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作品:《坠落流光》 季扶光的车子开进榕玺公馆时, 晚霞正渐渐染上天际。极度绚烂的色彩,铺满了整片云层,远远望去, 宛若火光烧在天际。
男人站在花园中, 回眸凝望着画面, 觉得如刀刻心间一般熟悉。
他突然有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
陈婶开了门, 说陆白下午便回了, 此刻正在二楼休息。可等季扶光来到卧室,凌乱一片的床上却空空如也, 她向来珍爱的琴被随意扔在了地上。
琴房中也不见人影。
季扶光微微拧眉,最终推开了书房的门, 看到陆白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微仰着头,眼神木木地望着外面。
脸上的神情,如同一只关在笼中的小鸟仰望天际,孤寂,落寞。
可那紧绷的天鹅颈线,雪白的肌肤, 乌黑润泽的长发包裹着的身体,模样美得如诗如画。
“而且,如今还有落落陪着你呀,不是吗”
季晴的话重新响在耳侧, 季扶光靠在门侧凝视着她, 直到陆白回过神,回眸对上了他的视线。
“我等你好久了。”她慢悠悠地起身,碎花的长裙落在了地上,“你昨晚去哪了”
“有事”
“我们是夫妻, 你去哪做什么,都不顾我的意愿吗”
这明显带了挑衅的问句,让季扶光表情立刻冷漠了许多“你这是在和我发脾气吗”
怎么敢呢。陆白勾了勾唇,淡淡道“我只是有事想问你。”
整整一个下午,陆白预想了无数次与季扶光摊牌后的结果。他会如何反应会解释,还是避而不谈
又或者,他能说出一个很合理的理由
可怎么也想不到,季扶光只是略微沉吟,便痛快地承认了“没错,是我做的。”
云淡风轻的态度,令人咂舌。
陆白拼命忍住浑身的抖意,双手紧紧拽住了裙摆“为什么”
男人悠然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住唇边“即便当时我不借他,他也能寻到各种途径借钱,结果与现在没任何区别。”
“没有区别”他的轻描淡写叫陆白愤怒,“那你为何又要叫人来我家催债,又”
她咬了咬红唇,眼圈骤然红了“又要我嫁给你抵债”
季扶光面无表情,漠然看着她“落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一个你抵一千万,我觉得很公平。”
“”
“我还是那句话,你父亲无论在哪欠了这笔钱,你们陆家都还不上。而这笔钱的债主是我,你们反倒还多一条生路,不是么”
他的逻辑无懈可击,陆白被噎住,胸口大力起伏了许久都说不出话。季扶光一直默默看着她,看着她硬生生忍住眼泪,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么偏偏是我”
“怎么”
“以你季氏大少爷的身份,即便你不想被束缚,不想要骄纵麻烦的大小姐,娶个漂亮的普通女孩也很容易。”
陆白喘了口气,抬起浓密的睫羽,才继续道“你为何非要我”
“为什么吗”季扶光抿唇思虑了一阵。他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无名指的婚戒,眼底竟露出了一丝困惑。
“我没多想。但在很早之前,你就是我心里唯一季太太的人选。”
“”
窗外有小鸟嬉戏着飞过的声音,衬得屋子内愈发死寂无声。
陆白几乎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再次被噎得说不出话。季扶光仰头看她,墨黑眼瞳中情绪翻滚“落落,我对女人兴趣实在有限,也不想在这方面费脑子。”
见她依旧一脸愕然地站着,他突然有些烦躁“你听不懂我对你,大概可以称之为喜欢,或是爱毕竟我从来没想过要别的女人,那大概就是吧。”
爱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之间居然突兀地出现了“爱”这个词
陆白觉得荒谬又可笑,怔怔地看了他许久“你,你说你爱我那为什么这样对我”
这样冷漠,霸道,凉薄。一味居高临下地命令她,安排她,逼她听话,要她乖乖当这毫无灵魂的笼中雀。
这是爱,还是控制
季扶光挑眉,似乎有些听不明白她的意思“落落,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养你家人,送你珠宝,定了最好的小提琴给你。你想继续读研,我甚至愿意再等你三年再要孩子,你到底还要什么,还有什么不满”
陆白身体僵了僵,最终垂下了头,沉默了许久。
“是啊。”她低声喃喃,“你对我够好了,二叔。”
是啊,一个只懂得在商场征战的男人,他爱人的方式,就是给足他认为最好的利益,然后让别人乖顺地臣服。
两人都没再说话,空气又重新恢复了安静。季扶光英俊的脸收起了不耐,偏头凝视了她一会,突然起身踱步过去。
陆白才仰起头,就被他倾身吻住了。
她如傀儡一般站着,安静地被托住下巴,被迫接受他的亲吻。季扶光的吻很温柔,没有一丝侵犯的意味,在松开时追吻了一下她柔软的唇角,极尽柔情。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陆白抬眸凝视着他,睫羽浓密得如鸦翅一般,簌簌微颤。许久过后,她讥诮地勾了勾唇“好啊,到此为止。”
说罢,她推开季扶光的胸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夏日的天暗得太慢太慢,天边那片张扬的火烧云完全没有褪去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染得云层大面积金红。
