。

    他这一年中只给她写过一封信, 就是那封和离书, 压在石榴花匣的最底下。

    拿到那封信时, 阿宝恨不得当场拆开, 如今拿这本册子,哪怕知道这上面满是裴观不可对人言的隐秘。

    她此时也没有当场打开看个究竟的冲动。

    戥子一看她神色,就知道有别情,叹口气,用小时候的称呼叫她“阿宝,该忍的时候你就忍了罢,姑爷再陪小心, 又能陪到几时”

    男人的伏低作小, 天也就最多了, 再怕老婆的男人, 也总有忍不下去的时候。

    戥子刚要说话, 听见这一句,被口水呛着,咳得惊天动地。阿宝不得不替她拍背倒水,好容易才把戥子的咳嗽压下去。

    戥子满脸通红,伏在桌上又咳两声“不想忍,那你还想干嘛你还想休夫啊”

    第二日,裴观请了半天假,将母亲妻子送到渡头。

    此时岸边春草丛生,柳丝轻拂,裴三夫人还未登上官船,就见两岸花开灼灼,顿时轻叹一声。

    “夫人真是,回家省亲是天大的喜事了,怎么还叹。”

    “我来时还是小姑娘家,再回去,这头上不知多少根白发,怎么不叹”裴三夫人叹过又笑,到底是好事,这许多年,终于能见到娘亲。

    裴观送她们到船上,母亲的船舱与阿宝的互相挨着,船里地方是浅窄,但也算有应尽有,他四处看过,这才道“船上多有不便,母亲暂且忍耐。”

    是走了关系,才坐上的官船,官船已经是比民间用船要宽敞得多了。

    裴三夫人道“当日我来京城,坐的船比这还小,有什么苦的。”能回家去,便怎么都不算苦。

    “成啦,你也别老在我屋里转,快去看看阿宝。”到底是要分别四五个月的,夫妻俩岂会没话说。

    裴观绕去阿宝的屋子,戥子几个赶紧到外头去。

    “还请你一路上多照拂母亲,晕船的药和膏药贴都在药箱里,就接在船窗妆台前”

    阿宝打断他,指了指她船舱中央摆的那架隔断屏风,这回画的不是喜上梅梢,而是两匹奔马,恰与昨日出城一模一样。

    “是我请人画的。”早早就定下的画,一共画了四幅不同的,让她能在船上换着看。

    怕她一路上寂寞“那边那只箱子里,是我买来给你解闷用的。”说着走过去掀开盒盖,露出里头的围棋,象棋,狮子象斗和双陆。

    “这些母亲也都会,你们正可一道解闷。”

    他说了许多话,就是迟迟不与阿宝作别。

    隔着舱房,絮絮叨叨的声音传到裴三夫人耳中“这孩子,怎么这么唠叨。”

    “人家小夫妻俩要分开这么久,还不许人唠叨两句”

    裴珠也来给母亲送行,许知远在岸边等她,从窗口就能看见他伸长了脖子,生怕这船把他娘子也一起带走。

    “昨儿万医婆来过”裴三夫人又问。

    “来了,仔仔细细摸过脉的。”只说少夫人身子强健,别的没摸出来。

    裴三夫人生怕阿宝此时有孕,但又希望阿宝有孕,儿子带不回去,把怀了孕的儿媳妇带回去给老太太拜寿,也算全了这几十年未尽的孝心。

    裴观欲言又止,他走到阿宝身边,刚想说什么,裴珠来了。

    她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同阿宝说一句话,实在忍不住,叩门进来“阿兄,怎么也得让我同嫂嫂说几句话。”

    裴珠拉住阿宝的手“你回来过生辰,我作东给你办酒。”

    裴珠当着兄长的面,还有许多私房话未说,她到如今也还未跟许知远洞房。这事除了阿宝谁也不知道。

    “别急。”阿宝却像是看出她的难言事,摸摸她的手,“你觉得成才成,心里有一点不舒服,那就不成。”

    裴珠满面羞红,怕兄长听出来。

    裴观不知她们在打什么哑迷,但他又觉得这一句是阿宝说给他听的,咳嗽一声“珠儿,我要同你嫂子告别。”

