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3章 第 133 章

作品:《视帝十五岁

    1

    救护车的警报声尖锐刺耳, 急促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蒋麓努力保持着清醒,在被抬走之前还短暂握了一下苏沉的手。

    他喉咙里有血,说不出话,仅靠这个举动去让他放心。

    还活着呢, 别怕。

    因为导演事先再三申明, 出事后不要联系他的父母, 此刻人们更多是帮忙清理场地回收马匹,派了几个副导演和能照顾的人过去帮忙。

    讽刺的是, 医院都已经提前找好了, 能不作张扬地收入这个病例, 做好保密。

    苏沉坐了隋虹的车, 视线一路紧追挡风玻璃前的救护车,手指抓着扶手, 握得很紧。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恨一场火烧云。

    为了消息保密,医院找的是当地一家较为昂贵的私立医院,主治医生拿手电筒照了下瞳孔,吩咐护士们推他去做ct优先检查脑出血情况, 语气很急“你们来的路上没给他喝水吧”

    随行医生立刻道“没有没有我们拦住了,怕你们要开刀手术”

    苏沉等在ct室外,坐得浑身发冷,怀里还抱着蒋麓的包。

    第一趟ct结果出来, 确认脑内没有出血或骨折, 但存在中度脑震荡。

    接下来他们要确认他是否存在内脏出血, 以及手部骨折的情况。

    蒋麓变成病床上被推行来去的一个安静存在。

    这个人一直嘴贫, 如果真的没事, 躺都不乐意躺, 被退来退去时少不了拿自己开两个玩笑。

    他现在安静到让人陌生,像是医院在快速救治另一个和苏沉无关的人。

    苏沉拉开他的包,在里面翻出蒋麓惯抽的烟。

    「白鸟」。

    他玩着烟盒,指尖被滑动落下的蓝莓薄荷糖撞了一下。

    像是男人拍了下他的手,半是认真地拦住。

    “想什么呢,不许学这些坏的。”

    苏沉把拉链合上,用后脑勺抵着墙,继续等一个又一个消息。

    右手腕发生长斜形骨折,之后需要长时间固定和复位治疗。

    右腿着地时没有发生骨折,但脚踝有大幅度扭伤,会影响一段时间走路的状态。

    耳部暂时失聪,恢复时间暂不可知。

    除此之外,还存在多处软组织挫伤撞击伤,情况还算乐观。

    蒋麓自傍晚送进医院,做完手部再推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

    臂丛神经麻醉让他始终保持着清醒,但医生再拿简易智力测试图表的时候,人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这种烦躁与长期缺水、局部失血有一定关系,不过他性子确实不算安分。

    再被推回花团锦簇的贵宾特级病房时,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趁着左手还能活动,蒋麓对助理比了个手势,后者有点懵圈,试探着把手机拿了出来。

    蒋麓干枯地咳嗽一声,哑声道“笔,纸。”

    助理忙不迭快速取来,又被眼神示意离开病房关好门,留他和苏沉独处。

    点滴默默落着,病房里安静到掉了一根针都能听见。

    蒋麓缓了一会儿,看向苏沉。

    “我为什么在这”

    苏沉低头写字,用词简洁。

    「拍戏,坠马。」

    “哦。我忘了。”蒋麓想这些事很费力,他像是在剧烈撞击里整个人被强制关机然后重启,再回过神就看见一群人围着自己,嘴里全是土,苏沉跪在自己面前在擦血。

    “那拍完了吗”

    「拍完了。」

    “你受伤了吗”

    苏沉拿着笔停顿很久,此刻明白他真的局部失忆了。

    「你没有让我去。替身。」

    蒋麓盯着那行字努力回忆着,但一回忆就会脑仁疼,还是作罢。

    “那我做得很好。”他半开玩笑道“不然今天躺这的可能是咱两,能搞一部同床的你。”

    苏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好好好,不开玩笑。”

    他现在终于可以喝水了,前面有助理在术后帮忙喂了半杯,还是觉得渴。

    苏沉去端了温水来,轻轻吹了吹,喂给他喝。

    “你真的听不到了”

