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3章 妙缘师太

作品:《如水剑道

    墙外刀兵起,阖府皆惊忙。

    成群的祆教卫卒,已从各自客房中涌出。有的手执双戈,有的提刀持剑,有的却将双龙棍舞得虎虎生风,显然是归霜月护法李小蛮统辖的百合卫。

    祆教代教主王冰、霜月护法小蛮各展轻功,顷刻跃上东厢房的屋顶。覃清气贯双腿、也要一跃而起,却被天极护法覃湘楚按下“清儿,此是祆教之事,你非教中之人,便不必去了。快至后院瞧瞧你祖母和娘亲,莫叫人惊扰到她们才是”

    覃清这才收住脚步,眼含忧色看向爹爹,道了声“爹爹当心”,才扭头奔后院而去。

    却说小蛮与王冰踏着乌瓦,越过正脊,徐徐按下身形。双足还未触地,便见教中几位护法、传教使,已将七八个乌巾蒙面的黑衣人围住,交手正酣。刀光剑影纷乱,血珠火花四溅,招招皆透着以命相搏的猛狠。

    然祆教人数虽众,却不比黑衣人出手狠辣、毒招频出。忽有一个黑衣人铁剑扬起,颤开几朵剑花,将两个传教使逼退丈余。旋即身形一错,穿隙而过,竟突围出来,直往坊外逃去。

    “狗贼休走”

    曜日护法张松岳一声断喝,顺手将一对翻花舞蝶似的“金乌双匕”袖好,运转气息,发足便追。很快便与那逃遁之人消失在坊曲间。

    小蛮绣履落地,腰后一副双龙棍已握在双手,顷刻间便化为两团飞脱的车轮,向另一个黑衣人面门攻去。黑衣人猝不及防、挥刀格挡,却只挡下一截棍身。小蛮另一只手中棍梢、却兜转而至,重重敲在这黑衣人后脑上。只敲得他双耳失聪、眼冒金星,疼痛与眩晕感一并袭来,险些一头栽倒。

    王冰却是两手空空,待站稳身形,却是博袖连挥,瞬间射出数枚牛毛银针。隔着黑袍、打入几个黑衣人穴位,登时酸胀、麻痒、淤滞、刺痛等感觉一齐涌出。

    原本生猛非凡的几个黑衣人,手中兵刃立时慢了几分。当即被地维护法叶三秋、神火护法祝炎黎等人抓住时机,长鞭、铁葵扇等兵器招呼上去,登时在黑衣人身上带出几道血痕,痛得几人直打哆嗦。

    其中一个黑衣人似是头目,当即一声娇叱道“点子扎手风紧扯呼”

    众黑衣人闻言、当即应下,迅速收拢阵型,便要一齐突围。

    覃湘楚也已赶来,恰闻一众黑衣人就要逃散,当即拔出双短戈一阵空旋、握在手中,守在薄弱处。果见这些黑衣人、纷纷从怀里摸出鸡子大小的布囊来,冲着众人,扬手撒开

    瞬间白尘弥散,障蔽视野

    距离稍近的几个护法与传教使飞身疾退,口中皆怒呼道“速速闪避是生石灰”

    然黑衣人个个遮头盖脸、早有预备,趁着石灰撒开的一瞬,果然向着覃湘楚所守方位,结成雁阵、曳尾而逃。

    覃湘楚距离稍远,只是扬袖、略略遮挡了一下眼帘和口鼻,避开被风带来的石灰粉末。随即出手如电,两支短戈飞旋而至,正正打在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膝弯与腰眼处。

    伴随一声痛呼,那黑衣人应声而倒。一支戈头锋刃嵌入膝弯寸许,另一支戈柄击中腰眼,又被反弹出去、落在丈外。祆教众护法、传教使见状,果断一拥而上,将这黑衣人双手、双脚反剪,用绳索捆了。用一支木棒挑起,抬到王冰等人面前。

    此时石灰散尽,其余黑衣人皆已趁乱逃走。自有祆教探马、百合卫、双戈卫等教中卫卒,成群结伙,循迹追去。

    却说这黑衣人虽然被捉,口中兀自咒骂不休。听得神火护法祝炎黎怒意陡起,扬手便是“噼里啪啦”一阵耳光。直打得黑衣人双颊肿起,口水和着血齿吐露而出,才被王冰挥手止住

    “神火,要问什么,不妨带回去再问罢在这里围殴一个被俘之人,岂不显得我祆教出手残暴、没有容人之量”

    “玛古”众人听罢,齐齐应下。

    少顷,祆教众人抬着塞了麻核的黑衣人,在崔府正堂会齐。便连追脱了目标的曜日护法张松岳、也赶了回来。众人围坐一堂,盯着终于开始面露惊惧的黑衣人,皆一语不发。

    祝炎黎最先忍不住,向公平使何允正使了个眼色。何允正当即会意,摘下黑衣人口中麻核,沉声喝道“狗辈谁差你们来的尔等鬼鬼祟祟、攀墙入院,又当意欲何为快说莫叫何某对你用刑”

    那黑衣人早被扯掉黑巾,露出白皙微润的面皮,双瞳含波,颌下无须,却是个颇有几分姿容的妇人。

    妇人见被一群凶神恶煞似的男子捉来此处、团团围住,惊惧慌张下,心中那仅存的一点底气也荡然无存。当下也不答话,竟呜呜咽咽哭将起来。

    小蛮瞧她凄惶之色,不似作伪,才从腰间解下锦帕,蹲上前去给她抹了抹涕泪。接着也道“你还是照实说吧白日来此,究竟为何我祆教教规虽素来严苛,却也不会滥刑。”

