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1章 第 101 章

作品:《我的危险性竹马

    全场灯光熄灭下来, 距离开场还剩五分钟时,任延终于回到了十五班的座位区。

    虽然光线很暗,看不清他的眉眼其实有上妆, 但他反常地蒙了口罩, 十五班的林松松坐他身边怪叫“延哥,今晚是不是要整什么保留节目”

    任延蒙在口罩下的唇角平直“没有。”

    他刚刚才跟徐志峰接头, 抄在口袋的手里捏着徐志峰递给他的情诗。

    “十四行诗, 懂吗高级,抒情, cssica。”徐志峰很有信心。

    任延两纸展开信封看了一眼。

    宝贝。亲爱的。吾爱。炽热。月光。身体。曼妙。潮湿。幽暗。起伏。心跳。伟岸。臂膀。白鸽。呼吸芬芳。

    任延面无表情, 徐志峰诚恳地说“绝对是满分情诗,你信我”

    “你不觉得太肉麻了吗”任延怀疑人生。

    “不啊, 情诗就是要热情如火让人一看就能感受到你的热情和爱”徐志峰推推眼镜,心想任延果然是个搞体育的, 还是个海归, 没有接受过一点文字美育,“你别光看, 你念念, 念出声, 朗诵,是不是抑扬顿挫,激情澎湃, 韵律优美”

    任延“”

    徐志峰“你是不是浪漫过敏你说”

    现在,这份抑扬顿挫、韵律优美、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诗就躺在浪漫过敏的任延的校服裤口袋里。

    “a班坐在哪里”他问林松松。

    “就那儿啊, 按顺序排的。”林松松指了个方向, “哎你先别动, 老钱来点名了。”

    钱一番来巡场打气, 任延按耐着性子等他放完狗屁,猫着身子蹿到最后一排,在穹顶的阴影下走向a班。

    关注a班的不止他,还有许多双眼睛与许多窃窃私语,因为安远成派过来的保镖和助理西装革履,两人耳朵上还别着耳麦,弄得跟拍电影似的,不少人猜测说a班节目是不是还留了什么后手。

    安问就坐在最后一排,白衬衣上系着红色蝴蝶领结,头发抓过,昏暗的光线下纹理漂亮。他看上去很安静,抿着唇的侧脸线条立体纤细,尖尖的下巴处,温润的弧线经过喉结没入衬衣领口。眼眸时而微阖,时而抬起飘向右侧,一看便是心不在焉坐立难安的模样。

    任延被助理拦住时,就这样光明正大看了安问很久。

    助理声音轻,没打搅到别人,只说“安董吩咐,你不能靠近他。”

    任延没听进去,目光在安问脸上停留,一心一意地想辨认他这短短两天是不是就瘦了。待回过神来时,才瞥了眼助理“戴着口罩也能认出来啊”

    助理点点头“犯了错我是要丢饭碗的。”

    任延无所谓地歪了下下巴,“我找卓望道。”

    “这”助理愣了一下的功夫,任延已经侧身越过了他。

    卓望道就坐在安问身边,冲任延招手,故意大声说“我靠,大晚上的你干吗戴口罩啊怕别人认不出你啊”

    任延闻言,口罩下传来轻微闷笑,声音低沉中带有金石质感“过敏了。”

    听到他的声音,安问蹭地一下转过脸,眼睛从刚才心不在焉意兴阑珊中睁大,很专注的、连眨一下也不舍得地看着任延,看到他身上的校服松垮,两手抄在裤兜里,昏芒中,眉眼似乎比平时更深邃,抬眸看向他时眸光流转,明显压着深重的情绪。

    保镖似是要上前,助理按住他,附耳到安问耳边“二少爷,别让我们难做,如果你跟他聊天的话,今天的表演你也就不能参加了。”

    任延在卓望道

    的椅子后慵懒站着,陪卓望道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保镖鹰目紧盯,在这样的监视下,安问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僵硬着身体,脊背紧绷笔直如一条直线。