扑面而来,末日的气息。
书房内只剩季扶光一个人。他颀长的身体立在窗前,眼中同样是如火光一般的倒影。
万籁寂静,静得他零零星星的回忆,渐渐回笼。
到底从何时开始,他对陆白起了不同于其他女人的念头
大概是她十八岁那年,这个丫头冒冒失失闯进办公室,央求他资助上轩音的那天吧。
那是一场莫名其妙的乌龙,他克制不住怒意强吻了陆白。可那双红唇之下藏着的温存柔软,也让他终于意识到,陆白已经不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那个当年,将他从一片虚空中唤回来的小女孩。
一切都源于六年前梧川的一场大火。
那是一个寒冷的春节,从三院治疗出院的季晴恢复了常人的神智,随着季氏一族回到梧川祖宅休养。她与往常一样忙碌地操持家事,根据习俗筹备繁琐的拜神仪式。
那时季扶光曾天真地以为,姐姐病愈了,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可谁也想不到,年关深夜,季晴猝不及防地发了疯,冲进祠堂一把火烧毁了所有祖宗牌位。老宅结构老朽,大火很快就蔓延了整个后院,噼里啪啦地染红了整座小镇的天际。
季扶光不顾一切地冲进祠堂将她救出,却被季晴拼命撕咬踢打,两人差一点命丧火海。
“你放开我,不需要你假惺惺季家用我换回来的地,最终不都是给你的吗”
“你有什么了不起,就因为你是男人,是季家长子”
“你和这些牌位上的老东西,和爸爸一样,令人恶心透顶”
她是彻底疯了神智,如同野兽一般的力气看着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弟弟,眼中只有无穷无尽的恨意。
后来发生了什么,季扶光全忘了,只记得消防车与救护车交替而来,那震耳欲聋的鸣笛交替响在耳侧,与四周的鼎沸人声混杂一团。
他如游魂一般在冰冷的门槛上坐下,视野中除了那蓝红循环旋转的光点,就剩下一片虚空的阴霾。
铺天盖地的嗡鸣覆盖了他的听觉,丝丝电流的深处,是季晴回荡在耳侧扭曲恐怖的嘶吼。
那时候,季扶光几乎以为自己也疯了。
最后,是一个软糯带着孩子气的声音,驱散了这如同鬼魅般的一切。
“二叔,你是在哭吗”
他仰起头,看到十四岁的陆白背着手,怯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她正值豆蔻年华,满是胶原蛋白的脸依旧带着稚嫩,却又多了少女特有的清纯娇憨。
那双美丽的双眼透着清澈的光,充满了关切。
他随手擦去脸上冰凉的液体,嗤笑了一声“呵,哭能解决任何问题吗。”
陆白垂眸望着他,又低下了头“可是,哭这件事,从来都不是为了解决问题呀。”
“”
那个晚上,她是这个世界给季扶光的唯一鲜活与生机。
“二叔,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后来夜深了,陆白在依依不舍地回家之前,鼓住了勇气喊住他。
“什么”
“你不要难过呀,一切会好起来的。”她脸颊红扑扑的,上面还有不知从哪儿蹭到的焦灰,眼神却无比坚定透亮,“你也不会孤单的,大不了,我长大后陪着你。”
这充满孩子气的言论,竟让季扶光在极度绝望与麻痹之中,轻笑出声。
他几乎是半开着玩笑“行啊,那我等着你长大。”
如今她已经长大,就应该信守当年的承诺,不对吗
她得一辈子,陪着他。
黄昏的晚霞褪去,夜幕渐渐笼罩天际,突然就变了天。窗外的风愈演愈烈,花园里的树枝沙沙作响。
很快,别墅群湖心岛的水面竟被细密的雨丝打出了层层涟漪。
陈婶在饭厅备了一桌好菜,到点了,主人家却迟迟没有出现。她想去喊人,便看到季扶光慢悠悠地踱步而下。
他视线淡漠地扫视了客厅“太太没来吃饭”
“呃,是的。”
男人没说什么,转过身,重新回到了二楼。
卧室里漆黑一片,只有虚掩的衣帽间透出了一些光亮。他推开门,看到陆白正跪在雪白的地毯上,面前是一地的首饰盒。
“你在做什么”
陆白浑身一震,仰起头,看到季扶光居高临下地斜靠着门框,垂眸睥睨着她。
她眼中晃过了一瞬的惶恐,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这是结婚以后,你送我的所有首饰。我知道它们价值不菲,所以平时都锁在保险箱里,除了和你出门应酬时戴过两次,几乎就没动过了。”
陆白声音很低,一个一个地打开了那些天鹅绒盒子。那些璀璨的珠宝,昂贵的玉石,还有两个月前他为她专门定制的生日礼物,都摆在眼前。
“你检查一下,它们都在这儿。”
接着,她又从边上拖过那个几乎形影不离的黑色琴盒,打开来“这把琴,我虽然经常在用,但也很珍贵保护得很好的,你要是不放心,可以”
“落落。”季扶光心脏剧烈地跳动,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白咬了咬下唇,似乎连呼吸都要凝滞了。沉吟片刻后,她从喉咙中艰涩地挤出几个字“扶光,我实在撑不下去了。我们离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出门过节,所以发早一点哇哈哈哈哈
这个浪漫的日子里,后妈送给二叔一个离婚套餐求求别掉收
总之二叔对爱的概念非常模糊,这就是冷酷直男和渣男的区别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