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1章 低语

作品:《一人之龙虎山大师兄

    大年三十,平县清晨。

    在这明教的发源地,陆瑾走在街道上,环顾左右,空无一人,早在昨天,平县的百姓就撤进了防空洞。

    他抬头望了眼天色,太阳的光芒呈现纯洁的白色。

    目中云朵交叠,微微出神,不一会儿,皱了皱眉头,快步离开。

    “席军长,你确定白虎军没有问题吗如果没有把握,我一个人去顺城,几名同伴可以留下来协助。”

    “昨夜预估敌我双方实力,忽然发现有所出入,赵少爷一并留下,会更有胜算一些。”

    “不用叫什么少爷,军长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陆少爷来了,请进。”

    走过一个又一个面色肃穆的白虎军战士,构建的洞穴指挥部内灯火明亮。

    陆瑾入内,和席胜对话的青年微微颔首。

    陆瑾思维有些发散,事情发生在昨天,西南北方向飞来几架飞机。

    青年自称是李无眠的师弟,姓赵名方耀,是否真实他不太清楚,这个名字他倒有所耳闻。

    南方腰缠万贯的大商贾赵河山,苦苦寻觅多年寻来的长子,记得当年还随父亲前去道贺。

    只是那场宴会上波折偌多,赵先生长子突然人间蒸发,导致两人没有见过面。

    定定神,望向席胜“不知席军长叫我来有什么事”

    席胜却不答他,肃然道“时机紧迫,还请赵少爷和几位少爷鼎力相助,平县军民必不相忘。”

    赵方耀眉目紧皱,屋内一时无声,陆瑾的目光在两人面上了流转,倒也猜出个七八分。

    日寇毫不掩饰,今天要在顺城降下毁灭性打击。

    作为明教发源地的平县,同样列入打击目标,保守估计有两架以上的轰炸机。

    赵方耀沉声道“从席军长的称呼,我能听出来一些意思。只问一句,没有我们几个,白虎军能否度过难关”

    席胜道“你是明尊的师弟。”

    赵方耀一声轻笑,陆瑾道“顺城内部形势复杂,民心已乱,军心动摇,哪怕是李师兄,也是回天无力,赵兄乃是赵先生的长子,还是不要去趟这浑水,我看协助席军长坐镇平县,保住基业,图以东山,方为明智之举。”

    赵方耀瞥了他一眼,陆瑾不禁低下头去。

    “原来如此,劳烦陆公子简明扼要,和我说一说顺城的情况。”

    陆瑾一喜,连道“是这样的,原本李师兄打了个打胜仗,城内上下一心,可在日寇飞行大队的压力下”

    陆瑾说着说着,精气神缓缓回归,叹息道“我也是迫于无奈,才离开顺城。”

    说罢直勾勾盯着赵方耀,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迫切感,似乎是想让他承认,自己确是无奈,又似让他也留下

    赵方耀却没有多加注目,径直起身,朝席胜点点头“了解,席军长有心了。”

    看着自顾自离开的赵方耀,陆瑾张张嘴,心脏狠狠跳动了两下“席军长,恕我愚钝,赵少爷这是选择留下”

    方才一直保持静默的席胜微笑道“不是少爷,这是战士的背影。”

    陆瑾面色微变“你利用我”

    “哪怕没有你,赵兄弟就能改变心意吗陆少爷,你也不必关注别人,不如想想自己为什么赖着不走。”

    陆瑾双目圆睁“我不是赖着不走,我”

    平县许多防空洞中的一个,一间穴屋,尽然点满了灯火,仍难照每一个角落,压抑、昏沉。

    棱角分明的男人,目光流连于桌上白色的军装,这是白虎军专属,威风又精神。

    灯光摇曳,一片黑影出现在背后“娃儿睡了”

    “嗯。”

    一双纤柔的手抚平军装上的褶皱,男人有些急躁,妇人回眸一笑“我知道,我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他深吸口气,妇人为他穿上军装,随着一声清脆,皮带扣上。

    男人抖擞精神,灯光飘摇不休,军装染上一层明暗不定的暖黄,慷慨之色跃然于面,将那些压抑昏沉死死遏制。

    他目光炯炯,拿起枪袋,转头就走,妇人连忙拉住“等等,衣领还没捋顺呢”

