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给我”

    伊莉丝刷地睁开双眼。梦中的奥菲利亚面目狰狞地掐住自己的脖子，惊得她不敢再睡过去。时间上快到中午了，隔着一层楼她也能闻到妈妈煮的南瓜汤的甜味。伊莉丝坐起来，将踢到地上的被子扔回床上就去换衣服。

    今天依旧是不错的天气，金色的精灵们玩得比昨天还要尽情。有太阳的话，洗好的衣服应该很快就干了吧。伊莉丝想起了奥菲利亚被弄脏的白裙子，巴掌大的墨色印迹突然间变成了一张恶鬼的脸，青面獠牙，涎水四溢。伊莉丝厌恶地甩甩头，讨厌的奥菲利亚搅黄了她的美梦，只要一天不把球还回去，她就一天别想睡好觉。

    今天再去试一次吧，伊莉丝给自己鼓劲。只是一个女人不会把她给吓成什么样。伊莉丝比较担心的是，昨天的尖叫声有没有引起大人的注意。如果被他们发现了顶上的洞，自己又该从什么地方进去呢好在担心是多余的，一切皆如往常。但是伊莉丝可不想再爬排水管了，昨天那一摔让她疼得直咬牙，得事先留好退路才行。于是她找来人们不用的箱子都是冬天用来储存粮食的将它们叠在墙角当成台阶。为了赶在大人收工前放回去，伊莉丝决定速战速决。

    由于是第二次潜入，伊莉丝的行动大胆了许多。双手一撑，一个前滚翻进洞里，后背落在干草堆上，再借着弹力跳到地上。

    落地满分，接下来

    在几乎是瞎子的状态下，伊莉丝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树枝往黑咕隆咚的地方捅去。树枝打得地板啪啪响，墙缝中填塞的石灰一层一层地往下坍落。

    应该是落在这一带的，伊莉丝琢磨着。她找得心急如焚，踱步来，踱步去，毫无章法地挥着树枝，还差点被柱子给绊倒。这可不能怪她，伊莉丝实在无法不去在意背后那裸的黏住皮肤的视线。

    她在看我，伊莉丝心虚地咽了口口水，树枝在地上拱出一道深痕。

    “你在找什么”一个湿黏的声音响起，冒着毒泡的酸水嗞嗞腐蚀着伊莉丝手臂上直立的寒毛。

    噢，天哪她竟然找我说话

    伊莉丝顿时打了个哆嗦。咔嚓一声，树枝承受不住大力折断了。伊莉丝愣了几秒，面朝着漆黑的墙壁，她欲哭无泪。

    自我斗争了一番后，她终于决定回答“我掉了一个球，竹藤编的。”

    当然，这句话中并不包含询问的意思。她没有期待着答案。她更希望女人能因此闭嘴，好让她安安心心地独自烦恼。然而女人却说“来看看是不是这个。”

    伊莉丝半信半疑地用余光扫过去，一个黑乎乎的圆影恰逢其时地躲在马圈的栏杆之后。她暗自用最难听的话骂了一遍。

    “是你的吗”

    “我想是的，我能拿走它吗”她硬着头皮问。

    “有什么不可以它本来就是你的。”

    伊莉丝尴尬地道了谢，小步疾走过去，利索地将球抱在怀里。这下奥菲利亚总该闭嘴了，她庆幸地松了口气，我不欠她的了。

    “等等，你要走了吗”

    伊莉丝顿住了，她说“再不走的话，会被发现的。”

    “不，不会的，他们白天不会来。昨天也是你吧，他们问我有没有人闯进来，我帮你唬弄过去了。不用担心，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女人安抚道。她将身子费劲地往前挪了挪，带着低声下气的哭腔说“求求你，再待一会儿吧。这里完全照不到光，我一个人好害怕。拜托了，你陪我说说话吧，说什么都行，你是唯一能帮我的人。”铁链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女人无法挣脱，只能沮丧地垂着头。

    伊莉丝感到左右为难。说实话，她根本不想和女人呆在一起。她对女人一无所知，就算她不是怪物，也离怪物差不远了。但就此无视她的恳求，像个负心汉一样甩手走人，又是伊莉丝做不到的。谁会拒绝一个走投无路的可怜女人呢她瘦弱的胳膊完全使不出力量。没有东西庇护，赤条条的肉身仅被头发遮挡住了前胸。双臂被强制拉开，吊在半空，露出脆弱的腹部，像只剥了壳的牡蛎躺在沙滩上，一边有白鹭伸着长喙垂涎欲滴，另一边骄阳也在炙烤着它水嫩柔滑的软肉。

    真希望我是个彻底的坏人。伊莉丝放弃了抵抗，她把球搁在腿上坐进干草堆里。

    “要我做什么”