    任延将一只手扶上安问那张椅背时,双方的心脏都为此停止跳动两秒。

    就连开场的倒计时音效也一并从耳边消退,偌大的体育馆空荡、寂静、黢黑,只剩下这张深蓝色的椅背,和椅背上漫不经心扶着的这一只手。

    卓望道故意跟安问说话“你紧张吗我赶紧要紧张吐了。”冲他眨着眼。

    安问愣了一下,抬起手,回答卓望道,却是牛头不对马嘴的“我这两天很好,只是被关在房间里,三餐都很正常,也有好好睡觉。分手短信不是我发的,这你也信,是不是太笨了啊。”

    任延口罩下的嘴唇抬了抬,很轻微地“嗯”了一声,保镖和助理都没听到。

    卓望道“哦哦”两声,附和“手风琴是吧在后台道具区呢,有人看着,不用担心,不会丢的。”

    安问点点头,眼神越来越亮,纤长的手指莫名冰冷而发着抖“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卓望道也看得懂这句,不觉得尴尬,帮任延脱口而出“废话啊,当然了”

    任延一怔,忍不住哼笑出声,听到卓望道信誓旦旦地说“茶饭不思,如隔三秋,眼里都没光了好吗”

    嗓门这么大,引得助理和保镖一同侧目。

    任延微微侧着垂下脸,曲起的指节隔着口罩蹭了蹭鼻尖,轻轻咳嗽一声,竟然是不好意思的。

    安问还是好学生式地坐着,克制着自己想要回头看任延的本能冲动,唇角浅笑着抿起。

    舞台后传来最后男主持人的报幕,提醒开场还剩不到一分钟,让大家尽快回到座位就坐。任延在卓望道身上拍了一下,声音不轻不重,恰够两人听到“走了。演出服很适合你,好看。”

    卓望道的脸一看就是上帝弃儿,白长了一八几的个儿,穿什么都实在谈不上“好看”二字。安问心里微动,低下头,细白修长的手指很认真将蝴蝶结扯了扯,扯得更舒展、更板正,暗影处,低垂着的脸上,嘴唇用力抿着。

    卓望道碰碰他胳膊,见他抬起脸冲他微笑时,明亮的眼睛湿润,蓄满了水样的璀璨星光。

    开场表演由艺术团学民乐乐器的学生们呈现,之后便是各班按抽签顺序上台。表演一旦开始,刚维持了几分钟的纪律就分崩离析了,虽然校方明确看台区的纪律纳入本周先进班级考核,但各班候场的候场,加油的加油,进进出出一刻不停,班主任们根本管不过来,很快就开始闭眼摆烂。

    任延在卓望道身边空位坐下时,安问还毫无察觉。过了几分钟,卓望道捂着肚子起身,浮夸地说肚子好痛,得去趟厕所。他起身走开后,安问才看到任延不知何时已坐在一旁,与他就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他一腿曲着,搭在另一腿膝盖处,两臂交叠抱着,目光沉沉微垂,即使蒙着口罩,这人也还时透着一股淡漠和倨傲。

    保镖显然无法对这种红线行为视而不见,正要上前时,被助理拦住。

    “算了,他也是跟小望在一起,只要他们不聊天,就别管了。”

    只是小望上一趟厕所未免太久,演完了歌舞演小品,演完小品演情景剧,演完情景剧又跳舞,观众笑过哭过鼓掌过起哄过,他都没回来。安问跟着鼓掌跟着笑,像与任延一同看了一场热闹的电影。

    他们分明一句话都没说,也一眼都没有望过彼此。

    a班的表演顺序是上半场最后一个,去后台候场时,林乐乐一直透过幕布观察评委神态,不住转圈念叨着“糟了糟

    了困了困了都困了”,把合唱团弄的都挺紧张。

    站上台时也出了点小岔子,队形排了好几秒才整齐下来,观众席一阵骚乱,直到一阵悠扬的手风琴响起。

    在安问即兴的序曲旋律中,队伍终于排好,两名舞蹈演员也已就位,灯光暗下,只投向安问和两位舞者。喀秋莎的手风琴声响起时,低低的“哇”连绵不不绝如涟漪扩散,就连刚刚昏昏欲睡的评委领导们也张开了眼睛,来了兴趣。

    舞台灯将安问苍白的脸晒热晒红,已是演奏过千遍的旋律,琴键的按动如同肌肉记忆,从台下的千双目光看去,他的姿态优雅松弛,有一种惬意在,让人想到秋天金灿灿的白桦林下,风穿过林稍,红白格纹的野餐布铺好,他们一同载酒秋游。

