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章 第 51 章

作品:《我成了全员的白月光

    后来整个壶渡都在传, 那个没人要的灾星秦书,摇身一变,成了金枝玉叶, 还带回来了一条恶犬,疯了一样到处咬人。

    严涛身边,人不少, 七八个小弟, 傅惊野过来的时候,有人尝试着来挡他。

    却是连身都没近一分,眨眼间就被单手撂倒。

    严涛从来没有遇上这种情况,他对上那双阴森的眼睛, 身体就像是结了冰,半点也动弹不得。

    傅惊野缓慢地揪起严涛的衣领。

    严涛僵直得好像雕塑, 手捏在身侧, 整个人发抖, 发抖一直发抖。

    时间过得仿佛很慢, 严涛不知何时找回了一点知觉,他挥起拳头要打傅惊野,却不知那高档的衬衫布料下,每一块都充满了在擂台上被千锤百炼后的力量,严涛打不动, 崩溃下的挥拳毫无章法,打得面红耳赤。

    傅惊野却只是笑,居高临下,轻蔑地任他胡闹。

    在真正的王者面前,这个大家眼里很会打架的霸主,成了个不得要领的小朋友, 从所向披靡,跌落为可笑的小丑。

    周围的人从前都是无恶不作,极度不知天高地厚的,现在却动也不敢动,傅惊野眼神所及之处,竟是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半点不敢与之对视。

    空气安静,一时间气氛诡异。

    好像一只野性十足的猛兽,咬着虚张声势的头领动脉,从容安静地站在最中间,一圈骨瘦如柴的病狗被吓破了胆,连连后退。

    “刚刚做了什么,嗯谁来告诉我,球是打算扔谁”

    傅惊野环视,没人敢说半个字。

    死一样的沉默中,有人拔腿开跑。

    其他人也后知后觉地慌张追随,要作鸟兽散。

    然而,那第一个跑的人,还没跑出绿化带,就被抓着后领子拖了回来,直接给扔到了全身抖得虚脱,跌坐在地的严涛身边。

    那些跑开的人听到动静,双脚瞬间动弹不得,回头不知所措。

    傅惊野朝四面八方招了招手,以一种要请人吃饭的样子,满脸欢迎。

    “回来,我们聊聊。”

    七八个小鸡仔,畏畏缩缩地回到了原地,一个个将头压得只剩头发顶上的旋儿。

    他们知道自己与傅惊野的差距,不止身型,更是气势、身手,以及他们在混乱与恶意中活久了以后,练就的一种本能嗅觉对危险的嗅觉。

    明明这个青年满身贵气,却有种残暴的冷血。

    明明那张漂亮的脸上带着笑,甚至可以说赏心悦目,却偏偏令人不寒而栗。

    “别这样兄弟,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傅惊野蹲下去,叫着人兄弟,却抓着人头发,迫使对方抬起头。

    严涛一张嘴皮子止不住地哆嗦。

    傅惊野觉得没意思极了,“严涛,我知道你,你做过什么事,要我说说么”

    严涛大骇,“你、你知道我你要干什么”

    傅惊野看向远处,“嘘,小声点,偷偷给你说个秘密,你干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不信我说几个关键词吧。”

    “三月二十号,王记水果铺,铁皮桌。”

    “学校后面的器材室,张秋兰。”

    “寒假最后一天,歌厅包房,郑双双。”

    他压着声音,如魔鬼的低吟。

    严涛的表情变得很复杂,你说恐惧吧,他又好像在痛,脸上的褶子拧成一块,抽一抽的;你说他在哭吧,他好像又在笑,那嘴一张一合愣是说不出一个字;你说他冷吧,他好像又很热,头发全被汗水打湿了,滴答滴答地往下掉。

    傅惊野终于满意了,继续说了下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操场那头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不像是在动手打架,却传来惊恐的哭嚎,声嘶力竭地求饶。心胆俱裂,以头抢地,嗓子破了,声音像破锣。那阵阵洞穿过肺部声音,带着瓮声瓮气的回声一般,一下下撕扯,骨头和肉身似乎都要在拉长的、痛不欲生的哭声中碎掉。

