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0章 挚爱

作品:《凶人恶煞

    “孤独”的院子里, 戚辛随便挑了一只“孤独”,倚在上面休息。

    被当成垫子的那只“孤独”敢怒不敢言,它老老实实趴着, 软肢缩成球。四季混杂的小院里,戚辛悠然打发着时间, 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惬意。

    “不去帮帮那只幼崽”一个声音突兀插话。

    孤独猫咪闻讯转眼, 确认说话对象后, 它们又懒洋洋地躺回原处。

    一位女性站在院门口,她身上披着件雪白的编织披风,整个人几乎被披风埋没。那披风用线粗硬, 看着像是缩小版的人类手臂。女人的大半张脸被披风遮住, 看不清长相。

    戚辛“我该教的都教了,他愿意给人类卖命, 他就去。”

    “我想问的是, 你为什么不去。”女人的嘴角翘起,声音柔和如水。“好不容易找到恐惧的幼崽,要好好照顾才对。”

    戚辛“好好照顾我还不打算为他搭上命对手可是你, 我还没那么傻。”

    “爱意”静静站在门边,没有回答。

    戚辛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一直以来, 爱意以本体持续撞击间隙, 虚弱到无法长时间控制人类。现在,这家伙不禁能够控制人类,还能用人类当载体, 载着一点儿分身行走彼岸。

    和现在的戚辛并无差别。

    “仅仅把快乐吃掉,不至于让你获得这种力量。”戚辛说, “是不是你那个破网的缘故你做了什么”

    “就算我告诉你, 你也不会轻易改变立场。”爱意温柔地回答, “只是给你提个醒,凡事留余地是个好习惯,希望你能持之以恒。”

    戚辛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猫的软肢,垂下视线。

    这是在敲打自己呢。

    千年前,“恐惧”陨落的夜晚,“悲伤”藏起了自己的本体。戚辛身为最古老而强大的一批元物,她要是想刻意隐藏,除了“满足”,没有其他元物找得到。自那之后,戚辛只会操纵极小部分身体在彼岸行走。她不会听从爱意的指令,也不会特地与爱意作对,只是凑合着活。

    对于爱意来说,自己终归是个不确定因素。

    “原来如此,凡事留余地啊,怪不得您要亲自登门警告。”

    戚辛语气不见起伏。

    “放心,无论你和那只幼崽斗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出手。”

    那玩意儿是不是正经幼崽还难说,不用爱意说,她也不会轻举妄动。

    爱意冲戚辛低头,行了个人间的礼。一缕细软的黑发从斗篷下漏出,发梢微微打着卷儿。紧接着她转过身,朝小院外走去。

    “喂。”

    戚辛放开猫咪的软肢。

    “我说,只要你选错了路,无论是跳着芭蕾走还是匍匐前进,错的就是错的。”

    爱意转过身,苍白的斗篷末端被白雾吞噬。

    “哪有那么多对错呢”

    她轻声说道。

    “照你的话说,人类不该克服疾病延缓衰老、不该预防天灾研究增产。老老实实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就是对的我无法一下子做到完美,仅此而已。”

    戚辛笑出了声“你果然最像人类,就连自以为是的方面都这么像只要目的是善意的,产生的损失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我会赎罪。”爱意声音低了几分,“一切结束之后,我会为千年来彼岸的混乱负责。”

    戚辛“负责不是嘴皮子说说就有用的。我话说在前面,你现在还有机会恐惧的幼崽有自我意识,你可以与他谈判,寻找别的解决方案。”

    爱意的声音淡了下来“它生于人世,对彼岸没有归属感。让绝对的力量属于外人,实在愚蠢。”

    戚辛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她看向不远处的“孤独”猫群。孤独的口粮还算富裕,几只大号正用桌布兜住初生的孤独,引导它们进食。

    这副景象,从前比比皆是,如今恐怕只能在“孤独”等少数族群才能看到了。

    “算了。”戚辛叹气,“你走吧。”

    “无需担忧,那只幼崽还是帮到了我,我有了更好的解法。”爱意拉下兜帽。“那是不会有纰漏的,完美的解法。”