    “好厉害”不知道谁感叹。

    斯拉夫女人的告别响起时,反响不似刚刚热烈,因为这首曲子对于年轻人来说要陌生许多。但苍郁激情的俄罗斯乐曲在手风琴和男女合唱的演绎下,迸发出令人动容的故事性。

    因为演奏不必全神贯注,多余的心神,便都拿来寻找任延。

    但是任延不在台下,也不在两侧看台区,也不在正对面二楼的走廊处。

    弹错了一个音也没关系,不是很熟悉这首歌的人,根本听不出来。安问收回目光,将错了的曲子不动声色地继续,但脸和目光都不再抬起了。

    任延没有节目,那会去哪里是有事出去了还是临时被别人叫走了表演结束时,安问抱起琴起身,脸色和目光都有些茫然。台下掌声如潮,他跟着众人鞠躬,眼里焦距迷失又回焦,像一支定焦系统坏了的镜头。

    总而言之,这千道目光都与他无关。

    按规划,a班从舞台右侧下台,主持人和下一支表演的队伍则从左侧上台。虽然接下来是半场休息,但后台依然是闹哄哄乱糟糟,安问穿过,眼前人影绰绰,到尽头时,助理和保镖竟然已站在放置琴盒处候着他,仿佛等候犯人。

    出乎助理意料的是,安问没有生气,也没有发飙,也没有参与班级的欢呼庆祝,他安静得如同一束暗光,只是沉默地把琴放好,背上肩膀,继而对助理抿了抿唇并点头。

    反正也见过了,还一起看了半场晚会,已经很满足,并没有遗憾。

    主持人报完上一轮节目打分,男女两人一唱一和,颇为神秘地说,这次有一个秘密节目要在中场呈现给大家,让大家尽情猜测嘉宾是谁。

    台下一顿乱猜,有猜副校长的,有猜高二年级组的,有猜班主任大联合的,还有猜老邢上来唱二人转的,气氛烘托到时,安问已经在保镖的强制陪同下走出后台,走到一楼。

    一楼的班级都自带凳子,一晚上下来队形七零八落,安问从最边缘走,天花板投下的阴影浓重,世界仿佛只有舞台是亮的。他走时,表演还没开始,只是灯黑了,幕布也已拉上。等走至正门口,夜风裹着虫鸣,他一脚踏出文体馆时,背后蓦然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尖叫和呼喊,如同爆炸。

    是什么明星脚步蓦然顿住,安问猛地扭头,看向舞台中央唯一的灯光、灯光下唯一的那个人。

    任延还是一身校服,口罩摘了,隔着远远的距离和浓烈的灯影,他抱着吉他的侧脸眉目深邃且有难言的温柔。

    个子高,又是独唱,舞台形式便很简单,只是一张高脚凳前支着话筒架。

    “我去老天开眼了竟然让我有生之年看到任延唱歌”

    “哇靠他是不是被绑架了他不是最讨厌文艺表演了吗”

    “别说话别打扰我听歌”

    “少爷”保镖出声,往台上瞄了一

    眼,催促道“表演结束了,我们该回去了。”

    安问抓着玻璃门的银色把手,对助理求助般地摇着头。

    一串拨弦声后,垫底的伴奏随之响起。安问没有听过,不知道是谁的歌,亦不知道原本是女声的歌,只觉得被任延唱得低沉温柔。

    想起任延一个月来每个晚自习都恰好地出现在实验楼接他排练放学。

    想起林乐乐说在废弃教室里看到他和张伊橙,不知道在忙什么。

    想起他吃醋,月光下空无一人的教室,他抱着他亲吻,告诉他有一件礼物要送予他。

    这就是他的礼物。

    对助理打起手语时,助理的神情意外又茫然,还带着些受宠若惊。他看不懂,不知道安问如此热烈地、迫不及待地要告诉他、要与他分享的是“这是他送给我的礼物,是唱给我的,你知道吗”

    大合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 z i  sie a itte ore

    sg a itte ore

    fee a itte ore 全因为你

    说好了要为幸福一天天地练习”