    听得路人胆战心惊的。

    周围那站着的一圈小弟啊,腿跟面条似地抖。

    甚至有些也忍不住,往地上一倒,不知道是真吓晕了,还是想装死。

    时值下课,却没一个人敢近前看热闹,倒是有些人躲在暗处。

    县高中小,初中到高中几乎没什么新鲜血液。

    霸凌者,也终归被霸凌。

    站在远处悄悄地注视严涛的人群里,许多也是那天跟在严涛后面参加了霸凌的人,可他们只做了一时的强者,后来也终被欺凌。

    昔日那些高高在上,神气十足的人们,如今也变成精神恍惚,浑浑噩噩的惊弓之鸟。

    “然后我们就、就把她拉出去,不,是拖出去,用、用冰水我真的记不得了,求你了,我真的记不得了,不要再让我说了”

    对严涛的痛哭视若无睹,傅惊野蹲在他面前,无动于衷。

    “怎么,做得出来,却说不出来了”

    严涛哽咽“您这么神通广大,不用我说,您肯定都知道”

    傅惊野拍了拍严涛的脸,看他已经怕得都开始翻白眼了,真担心他体力不支,没出息地晕过去。

    “我就是想听你说,说说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严涛被凉水泼醒来,颤颤巍巍地往回看,希望那些同学能帮他。

    然而他看到的所有的熟悉的身影,竟都扭头走了。

    没有一个人帮他。

    “我听他说过”

    千万不要试图考验人性,这不,旁边就有人站出来了。

    正是跟在严涛身边的那个鼠牙男。

    “因为秦书拒绝过严涛,严涛自尊心受挫,得不到就要毁掉”

    有他带头,周围的就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他就是自己没种,还要秦书倒舔他”

    “他要征服秦书”

    “丑货,还想吃天鹅肉,白占便宜”

    一句句话就像是绞刑架上的绳索,将严涛勒得喘不过气,光天化日之下,被绑在耻辱柱上,当众处刑。

    傅惊野凑近严涛,眼中是刺眼的笑。

    “就凭你么她从前不过只是落魄了,一时倒霉才流落到这穷乡僻壤,否则你这种身份,这辈子连见她一面,都没有资格。”

    “还想征服还敢有想法你还敢毁她”

    出于恐惧,有人开始对严涛疯狂落井下石,好像讨好了傅惊野,附和傅惊野,嘲笑严涛,傅惊野就会饶了自己,自己就能跟严涛划清界限,不会受严涛连累。

    “就是,秦书这么漂亮,他这种丑八怪也配”

    “提鞋都不配哈哈哈。”

    傅惊野没有阻止这些人愈演愈烈的嘲讽,不堪入耳的挖苦。

    等他们说够了,傅惊野活动着筋骨,站了起来。

    一双眼眸,像深不可测的黑洞,没有任何情感,好像公正又残忍的审判官。

    他指向这群人,嗓音低沉,如同一种宣告。

    “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同罪。”

    世界在震恐中再次安静下来。

    严涛原本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不会有人知道。

    他怎么也想不到,某天会有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揭露他所有的罪恶。

    是在他身上装着摄像头么,还是这是个鬼,是个神,能开天眼否则他怎么会知道那些他捂得这死这么严的坏事简直细思恐极。

    严涛知道自己完了,这辈子都完了,他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什么来路,但凭他刚才说的每一个字,严涛都能感受得到,这个人绝对是超出了他认知的大人物,自己在壶渡小县城的这点权势和关系,一拿出来就能被对方压爆。

    要让严涛亡的是傅惊野,怎么可能允许他严涛还像之前那样背后搞小动作

    严涛简直哀怨透顶,他是撞了什么邪,会招惹潼城来的人,这种翻手云覆手雨的厉害人物,亲自下场来搞他

    不是埋怨的时候,当务之急自己必须逃。

    但他的运走到头了。

    首先,是一迈腿就滚下了楼梯,尾椎剧痛,无人帮忙。

    逃亡这腿都没了,还能逃到哪里去

    之后的一切,就很明了了。

    傅惊野没让南姝靠前。

    南姝也不愿再见到那些恶心的人。

    她站在很远的地方,偶尔瞥一眼那边的情况。

    很快,傅惊野回来了。

    走到她跟前,就直接坐在了花坛的小坎儿上。

    南姝问他,“你怎么了”

    傅惊野叹气“脚疼。”