    “你们九组,不是最擅长找失踪人士吗”胡桃做梦似的说道。

    黄今脸色难看得像锅底。周围一片白色静寂,他本就被闪得烦躁不安。一听外面人凶多吉少,他恨不得就地逃跑。

    传说中的大天师,怎么就连自家厉鬼都管不住再说就算厉鬼寻人,真要顺着灵契找,也该找到殷刃。这只厉鬼,怎么就找到他们这边来了

    等等,难道

    黄今愣了愣,难以置信地看向钟成说。他方才就觉得,钟成说带的血肉量比他们多点儿,背包鼓鼓囊囊的。

    想到殷刃极有可能在这里,黄今的情绪又迅速平复下去有殷刃和钟成说在跟前,要是还出事,那他怕是注定要死了。

    卢小河紧紧抱着母亲,一动不动,差点把嘴唇咬出血。她的脚边,白色丝线贼心不死地爬来爬去,又想要绕上昏迷的卢母。

    “外面的人怎么了”钟成说问得直截了当,“我们需要确切情况,才能制定搜索计划。”

    胡桃语气郑重“这里是人家的地方,你们这是私闯他人地盘儿。外面的人,都要被元物吃掉。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是我的熟人,好歹能留条命。”

    “多谢。”钟成说看着那张只剩碎肉的脸,“关于你要找的人,你有照片什么的吗”

    胡桃愣了愣,她像是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时没有答案。

    同一时间,钟成说的思维高速运转。无数细丝爬过他的脚背,又慢悠悠爬远。

    为什么是寻人

    爱意身处夹缝,不便行动。就算它分出力量,胡桃只是一只厉鬼,怎么可能与恐惧幼崽相抗衡要只用胡桃定位殷刃,召唤元物大军围剿他们,钟成说还能理解一二。给予胡桃力量,让她袭击九组,事后再许给她她想要的,貌似也很合理。

    可现在,胡桃只是缠着他们去找她在意的失踪者,也没有直接对他们进行攻击。

    太奇怪了,简直就像

    拖延时间。殷刃在钟成说的脑子里大声嘟囔。

    我明白。钟成说安抚地捏捏背包。

    “嗯,我想出来了,我知道该怎么让你们找人了。”胡桃沉思已久,撩开鲜血淋漓的发丝。“你们见见他,不就好了”

    紧接着,胡桃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大抵是爱意的力量帮了忙,这份记忆没有化作实体,而是在瞬间打入了所有人的脑海

    活生生的胡桃正在卧室看书,她面色红润,发丝蓬松干净,闪着漂亮的色泽。一位五十多岁的女性坐在床边打电话。

    彼时,那座房子的装修土气里带着温馨,满满的烟火味道。

    胡桃看书看累了,她放下书本,抱住那女人的腰“妈。”

    “你三姨刚说,这几天都别出门。外头乱得不行,又丢孩子又闹人命,也不知道出了啥事。”胡桃妈挂断手机,摸摸女儿的头发,“幸亏我和你爸过来了,要不我得担心死。”

    “还有阿申在呢,咱们人多,谁来都不怕。”胡桃笑得很开心。

    “老婆来尝尝咸淡。咱妈说了,怀孕的时候得吃清淡的,我不敢放太多盐。”

    胡桃话音未落,一个年轻男人端着碗排骨汤走进卧室。

    男人不算英俊,皮肤显黑,稍胖。但算是浓眉大眼,生得很周正。他看了胡桃妈一眼,笑容里多了点忐忑。

    “我尝尝”胡桃翻身坐起来她约莫是刚怀孕不久,体型完全看不出来。

    她就着男人的勺子喝了口汤,满意地抿抿嘴“香得很。阿申,手艺见长啊。”

    年轻男人笑弯了眉毛“那是肉都选的最好的”

    说完,他犹豫地看了会儿胡桃妈,最后还是忍着羞涩,在老婆额头上亲了一口。

    胡桃妈看向男人,笑得很是慈爱“小申,累了就歇着去,我看着汤。”

    “不用不用,我做饭就行。”阿申连忙摆手,“就差一会儿了,您歇着吧。”

    胡桃妈笑吟吟地接续“我这手啊,闲不下来,要不我出去囤点菜。最近不安生,就这几天,光是警车就来了七八趟,说什么的都有。”

    阿申“外头乱,下午我跟您一起去。”

    “好孩子。”