    蒋麓在盯他的唇语,许久摇摇头“你写给我,我耳鸣了很久,现在算是安静了,什么都听不见。”

    苏沉低头笑起来。

    “笨蛋。”

    蒋麓迟疑道“宝贝”

    苏沉靠在他的床边,一点点地给他喂水,然后帮他确认手机里纷至沓来的各路消息和电话。

    以两人的信赖程度,大部分电子产品的锁屏密码都互相清楚,但不会轻易去翻对方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蒋麓虽然伤势不算特别重,也至少要在医院里呆一个月。

    姜玄特意打电话来,额外叮嘱蒋麓不要急着回去工作,进度也不着急,一切慢慢来。

    助理取来的一沓a4纸,苏沉用的很慢。

    他字迹隽秀有神,对蒋麓而言,见字便如听到沉静从容的声音。

    蒋麓的耳朵确实坏了,坏得像世界被骤然按下了静音键。

    哪怕医生写字告诉他这是暂时的,之后会慢慢恢复,其实也很难习惯。

    由于剧组定的是特别贵宾病房,这里的布置也和两室一厅精装修的酒店套房没有区别。

    墙壁是深棕色藏光式装潢,木地板上铺着柔软厚毯,还像模像样地放了几幅大众油画,譬如向日葵星月夜之类的。

    苏沉此刻想守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但剧组其实并没有停摆,葛导演还是把后面的戏都排好了,不想让蒋麓担心。

    第一天夜里,苏沉没有去供家属休息的侧卧,而是要了一把看护用的简易折叠床,就睡在蒋麓旁边。

    他写字告诉他,要喝水上厕所出声就行,不用憋着。

    蒋麓看着他好一会儿,没阻拦他留在这,而是说了句上来睡。

    床确实很宽。

    苏沉摇头,写字又说,怕碰着他伤口。

    经纪人当天晚上就坐飞机赶到了,先去病房查看蒋麓和苏沉的状态,又去找医生确认情况。

    苏沉没有刻意保持距离,在入睡前一直坐在他打针的那只手旁边,半趴着陪伴男人。

    他的头发有一段时间没有剪,显得柔顺又偏长。

    蒋麓想揉一揉他的头,此刻只是微微抬起手,又放了回去。

    “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自己。”

    苏沉摇头,写字说是卡车鸣笛的问题。

    他写完这行字,把笔盖上,开口说“你也有今天。”

    蒋麓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听不见。”

    “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火烧云了,你知道吗。”苏沉伸手去帮他整理额前的碎发吗,动作很轻,嘴巴很凶“你多贪啊,一下午一直说保一条保一条,自己拍这么危险的戏不知道收敛吗。”

    “带我去看演唱会图什么图以后听不见了这是最后一次呸”

    蒋麓在静音世界里很委屈“你肯定在凶我。”

    苏沉捏了捏他的耳朵。

    “那你赶紧听见。”

    医生说了,现在药物治疗都只是辅助,有些东西没法立刻治好。

    能确认的就是要保证睡眠和营养,没事多说说话保持刺激,可能会一点点恢复,也可能突然

    完全恢复。

    凶归凶,苏沉按时帮他擦脸擦脚,在拔针后安排着尽早就寝。

    某个病患被限制行动和听力以后很像个小孩,等床头灯都关了,小声说想吃炸鸡。

    黑暗里,他的手被摸索着握住,然后四指被压开,有柔软指尖在掌心写了个不字。

    “苏沉我睡不着你哄哄我。”

    蒋麓头一次能光明正大地撒娇,两人又是床靠着床,睡觉时能手拉着手。

    他又说“我伤口疼,还听不见你的声音。”

    苏沉坐起来,感情难得战胜了羞臊,决定给他唱摇篮曲。

    曲子很老,还是小时候妈妈唱给自己听的儿歌。

    少年俯身去轻拍他,唱歌的声音很轻。

    “睡吧睡吧,月儿已经高高挂”

    那次在喀则雪山里,他们好像也是这样。

    高原反应压得人昼夜难眠,蒋麓难得变成小孩状态,他也是这样紧靠着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直到蒋麓终于能沉沉睡去。