    南姝一瞧,他还是穿的那双靴子,难怪他刚才好像一直蹲着,原来是站不动了。

    “嫌小摊的运动鞋难看”

    傅惊野不置可否。

    原本他觉得自己不算是个很讲究的人,但看了那些花花绿绿的鞋子,他觉得自己可以再忍一忍。

    南姝看了下时间,“走吧,我查到那个孩子在几班了。”

    傅惊野瘸着站起来,抖落了两下长腿,往后又看了一眼。

    那群人早就慌不择路地跑了,好像跑得过初一,也就能跑得过十五。

    他边跟着南姝背后走,边敲打了几个字,跟玩手机一样的姿态,却是立马让整个壶渡为之震上三震。

    曾粉饰的太平、遮羞的布料,在这地动山摇之中不堪一击,轰然倒塌,露出了一桩桩一件件,血淋淋的案子。

    南姝看他还在看手机,走得慢吞吞的,于是没了耐心,“你在干什么”

    傅惊野“热心市民的事情你别管。”

    说着将屏幕一锁,漫不经心地放回了包里。

    他们没有回头,看这身后静悄悄的爆裂。

    要说这弧壶渡,真是有些奇怪,按理说严涛这些人不该这样猖獗。

    究竟奇怪在哪里,没个实质性的证据又真不好下结论。

    可无论如何,今天傅惊野来了,都得倒霉认栽。

    小学部办公室。

    面前名叫周檬祥的小胖子,就是蔡启芳的孙子。

    不像她奶奶那样鸡贼,小胖子就像没长醒,傻乎乎的,最开始还撒谎,一被揭穿就慌了,哭了一通发现没用,老老实实地说出了真相。

    “我其实没想要撒谎的,但是我奶奶说,让我把这些事忘了,千万不要跟别人提起,也不要说我喊的救护车,得是我奶奶喊的救护车。”

    南姝“你奶奶为什么要让你隐瞒这件事”

    小胖子“因为不吉利。”

    南姝“说清楚,怎么你喊救护车,就不吉利了”

    小胖子犹豫了很久很久,才怕兮兮地说“因为我听到屋子里有哭声,我听到哭声,好奇,就去看,爬到你们卧室那个窗户上面,然后就见到秦阿婆倒在桌边。”

    “我吓到了,就赶紧跑回了家,但后来记起老师教过怎么救人,我就喊了救护车。但是我奶奶知道了,就让我不要告诉别人,我当时还不乐意,我救了人为什么不能说”

    “但是后来秦阿婆没活得成,死了,我就有点怕了,奶奶又说,秦阿婆当时房子里面有哭声,这是不对劲的,这说明秦阿婆晚上会回来找我,她有冤屈,会一直不放过我的。我最怕鬼了,我就按照我奶奶说的做了。”

    该问的都问完了,小胖子也回去上课了。

    傅惊野靠在南姝对面的桌子上“怎么样”

    南姝抱着热水杯暖热了手,“问题很多。就比如,从我家卧室那扇窗户望进去,应该是看不到桌子的。除非一种情况。”

    傅惊野擦了下靴子上的泥点“什么”

    南姝再次思考自己卧室的布局,语气笃定“桌子抵住了门。”

    秦贵娣当时要挡谁

    她遇到了什么危险

    哭声又是从哪里传来的

    来自于谁

    “星盏,帮老师发一下卷子。”

    英语老师将批改完的卷子递给陆星盏。

    卷子是乱的,需要挨个挨个地发。

    陆星盏在发到南姝的卷子时,看见她的座位上没人,旁边的项乌茵接过,“班长,我帮她收着。”

    陆星盏眼眸划过一丝黯色,“她有多久没来上学了。”

    陆星盏也是今天上午刚来上课。

    项乌茵茫然地望着他,觉得陆星盏现在这样子真像一个严格的管,“两天没来了吧。”

    陆星盏沉默了一会,走开了。

    他回头看了眼傅惊野的座位,也是空着的。

    下午四点,天还没有黑。

    南姝想多办一点事情。

    傅惊野感觉自己一双脚都废了,脾气变得十分不好,因为讨论路上某野花品种产生分歧,两人再次绊嘴,不欢而散。

    南姝“没常识的笨蛋,我现在听到你声音就烦。”

    傅惊野“你有常识,鱼子酱认成水精灵。”

