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第024章

作品:《表妹难逃

    一阵风吹过, 吹动鬓边的发,林轻染狠狠打了个颤,不敢置信的吸着凉气, 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曦雀跃的与沈纾道“果真是二哥回来了。”

    林轻染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用满是冷汗的手一把抓住月影。

    “小姐。”月影靠近她压低了声音轻唤, 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林轻染微弱发颤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是不是眼花了”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 绝望的发现还是那张脸。林轻染甚至已经想逃了。

    他一定是冲自己来得,林轻染心都凉了。

    沈曦道“我们过去。”

    林轻染连摇头都来不及, 已经被她拉住了手腕,往水榭走去。

    林轻染一眼不敢眨地盯着那人,一模一样的容貌, 却又像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那土匪惯着简练的劲装,唇边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而水榭中的人浑然一股不然俗尘的仙逸矜贵,唇角弯出的笑意温和清雅。

    装的, 一定是他乔装了身份,混进侯府

    见他朝自己投来和善的笑意,林轻染更是头皮发麻,她不断告诉自己,冷静, 冷静, 这里是侯府。

    林轻染走三步退一步的被带到了亭子。

    “二哥, 你何时到的”沈曦原本清凉的声音在面对沈听竹时收敛许多。

    听见沈曦叫他二哥, 林轻染傻眼了, 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脑中一片混乱,他就是世子,他不是土匪,怎么会是侯府世子

    挂进水榭的凉风吹得她背脊一阵阵发寒。

    沈听竹并没有看林轻染,对沈曦弯唇一笑“才到不久。”

    越是靠得近,林轻染越是发现他斯文淡雅的气度与那人根本没有一点相似,就连温润清浅的声音也和那人的凉薄不同。

    她倏然抬眼去看沈听竹的眼下,没有,没有那一点泪痣不是他

    可除去那一点痣,两人几乎看不出不同。

    林轻染脑中有一百种念头缠在一起,乱的她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沈听竹与沈曦说完话才朝林轻染看去,四目相对,让她连心跳都停了一瞬,紧接着是飞快的狂跳。

    而他看自己的目光也是那么陌生,丝毫没有林轻染想象中的阴恻骇人。

    沈听竹凝着她紧绷的小脸,漆黑的瞳眸里满是小兽般的戒备,他喉间逸出轻笑“这一定就是江宁来得表妹了。”

    眸光不着痕迹地落下,窃紫色束腰对襟衫,鸢尾枝纹的软纱百褶裙,腰间坠着珍珠禁步,小姑娘是精心打扮过的。

    沈祁听得他唤林轻染为表妹,不由得转眸看了他一眼,想到三房与大房是嫡亲的手足,叫得亲一些也是正常。

    又见林轻染眸光不安的闪动,以为她是局促,便笑道“倒是我一直叫表姑娘生疏了,林表妹,这位就是你二表哥,沈峙。”

    林轻染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知道的,长兴侯世子,名沈峙,字听竹,可她如何也不想到是这么一张脸。

    她迟迟不出声,几人都觉得有些奇怪。

    沈听竹替她解围,“是我唐突了表妹。”他微点了点头,向她致歉。

    这张脸分明就是那土匪,可偏偏缺了那一点痣,就变得截然不同。

    林轻染知道大家都在看自己,她勉励让自己冷静下来,捏紧手心,轻轻叫了声,“二表哥。”

    甜软的声音刮过耳廓,沈听竹愉悦地弯了弯眼眸。

    林轻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青玉阁,一进到屋子她就让月影将门关紧,反身无语伦次得问“你看见了对不对,我没有看错,世子与那个人”

    她想说沈听竹就是那个土匪,是不一样,究竟是他装得,还是世上竟真的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而一个是身份矜贵的世子爷,一个是穷凶极恶的土匪,她怎么也无法将这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想到一起。

    这回连月影也拿不准该怎么回答,吞吞吐吐道“奴婢觉得像是,可又有点不像。”