    藏区的风总是带着烈意,深夜里都能听见狂猛的呼啸声。

    窗外飞雪压得连车辆都看不见外壳颜色,大人们在走廊里走走停停,有说不完的工作。

    那时他们也是这样,凭手的碰触确认对方的存在,然后一前一后慢慢陷入梦里。

    苏沉还记得,那是第二部刚开始拍的时候,卜愿已经做了第一个手术,没有同剧组一起去藏区拍雪山。

    后来他们再拍雪原戏都是找北部林区,或者直接用绿幕特效,鞠在掌心里的一捧雪也可以是假的。

    黑暗里,他渐生困意,见蒋麓不再说话,呼吸也渐渐均匀了,才摸索着躺下。

    两人距离拉开的时候,一只手摸索着探了出来,在黑暗里握紧苏沉的手。

    然后心灵感应一般,他们张开手指,十指紧扣。

    苏沉经历过剧烈情绪起伏以后,被困意拖进睡意里,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问出口。

    “蒋麓,你会怕么。”

    还是说,你一直都会怕,只是像很多事那样,悄悄藏着

    他们隔着床沿手握着手,就这么睡了一整晚。

    接下来的日子,对剧组其他人来说还是照旧着过,该拍戏拍戏,该休息休息。

    葛导演一改平日里胆小不出头的状态,突然有了半个总导演的态度,能保持蒋麓的风格和要求继续领着剧组往下拍,还把粗剪的片子在隔天带去病房给蒋麓看。

    蒋麓虽然笑骂一声老子都听不见怎么给你审,仍是全神贯注地看完,还能挑出好几个错,叮嘱着接下来该怎么剪,或者哪一段得重新拍。

    苏沉拍戏时效率很快,不拍戏时会守在这里,陪蒋麓看无声的电影,偶尔给削个苹果。

    作为护工,少年从颜值到体贴程度都无可挑剔。只不过偶尔会絮絮说很多话,偏不写字解释,让蒋麓苦着脸眼巴巴地瞅他。

    蒋麓会被气到,但每次一看见那张清冷又温柔的脸,又什么都能算了。

    是在说什么呢

    会不会偷偷夸我几句还是又在训我拍戏没分寸

    苏沉,你信不信再这么熬几个月,我可以考唇语十级。

    年轻人到底新陈代谢很快,又加上身体底子一直锻炼的很好,各方面康复速度都算快。

    距离约定的出院时间还有一阵子,少爷已经躺不住了。

    人真的不禁长期躺,哪怕能支棱着手腕左右翻滚,但按狼崽子常规的运动量,再闷下去精神状态得废。

    医生护士一概盯得很紧,还告诫他少一个人起身活动,多坐轮椅静养,小心二度扭伤和习惯性扭伤。

    蒋麓越狱未果,只能每天苦

    等苏沉过来陪他看无声电视剧和电影,以及用眨巴眼的方式给予暗示。

    如果是平时,蒋麓谈吐行为都渐渐开始走潮男的路子,有那么点轻熟的小性感。

    被医院一口气关了大半个月,特护病房就剩个大眼睛乱眨的蒋三岁,不安分程度超级加倍。

    苏沉不用他说,就能猜到这人是住院住不下去了。

    “你耳朵还没好。”少年慢悠悠道“什么时候能听见我说话再提别的事。”

    “我想出去玩。”

    如果是两三年前的苏沉,这时候绝对不肯答应。

    但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里被某人往邪处带了,带得还有点深。

    少年低头思索一会儿,把纸笔取出来。

    「想去哪」

    「不去剧组。」

    蒋麓也是住院住傻了,接过笔在纸上继续写,忘了自己其实能说话,只是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

    「就出去一下午,晚上你再送回来,九点钟护士会来量体温。」

    少年沉吟片刻,把轮椅推过来。

    “上来。”

    蒋麓乐了“带人越狱你还配个轮椅生怕人家没发现”