    南姝“闭嘴”

    傅惊野“就要说”

    坐上去公交车,前往秦贵娣之前工作的加工厂,找周会计。

    小巴士上全是背着篓,挑着担,抓着鸡,提着桶的人,南姝一上车就自动坐在了陌生农妇的旁边,一副拒绝和傅惊野坐在一起的样子。

    傅惊野不屑地找了后面的位置坐。

    老爷车摇摇晃晃,车上的桶、小铁皮车、菜篓子撞来撞去。

    南姝闭上眼思考,忽然一个巨大的颠簸袭来,南姝后面的大件木板倒了下来。

    刹那之间,有人从后面护住了她,木板“咚”地撞到他格挡的手肘。

    大伯惊慌失措地用方言说着抱歉,傅惊野没什么表情,对他稍点了下头,就往下坐。

    之前旁边的农妇已经下车了,南姝在这一刻鬼使神差地往里让了一个座位,直到傅惊野自然而然地在双人位坐下来,她才反应过来,并有点奇怪自己未免也自觉了。

    南姝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傅惊野,傅惊野察觉后与她对视了一眼,毫无情绪地移开了。

    南姝这时看了眼后方。

    真无法想象,那大件倒下来就一瞬间的事情,这个与自己隔了两个座位的人,当时是怎么翻过来的。

    颇有些漫长的路程,晃得南姝和傅惊野都忍不住闭目养神。

    但这不妨碍他们对话。

    南姝认为傅惊野那里一定有很多有用的资料,抱着去套话的坏心眼,慷慨地与他梳理了一下思路。

    结果被他发现了。

    “想套我话”

    南姝无趣地闭嘴。

    过了一会,她说“我想让你帮我调查长富集团。”

    傅惊野没说话。

    他环着手,敞着腿,靠在椅背,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

    南姝冷冰冰地挪回了视线。

    就在她打算放弃傅惊野这条路的时候,旁边传来一个鼻音。

    “嗯。”

    他答应了。

    事情没有之前那样顺利,到了工厂后,周会计正好出差了。

    南姝和傅惊野准备打道回府,事情又出现了转机。

    他们都要走出门上车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急冲冲地跑过来。

    她的头发应该是自己买的劣质染发剂,一头枯燥的黄毛,乱剪过头发,现在头发长了就刺刺拉拉地在头顶乱飞,围腰上全是作坊里的材料油污,黑黄一团,看上去实在没什么形象可言,但眼神和表情都有种令人安心的朴实。

    不是坏人。

    “你是秦贵娣的女儿”

    自称是秦贵娣要好的工友,唤作易梅的女人,有些急切地问南姝。

    南姝点头,“是的。”

    易梅“我之前和秦贵娣一个宿舍,她走得太突然了,我也不知道她家在哪里,说熟不熟,说生也不生的。她留在宿舍里的东西,我还存着,放我那儿呢,厂长来收的时候我藏着,我想着遗物哪能给别人呢你是她女儿,东西得给你。”

    南姝和傅惊野跟着易梅去了秦贵娣生前的宿舍。

    工厂不大,包吃包住,宿舍简陋得难以置信。

    简陋到了哪种程度呢连历来不形于色的傅惊野进去,都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四下打量,明显流露出“这也能住人”的错愕。

    说是拿茅房改造的他都信。

    秦贵娣的东西不多,几件衣服和零零碎碎的本子、笔、针线盒等等。

    易梅“你们先看,我去给你们倒水。”

    屋子里只剩下南姝和傅惊野。

    以傅惊野的身高,他站在这屋子里,脖子伸长一点,就能跟天花板来个亲密接触,迫不得已只能憋屈地半蹲下去。

    南姝翻页的速度加快,瞳孔放大,血丝爬上眼白。

    她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紧咬着唇瓣,微微颤抖。

    因为她发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秘密。

    易梅再次进来的时候,

    傅惊野问了一句,“你有电话么”

    易梅不知情况地说“我有。”

    傅惊野“你自己的”

    易梅“嗯,我自己的。”

    傅惊野“电话号码是多少。”