    气息为之一泄,男人无奈回头,一双柳枝绕颈,几块薄薄的茧皮,又让这双手经不起细看。

    妇人聚精会神的整理衣领,男人嘀咕道“不必了,反正都要弄乱的。”

    妇人不说话,男人抱怨道“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选秀。”

    妇人还是不说话,男人的埋怨声更大了“平时一点鸡毛蒜皮小事都不放过,东管西管,真是比我娘还能管。”

    男人絮絮叨叨,数落起妇人的不是,妇人静静听着,很快,衣领好了。

    “我做饭等你回来吃。”

    男人的抱怨声为之一顿,端详着妇人的脸,轻轻一抱,平静离开穴屋。

    灯火幽幽燃烧,侧屋的娃娃发出香甜的轻鼾,她听了会儿,做饭去了。

    赤阳在空,却藏白云之后,柔和的白光,舒适的天气,本该热热闹闹的平县,却似鬼蜮幽静,乃至落针可闻。

    “席军长,你确定了吗”陆瑾趴伏在地面,回首望去,屋舍参差不齐。

    地表早就没有平县百姓了,然而一座座屋舍中,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汇聚在一起,俨然清晰可闻。

    直到现在,他仍是有些不敢置信,注目于席胜。

    其人目光平静,面色冷静。

    “明尊取下顺城,恨不能追随左右。平县乃明教发源之地,教主令我等驻守,岂能任由鬼子轰炸”

    陆瑾不禁道“可那是翱翔于空中的王者,凭你我又有何作为”

    话音刚落,远方的青空突兀冒出几颗小小的黑点,陆瑾瞳孔猛缩,呼吸一滞,是日寇的飞机,足有五架。

    一个转眼的功夫,汗水染湿了手掌,沾上黄泥,明明飞在天上,却似将地面震动。

    身下无边辽阔的大地,也承受不住这天空骄傲王者的威压,陆瑾听到这片土地中,许多意义不明的低语。

    这些声音在脑海激荡,莫名的惊悚感吞噬全身,他觉得自己已没有站立的能力了。

    “列阵”

    “什么”陆瑾骇然失色,趴在地上埋伏飞机,已然超乎他的想象,更堂而皇之的跳出来,那不是自找死路么

    “军长有令,列阵”

    传令兵忠实的履行了职责,潜藏在屋舍中的白虎军士,倾巢而出。

    结阵的白虎军顷刻成为平县最亮眼的风景线,也顺理成章引起头上王者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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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瑾浑浑噩噩的爬起来,呆呆的望着天空,那是一个轰炸小队,由两驾轰炸机,三架战斗机组成。

    战斗机先到半步,顺城的上空悬浮着这么三颗小小的黑点,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不知道从天空下望,地面究竟是什么模样陆瑾竟是出神了。

    然而很快,那两颗慢一点,也更胖些的黑点出现,笨重的机身,神似行动不便的大胖子。

    陆瑾忍不住笑了,凄惨的笑。

    那肥厚的肚腩之中,不是一无是处的油膏,而是可以开山裂石的爆裂力量。

    炸死一个人需要多少炸药一颗手榴弹里的弹药不足半两。

    “愣着做什么找个地方躲躲吧。”

    席胜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陆瑾收回目光,白虎军士,人人皆冰冷如钢,无人去注目天空遥不可及的蛆蝇。

    其中透出的决意与平静,竟然将虚空震动,结阵的军士上方的天空,太阳的白光仿佛强盛了些。

    陆瑾大为震动,白虎军他有所耳闻,乃是明教最强的军队,可再强,又如何能比天空中的王者

    他依言藏进地道,低语从四面八方涌来,他苦苦忍受着心中的惊悸,忽然间。

    吼

    嘭

    石破天惊的虎吼,山河动摇的震颤。

    地表如有两只洪荒巨兽奋力厮杀,任何一股力量余波,就足以将人荡成齑粉。

    陆瑾后背贴着土壁,不禁怀念起那些低语声

    “结束了吗”