    苏沉拿指节敲椅背。

    蒋麓快速配合,挪动着消肿没两天的脚踝和腿,在苏沉的搀扶下坐上去,还被裹了两圈毯子。

    苏沉拿起手机,观望外面医生护士的巡逻情况,给隋虹打了个电话。

    “你开辆能放轮椅的车来,或者直接开货运面包车。”

    隋虹吓一跳,不放心道“医生不是说还得静养着观察几天”

    “他坐不住了,我理解。”苏沉道“你动静小点,不要引其他人注意,到医院了给我发消息。”

    蒋麓裹着小毯子,一想到自己能越狱出去吹吹风了,很是惬意地开始哼歌。

    他压根听不见自己在哼什么,调子是走的五花八门,单纯图个乐。

    趁着护士站的人同病人解释药物的功夫,苏沉把人推到了电梯,一转身差点被医生看到。

    好在那是隔壁病房的医生,对他们两不算面熟,埋头回着手机消息就走过了。

    一路上保安们都没觉得异样,倒是两个越狱人士做贼心虚,见到护士医生都会跟着一惊。

    隋虹望风半天,帮苏沉把轮椅推进带斜坡的小面包车里,把空调温度提暖了一些。

    “你是真肯陪他玩啊,在医院都敢把人偷出来”

    “谁叫我喜欢他。”苏沉笑起来,回头看一眼还在哼走调摇篮曲的蒋麓“估计是什么青春叛逆期。”

    隋虹只感叹这哥俩感情真好,没把那句话往深处想。

    她年轻时考过a2货车证,驾驶这样的小面包车易如反掌,载着人就往预定的海岸线开。

    车前座是司机位和副驾驶位,苏沉坐在中排一手环着轮椅上的蒋麓,固定着轮椅不随惯性往后滑动。

    蒋麓许久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裹在毯子里看了车窗外很久。

    青年再回过头,认真亲了一下他的手背,一眨眼表示感谢。

    苏沉望着他,把脸埋在对方颈窝里闷了很久。

    这段时间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麓哥,你快点好起来。

    苏沉挑的放风区域是渚迁市南部海湾,这里既有观光轮渡,也有长排的货运码头。

    由于近年来旅游业得到影视行业的红利滋润,这座城随着拍戏基地的发展不断人流量增大,海岸边的特色餐馆也渐渐生意火爆,凭借平价海鲜很得人心。

    有趣的是,渚迁的海鸥渐渐都不怕人了,碰见沙滩边野餐晒太阳的游人,还会主动蹦过去索要食物。

    先前收拾蒋麓酒店房间时,苏沉发现有袋吐司因为住院的缘故被放到过期,今天刚好带了过来,让蒋麓捻着喂鸟。

    五月末已是春盛好时节,连拍打上岸的海水都被晒得很暖。

    沙滩观景区里,有不少小孩在拿着铁桶挖沙找贝壳,也有网红穿着三点式扭捏拍照,远处还有摩托艇冲浪疾驰,很是热闹。

    他们把蒋麓推到略高的地方,吹着海风喂栏杆上蹦蹦跳跳的鸥鸟。

    隋虹给他们拍了两张照,去不远处打电话去了。

    面包干很受欢迎,有些还会跳到苏沉头上肩膀上,啄一啄脸索要食物。

    “真嚣张。”蒋麓哂笑“上来直接亲脸了,不怕被我捉走炖了”

    苏沉笑问“那你亲我几回,得被炖几次”

    问完之后,才想起来他听不见,又安静下来。

    蒋麓坐在轮椅上,见他情绪有些低落,大概猜到什么。

    他握着苏沉的手,在喧闹鸟鸣里依旧独自处在寂静世界里,又看不懂刚才少年在说什么。

    只能笑着说,迟早会听见的,能有多严重。

    隋虹还在打电话,遥遥询问苏沉那边是否都ok。

    苏沉回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半蹲在蒋麓面前,帮他掖好腿边的毯子,仰头看他的脸。

    “你就是一辈子听不见了,我也不会走。”

    “麓哥,我们不着急。”

    蒋麓怔了一刻,迟疑道“我好像听见了。”

    “”