    易梅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给了,傅惊野记下电话号码出去了。

    南姝这时也收拾好了一切,与易梅说了几句话,就拿着秦贵娣的遗物离开了。

    雾蒙蒙的天际下,有一辆轿车慢慢地出现在工厂前面的大路上,

    上车以后,暖气开足,暂时没有回潼城,而是停在了县城的街边。

    司机下车,只留下傅惊野和南姝。

    “秦贵娣死前拿易梅手机打的几通电话,来源都在这里了。”

    南姝看着答案,眉眼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秦贵娣的遗物里,已经写明白了,傅惊野给她的,不过是对此的印证。

    早在魏烛找到秦书之前,秦贵娣就已经发现了秦书是南家的千金。

    她不得要领,贸然地打了南家某小分公司的电话。

    她买了去潼城的车票。

    她查找过亲子鉴定的资料,还详细地在本子上做了笔记。

    满篇的错别字,字体鬼画桃符,有几处晕开了墨汁,她是哭着写的,每一滴泪,都是喜悦和激动。

    她为她可怜的秦书,找到亲生父母了。

    傅惊野走出了车外,他望着远处模糊的山村夜色,点燃了一支烟。

    他很久没碰烟了,就像他的心脏很久都没这么酸过。

    真相到这里,好像就差一点。

    但这一点,却是最艰难的一道关卡。

    南姝时时有一个困惑,难以解答,那就是在查秦贵娣的死因的时候,线索总是将她引往另一条路。

    这条路上,出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人。

    每一次她打算绕过去,却总是又让她绕回来,像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哑巴死死抓着她,非要让她读懂他诡异的手语。

    但时至今日,随着秦贵娣死亡真相即将浮出水面,这一道暗示,也快水落石出。

    事态已经发展到,可以开始着手做些什么了。

    在秦贵娣的墓前,烧了纸钱祭拜后,南姝和傅惊野没做停留,赶夜路回到了潼城。

    南姝直接去上学,傅惊野把她放下就走了。

    六点的慕英静悄悄,但路上已经有了许多奋战考试的高三学生,拿着书走来走去地朗读背诵。

    南姝像一个鬼魅,眼神无光地游走在慕英楼梯上,陆星盏迎面而来,她也完全没看见,直接经过。

    陆星盏还是停了下来。

    “南姝。”

    陆星盏转了过去,迎上南姝好像才认出他来的茫然视线,眉眼间掩饰着复杂的克制,“你跟我过来一趟。”

    “有事么,陆同学”

    声音悦耳如常,却带着令人心颤的冰冷。

    陆星盏没回答,南姝继续说,“如果可以,就在这里说吧,我还想回教室睡一会呢。”

    她是如何能做到如此轻描淡写,仿佛日常问候一样

    陆星盏将暗处的手指收拢,“小组项目信息的申报和填写,需要在学校电脑上进入官网完成,现在就只差你一个了。”

    真是无让人没有办法拒绝。

    陆星盏这人真是看起来沉稳温柔,真动起心眼来,属实是让人无计可施呢。

    但南姝不吃这套,“那我们小组的东方瑛同学也亲自填写了吗”

    陆星盏拧起了眉,纵使南姝说的是事实,但实在是刺耳。

    但刺耳的也许是南姝的对他的冷酷,亦或是她故意拿东方瑛气他。

    “乔云稚好像也抽不出空哦,项乌茵更是不会参加了,照这么说的话,我们小组完全可以不参与此次活动。”

    南姝轻描淡写地说完后,转身离开了。

    一阵电话铃打断了陆星盏或许想要上前的想法。

    “您好,45床的病人刚刚醒了,您要来一趟医院吗”

    东方瑛,醒了。

    孟筱枝的车驶出车道,就看见了陆月白的车。

    “陆月白怎么还来”

    南音坐在孟筱枝的旁边,他刚从剧院回来。

    孟筱枝察觉异样,之前南音看到陆月白还会脸红,现在皱起的眉头里似乎有敌意。

    孟筱枝回答“应该是找南芮绮的。”

    南音“那次的事情,她们不是闹掰了么。”

    南音和孟筱枝边走边说。

    孟筱枝知道那事,毕竟传得很开,参加聚会的时候,有不懂事的人还在她面前逞了逞威风。

    南芮绮自从那日以后,就没去上学了,家里人也知道她自尊受挫,也没强迫她。

    “你在学校多和你姐姐说说话。“孟筱枝小声地对南音说。

    南芮绮不上学了,只有南音能见到南姝。

    南音说自己找过了,“她也没上学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南音一脸的不想承认,心里早就猜到,南姝这个样子很像是跟傅惊野学坏了。

