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作品:《坠落流光

    陆白拿着药盒的手不断抖索着, 不知过了多久,才从极度的愤怒与恐慌中回过神。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下意识把药盒与验孕棒都藏到了身后。没一会, 陈婶担忧地敲了敲门“太太,您还好吗”

    陆白平静地回眸“怎么了”

    “喔”陈婶有些迟疑,“刚刚看您脸色不太好,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我给您煮点什么吗”

    她笑了笑“没事,你忙吧。”

    等卧室的门重新关上后, 陆白已经恢复了冷静。她将那盒冒牌的避孕药重新放回抽屉,又把验孕棒与没拆开包装的那几只都藏到了稳妥的地方。

    即便恨得咬牙, 恨不得立刻与季扶光撕得鱼死网破, 但陆白知道,她不能。

    甚至, 不能让他看出任何端倪。

    她太了解季扶光, 为了达到目的这个男人向来不择手段。倘若被发现,自己就完全丧失了主动权。、

    陆白的双手在身侧握成了拳,许久过后, 又缓缓松开了。她从包里翻出手机, 拨了一个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通了,俏丽的声音中充满关切“喂,陆白”

    “薇薇。”她垂下眼眸,浓密的长睫不由自主地颤动着, “我我记得阿姨是医生对吧。有没有相熟的妇科医生, 给我开个检查。”

    明薇在听筒那头默了片刻, 不可思议道“你,你怎么了你是”

    陆白有些难堪,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低声道“帮帮我,微微。我证件都在那个人手里。”

    这日季扶光依旧应酬到深夜才归,走进卧室时,驼色的大衣还带了夜的寒气。陆白刚刚洗完澡,正在浴室镜前吹头发,听到动静只瞥了他一眼,又淡淡收回了视线。

    她的冷漠让他眸色一暗,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看了眼放在墙柜上的药品袋,径直走进浴室,高高地在她身后站定。

    陆白与他在镜中对视了一瞬。不知为何,即便她再三提醒自己要淡定,要表现如常,在季扶光的注目下,呼吸却难以克制地微微急促了起来。

    怕被发现破绽,她不顾还半湿的头发,放下吹风筒转身就走。

    季扶光却握住她的肩头,强迫她重新坐下。他拿起吹风筒,伸手拨弄着她柔顺的金发,动作轻柔地主动替她服务。

    待一头长发被吹得丰润蓬松,他又忍不住俯身吻了吻,轻声道“落落,你的黑发重新长出一些了。”

    陆白忍不下去,与他共处一室的感觉迫得人要无法呼吸。她想要离开,季扶光却跟着移动,用身体却将浴室的门堵得严严实实。

    他垂下睫羽,目光温柔如水“怎么突然去买药身体不舒服么”

    陆白脊背一僵,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又重新垂下眼帘“没什么,小感冒而已。”

    她刚刚洗完澡,脖颈胸口露出的皮肤还带着自然的粉色。浅金色的长发乖顺地垂在肩侧,美得如画。

    季扶光静静地打量着她,沉默了片刻,又道“落落,你这个月的经期推迟了,是不是。”

    陆白脸色一变,下意识就生硬回道“我时间不准。”

    她想走,却又被堵得无路可逃,最终咬了咬唇,才挤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季扶光,你是这种会记女人经期的男人吗为什么我听起来觉得很变态”

    季扶光像没听到她的挑衅,眉目都很温柔,反问道“既然不准,又为何去买验孕棒呢”

    陆白顿时满面苍白,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仰头狠瞪着他。

    怕他疑心,她特地买了一些别的药物鱼目混珠,竟还是被发现了。最可怕的是,季扶光连最后的伪装都撕去,如此理直气壮地问她

    见她嘴唇止不住地战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季扶光又微微一笑“告诉我,结果怎么样”

    “”

    “不愿说也没事,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身体。”

    “我不去”陆白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像断了线一般往外涌着,厉声道,“我不去季扶光,我说过,我绝对不会给你生孩子有了我也一定会打掉的”

    季扶光表情僵了一下,眼底终究是露出了被刺痛的神色,但随之而来,是更加温柔的语气“别闹孩子脾气,落落。身体要紧。”

    他想轻抚她的面颊,被陆白一偏头,抬手狠狠拍掉了。

    她泪眼婆娑,声音中是无穷无尽的绝望“二叔,你能再无耻一点吗”

    季扶光的手停在空中,又缓缓放下了,最终自嘲地笑了笑,低声道“好了,你早点休息吧,明早我们就去医院。”

    说罢,他没再看陆白,转身离开了卧室。

    然而到了三楼,还未推开客卧的门,他就听楼道里传来一阵慌乱惶急的脚步声,紧接着陈婶在客厅惊呼道“太太,太太您这大晚上的要去哪啊”

    走,不管去哪,必须马上逃走

    此时此刻陆白已经完全失控,满心只有这一个念头。理智告诉她要冷静,要周旋,不能失了阵脚,可事情发展成如今这个地步,精神早已走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她撑不下去了,她一刻也撑不下去了

    她飞快冲到了玄关,不顾一切地就要夺门而出,谁知门外竟有两个保镖守着,如铜墙铁壁一般挡住了她的去路。

    “走开你们别拦我”