    两人这边聊着,突然门外传来呯呯砸门声,听着就来者不善。阿申冲胡桃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留在卧室,又从桌上抓了把刀“谁呀”

    “开门”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喊道,“我老胡,在外面被疯子伤了”

    阿申凑在猫眼里看了几眼,紧接着连忙开门。听到父亲出了事,胡桃也忍不住,她走出卧室,关切地望着客厅。

    吱呀。

    沉重的防盗门打开,瘦弱的老人直接被搡了进来。他身上带血,痛苦地喘息。

    “老胡”“爸”胡桃妈与胡桃几乎同时惊叫出声。

    胡桃爸跌倒,露出身后的暴徒一个健壮男人双眼暴突,手中尖刀沾满鲜血。他径直冲入房中,把防盗门一关,提前一步堵在厨房门口。

    “妈,带胡桃去卧室”阿申大喊,“我来救爸”

    胡桃妈差点软倒,听到这句话,她又像是有了力气。她狠狠抓住胡桃的手腕,将她拖向卧室“闺女,闺女躲起来报警,快”

    胡桃妈双眼满是泪,她反锁卧室门,又往门前拖床头柜和桌椅。这还不算,堵完卧室,她又拉着胡桃躲进主卧卫生间,在卫生间内反锁房门。

    可惜卫生间里东西少,没有东西能拿来堵门。胡桃妈只能以身体护住胡桃,她僵着身体,手脚冰凉,喘息急促到让人害怕。

    胡桃六神无主地拨打电话,110完了120,她把能打的都打了一遍。随即她蜷缩在马桶边,与母亲紧紧依偎。

    有暴徒入室杀人,救救我们。

    我的父亲受了重伤,救救我们。

    打斗片子都是骗人的,客厅方向并没有怒吼或嘶叫,只有肉体碰撞和重物落地的闷响。其中夹杂着老人的呻吟,那些声音穿过层层门扉过滤,到了卫生间,只剩下极微弱的声响。每一秒如同凌迟,刀割般滚过她的皮肤。

    胡桃看着镶有磨砂玻璃的厕所门,眼泪从脸颊不止滑下。母亲在身边,她也不敢哭得太大声,生怕老人情绪上受不住。

    明明十几分钟前,这个家还风平浪静。厨房里炖着汤、电饭煲烹着米饭。父母爱人都在身边,这本该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终于,客厅里的异响停止了。

    胡桃全身发寒,她抱紧母亲,更加专注地盯着卫生间的玻璃门,仿佛那是世间最后一道防线似的。

    “没事了,没事了”一个熟悉而虚弱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妈,老婆哎,这门怎么打不开”

    胡桃刚想起身,被胡桃妈按住了。

    “我去看看。”她摸摸女儿的头发,“你就在这待着,哪儿都别去。”

    说完,胡桃妈小心翼翼地出了卫生间。

    胡桃坐在马桶与浴

    缸的间隙里,她听见自己的母亲在与爱人谈话,闻见卫生间的桃子香氛和头发上的洗发水花香。卫生间小窗外,天气格外阴沉。黑云卷在一起,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

    呯呯呯,呯呯呯,她的心脏疯狂跳动。

    门外,母亲和爱人的交谈声逐渐缓和。又有新的声音加入,似乎是前来询问的警察与医生。交谈声里,夹杂着重物被母亲一点点搬开的摩擦声。

    最后是防盗门被关上的重响。摩擦声也停止了,母亲似乎成功前往了客厅,还不忘带上门。

    正常交谈的声音不大,这下胡桃是彻底听不清了。

    这是没事了吧

    太好了,有惊无险。果然她就知道,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妈阿申我出来啦”见半天没人回卧室,胡桃高声喊叫。“爸怎么样救护车接走了吗”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怎么回事

    为什么无人回答

    胡桃刚要揪起心来,只见母亲的身影模模糊糊停在磨砂玻璃外。黑色的头发,象牙色的皮肤,红色的衣服,被磨砂玻璃化为几个朦胧的色块。

    “妈”胡桃松了口气,她向房门伸出手去。

    咦

    母亲今天,穿的是红色吗

    “妈”胡桃的嗓子干哑,颤抖不止。“阿申爸妈”

