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 第 59 章

作品:《九十年代家属院

    段汁桃搬来椅子, 招呼徐慧兰他们坐。

    梅姐把手上拎着的几袋水果,递给段汁桃,“你家星回呢”

    段汁桃低头一看, 徐慧兰他们买了这么多的水果呢, 喊单琮容把水果洗了切一点出来。

    “他住院呢。”

    徐慧兰惊诧道“下午上救护车的人, 真是星回这孩子啊”

    段汁桃“我也被他吓了一跳, 不过没大事儿,呛了点烟灰,做了鼻道冲洗。医生说可以马上出院, 我和他爸不放心, 让他留医院观察一晚,万一夜里呛进去的东西夜里咳起来了呢”

    沈岁进在一旁默默听着, 心里真是无语至极。他们全家都出门了, 怎么就他这么寸,单独在家啊还有这着火怎么回事, 烟头没摁灭导致的火灾,单星回还背着她抽烟了

    真这样的话, 沈岁进决定要制裁一下他了。

    她可不希望他抽烟,就像她讨厌爸爸抽烟一样。爸爸也是差不多单星回这样的年纪,开始学会抽烟的,从此之后, 再也戒不掉了。

    沈海森听着是烟头的原因而起的火,钻进厨房问单琮容“老单, 这火, 不会是你自作孽吧”

    单琮容举起水果刀, 对着他磨刀霍霍“我是那种蠢驴蛋子吗没事我放火烧自己家干什么啊是我大舅子, 临走的时候烟头没摁干净, 现在警察满大街找人呢。”

    沈海森“你刨你大舅子家的祖坟了啊他干啥这么对你啊警察你报警了”

    单琮容脖子往外伸了伸,见段汁桃和徐慧兰她们在院儿里唠的正起劲,才稍放大了点音量说“不报警不行,我儿子气得都在医院都砸吊瓶了。我老丈人,一个心眼子只想着护着我大舅子,之前唉,之前我这房子这几年不是空着吗我大舅子两口子上北京打工,都没知会我们一声,老丈人让他俩撬了锁进来住。我们昨天才回来,我媳妇儿知道了这件事,气得让他们马上搬走,这不,大舅子心里有气”

    沈海森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是忍辱负重啊人家都放火烧到你根据地了,你还在这装缩头鳖。”

    单琮容苦笑了下,嘲讽他“等你摊上了,你就明白了,站着说话不腰疼。人家女婿有那么好当吗哄媳妇、哄老丈人、哄大舅子、哄大侄儿总之,哪个都不要轻易得罪。不过这回,是真彻底得罪光了。我老丈人死活不让汁桃报警,汁桃去了医院,儿子死活非得逼着她去报警。也不知道这孩子跟这犯什么犟,可能他舅舅点的火,差点儿烧了他的新自行车吧。国际订单,在法国排队了三个月才拿到手的,估计是这个彻底让他炸毛了。”

    一想到儿子在医院的那股果决狠劲儿,单琮容忽然发觉,儿子是真的长大了。并且朝着他完全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儿子不再按照他的意愿,去做任何事情了。

    沈海森“好样儿的哈哈哈。恶人就得有恶人磨。咱们家属院,没有火情的记录,可是保持了快三十年了。你家这么一搞,校办和后勤保卫处的人,可就有的忙活了,防火工作又得紧锣密鼓地抓起来。”

    单琮容用刀尖扎起一瓣苹果,堵住他的嘴,“甭提了,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跟什么事儿啊。眼下还有更头疼的事儿,汁桃被儿子逼得去报警,报完警又后悔了。她侄子,就是我大舅子的小儿子,她有点儿于心不忍。万一真坐实了纵火罪,大舅子进去了,那可不就是给汁桃的侄子档案抹黑吗大人混蛋,但不至于累及孩子,汁桃出了派出所,就有点儿后悔。可不报警,儿子闹的又凶,说什么都不肯放过他舅舅。”

    沈海森干笑两声,提醒他“你会不会想太多了啊你家和你大舅子家是亲属关系啊,家务事警察一般不给轻易下定论。你们是一家人,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谁知道你们倒头来会不会就和解了,人家也怕给自己招麻烦。还坐牢你简直想的太多了,能帮着教育几句你大舅子,就算这块儿的警察比较好的了。”