    陆白拼命想要冲破他们的阻碍,可纤瘦的她在训练有素的保镖面前,无疑是以卵击石。

    她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裙,保镖们也很为难,既要防止她跑出去,视线又游离着不敢看她,只能好言相劝“太太,回去吧,别为难我们”

    “走开”

    陆白明知逃不掉,却怎么也不肯放弃,拼命推搡着挡在前面的人。一片混乱之中,她身体被一股不可抗力扯住,接着撞进了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

    季扶光在身后紧紧抱住她,涩声道“落落,别这样,跟我回去。”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白好似彻底绝望了,紧接着又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转过身朝他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随着“啪”的一声,客厅中顿时一片死寂。陈婶和保镖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呆若木鸡。

    季扶光的脸被打偏,神色木然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陆白怨毒地几乎喷出火来,冲上前去扯住他的衣襟,声嘶力竭“你把我当什么了,季扶光,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季扶光这才慢慢回了头,哑声道“落落,我只是想要一个和你的孩子。”

    “可我不愿意”陆白的泪水决了堤,撕心地质问他,“季扶光,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不是你的物品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大门还敞开着,夜风萧瑟地吹进玄关,花园外又别家车子开过,轮胎压碎枯叶的声音传来,好似将谁的心也一并压碎了。

    陆白穿的单薄,身体凉的像块寒冰,手脚都不受控制地簌簌发抖。她太累了,最终无力地靠在了男人的怀中,汹涌的泪水很快就浸湿了他的衣襟。

    “季扶光,我不要生孩子,你放我走,好不好。”

    她混混沌沌重复着这些话,季扶光整颗心都坠落深渊,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眼眶却微微红了。

    “乖,落落,回去休息。”

    最终,他脱下大衣披在陆白身上,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一言不发地回到了楼上。

    直到二楼的关门声传来,保镖们才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不安。陈婶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他们离开,又关上了门。

    那天夜里,季扶光陪着陆白睡在了主卧。激烈的情绪后只剩疲倦,她被他搂着一动不动,好似没了声息。

    可大概三四点钟的时候,陆白像做了一个恐怖的噩梦,猛地睁开眼睛。

    “二叔,二叔,你救救我”

    她似梦非梦,漆黑的眼仁完全失去焦距,蜷缩着往季扶光的怀里钻,“我妈妈死了,我妈妈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爱我了”

    季扶光被惊醒,发觉她又哭得满面泪痕,心痛得几乎麻木。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像哄孩子一般,在她耳侧温柔地呢喃“我爱你,落落。”

    我爱你,爱得不知所措,爱得痛彻心扉。

    第二日清晨,陆白在迷迷糊糊中,感觉从眼睑鼻梁传来一些微痒的触感。睁开眼,季扶光正深深地凝望着她,修长的手指在轻轻描绘着她的五官。

    他脸上还留着微微红肿的巴掌印,见她醒了,却立刻透出了一丝淡淡笑意。

    “早,落落。”

    昨夜的记忆如排山倒海般袭来,陆白只恍惚了片刻,双眸便恢复了清明。她垂下眼睫,沉吟了片刻,突然轻声道“扶光。”

    “嗯”

    “我好累啊,今天不想去医院,好不好。”

    这声音几近哀求,季扶光许久未见她如此柔软的态度,微微诧异后,就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好。那我们明天再去。”

    顿了顿,他又道“不早了,起来吃点东西,你再休息。”

    陆白没再应他,却依言起身洗漱更衣,随着他一同去了饭厅。用餐时两人俱沉默,只是季扶光的注意力时不时在陆白身上,她却始终垂着眸喝粥。

    吃完早餐,陆白安静地回了二楼。

    察觉到男人尾随而来,她突然顿住脚步,平静地回眸“我要去练一会琴,不想被人打扰。”

    “”

    “你别跟着我,我想一个人去琴房呆会。”

    季扶光仰头望着她,墨黑的眼瞳中略过了一丝欣喜。陆白想要练琴,是不是代表她接受了现实,想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哪怕,哪怕只有一点点这样的端倪,一点点火苗,他都必须拼尽全力呵护住。

    “好。”他笑着回应,转身去了书房办公。

    但不知为何,一个上午,季扶光无法自控地频频走神。他不想去琴房打扰陆白,惹她不快,也明白门外保镖把守,她哪也去不了,可心情就是没来由地焦躁着。

    他总觉得,陆白今早的反应很奇怪,奇怪得让人心惊。

    最终季扶光还是放下了工作,来到琴房,贴在门上听了听里头的动静。可过了整整两分钟,门内依然寂静无声。

    他瞳孔微缩,心中暗叫不好,这才去按铜把手。谁知陆白把门给反锁了,他竟打不开,只能惶急地用力敲着门“落落,开门你在里面做什么”

    即便门被敲得“哐哐”直响,房内也无人应答。季扶光心跳如雷,各种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奔腾而过,呼吸无法自控地粗重了起来。

    他连喊陈婶取备用钥匙的时间都等不了,抬起长腿猛踹房门。这门锁质量极好,竟也被他一脚就踹开,“哐当”一声巨响,门碰都被撞歪了。

    陈婶听到动静,慌慌张张地赶上来,就看到季扶光浑身僵硬地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琴房内空无一人,只有通往小阳台的玻璃落地门敞开着。

    一根棕黄色的粗麻绳束在阳台的横栏上,随着冬日猛烈萧瑟的冷风,微微晃荡。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