    还是没人回答,门前母亲的身影消失了。只听拖鞋踩在地面上,一串脚步声离开卧室。

    胡思乱想,一定是自己胡思乱想。阿申与她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幼相识,两家也是朋友。阿申都说没事了,能出什么事呢

    胡桃眼睛一闭,终究是拉开了那扇门。

    她看到了大量的血。

    温暖的木地板上染满血渍。她曾精心挑选的家具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柔软的被褥掀开,与她刚离开时没什么区别,与浓重的血腥气格格不入。

    咯吧,咯吧。客厅里有什么在响。

    胡桃咽了口唾沫,她忍住抽噎,伸出头去,悄悄瞧向客厅。

    厨房的门紧闭,门上沾满血渍,肉汤的香气从门缝里不断钻出来。客厅一片狼藉,玻璃茶几被摔成碎片。绿植东倒西歪,电视歪歪斜斜挂在墙上,露出血管似的线路。墙壁上、地板上,到处都是飞溅的红色。

    暴徒不在,父母不在,只有她的爱人在拖地。

    咯吧,咯吧。老旧的拖把抹过血渍,留下一片淡红。

    尽管胡桃没有穿鞋,步伐悄无声息。阿申却像是脑后长了眼,他停住拖地的动作,抹了抹脸上的汗“亲爱的。”

    他的脸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血渍。

    一番起起落落,她的大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面前的一切,也不知道要紧张还是放松。

    “爸、妈”

    “你爸的伤口看着吓人,其实不严重,你妈陪他去医院了。”阿申笑,“被血迹吓着了那是你妈身上沾的,刚才她去卧室拿了两件换洗衣服。”

    胡桃呆滞地看着丈夫。

    “别怕,刚才那个男的就是喝多了伤人,警察把他带走了。行啦老婆,你还是赶紧去睡会儿吧,别吓坏了身子。”

    “为什么”胡桃吞了口唾沫,强忍住眩晕。“为什么妈走之前不跟我说一声”

    “爸流血流得吓人,赶不及。”阿申停下拖地的动作,侧脸看她,“我都说你吓着了,你还不信,你看,这不又在胡思乱想”

    胡桃想要提提嘴角,可她的脸好像僵住了,完全不听使唤。

    就像拼命想要相信一切平安,而她最相信的人也告诉她没有事情。她应该相信他,她多么想相信他。可是为什么,她如何都无法安心

    窗台的门开着,微风轻轻晃动窗帘。卧室的门开着,一地狼藉露出冰山一角。只有厨房,厨房的门关得严严实实,其上还拍着两个醒目的血手印。

    它就像一个黑洞,疯狂吸引着胡桃的注意力。

    光线透过门缝投入客厅,可它像是被什么遮挡了,只投出断断续续的影子。炖汤的咕噜声配上炉灶运转的微响,日常与异常交集混合,胡桃不安到手脚发冷。

    “厨房的门。”

    胡桃喃喃道。

    “厨房的门,怎么关得这么严实阿申,我想喝碗汤”

    阿申的表情略微变色“嗯,我去给你盛,你去缓缓。”

    “卧室好多血,我不想躺着。”她看着他的眼睛,“我自己去盛就好。”