    妇人这才渐渐止住,将信将疑瞧了眼小蛮、又瞧了眼龇牙露齿的祝炎黎,知道若再不说,只怕性命难保。这才将心一横、忍着膝弯处的剧痛道

    “贫贫尼法号妙缘,现在齐云庵中、随师姊妙恒修习禅功佛法今日叨扰贵府,也是受了人怂恿那人与我妙恒师姊说,易水阁今岁新刊印的两京头资榜上,已悬出巨额赏格,要买祆教几位护教法王、传教圣使的项上人头。

    恰好我齐云庵这几年香火不旺,少有客来。若非还有几门相熟的檀越、信士,偶尔给些布施,加上庵中比丘尼轮流外出化缘。只怕斋房早便揭不开锅了所、所以,师姊才铤而走险,带我们几个跑来这边、杀人求财”

    张松岳声如鸣锣,忽地插口道“方才抛下你们先逃的那个,想来便是你那师姊妙恒师太罢张某现下便可明告你,你师姊可不是受人蛊惑。

    十多天前在那神都苑,你两个师姊妙恒、妙静,可是受了王缙之邀,跑去与我祆教为难,岂料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大败亏输、狼狈而回今日之事,必是她二人怀恨在心、早有蓄谋

    所谓杀人求财、维持庵中生计,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况且,杀生对你们释门中人来、本就是大戒。妙缘师太,你们这番作为、莫不是死后想堕入阿鼻地狱”

    果不其然,张松岳“阿鼻地狱”四字一出,妙缘愈发惊怖。双掌合十,螓首低垂,浑身颤抖,口中喋喋不休、反复诵起四句经偈来

    “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地维护法叶三秋见她这副形状,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忽地上前挥手一拍,当即将她头上的义髻拍落下来,露出光秃秃的头顶“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们这些老贼尼,既敢来打我祆教弟兄的主意,便当有命丧于此的觉悟”

    话音未落,手中长鞭微抖、已卷住了妙缘师太脖颈。用力拉扯下,不过几息工夫,便将妙静师太勒得胸膛剧颤、面色涨红,再念不出半句经偈。

    “地维你做什么”

    小蛮当即叱道,“谁许你当堂杀人眼中可还有我祆教除恶布善的教旨”

    叶三秋这才鞭梢一松,瞥了眼贪婪呼吸的妙缘师太,抬眸瞪眼道“霜月这等贼尼最是奸猾平日里诓贫骗苦也还罢了,今日竟将主意打到了咱们祆教头上实是欺人太甚即便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

    代教主王冰这才清咳几声,徐徐说道“地维,确是你莽撞了。我等既已捉她回来,又岂会轻易揭过此事若那妙恒师太还顾念同门之谊,必会登门服软,咱们便大度一些、做个顺水人情给她若当真杀了妙缘,岂不是要与那齐云庵不死不休”

    叶三秋自是不服,鼻子哼哼道“可若那妙恒贼尼全无心肝、绝不管这妙缘的死活,难道还好粥好米地养着她不成抑或是妙恒贼尼串通了和尚姘头,携众来侵门踏户、兴师问罪。届时又当如何”

    王冰面色微寒、正待训斥,张松岳忙一把拉过叶三秋,打了个哈哈道“教主所言甚是叶兄弟莫再抬杠。管他什么和尚尼姑,只要敢上门生事,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概打出去便了”

    王冰面色略微缓和,才向小蛮道“这妙缘虽已出家,毕竟是个妇人,便交你麾下百合卫看押。切莫叫她走脱了”

    “玛古”

    小蛮拢手作焰,当即应下。旋即召来几个百合卫,将妙缘重塞了麻核,抬了下去。

    王冰见众护法与传教使,仍在为这桩闲事交头接耳、忿忿不平,便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诸位今日我教中发生一桩丑事,犯事恶徒已然潜逃,亟需清理门户。正好诸位兄弟都在,咱们不妨便议一议此事”

    众人听他说得郑重,很快便安静下来。覃湘楚与王冰交换了个眼神,便已知他意思,于是面色一肃道

    “原布善使李少辰,貌恭心猥,暗怀鬼胎今日午后,假托教主之名,将圣女莎伊拉沃西诓骗回教,并暗布迷香,存意戏侮圣女。幸而圣女久在西域,熟识诸般药性,当场撞破奸计、将之擒住。

    但因我府中仆从疏于看管,致使其脱逃无踪如此人面兽心,足见其品性拙劣、行径不堪。更欲亵辱圣女玉洁之身此罪令人发指,若不杀一儆百、岂能正我教纲”

    小蛮听罢,早已是面红耳赤,两眶晶莹从眼底涌出,好似迸珠碎玉、扑簌簌滚落下来。纤唇上早被一副银牙、碾出几道殷红齿痕。

    张松岳当先跳脚而出,一掌拍在几案上“岂有此理这个狗辈枉我平日还待他亲兄弟一般,问寒问暖,炙肉吃酒若叫张某人寻到这厮,先骟了祸根,再扭断腿脚,带回来给圣女发落”

    话音未落,那几案却早不堪掌力,“咔啦啦”几声脆响后,碎成了一堆柴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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