    就在一瞬间,好像是他望着自己说话的一瞬间,有什么被倏然解开了。

    他突然能听见小孩们在尖叫着嬉闹,听见隋姐远处模糊的电话,以及不算完整的大半句话。

    “我也不会走。麓哥,我们不着急。”

    苏沉愣在原地,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耳朵。

    “真的假的”

    “你刚才在说什么”蒋麓重回现实的喧嚣里,不顾飞鸥还在啄自己手里的面包袋子,目光灼热地望着苏沉“你说了一句很长的什么,然后说我们不着急。”

    “已经不用说了。”苏沉没想到突然就答案正确,哭笑不得“合着你的耳朵只肯听这样的话,别的一概屏蔽。”

    “那万一是暂时性好了呢”

    “哎不许乱说,快点呸呸呸”

    蒋麓胁呸呸呸以令天子“你不把刚才那句话补完,我就不呸。”

    少年笑着拧他耳朵“你个王八蛋,知道我这些天有多着急吗”

    “沉沉痛啊”

    恰好隋虹打完电话过来,看见两个人在笑闹,紧跟着愣了一下。

    “蒋麓能听见了”

    “能听见了。”蒋麓流畅道“而且现在跟所有音量加大一样,听什么都倍儿吵。”

    隋虹先前都已经做过最坏打算了,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好起来,登时原地欢呼一声,把自己拿着的那份面包片全都分给海鸥们。

    “苏沉你对他说什么了他怎么就突然能听见了你快跟我说说”

    苏沉面不改色“我问他冷不冷。”

    蒋麓长长嗤了一声。

    隋虹也跟着不信。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快跟我讲讲”

    苏沉叹口气,实话实说。

    “我跟他讲,哪怕他一辈子都听不见了,我也不会走。”

    蒋麓听得心脏加速,用毯子把脸围住,闷头直笑。

    隋虹长长哇了一声,跟着拍掌。

    “原来小麓喜欢听这种甜话啊,难怪医生之前怎么测试都没用。”

    “你们两在一起得了,我看着都般配哈哈哈哈”

    又有只海鸥落在苏沉肩上,跟少年一起同步歪头。

    “般配吗。”

    蒋麓别开脸一直笑,周身都罩着阳光。

    回到医院时,医生护士显然都发现两人溜号这件事,一脸无奈地叮嘱以后绝对不许这样了。

    “病人的听力还没有恢复,有很多”

    “恢复了。”蒋麓接话道“我觉得可以出院了。”

    医生本人愣在原地,不可思议道“您两位带他出去干啥了怎么个刺激突然就好了呢”

    隋虹帮忙打掩护道“他就是闷的,我们带着晒了晒太阳,吹了吹海风,突然就能听见,就是说声音都显得特别大。”

    “那正常,恭喜恭喜”医生连忙接过轮椅,示意护士带着再去做一轮听力测试,翻出病历快速记录几笔“出去以后有没有吃什么东西或者被什么外物刺激过”

    隋虹笑道“真没有,可能就是巧合吧。”

    事已至此,确实可以圆满出院了。

    由于中度骨折的缘故,右手还需要再吊三周石膏,痊愈后同样不可以剧烈运动,或者拖拽重物。

    脚踝再养养也差不多了,目前一段时间里要慢走静养,以后奔跑跳跃时要注意分寸,避免重复性扭伤。

    消息一传回剧组,大伙儿欢呼雀跃,跟圣诞节似得把酒店内外都大肆打扮一番,就差拉个条幅写热烈欢迎小蒋导演出院。

    下车之际,苏沉接过潮哥递来的艾叶,沾着水把他前后晦气打了个干净,房间里也四处洒了盐粒,意在辟邪除祟。

    蒋麓已经能被扶着慢慢走了,刚要进酒店门口,又被潮哥拦着,用白酒沾着额头往后挥了三下,口里还跟着喊“退退退”

    蒋麓觉得好笑,跟着来一句“要不要跨个火盆”

    他只是随口一说,后头立刻有人招呼“我就说得来个火盆”

    “火盆火盆上啊”

    平时拍鬼戏去世戏专用的火盆被再次点燃,放在酒店门口。

    一步子稳健跨过去,所有人都跟着叫好。

    “平平安安祸去福来”