    林轻染紧咬着唇瓣,皱眉不语。

    门被叩响,林轻染如惊弓之鸟惶然抬起眼眸。

    “小姐,是奴婢。”紫芙在屋外道。

    林轻染怔松片刻,拿起桌上的靶镜牵动唇角,等自己看上去无异,才让月影去开门。

    紫芙走进来,笑道“世子回来了老夫人高兴,让大家伙儿都去花厅用晚膳,夫人让奴婢来与小姐说一声。”

    林轻染收起纷乱的心绪,点头道“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过去。”

    走在长廊下,林轻染望着自花厅透出的昏黄光线,踌躇几许才走进去。

    沈听竹还没有来,她暗自松了口气,朝老夫人和几位夫人福了福身,坐到了几个姐儿一处。

    秦氏对婢女道“去看看世子怎么还不来。”

    沈老夫人道“不急,让他慢慢来就是了。”

    林轻染安静坐着,屋外传来轮子滚动压过青砖发出的碌碌声,她转眸看去。

    贺玄一直将轮椅推到花厅外才停下,婢子要上前搀扶。

    沈听竹淡道“不必。”

    他缓慢起身走进屋内,步履很慢,但还算稳,清简的衣袍愈显出他的孱弱。

    林轻染只看了一眼便快速垂下眸,小姑姑与自己说过世子自幼时起便身子不好,而那土匪身手那样了的。

    沈听竹向老夫人问安,“祖母。”

    “快快坐下。”沈老夫人转身吩咐下人上菜。

    沈听竹朝正垂着头暗自纠结伤神的小姑娘看去,不过也就十来天不见,他怎么觉得像是过了许久,久到他竟觉得怎么看都有些不够。

    觉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淡淡目光,林轻染抬头看去,正撞上沈听竹和煦含笑的眼睛。

    那个土匪每次朝她笑得时候不是有意吓唬她,就是揶揄兴味的嘲笑,她心中越发的不确定,莫非真的有那么相似的人,可是未免也太像了。

    林轻染略微挺了挺僵直的身体,装作镇定的去拿筷子,结果第一下硬是抓了个空。

    沈听竹唇角的弧度略微上扬,眉眼间的笑意也浅浅。

    林轻染窘迫到脸颊发烫,垂下眸快速拿了筷,安静吃饭,不敢再朝他看一眼。

    沈听竹轻抬眼梢,就算不看他,脑中想得不还是他。

    用过晚膳,林轻染一刻也不敢多留,出了花厅就往青玉阁去,一直绕过园子,才慢下步子。

    她满脑子都是沈听竹和那土匪的身影,思绪纷乱不堪,就连身后轮椅发出的声响也没有听见,直到沈听竹出声喊住她。

    “表妹。”

    清润浅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轻染打了个激灵,猛得转过身,她紧盯着几步外的沈听竹,慌乱,无措种种的情绪接踵而至。

    沈听竹抱歉一笑,“可是吓着表妹了”

    林轻染微微颤抖的手捏紧又松开,轻声道“二表哥。”

    相似的脸就已经让她心慌不已,只想远远躲着,林轻染正欲开口告辞,沈听竹已经先一步开口

    “说来还要跟表妹说声抱歉,原本答应三婶母去接你的,因为临时有事才不得不先行一步。”沈听竹笑了笑,“还请表妹不要怪罪。”

    真的有那么巧,都在上元,还是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林轻染将信将移地抬眸,恰看到他膝上的厚毯,试探着问“不知二表哥时何时离得上元”

    沈听竹沉吟片刻道“应当是九月廿七。”

    林轻染她紧紧望着沈听竹白净的眼下,她是初一遇见那土匪的

    沈听竹被她看得愣了愣,抬手在脸上轻拭过,失笑问道“表妹怎么这么看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

    林轻染猛地回神,别开视线摇头,深吸了口气道“时候不早了,表哥若无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不管是不是,她都要离远远的。

    沈听竹还想多听她唤几声表哥呢,软糯糯的,很好听话。

    他点头笑道“好。”