    母子二人说话的时候,没注意南芮绮就在后面,她原本是想要出来迎接妈妈和弟弟的。

    一来就听到了孟筱枝在交代南音,还是因为南姝的事情。

    她心里的伤口再次裂开,又看到孟筱枝在问佣人。

    “好像是吵架了,不欢而散,我也纳闷呢,那个陆小姐平时不是这么泼的人吧,真是人心隔肚皮,刚才那刁蛮劲儿您是没见着。”

    说话的是南家的老人了,工作十几年,说话也没多少避讳,有什么说什么的耿直性格,刚才必然是被陆月白迁怒了,现在憋屈都还挂在脸上。

    孟筱枝和南音都觉得有点吃惊,陆月白一个世家的千金,怎么如此来别人家里如此没有规矩。

    南姝睡了午觉起来,已经是晚上了。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楼,看到开放式厨房有个灰色短袖的人,正在开汽水。

    “你不是说你平常不住这里么。”

    傅惊野打量了一会南姝,“我来看猫。”

    还没想好叫什么名字的猫咪,呆头呆脑地从沙发伸出脸,打量这两个人类。

    南姝满脸拒绝地说,“你随意。”

    说着拿了小梳子开始梳头。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屋子里却没开灯,只有外面花园的地灯,朦朦胧胧的一两点光芒。

    屋子里开着暖气,南姝穿得也不多,宽松简单的白色大体恤,把人衬得越发形销骨立。

    傅惊野就在后面边喝水,边看着她拢着缎带一样的长发,一下下地梳。

    喉间清水往下吞咽,小气泡跳在舌根。

    小傻猫翘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南姝坐的沙发边迷糊地趴下。

    傅惊野其实是受不了鹄沽的严防死守,以及他哥留给他揠苗助长式的集团事务,早上睁眼一堆的人来找他,他懒散惯了,这会自然是被逼得透不过气,来这里躲几天。

    所以,南姝认为最多待个一俩小时就会自觉消失的傅惊野,赖了两天。

    南姝不下n次在他面前说,“由于这是你的财产,我不好赶你走,所以我只能给你一点暗示。”

    正坐在地上,拿着手柄打游戏的傅惊野,抬起头看南姝,“你把这叫暗示”

    说完以后,继续打游戏,将南姝视为空气。

    南姝也没心情继续和他争执下去。

    即便晚上再次被楼下的游戏声闹到睡不着,她也没骂他。

    直到第二天,傅惊野提着一双鞋找上门,“你给我泡的”

    南姝百无聊赖地玩着头发,“可能是昨晚下雨吧。”

    傅惊野把他的限量款往南姝鼻子一怼,“这是下雨,还是下醋”

    战争的号角由此吹响。

    在继醋溜球鞋后,又发生了类似于,模型养金鱼,蒜蓉焗键盘,面糊堵锁眼儿,头顶奶沫拉花等恶件。

    凭借着一股倔强,傅惊野就不让南姝如意,他就不走。

    所以也进行了一系列类似于裙子炒酸角,香水腌黄瓜,牙膏炖芥末,一系列反制裁。

    盐小池位置偏,不好点外卖,也没请做饭的阿姨,在吃了好几天的面包和方便面后,两人总算是受不了,开始摸索着自己做一顿。

    傅惊野不会做菜,是因为他不缺吃穿。

    南姝不会做菜,是因为从小吃的就单调,一天三顿米糕,鸡蛋都不敢用油煎,秦贵娣在外面工作也不怎么管南姝,南姝便没有施展的空间。

    起初傅惊野是有点无脑信南姝手艺的,直到她做出一盘黑暗料理。

    “还是得靠我。”