    说罢,胡桃趁丈夫不注意,猛地冲向厨房。阿申没有拦她,他拄着拖把站着,脸上露出一丝委屈来。

    门缓缓打开。

    母亲惊惧的面孔仿佛炸弹,瞬间将胡桃的思维炸得残破不堪

    卫生间的门,其后是一片狼藉。卧室的门,另一边站着她的丈夫。

    剩下的人,都在厨房的门后。

    母亲的喉管被刀刃割破,淡色的睡衣被染成血红。她用手紧紧捂着伤口,奈何伤口实在太深母亲的眼睛大大张着,脸上满是惊惧,一张嘴没有闭合,像是要喊出什么似的。

    她的尸首摞在父亲的尸体之上。胡桃爸血渍外的皮肤青白到吓人,他蜷着身体,就像是这厨房的某个摆件。他的脸上尚且残余着惊讶,最终也没能从和平日子中回过神。

    胡桃企图在父母身上找到一点呼吸的起伏,可是她没能找到。

    下面还有。

    那个闯入者趴伏在最下方,他的脖子怪异地扭着,那双暴突的眼球紧盯某个方向。他眉宇间充斥着疯狂,眼珠却沾了泪水。

    血泊顺着厨房地砖扩散。黑红一片的倒影中,汤锅噗嗤噗嗤煮着,冒出白腾腾的烟气。

    也许自己该晕倒,胡桃心想。她的头颅剧痛,嘴唇发木,四肢麻痹到仿佛不存在,可她醒着,她仍在原地,被迫看着这噩梦般的景象。

    早晨时,她还在嫌弃父亲油条吃得太多,对身体不好。就在刚才,她还紧紧抱着母亲,母亲的体温和气味还停留在她的怀抱里。

    他们怎么会不在了呢

    “你怎么不盛汤”阿申轻声问。

    胡桃本能地退后几步,正撞到丈夫怀里。那份熟悉的体温,如今让她心惊肉跳,胡桃险些惨叫出声。

    “你是怕这些吗”阿申抓住胡桃的肩膀,将她扳向自己。“我也没办法啊,是爸妈自己不好。”

    胡桃嘴唇颤抖着,她想要报警,手却抓不住手机。她的手机跌入血泊,染上一片黑红。

    “我杀了那个人渣,本来都藏好了,警察也打发走了。你想想,那个混球拿着刀冲进了咱们家放在○国,我都能名正言顺杀了他。”

    阿申抓紧胡桃的肩膀,言辞甚至是恳切的。

    “可是你爸总用那种眼神看我就像我干了什么坏事。”

    胡桃张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他出去肯定会告发我,宝贝,你想想。我要是被抓进去,咱们孩子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啊。他明明是你的亲爹,却站在歹徒一边他肯定不爱你”

    “放开我”胡桃喃喃。

    “你妈也是,见厨房门关着,非要看看。这可是你我的家,她不能插手这么多吧我让她看了后,她的反应和你爸一模一样她也完全不顾忌咱们的家庭,咱们的孩子。”

    阿申语气里的委屈更重了。

    “这么多年了,他们明明知道我多爱你,知道我绝对不会做任

    何伤你的事。不过没关系宝贝,就算你父母不心疼你和孩子,还有我呢。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啊。”

    疯子。

    胡桃迟钝地想。

    这是噩梦吧,这一定是噩梦。

    总之总之先伪装没事,先找机会逃出去。胡桃的身体颤抖不止,可她还是吞下尖叫、强忍眼泪,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好。”

    “我就知道,孩子他妈最懂我。”阿申吻了下她的额头,“你自己盛汤吧,我先把家里收拾出来。”

    说罢,他弯下腰,捡走了胡桃掉在血泊中的手机。

    胡桃打开锅盖,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她用颤抖不止的手抓起勺子,慢吞吞地往碗里盛汤。待会儿她把阿申叫过来,把热汤泼向他然后找机会打开防盗门,先逃出去。

    对,就这么做。她还不能哭,不能崩溃,要笑。

    铁制勺子碰到珐琅锅的锅边,发出清脆声响。胡桃挪动步子,差点被壮汉摊开的手臂绊倒。

    一会儿可不能出这种纰漏,胡桃努力榨处最后一点理智,她蹲下身,挪动壮汉的手臂那人绝望地伸着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胡桃顺着他的手臂看去,看到了墙角处的巨大冰箱。冰箱门没有关好,一点塑料袋被夹在密封条外面。

