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 第六十章

作品:《坠落流光

    季庭匀拼了命挣扎, 在这绝对力量前却不堪一击。他几乎喘不上气,偏又倔强无比地盯住大哥的脸,从喉咙中挤出嘶哑的声音

    “我说了, 我, 不, 知,道”

    “”

    季扶光眸色一暗,手肘力道又大了几分,季庭匀顿时觉得要昏死过去。季成林颤颤巍巍地奔下楼, 暴喝了一声“你给我放开那是你弟弟”

    “先生,先生您冷静一点,这样问是问不出太太的消息的”

    叶叙眼见情况不妙, 忙也奋力拉住季扶光的手。他瞳仁微缩,这才似恍惚回过了神,缓缓松开了手。

    季庭匀身体发软, 立刻跪在地上疯狂咳嗽。被挡在人墙外的苏芸挣脱束缚,扑过来护住儿子,泪流满面地对季成林喊“老爷, 老爷这怎么得了啊”

    季成林面若寒潭,拄着拐一步步过来。季扶光却视若无睹, 只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弟弟, 一字一句冷冷道

    “我最后问一遍,你把陆白藏在哪儿了。”

    季庭匀这时喘匀了呼吸, 低着头, 突然“哈哈哈哈”地爆笑了出来。这森然的笑声回荡在一片死寂的大厅里,竟无比诡异。

    “父亲,您看他, 您看看他现在这个模样。”

    他抬臂直指季扶光的脸,目光却死死盯住了季成林“您看他为了一个女人,变成什么样子您还说他冷静果决,没有弱点,你看,我如今不就轻而易举抓住了他的弱点吗”

    “混账他是你大哥,你这是什么不恭敬的态度”

    季成林黑下了脸,把拐杖往地面狠狠一敲,训斥道,“你现在是能耐了用一个女人给你哥哥挖坑”

    “恭敬”季庭匀冷笑了一声,反唇相讥,“那他对您何曾有过恭敬他因为大姐这么多年都在恨您,您心里会不知吗”

    季庭匀向来谨小慎微,听话懂事,从未冲撞过季成林。此言一出,连苏芸都变了脸色,忙去拦他“庭匀,不能这么和你父亲说话”

    “有什么不能的他心里有过我吗”季庭匀一把推开母亲,嗤笑道,“你还不明白吗不是大哥不肯分我一杯羹,是父亲早已认定了他是季氏唯一继承人,从头到尾就没我的份”

    “你才多大,就想着兄弟阋墙,分割家业”季成林气得眼前发黑,勃然大怒地转向苏芸,“你平时就是这么教养他的”

    一时间前厅混乱不堪,有人在骂,有人在劝,有人在惶急地申辩,午后恬淡的宁静在瞬间化为乌有。

    季扶光反倒在这一片嘈杂中冷静了下来。

    先前盛怒,他其实并未完全查清,也不笃定就是季庭匀插手了此事。此刻一切明了,他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听得到自己的心在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

    他缓缓地蹲下身,眼底深埋着异样的光,目不转睛地盯住了季庭匀稚嫩的脸“好了,现在告诉大哥,陆白在哪里”

    季庭匀咬着下唇,恨恨看着他,似乎决意与他对抗到底。

    “瞧瞧,你这是在意气用事。”季扶光勾了勾唇,几乎是用诱哄的语气与他道,“我们是兄弟,血浓于水,无论父亲怎么安排,未来大哥自然都会让你在季氏担任要职。可若是你嫂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他顿了顿,凑近了季庭匀的耳廓,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今天就能把你和你妈扫地出门,你信不信”

    季扶光柔声细语,却难掩这话中彻骨的阴鸷。季庭匀浑身一颤,又下意识地与他对看了一眼。

    这一次,眼底终于不由自主地露了怯意。

    “嫂子说想去北方的城市,我派人将她送到了墨城。但第二天她就跑掉了,没有住我给她安排的公寓,我给她的钱也一分没动。”

    季庭匀卧房的窗外,是轩城南面延绵不绝的山野。盘山公路细细一条缠在巍峨的山间,远远望去,如同一条百转千回的灰色绸带。

    房内,只站着兄弟二人的身影。

    “我猜她是预料到我会暴露,或是担心我根本靠不住。”

    季庭匀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继而又耸耸肩,嗤笑道,“事实上她担心得不无道理。”

    季扶光表情淡漠地靠着门框,看了他一会,这才缓缓张口“你这是想告诉我,现在你也找不到她”

    “那倒不是。”季庭匀摇了摇头,将从抽屉里找出的手机,递给他,“我们一直有联系,用的这个电话。”

    季扶光瞥了他一眼,眼睫微垂,翻阅着那台手机里的内容。

    陆白用了一个全新的号码,与季庭匀沟通的每一句话,都极为精简。

    看着其中的内容,他压抑着心底的轻颤“她已经出国了”

    “放心,现在还没有。”