    傅惊野请战出马,找了个火锅焖饭的教程。

    两个人挤在一块研究,手忙脚乱,小心翼翼,像是在完成什么举世大作。

    忙活半天,总算是闻到了一股火锅飘香。

    坐在饭桌上没吃几口,刚才一起做饭的革命友谊就破裂了,为了一块肥牛,两人筷子刀光剑影,各不相让,一时战况胶着,双方势均力敌。

    最后以肥牛落进垃圾桶而告一段落。

    南姝并没有在这持久的战争中处于绝对的领先地位,这让她浑身不自在。

    按捺着心中一股无名之火,傅惊野再一次通宵打游戏,故意扰民的行为之下,她穿着白色睡裙,优雅地走出房间,环视一周,拿起傅惊野放在沙发上的手机。

    傅惊野打游戏正到关键之处,余光瞥到南姝,她没行动,他就干脆当没看见,后来不知预感到了什么,望沙发一看。

    南姝正拿着他手机翻看里面的资料。

    之前南姝和傅惊野打交道的时候,听他透露过自己有专门用来储存重要文件的手机,南姝就记下了,然后悄悄观察傅惊野手机好长一段时间。

    眼下她拿着的手机,虽不是最重要的那一部,但里面有最新的文件,他还没来得及保存到那边去。

    看样子甚至,南姝还已经破解了这部手机的密码。

    傅惊野扔下摇杆器就过去抢。

    南姝看他露出慌张的模样,心中郁气纾解一大半。

    她哪里会给,转身就跑。

    怎知南姝刚经过沙发,傅惊野直接就在沙发那头抓住南姝。

    南姝随即被拦腰一抱倒,翻进沙发里。

    厚实的橡胶沙发垫将人弹起几下,傅惊野将南姝牢牢控制在身底,南姝却还是不愿交出手机,将手臂往外面举。

    傅惊野一手按住南姝以防她逃跑,一手伸长了去抢。

    屋里暖气开得很高,傅惊野身体滚烫,南姝最受不了和他接触,每次都能热得头晕,就像星球维持的润泽气层被他霸道地卷了个干净。

    她闷得脸色发红,虚汗濡湿了裙子,作势要从他身下逃。

    所幸她身体相较于傅惊野瘦弱玲珑,一下下地往外挤,真被她得到点空档。

    察觉到怀里的小泥鳅要溜了,傅惊野不抢手机了,手往下一捞,穿过咯吱窝横抱着少女薄薄的后背,把人牢牢地压在腹前。

    这实在是耗体力的事情,或轻或重,交叠错乱的喘声,充斥安静的屋子,时而伴随着物体掉落的声响。

    棉质细软的衣衫布料皱在一堆,重在一起,分不出谁与谁,南姝感受到年轻身体一块一块肌理分明的线条,触感就好像她小时候第一次在博物馆摸到艺术墙。

    墙面的石头弧度圆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表面有点像鹅卵石,但又比它平整。

    精挑细选的几百块,以某种规律砌在一起,整齐地嵌进墙里,一排跟一排,一列跟一列,极度舒适。

    她将脸贴上去感受,手指顺着纹路游走,冰冰凉凉的石头逐渐有了她的体温,收拢着她细弱的呼吸,这感觉莫名地令人上瘾。

    光线如平常那样暗,傅惊野皮肤感受到那股细腻时,似乎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鼻尖的味道浓郁,她的身上有种奶脂融化的厚重香甜。

    傅惊野的手开始有点不稳,身下的少女像一团奶油蛋糕那样,他竟是不敢用力,怕将她捏散。

    比起他处处坚硬,少女的柔软在贴上来的时候,十分明显,冰冰凉凉的一团,好像滚了椰蓉的糯米糍。

    他的胸膛,再一次烫起来。

    比那日游学旅行,珊瑚礁考察的海水里,她被大浪推过来,无措地抱着他,严令他不许低头时,在他身上造成的威力和冲击更大。

    密集的电流窜进来,剧烈的酸楚麻痹了心脏。

    也就是在注意力分散的一瞬之间,傅惊野在钝痛中软了一下,南姝忽地像只小鸟,从底下钻了出去。

    傅惊野反应过来,一手握住了少女那细得跟嫩笋的脚踝。

    南姝摔下去,倒在毛绒绒的地毯上,旋即,一股拖力,将她连人带毯子都往后缩。

    南姝翻过身去,脚一抬要往傅惊野脸上蹬,傅惊野快而精准地抓住她的脚,顺势滑下去,握住了她的膝盖窝,南姝两条腿都被傅惊野掌握在了手里,三两下被他锁在地上。

    “手机给我。”

    “不给。”