    单琮容“”

    沈海森“锦澜院的房子翻修好了,不过没来得及晾,你要是现在搬进去,学校也能给你安排。”

    单琮容“不急,就客厅几平米过了火,其他地方还能接着使。就是平时进出膈应了一点,汁桃说房间能住人就行。老丈人知道她报了警,闹着要回老家,不愿意在这待着了。我都快笑死了,老丈人以为这是威胁呢,结果汁桃满嘴应下,还问他老人家要明天几点的火车票。”

    沈海森一边听腔,一边指指砧板上他切的苹果“这苹果味道不错,多切点哈。”

    单琮容让他快滚。这人这么多年,还是那么爱怼他啊

    院子里聊的正欢,单琮容还特地点了一盘蚊香,在院子里赶蚊子。

    吾翠芝一来,大喉咙高嗓门一亮相,单琮容顿觉一盘蚊香不够用了,于是很自觉的,又去煤气灶那儿再点了一盘蚊香出来。

    吾翠芝听说段汁桃家起火了,好久没踏进这一块儿的地界了,犹豫再三,还是赶了来。

    段汁桃从板凳上渐渐直起了身,饱含情绪地喊了声“吾大姐”

    这一声亲切的呼喊,叫的吾翠芝心头都热了,甚至有那么一点久别重逢后的泫然欲泣。

    “怎么回事儿啊我才知道你回来了,你这才刚回来,怎么家里就发生这么大的事”

    段汁桃见到了家属院里的老大姐,就像见到了亲人一样,直问“我刚刚还和慧兰念叨你呢,你上哪儿去了啊平时这院里有点风吹草动,就数你消息最灵通。”

    吾翠芝不好意思地哀叹了一声“唉我都搬走好几年啦。这边的房子卖了,给强子在上海买了新房。不过我现在住的也近,就在后三四巷的筒子楼里,你要想找我说话,咱们隔的不远。”

    段汁桃“我说呢我昨天回来,夜里这院子搬家具的动静可大了,我说没道理呀,左邻右舍都出来张望了,就是没你的踪影。”

    吾翠芝拣了张空椅子,挨着段汁桃坐了下来,徐慧兰也好久没见吾翠芝了,三人坐下便很有话聊。

    吾翠芝听了事情原委,暗暗踢了段汁桃的小腿肚子一下,微微提高音量说“以前觉得你气性大,在犯倔这事儿上不输慧兰妹子,这回你哥都骑在你头上拉屎屙尿了,你慈悲个什么劲儿啊不是说星回都上救护车了段汁桃,你瞧瞧,你亲儿子,差点儿都遭了殃,你还搁这你哥长你哥短呢他配你叫他哥吗”

    徐慧兰也说“就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事儿。占了你房子这么多年不说,让他搬走,他还干脆放火把你房子烧了现在是什么社会啊杀人放火这么明目张胆,他有什么理儿不怕,段大姐,你有什么需要法律上的援助,我好几个同学都是知名律所的合伙人,有一两个打官司都打出了名气,人称法外狂徒,就没有他打不赢的官司。”

    段汁桃苦恼地说“谁同情他呀我是恼自己去报了警,会害了我侄子”眼睛默默瞟向吾翠芝。

    吾翠芝一下就懂了,就跟她在意准儿媳舒北北的身世那样,档案上的直系亲属有污点,造孽造到了孩子身上。这对孩子往后的人生,无论升学、就业或者找对象,影响实在太大了。

    吾翠芝往地上啐了一口道“这种人就该断子绝孙,自己孬就别祸害下一代”

    徐慧兰也深谙这里头的利害关系,一个有前科的父亲,几乎就断送了孩子在这社会上的一半可能。不说铁饭碗,就连一些稍微大型一点的央企、国企,政审这一关,基本过不了。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梅姐在边上开腔“呀,小吾,你儿子快结婚啦准备什么时候办呀”