    当外面归于安静,陆瑾爬出地道,眼里一阵恍惚,他以为过去了很久,然头上的白光不过挪移了短短距离。

    恍然之间,目光凝成一线,那五颗离开的黑点,貌似并没有来时的从容。

    滴答滴答

    奇怪的滴水声在头顶响起,陆瑾心中古怪,从声音判断,滴水声落在他脑袋上,但他的脑袋并没有湿润

    于是回过头去,一屁股坐倒在地。

    白虎法相遍体鳞伤,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腹部缺失大半,半颗脑袋不知所踪,流出无色透明的血。

    它趴伏在地,仍有屋舍之高,半颗脑袋高昂着,不曾注目于陆瑾,只盯着遥远的天空,直到五颗黑点彻底无踪。

    白虎消散良久,陆瑾爬了起来,走过之处,断壁残垣,白虎军士倒了大半,席胜气息羸弱。

    陆瑾抿抿嘴“席军长,不是我打击你,只是目前来看,日寇达到了目的。”

    席胜连回应他的力气都没有了,蛇无头不走,李无眠不在,只得他驱使白虎法相,每一秒都耗费大量心力。

    法相也绝非虚幻之物,乃是白虎军力量意志的凝结。

    固然有无可匹敌的实力,然此番只能被动挨打,损耗极重,也对所有白虎军士造成惨痛的削弱。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出声的军士十分精壮,是少数站着的人。

    陆瑾下意识想要反驳,那军士背后两三间屋舍映入眼帘,第一座受了战火,第二座却完好无损。

    这才发现,日寇出动两架轰炸机,造成的结果不过是七八间屋舍损毁。

    “他奶奶的,它要是敢下来点,老子直接手榴弹炸飞机,现在就这么大摇大摆的飞走,真是气死人了”

    “大虎说得对,据说明尊在顺城撕坦克,咱们虽然差一点,但打个飞机也还有面子。”

    席胜会心一笑,他也未尝没有击落飞机的想法,可两边距离如是天堑。

    陆瑾心神震颤,白虎军全都是异人吗凝成的白虎究竟是什么那种力量是人力能够达到的吗

    “军长,急报。”

    许多眼睛望了过来,主人大多虚弱瘫倒,仍是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发出无声的问询。

    席胜缓缓道“关东军出动战机六十余辆,组成混编机群,抵达了顺城上空。”

    “机群”陆瑾咽了口唾沫,迟疑道“李师兄应该撤走了吧”

    席胜一声嗤笑“你为什么不走”

    “我”

    “明尊比你坚决万倍。”席胜笑道“兄弟们辛苦了,平县无事,各回各家。”

    说罢扬长而去,留一众重归平静的白虎军士,在大寂静中,陆瑾胸中涨闷,追向席胜“席军长,我们应该”

    席胜哈哈大笑“我们应该什么我们应该等着明尊大胜而归”

    陆瑾无言以对,真是笑掉大牙,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席胜脸上的笑容淡去,眺望藏在云后的金乌,洁白的光芒照在面上,没有丝毫温度。

    出神片刻,今日的他,或许已不需要天上的太阳带来光与热。

    “陆公子,听听脚下的声音吧。”

    陆瑾如梦初醒,再次感觉到那曾让他惊悚莫名的低语,通过脚踏的大地一点一滴传进心湖。

    依稀之间,一张张人面在眼前浮光掠影。

    这些声音太嘈杂了,也太纷乱了,还有一些不怎么好的埋怨与咒骂,如利剑刺穿心灵。

    他忍不住火冒三丈,他们根本不知道顺城的又很快苦涩而笑

    然而。

    不好的声音总是少些,相信的声音总是多些。

    沉沉一叹,陆瑾躺在地上,身下的大地传来万民的低语,面上的天空投下和煦的白光。

    我为何没有老老实实回家陆瑾闭上双眼,他离开顺城也有几天时间了,平县虽是明教的发源地,在如今日益扩张的明教版图里,却只是外围。

    踏出平县,差不多等于远离战火,父亲的家书收了一封又一封,叔伯兄弟的催促同样有不少。

    可一种他难以抗拒的力量牵绊了这一具肉身,大约是一张脸,一块砖,一些言语,一些经历

    以及。

    一份无凭无据的信任。

    那个男人拥有这样的魔力,只要他还没有死,只要还没有人亲眼看到他的尸体

    那一份信任,永远顽强的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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