    “你应该知道,我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认真,你就已经走投无路了,还想我继续”

    南姝随着呼吸,柔软的身体起伏,像搁浅的鱼儿鼓动着小腮,垂死挣扎。

    傅惊野愉悦地勾起嘴角,“你都累成这样了,别又生病了。”

    南姝牙齿轻咬,手肘往身下的傅惊野狠狠一撞,不知道是撞到他哪里了,他吃痛一声,松开了。

    南姝趁机爬起来,往近处的房间去了。

    哪怕那只是浴室,只要能锁门,就能把他手机查个够。

    南姝还是赌输了一遭,门没来得及锁,傅惊野就强行闯了进来。

    傅惊野锁住南姝的手腕,揽着她的腰往前一收,“你什么时候这么坐不住了,连抢手机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南姝眼睛朝上瞪着他,“有捷径不走是傻子吧。”

    傅惊野挑了下眉,凑到她的唇边,“有这种好事那你直接告诉我,那天工厂旁边,我在跟那些抢你的人打架,你装作失足叫那一声是在提醒谁里面有人你认识”

    他的气息滚热,交缠着南姝,甚至抢夺着她的氧气,好像她不说,他会真的强行撬开她的嘴,直到她再也支撑不住,说出答案。

    看样子,南姝就好像退不可退,到了绝境。

    傅惊野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战局胜负已定。

    但,他失策了。

    忽然麻痹的四肢,让他就好像瞬间失去下半边的知觉,往下一跪。

    “你”

    浴室热气氤氲,傅惊野的视野模糊,隐约可见南姝狡黠的嘴角。

    他终于知道,刚才手臂的刺痛来自哪里了。

    南姝勾下身,捏住傅惊野的脸。

    青年俊美的脸颊一片酡红,昔日锐利如蛇的眼眸,布满迷离的水雾。

    他毫无反抗之力,艰难地维持着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被南姝掐着脸,强迫仰着头。

    白皙的皮肤被捏出了红印。

    南姝看着他这幅宁死不屈的模样,感觉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果真是兵不厌诈。”

    上次桑拿房里,傅惊野也中过一次。

    这次效果更猛。

    剂量加大了呢。

    早上的时候,傅惊野是在满浴缸里的水里醒过来的。

    他来不及换下一身湿淋淋的衣服,拖着一路水渍找到餐桌上的南姝。

    “你就让我在浴缸里泡了一夜”

    南姝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是你自己掉进去的,我以为你喜欢这样。”

    这话何其可气,傅惊野正要反驳,却一时愣住了。

    他好像是忘了什么。

    茫然的眼神里,映出南姝越加意味深长的笑容,傅惊野这一时断片的记忆,涌上了脑海

    昨夜之景色,如雾中看花。

    花洒的喷头哗啦啦地出水,不堪折辱的傅惊野凭借着最后一点力气站起身,然后

    他落进了水里。

    和南姝一起。

    扑通一声,浴缸的水漫了出来,淌了浴室满地。

    傅惊野靠在浴缸上,手臂攀着浴缸边沿,南姝坐在他面前的水里,双手捧住他的脸,湿透的唇瓣吻了上去。

    时值清晨。

    阳光透进来,照亮外面下的一场新雪。

    白光里,正在享用早餐的少女咬着小叉子,伶俐地朝他歪头。

    “你该不会觉得是梦吧”

    傅惊野怔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南姝眯起眼睛,促狭得像一只得逞的狐狸,“一直忘了告诉你,其实,我也馋你身子很久了。”

    好像是一道雷劈上来,傅惊野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究竟是用魔法打败魔法,还是比谁更没有节操

    这么久以来,他各种捉弄的同时,难不成也在被南姝占着便宜

    南姝说完这话,傅惊野世界悄无声息崩塌了半分钟,然后他大步转身走了。

    没一会,傅惊野又回来了。

    他阴着脸,气势汹汹,把外套往地上一砸。

    分明被她调戏得找不着北,逃之夭夭的傅惊野又折返回来,南姝有点意外。

    她刚地站起身,还没往后退了一步,傅惊野抓住南姝,不由分说地把人扯到了身前,滚烫的唇瓣印上去。

    疾风骤雨,一雪前耻。

    作者有话要说  主线也在井然有序地推进aoat

    咳咳,反攻,再反攻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