    说起这个,吾翠芝面子上其实是有些挂不住的。

    因为儿子之前和舒北北也曾谈婚论嫁过,吾翠芝都专程请人挑了日子,还和老张在北京定好了酒店,甚至请帖都印好了,谁知强子却打电话回来,说和舒北北分手了。

    吾翠芝心焦的吃不下饭,着急上火的马上买了车票去上海,结果扑了个空。她打了电话给老张,才知道强子回北京了,娘俩刚好错过。

    有了前车之鉴,吾翠芝对儿子这回的具体婚期,口风就紧了很多。

    “可能定在年底吧。不过他们年轻人工作忙,强子现在自己开了个电脑销售公司,今年又跟大学实验室合作了个软件开发工作,成宿成宿地忙。小舒在强子的公司管财务这块儿,强子出差多,小两口这两年忙的经常十天半月才见上一面。本来说今年暑假,我领着老张去上海照顾他俩,但我家老张把我拦了下来。老张叫我别去打扰他们小两口了,这两年拼事业,他们本来相处的时间就不多,我们两个老的说不定是去讨嫌,妨碍他俩过小日子。”

    梅姐说“你家张老师真是头一号体贴人呢。只有上赶着去给小两口帮衬的长辈,没见过说怕打扰小两口,不乐意上儿子儿媳家里叨扰的。”

    吾翠芝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他是不是犯懒,不愿意去上海折腾。他就喜欢在家窝着,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强子在上海的新房子,装修的特别好,是小舒他舅舅找人帮忙装的。小舒之前在她舅舅的厂里上班,她舅舅挺宠她的,知道强子和小舒的婚房要装修,二话不说就帮着联系了装修队,装修了三个月,装好后还给小舒送了一套进口家具。”

    段汁桃“呀,那正好,吾大姐你之前还操心强子他们在上海没人照应。小舒有亲戚在上海,那可太好了。”

    吾翠芝点头说“之前小舒他们家条件好的时候,小舒她舅舅跟着小舒她爸闯过一阵。这几年她舅舅在上海的厂子效益好,强子有时候公司的账太紧了,小舒她舅舅也会帮一把周转。”

    段汁桃笑她“你之前还为着张强找了小舒愁的不行,现在放心了吧”

    吾翠芝满意地笑笑,笑而不语。

    沈岁进见大人们在院子里聊着,想去单星回的书房转转,以前她经常和他在书房玩儿。

    点开书房的灯,发现书房的格局真是一点儿没变,有些书,甚至还摆在几年前的位置不曾动过。

    沈岁进在书桌前坐下。

    以前书桌上摆满了各种小说和练习本,现在桌子被清理了一番,桌面只有一台电脑。

    段扬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路过走廊,惊奇地发现书房的灯亮着,窗影上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影子。

    段扬一面拿着干毛巾擦头发,一面往书房的方向走。

    迈进书房的门槛,和扭过头来的沈岁进,撞了个正面。

    段扬略微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二嫂”

    沈岁进涨红着脸说“别乱叫,我和你二哥只是同学。”

    段扬人小鬼大,开始疯狂彩虹屁“二嫂,你也长得太好看了吧天啊,你瞧上我哥什么了”

    沈岁进赶紧起身把他扯到身边来“嘘小声点儿,院子里都是大人呢。”

    段扬明白了,缓缓地大力点头“我擦,我二哥这是见不了光啊”

    沈岁进问他“你二哥到底怎么样了啊我听段阿姨说,他好像没多大事儿”

    段扬“是没多大事儿,就是听说他的头发”

    沈岁进“头发怎么了被火烧没啦”

    段扬坏坏一笑“那倒不至于。明天他就出院了,哈哈哈,到时候你自己瞧。明天你来看他吧”

    沈岁进想起来在院子里听段汁桃说,单星回在医院里大发脾气,嚷着要把他舅舅送进监狱,可她好像记得,段扬就是他大舅舅的孩子吧

    可段扬看起来,怎么还和单星回关系很好的样子沈岁进想不明白,可是一看段扬这孩子好像又有点儿明白过来了。他的身上,有一些单星回的影子,都是那种没心没肺又疯玩疯闹的性格,眼神里透着一股聪明和机灵。

    沈岁进说“明天他什么时候出院呀”