    “你愿意留下真是太感谢了。”女人泣不成声，双肩轻颤，“说话就行，什么都可以，只要跟我说话。”

    “你这么说，我不明白。”

    “那就说你自己吧，说你最熟悉的事，每天的生活，周围的人，看到的稀奇东西。”

    “这有什么好说的呀”

    “别这样，试试看嘛，求求你。”

    “嗯好吧我叫伊莉丝，一直都生活在这座小镇里。这里盛产鸢尾花，我最喜欢鸢尾花。平时不干什么，写完作业，就是和朋友到处玩。大家都叫我小公主，我本人是挺乐意，但是讨厌我的人经常会用这个称呼骂我。”

    “嗯继续啊。”

    “没了。”

    “唔只有这些”

    “我就是没什么好说的啊”

    伊莉丝气恼极了。千篇一律的日子平淡如水，没有战争，没有饥荒，没有犯罪，田园牧歌式的安老人生，哪里有拿来畅谈的价值伊莉丝早就腻了。她巴望着想逃，摆脱索然无味的生活，去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享受跌宕起伏精彩万分的冒险历程。她越看女人越不愉快，女人种种谜样的表象不断挑动她无法满足的好奇。好像心头之好被人夺走一般，一种平时潜藏在理智之下的危险的负面情绪左右了她的大脑，让她萌生出攻击性的冲动。

    “喂，倒是你啊，就没什么要说的吗你到底是谁真的是怪物吗”

    女人沉默不语，因为低着头，伊莉丝无法看清她的表情。有什么事是需要思考这么久的伊莉丝心里打着嘀咕，但是没敢说出来，她还是怕着女人。

    “以前，是人类。”良久，女人说道。

    “以前”

    “我不喜欢那段日子，它总是令我痛苦不堪。如果没有变成这副模样，我恐怕早就自杀了。后来，我有了报仇的机会。可是，没人和我说要变成怪物。如果早知如此，我才不会答应噢，拜托你，不要让我讲那些伤心事，我不想再回忆它们。伊莉丝，跟我说些别的吧，讲讲你是怎么长大的。”

    “我不想说。”为什么一定要说我呢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好吧好吧，不想说就不说了。那你能靠近一些吗我想看看你的脸，坐到我身边来。”

    “不要，你身上有股臭味。”

    伊莉丝捏住鼻子，然而还是抵挡不住粪便的臭气与作呕的腥味。那边实在太脏了，人要怎样才会变得那么脏呢

    “唉，真的对不起，他们不让我洗澡。我也想干干净净地与你说话，可惜真的力所不及。我好累啊，我的手臂都要断掉了。伊莉丝，能帮我松开一边的铁链吗一边就可以了，缠在那边栏杆上的铁链。让我休息片刻，活动一下僵硬的肌肉，然后你再给绑回去，不会有多少麻烦。”

    “不行他们会打死我的。”

    “没有人会发现，放一百个心也成。我只是太累了，从前天开始就没好好合过眼。这滋味真难受，你能理解我的吧”

    “不行不行。”伊莉丝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该回去了，已经待了很久。”她牵挂着堆在外面的木箱，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放回去。

    “不，求你，伊莉丝，亲爱的伊莉丝，别那么早走。”女人突然激动得叫起来，她开始抽抽搭搭地哭泣。“再待一会儿吧，以慈爱的神的名义求你留下。你走了，这里又将变为黑夜。我害怕黑夜，它只会带来绝望的讯息。每日霞光朦胧的黄昏都是我万念俱灰的灵魂判受刑罚的时刻。伊莉丝，我金色的太阳，别将光明带走，为此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我到过许多地方，我了解很多事，最渊博的老者的智囊也未必及我三分。你想知道什么告诉我，我能回答你也说不定。”她殷切地望着伊莉丝，就等她浅湾似的碧眼中写出一个“好”字。

    “我认识一个女孩，她叫奥菲利亚。”伊莉丝说了，“我与她吵架了，但错不在我。她把我的好朋友们全部拉拢到她那边去，集体来孤立我，还叫我滚开。我讨厌她，却不知道怎么办。如果你能替我解决这个难题，我就天天来陪你说话。”

    “噢当然，谢天谢地，我会想办法。告诉我，那个女孩多大了”

    “比我大两岁，可是幼稚得很，总是莫名其妙地与我对着干，像个神经病似的。”

    “我清楚了。”女人点点头。

    “你知道该怎么办”伊莉丝兴奋地往前凑了点，虽然立刻又被臭味给熏了回来。

    “当然，一个非常符合你愿望的绝妙方法。我想我能够帮到你。相信我，那个女孩将不会再对你构成威胁，只要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你会成为这场游戏最大的赢家。”女人神秘地说道，一边爱怜地望着眼前那位笑成花一样的可爱女孩。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