    季庭匀勾了勾唇,又轻轻吐了口气,靠在老气的红木桌面上,“她身上没有证件,需要我替她做个新身份,所以不得不在国内等上一段时间。待材料齐了,我的人就会将她送出去游学。”

    季扶光脸色晦暗不明,抬眸,冷漠地盯了他许久“庭匀,知不知道,这已是你第二次利用陆白给我挖坑。”

    季庭匀与他对上一眼,又立刻低下了头“是。”

    “所以,为什么因为被家族忽略,被父亲轻视,所以恨我想报复我嗯”

    是啊,为什么要协助陆白,冒险帮她逃跑呢

    这件事,其实季庭匀自己都想不明白。或许只是想借机踩一踩季扶光的底线,看他为情失意会是什么狼狈的模样,又或许,就像他所说,只是为了报复泄愤。

    可这段时日,见季扶光找陆白找得如此疯魔,竟将整个集团都抛诸脑后,他便深知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隐约之间,竟日日都觉得背脊发凉。

    面对这年长十几岁又冷血彻骨的大哥,天生的畏惧还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可到了事情败露的那一刻,季庭匀就有些豁出去了。他既已冲撞了父亲母亲,此刻也不介意再在季扶光心上扎一刀“大哥,你还不明白吗嫂子她根本不想和你过下去了。”

    “”

    “你也不想想,这事我逼得了她吗况且,如今她对我都这样防备,显然生怕再被你找回来我也不懂,你这样狠绝的一个人,为何独独放不下这个女人她对你是如此残忍无情”

    待季庭匀不管不顾地说完这番话,才发现,偌大的房内始终悄无声息。他迟疑地抬头,对上季扶光的视线,竟脊背一僵,喉头生噎。

    季扶光就那样定定地站在门外,久久无言。瞳仁中弥散着无边无际的绝望和痛楚,连墨黑深邃的眸色,都遮掩不住。

    许久过后,他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低声道“事不过三,下不为例。”

    说罢,转过身,大步下了楼。

    叶叙早早候在楼梯口,见他疾步而来,慌忙跟着上去等待指示。可一直跟到了走出前厅长廊,季扶光都面若寒潭,一言不发。

    他踌躇了片刻,小声询问道“先生,我们该去哪里找太太”

    “找什么找”季扶光猛地停下了脚步,高声呵斥他,“还有什么可找的”

    众随行顿时噤声,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午后的半山别墅,光秃秃的山野中还是冒出了一丝春的生机。季扶光微微抬头,凝视着那悠远深蓝的天际,最终平复和呼吸,淡淡开口。

    “准备飞机,去墨城。”

    临近三月,北方的春依旧寒冷刺骨。傍晚的彩霞染红了天际,一个穿着白色羽绒的姑娘背着琴盒,缓缓走进一条窄小逼仄的巷子。

    小巷门口的夜市摊刚支起来,卖葱油卷饼的大妈看到她,热情地招呼道“美女,又去搞艺术了呀”

    陆白点头,恬静的脸上满是笑意“嗯呐。”

    这儿是距离墨城六十公里的小县,她身上没有证件,辗转了许久才住进这短租楼。可这民风淳朴,人情十足,才过了一个多月,上到房东大妈,下到巷口的夜市小摊都与她十分相熟。

    这段时日她没有正事,又怕吵到附近的租户,便在附近租了个小琴房,没日没夜地练琴。

    如若不然,她也实在不知如何度过这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终日惴惴不安的时日。

    好在,季庭匀前几日发来信息,说已经将所有新证件都寄到了莫城。

    陆白谨慎,不敢自取,斥巨资叫了一名专车司机替她领了包裹,又送到了县城的车站,这才小心翼翼地拿回出租屋。

    她没什么胃口,拒绝了大妈热情送的卷饼,抱着包裹就往回走。

    天色已经擦黑,居民楼门帘低矮,黑森森的楼道灯忽明忽暗,乍一看还有些瘆人。

    好在房东大妈住的一楼大门敞着,露出微微光亮。她似乎在与人聊天,爽朗的声音传出楼道,倒是给陆白壮了些胆子。

    可只走了两步台阶,她就浑身僵住,双手也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了起来。

    “阿姨,我再跟您确认一下,您说的那位总背着琴的陆小姐,是不是金色头发呀”

    门房内与房东交谈的,是熟悉的,彬彬有礼的男声。

    叶叙的声音

    陆白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站在原地定了十几秒,终于反应了过来,转身就跑。

    窄小的巷子里还停了几辆电动单车,十分拥挤。陆白背着琴盒,跌跌撞撞碰到了其中一辆,顿时车子自带的警报声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她听得心惊肉跳,低着头不管不顾地冲出了小巷,脑子里空白一片,只剩下“快逃”这两个字。

    可还未能跑出巷口,她就猛地撞进了一个结实宽阔的怀抱。

    紧接着,那熟悉的沉香味带着窒息的绝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落落,是我。”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