    那是他们平日用于储存冻品用的门,胡桃从来不做饭,基本都是阿申在整理。

    不能多事。

    可是

    不能多事,她想。

    但

    胡桃只觉得自己脑袋里的弦要绷断了,她父母的尸体就在脚边,滚热的汤坐在锅上。无数黑暗的杂念如同汤汁里的泡沫,咕嘟咕嘟飘向汤面,搅得她心神不宁。

    要逃命,但也想要答案。

    恰巧阿申正背着身,收拾沙发。种种思绪犹如爬满全身的蚂蚁,胡桃深吸一口气,终究没忍住,悄悄挪向那个冰箱。

    这是最后一扇门了,她心想。

    冰箱门无声敞开,吐出阵阵寒气。最后一扇门后面,储存着猪大骨、鱼肉与牛排。看到这些寻常的东西,有那么一瞬间,胡桃松了半口气。她定定神,小心放回那些冻品。

    猪大骨的包裹里有什么滚落出来。

    胡桃将那块碎肉似的东西抓在手里。她刚想把它塞回去,动作猛地顿住了。

    那是一根人的手指,看手指大小,明显属于一个孩子。而看冷冻状态,小小的尸块冻了绝不止一天。

    外头乱得不行,又丢孩子又闹人命,也不知道出了啥事。母亲的话语钻入她的脑袋。

    胡桃如坠冰窟。

    她扭过头,正看向壮汉癫狂而绝望的眼睛。那双眼睛旁边,多了一双穿着拖鞋的脚。

    “怎么突然想起翻冰箱,我不是说过,厨房归我管就好吗”阿申连连叹气,“哎,你看见那个了怪我,是我没处理干净,才被那个男的找上门。”

    他看了眼那锅汤。

    “不愧是我老婆,我还以为全用掉了呢。一会儿我再理理冰箱,省得留下什么不该留的东西。”

    “为什么”胡桃已经不知道自己出口的话语是什么语气了,她茫然地跪在冰箱旁边,思维处在停转边缘。

    阿申又笑“都说吃什么补什么,我喜欢小女孩,所以让你多吃些。”

    胡桃身子没稳住,她一只手按进了旁边的血泊。

    “而且我能听到声音,杀掉他们,神会给我奖励。吃掉这些,你肯定也会被祝福宝贝”

    闻着浓郁的肉汤味道,胡桃当场呕吐出来。呕吐物滑入血液,衬上她熟悉不过的厨房,胡桃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发疯。

    什么热汤,什么报警。她只想逃,逃离这个

    荒谬的地方。

    如果这是噩梦,为什么她还没醒来呢

    “妊娠反应吗,宝贝真辛苦。”阿申朝她靠过去,伸出手,语气温柔和缓。“来”

    胡桃本能地躲避,一巴掌拍开那只手。

    血珠飞溅。

    阿申愣住了,他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你打我”

    “疯子。”胡桃哽咽着,身上的睡衣沾满呕吐物与血迹。“疯子,疯子”

    男人的脸慢慢涨红了,眉目间显出怒色“我都是为了你好刚才也都跟你解释了,你怎么说话呢”

    “离我远点”胡桃看向那碗热汤。

    它在灶台上,而自己瘫坐在冰箱前。太远了,她站不起来,也不想再碰它。想到自己之前尝过一勺子,她又疯狂呕吐起来。

    她的丈夫蹲在她面前,阿申自己拿起那碗汤,手里多了一把勺子。他的脸上带着惯常的委屈与包容,就像他们只是普通地吵了一架。

    “别闹了,”他说,“喝点汤休息吧。你现在怀着孕,情绪不稳定等你冷静下来,咱们再谈谈。”

    胡桃疯狂摇头,她想站起来,却没有力气。想要呼喊,可是她的喉咙痉挛不止,手机也早被丈夫拿走了。

    热汤送到嘴边,胡桃迅速转头。不知道是她的动作太大,还是她的丈夫太过用力,她的脸上多了道血痕。

    “喝一口,来。”

    阿申无视勺子上的血,他做了个深呼吸,双眼洋溢着温柔的光彩。

    “喝一口,就当我们和好了。亲爱的,你该不会真的生我气吧。咱俩都认识多少年啦。”

    他再次送出勺子。

    一次又一次,胡桃疯狂躲避,面部被划得血肉模糊。她每躲一次,丈夫的脸上就多一份狐疑。到了最后,他恍然大悟似的站起身,放下勺子,拿起了刀。

    “我说你怎么不肯原谅我。”

    他看着胡桃鲜血淋漓的面孔,嗔怒道。

    “你不是我老婆,你是怪物。别用我的老婆的脸”

    手起刀落。

    胡桃最后的视野里,充斥着无边无际的血色。她能看见尸身相贴的父母,能看见自己带着憧憬选择的厨房吊顶。而占据她大部分视野的,是她青梅竹马的丈夫。

    那人的面颊很干净,只沾了一点点血。他直直看向她的眼睛,目光专注。

    “后来他跑了,警察没抓到。和殷刃签订灵契后,我自己去找过几次,也什么都没找到根据警方的档案,他算畏罪潜逃。”

    漫长的记忆,接收不过一瞬。

    胡桃笑吟吟地飘在九组众人面前。

    “现在你们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