    林轻染略一欠身,扭头就走,可她走了一路,身后的碌碌声就跟了一路。

    林轻染忍不住转过身,细眉皱起,“二表哥可是还有什么事要说”

    沈听竹不明就里地望着她,半晌才似想到什么,笑着说“表妹误会了,我住在远松居,与你是一道。”

    林轻染面颊腾一下烧得绯红,远松居离她住的青玉阁确实不远,都是往这里走得。

    她懊恼地闭了闭眼,恨不得自己就这么消失了才好。

    沈听竹抬着眼帘欣赏林轻染酡红娇丽的面容,在她望过来的时候又不动声色的收起眼里的兴味,恢复了一派温文的模样。

    他体贴的对林轻染道“我想起母亲找我还有些事,就先不回去了。”

    “贺玄。”他淡声吩咐。

    林轻染反倒不自在起来,贺玄已经推着轮椅掉头,两人的走进黑夜里,碌碌声也越来越轻。

    林轻染越发相信他真的不是那个土匪,毕竟如果是那土匪,这时一定又变着法吓唬她。

    林轻染摇摇头,不作多想,赶紧回了青玉阁。

    沈听竹这回到没有骗她,确实是秦氏找他。

    秦氏坐在罗汉床上,手里剥着蜜桔抬头看他,眉头蹙起,“你眼下可是沾了什么脏”

    沈听竹漫不经心的抬手轻拭,那一点细小的痣就显了出来,他望着手上的一抹白轻笑,抬眸问秦氏,“不知母亲叫我来,是有何事。”

    秦氏将橘子拨好,正色道“你现在能跟母亲说说,你去江宁做什么去了吧。”

    沈听竹接过秦氏递来的橘子,笑道“之前在祖母那不是都说过一遍了。”

    秦氏哼了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是敷衍你祖母的,我要听实话。”

    沈听竹抬了抬眉,扒下一瓣橘子正要放入口中,秦氏道“等等。”

    她伸手捏去上面的一根白丝,“吃吧。”

    沈听竹却没了吃得兴致,将橘子放在几上,道“儿子真的就是去了卫先生那里。”

    秦氏见他还不说实话,不由得动了气,“你去卫先生那里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还拿接你表妹来当由头”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什么去了,”秦氏讲着不由得急了起来。“你是不是非要我去跟你父亲说,你才能听。”

    沈听竹脸上的笑意全数收了起来,“可是阿姐告诉你的。”

    “你别管谁说得。”秦氏侧过身,眼睛已经红了一圈,“那么危险得事情,皇上怎么能让你去”

    她抿紧唇,片刻又道“你自己的身子你就这么糟蹋,要是出什么意外。”

    秦氏哽咽了一下,“平日里你就不在意,卫先生的药你也是吃一顿躲一顿,你是不是连你母亲,连你爹你祖母也不在意了”她越说越激动,“从今日起,你别想再离京。”

    沈听竹搁身侧的手握紧,又无力松开,他向后靠了靠,无甚表情地开口,“所以母亲就希望我做一个废人,只要活着就行。”

    沈听竹垂眸看着面前的橘子,“一个连个橘子都要人剥了送上前的废人。”

    秦氏震惊地转过头,手掌用力拍在身侧的小几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屋内的下人个个惊得大气都不敢出,低头盯着着脚面看。

    沈听竹平缓地吐气,“我知道,我知道母亲是为我好,可我不想走到哪里,每个人都用怜悯的眼神看我,那种眼神就好像明明白白的在告诉我,我是一个废人。”

    他垂下眼皮,脑中闪过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只有小姑娘不会,她恼得时候恨不得咬他,害怕的时候就可怜兮兮瞧他,面上装乖巧,背地里又盘算着给他下药。

    秦氏听他语气平静如同置身事外说出这番外,心头钝痛,身子晃了晃,满目痛楚的望着他,“卫先生说过,只要你好好服药,就不会有问题。”

    他们口中的没问题,就是他永远像现在这样,沈听竹站起身,“母亲放心,我会好好服药。”

    他自嘲一笑,反正都已经做了那么久的废人。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