    “小麓出院快乐啊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仪式结束以后,这个风波算是彻底结束,剧组除了总导演吊了个石膏之外,没有其他变化。

    值得一提的是,那段火烧云里的戏拍得非常完整,掐掉坠马的那段,前面的完全能用,而且很是好看。

    剧组里的人商量来去,综合蒋麓的意思,把那段还是留下来了,正式剪进剧里。

    毕竟是拿命拍出来的戏,不要反而可惜。

    六月一到,姜玄想起来高考的事,在时都遥遥关切了一句。

    秘书临时被抽调这方面功课,紧急回忆确认苏沉不是今年高考,但也快了。

    “他艺考有人教吗”

    “剧组一般会安排人帮忙过一下。”

    “你上点心,帮忙找个好点的老师。”

    “嗯嗯,一定”

    总裁发了话,手下不敢怠慢,致电到剧组这边查问苏沉的功课情况。

    剧组回复,目前文化课有三位全科老师一起教,艺考好像还没确定方向,大概率和蒋麓一样,准备考时戏院。

    秘书得到消息,有点犯嘀咕。

    人家都已经演好几年电视剧了,真的需要什么表演老师吗

    而且业内很多演员想拜山头都拜不到人,苏沉那是直接跟开山祖级别的老前辈拜了师徒,是人家关门弟子啊。

    不管了,艺考是艺考,表演是表演,还是得派个又贵又强的去,显得重视

    于是,在剧组拍戏之际,一位艺考老师被空投过来,带着

    厚厚一沓资料过来上门讲课。

    苏沉提前收到消息,态度很好地亲自挑了会议厅,如时赴约。

    老师本人是如今三大艺考机构的金牌创始人,手底下是考了很多人,其中有几个很不错的苗子已经在红的路上了,美其名曰新生代实力演员。

    他收到这活时,一听说是给苏沉讲课,自己都觉得犯怵。

    苏沉那个最年轻的视帝

    我去教视帝怎么表演怎么念台词是我飘了还是他飘了

    话虽然这么说,明煌娱乐的人坚持要拉人过去不可,老师还是半推半拒地从了。

    但是没办法,人家给的钱太多了,不去不行啊

    两人一碰面,苏沉很客气。

    “老师好,怎么称呼”

    “欧欧欧阳,我叫欧阳潜,”欧阳老师笑容有点僵“苏沉同学肯定实战经验非常丰富了,咱们先简单了解一下艺考流程,然后针对性地补足一下劣势,你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听您安排。”

    如果是考音乐剧系或者作曲系,需要练一个视唱练耳。

    而表演系,主要考的还是四门基本功声台行表。

    这四门功课构成一个演员的基本修养,也是一切表演的基础。

    苏沉本来在正经上课,发现老师怯场的不行,有点没忍住笑。

    “您放松,有什么讲什么,不用太顾虑我这边。”

    “那,那这样,咱们先试一段台词。”

    欧阳老师翻出辅导书里的参考剧本,示意他念出来看看。

    他选的这段,是威尼斯商人里商人夏洛克的一段独白。

    苏沉凝神看过之后,惟妙惟肖地模仿着老辣又油滑的口吻。

    “他的样子多么像一个摇尾乞怜的税吏”

    长达数百字的独白,少年在仔细看过便可以郎朗上口,停顿间断恰到好处,情感充沛而且自然,说是毕业班的标准示范也不为过。

    老师颇为惊愕的听完,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找出另一段国内的剧本给他演绎。

    事实证明,老导演眼光毒辣,选人极准。

    苏沉他不仅仅是只会演元锦这一个角色,给他其他年龄身份地位的角色,一样能被天赋精准表达呈现,好到完全挑不出毛病。

    除此之外,更令人惊艳的是咬字发音。

    要知道,寻常艺考生能做到的是发音清晰标准,大多都能说上一口没有任何方言痕迹的普通话。

    但苏沉的台词,是在这八年里,也是几千个日夜里,和一众老戏骨的对戏里被练出来的。

    他的声音,第一点便是足够清朗,能完全如教科书一般把字全都送到现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咬字时能找到自己的演绎风格特色,一看就是已经成了体系。