    会唱的那么多,但并没有盖过任延的声音。

    “就是那么神奇

    从前的错都有意义

    教我抛开所有猜疑

    也许我也美丽,值得一个奇迹。”

    “少爷,我们真的该走了。”助理让他听完半首,“安董那边已经在追问,我需要拍行车照片给他,请不要让我难做。”

    在全场大合唱中,安问离开文体馆的大门,走之前,他最后遥望了任延一眼。

    任延好厉害啊,在台上时,似乎都没有想要找过他,眼神沉浸温柔,仿佛笃定他就在台下。

    其实他不知道,任延也是有弹错音的,并非是因为不熟练,而是因为想找到他。

    氛围太好,这是之前任何一个表演都没有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台下掌声经久不息,篮球队的那帮刺儿头视纪律为无物,嗷嗷带头怪叫,将刚才抒情的气氛破坏殆尽,周朗干脆就爬到了凳子上,口哨不要命的吹,两手喇叭似拢嘴边喊“任延我要嫁给你”

    班主任丢不起这人,一把把他给按下了,惹得整个文体馆轰然大笑。

    场馆离校门口不远,安问脚步很慢地走着,听着身后的热闹闷在罩子里,仰头看星星。星星和热闹离他都很远。

    张伊橙在后台等他下场,但任延坐在高脚凳上,调整了下话筒支架。

    “喂喂,test,”传来任延客气淡定的讲话声“麻烦音响老师帮我把话筒音量调高一点。”

    男主持怀疑人生地翻节目单“啊他准备了两个节目吗没有啊。”

    张伊橙也发愣“他事先没提过啊,张老师呢问问张老师”

    台下观众和老师都不明就里,以为这也是秘密节目之一。

    任延随手拨了一串和弦后,将吉他摘下,“第二个节目是,诗朗诵。”

    即使暗恋了他两年的张伊橙也疯了“诗朗诵张老师呢”

    “哎等下,九班候场出了点问题,”男主持拉住他“时间来得及,刚好救场了。”

    众目睽睽下,任延从口袋里摸出信纸,对着灯光,修长两指将其轻巧展开。

    抑扬顿挫、韵律优美、意象直白热烈的情诗再度出现在他眼前。

    两秒后,任延咳嗽一声,面无表情地又将它合上了。

    不行,太

    丢脸了,是念出来会社死的地步。

    他捂住话筒,撇过脸让自己安静了两秒。

    这两秒,也是全场静谧的两秒。台下整个高二年级,迫不及待的有,好奇的有,茫然的也有,校领导也仍然是笑容满面,饶有兴致地等着任延的下一步动作。

    后台,张伊橙内心一慌,想起任延在化妆室与她分别时的那句话,“你今晚会知道的”。

    “他要表白”

    话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不小心推上了开关,绿灯闪烁,张伊橙惊慌失措的声音从音响传至整个文体馆。

    全场轰然,潮水一般几乎把整个屋顶掀翻,钱一番脸都绿了,六神无主之际,听到任延轻笑一声。

    他本来还不知道怎么开口的。

    在混乱和不敢置信的尖叫中,任延两指在话筒上轻敲了两下,肯定了张伊橙的话“是的,我要表白。”

    所有学生“”

    全体老师“”

    篮球队声嘶力竭“牛逼”

    “我想表白高二a班的安问同学。”

    “卧槽”

    “他刚说什么谁他妈的谁”

    这次不是震惊,而是集体呆滞。

    任延的目光看着文体馆的门口,外面夜色深沉,他知道他喜欢的人刚刚才走出去,还来得及听到他的话。

    “我非常、特别喜欢他,刚才better 也是唱给他,因为他,我才想要变成更好的自己。动听的话私底下已经说过千遍,今天只想让全世界知道。我对浪漫和煽情过敏,”他勾了勾唇,语气停顿,,“但面对喜欢,我们都可以变勇敢。最后谢谢音响老师没有把我掐掉。”

    音响老师吃瓜微笑的脸色凝固住,对啊

    下一秒,话筒音响切断,在轰然席卷一切的嗡嗡声浪中,台上这一隅反而安静。

    所有人都只能看到任延的嘴唇轻轻张合。

    是无声的“我爱你。”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