    等裴珠下船去,裴观这才又上前一步,他克制着缓缓伸出胳膊,将阿宝搂住。阿宝没有露出不情愿的神色,几乎让他松口气。

    握住她的手“不论如何,给我写信来。”

    看了那册上的东西,哪怕是再想打他,也回来打他。

    “我写什么,得看你写了什么。”她所希望的,不过是以诚相待,彼此之间再无秘密,可他却一层一层,把真话藏得这么深。

    裴观不言语,她看之后,就会明白他为什么不敢说。

    等船离岸,裴三夫人便把阿宝叫到房中“你没坐过船,这坐船是最无聊的,除了这巴掌大点的地方,没别的去处。”

    她们身份贵重,也不能时常到船头去看风景,再说水景江景看几天,也就看腻了。

    要不然裴三夫人怎么想着把阿宝带上,船中总有个人能跟她一块说说话解解闷。

    阿宝笑了“去,把六郎预备的东西拿来。”

    裴三夫人好奇道“六郎预备什么东西了”

    那玩乐盒子一拿过来,裴三夫人看了就笑“双陆狮子象斗他怎么还想着这些”细翻看过,“那咱们就玩一盘”

    船上用的棋都是特质的,棋子牢牢吸在棋盘上,免得船身晃动,破了棋局。

    阿宝从没跟裴三夫人下过棋,也没看过裴三夫人下棋,她学棋很快,薛先生还夸过她。没想到第一局就成了裴三夫人的手下败将,被杀个落花流水。

    “娘这样了得”阿宝瞪圆了眼睛。

    裴三夫人笑得欢快“不是我了得,是你学棋不久,又不时常练习,这些都是有招数的。”

    “那可得跟娘好好学一学,等到下船的时候,我的棋艺必定突飞猛进。”

    裴三夫人也知道儿媳妇这是在哄着她,带阿宝来真是带对了。

    两人下了两盘棋,裴三夫人便困倦起来,陈妈妈道好“头天上船,不能太耗精神,免得晕船。”

    好几个丫头,这会儿已经不成了,吃了晕船药,躺在床舱中。

    阿宝和戥子半点事没有,裴三夫人怕晕,中午还只敢喝半碗粥,阿宝吃了整碗饭,半只鸡。

    “你这身子,真是强健。”裴三夫人略有些晕,躺到床上去歇午觉,“你也去睡会儿,今儿必要一倒一大片的。”

    丫头婆子们都没坐过船,上船先挨三天,才能慢慢好。

    阿宝点头,服侍着裴三夫人躺下“我就在隔壁舱房中,有什么事儿娘就叫我。”

    她一离开裴三夫人的船舱,人就沉静下来,方才在屋中又笑又闹,是为了哄着裴三夫人高兴。

    裴三夫人,从没有一点对不住她的地方。

    戥子进来禀报“结香倒了,螺儿也在吐,福儿正在照顾她们。”立春和双瑞倒是还好,只是脸色也白,吃不下去东西。

    “给我拿纸,磨墨罢。”“你还要写字啊”这船虽驶到江心处,已经晃得不厉害了,但到底还是在上下轻摇,怎么这会儿还要写字。

    说是写一会儿的,直写到天黑。

    身边几个丫头就只余下戥子了,戥子还道“连青书都在吐了,真没用。”

    “结香螺儿呢好些了没有”

    “结香好些了,螺儿时不时还吐一口,肚里什么都没有,干吐黄水呢。”

    “再煎碗药给她,让她吃点粥,哪怕吐了,也比肚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强。”

    夜里裴三夫人也有些不舒服,靠岸边停下时,船上诸人才好些。

    “让你们少夫人自己用饭罢,我吃不下。”

    阿宝便在自己舱中,跟戥子一起吃饭,吃了饭,她便道“我要歇了。”

    “你可总算要歇了,写了大半天字了,眼睛不花呀”说着戥子收拾碗筷出去,她还得去看看姐妹们好些了没有。

    阿宝紧紧阖上舱门,连船窗都关上。

    舱中只有一灯如豆,她打开匣子,取出那本小册。

    随手翻开,就见那页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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