    其次,是戏感非常浓,能即刻把观众都带入情境里。

    老前辈们的较真,年轻演员的提携,一样一样都融进了他的灵魂深处,让这样的卓越变成最自然不过的日常。

    欧阳老师听他念完这两段台词,惊得是见识到明星现场表演的实力,再次确认自己就是来走个过场。

    “太标准了。”他由衷赞叹道“我完全找不到问题,你的台词好到我没话说。”

    “苏沉,你这样子去参加艺考,我想不出来还有谁能赢过你。”

    苏沉被夸得笑容腼腆,点点头表示感谢。

    接下来是朗诵、唱歌、体态和简单的舞蹈。

    苏沉虽然不会蒋麓那些刀枪的本事,但刚好潜心学了一年多芭蕾,从起手式到劈叉都姿势规范,合乎要求。

    艺考老师看得惊叹连连,直接把艺考的部分题册递给他。

    “如

    果要刷题,参考我给的这部分就够了。”

    “你这些基础已经非常强了。我诚实的说,你就算现在去考时戏院的硕士,或者参加他们大四的期末表演,功底也是绰绰有余。”欧阳老师说到这里,语速有点局促“我理解你们公司对你学业的关注,只要你文化分到位,考时戏院没问题,真没什么好补的。”

    苏沉笑眯眯点头表示理解,想起了什么“麓哥当时说,他们去时戏院参加初试和复试都有抽签表演,那种没有台本,要现场演,咱们能试试吗”

    欧阳潜一听,又支棱起来。

    这个我熟这个是我强项

    “嗯嗯对的,苏沉同学,现在艺考不仅随即抽考朗诵和台词,也会考一些随机的现场表演。”

    “我举个例子,比方说航班延误啦,餐厅被客人投诉啦,材料题目都很偏日常化,这部分咱们是可以一起过一下。”

    一讲到艺考里的学院派题目,欧阳潜暂时性找回自信,精神抖擞地邀请苏沉对戏。

    “就拿餐厅退菜来说,很多同学不会找入手点,也不知道十五分钟的准备时间里该从哪里该梳理思路。”

    “这样,咱们先不准备,先演一演这个比较难的题目,你看可以吗”

    苏沉坐正,表示准备好了。

    欧阳潜信手托了一本书,佯装自己是餐厅里托着餐品走来走去的服务员。

    “那么开始”

    欧阳潜托着书走向远处,背后听见一声轻唤。

    “服务员。”

    他当作没有听见,又往前走了几步,模拟考试里的不可控情况。

    苏沉笑容平和地加重语气“服。务。员。”

    老师这才急转着回去,态度恭敬地微微鞠躬。

    “哎哎,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苏沉把面前不存在的盘子往他的方向推了两寸,十指交叠着抵在唇前,淡淡看着他。

    “这能叫菜”

    无名威压骤然逼近过来,上位者的目光让人蓦然头皮发紧。

    欧阳潜本来还在戏外,被这个目光一扫,骤然被强行拉近戏里,没发觉自己说话时本能露出讨好的笑“您是对口味不太满意吗”

    苏沉换了个更舒服的放松姿势,慢慢瞥了一眼那个无实物的盘子。

    “叫经理来。”

    欧阳潜更加神经紧张,看着他的表情紧急道歉“您看这样可以吗,我们送去重新做,请问您是觉得咸了还是淡了”

    一不留神,他们四目相对。

    欧阳潜登时像是被摁着卡进服务员的状态里,像是瞬间活到月薪几千谨小慎微的生活里,被这个意味深长的目光盯得咽口水。

    “实在不行”

    “老师,您看这个状态可以吗”苏沉眨眨眼问道。

    这是欧阳潜这辈子第一次和视帝对戏,已经被震撼到哑口无言。

    他领教到这个地步,再厚着脸皮收学费那才是过分。

    男人有点激动地站起来,通灵般的瞬间体验给他的战栗感还没有完全消散。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我的天”

    “我,我管您叫老师”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