    段扬“听我姑说呆一晚没什么事儿的话,应该一大早就回来了。嘿嘿嘿,你想他啦”

    沈岁进想海扁一顿这小屁孩儿,他那张嘴,怎么不学点好简直和他二哥一样欠。

    “明天你什么时候来看他呀等他回来我就给他通风报信,让他做好准备。”

    沈岁进“谁说要专程来看他了我从国外回来,给他带了点东西,明天把东西带给他,顺道路过而已。”

    段扬“哦晓得啦,顺道嘛”顺道两个字,尤为强调。

    单星回在医院待了一晚,身上待的都长出了虱子似的,浑身不对劲。

    大活人进一趟医院,别提多遭罪了。他妈非得摁着他在医院住一晚才放心,事实是,他有手有脚骑了两三天路,累到极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急诊室昨晚来了好几个骨折的病人,那个鬼哭狼嚎,一茬儿接一茬儿,简直快把单星回闹疯了,根本没有睡眠质量可言。

    早上八点半医院的医生护士开始上班,单星回第一个冲到护士台,要求护士去给自己办出院。

    绝了,同病房都是什么妖魔鬼怪,不是哀嚎就是,大半夜成宿成宿地闹,天微微亮,有的人却已经叮铃当啷地起来洗漱吃早饭。

    经此一遭,单星回是打死再也不想去医院了。

    打了个出租车,回到家还不到九点。

    客厅和饭厅连着的地方被烧了一段,段汁桃就把饭桌摆到了院子里的露天下。

    昨晚和吾翠芝徐慧兰她们聊的晚,快十一点,人才全散了。洗洗收收,躺下都快一点了。

    快九点,她和单琮容才起来,眼下在院子里喝稀饭就小菜。

    段汁桃抬腕看了眼手表,惊道“儿子,你这么早就出院了”

    单星回进门把下巴往天上一横“人在医院都快待疯了。这地儿根本就不是人待的,根本没法休息。让你报案报了吗别跟我说你没报,你再护着段志强,”

    单星回小心眼的不得了。一想起来自己千辛万苦带回来的小干花束,还没送给沈岁进,就差点儿被段志强给毁了,火气蹭蹭地上头。加上以前段汁桃有时候会在他耳边念叨,姥爷怎么偏心大舅二舅,不让段汁桃继续上学,新仇旧恨加一起,让单星回简直克制不住地想亲手撕了他

    段汁桃百口莫辩,什么叫她护着段志强她也想治他呀

    单琮容问他“吃早饭了吗”

    单星回睨了一下默不作声的段汁桃,以为她还在保段志强,怒火中烧地说“妈,你没事儿吧你段志强就差亲手把你儿子送走了这房子借他住几年,已经跟他够客气了,结果咱们家的这场火,还是他放的,有这么欺负人的事儿吗”

    单星回公报私仇,不怕再给段志强的身上的旺火,再多添两把柴,将他的罪行,一桩一件数落出来。

    单琮容让他注意一下措辞,段扬还在家里住着呢,家里隔音差,一口一句段志强,让段扬伤心了啊

    “没大没小,再混蛋也是你亲舅舅,血缘关系跑不了。没吃早饭,先去洗个手坐下车,我去给你盛稀饭。”

    单星回不依不饶“管我吃没吃呢,我现在问你们,这案子你们去派出所报了吗”

    段汁桃又气又怕,怕他再和昨天在医院里发疯一样,自己治不住他“报了报了。你这孩子,从小就犟,有什么事儿不达目的不罢休。你让我在你和你舅中间选,你妈又不傻,肯定选你啊”

    真是被这逆子气死,想做什么就必须得给他办到。段汁桃知道的,若不依着他的性子来,单星回恐怕能把家里闹个底朝天。

    单琮容有心想压制一下儿子的冲脾气,无奈单星回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多头,自己的气势无形中就矮了一大截。

    单星回这才肯松口“早饭没吃呢,我自己去盛。”

    他进厨房去盛饭,段汁桃吓得半死,还以为他又要无法无天地闹起来,心有余悸地对单琮容压低声音说“你儿子现在脾气可真臭这脾气,随了谁啊”

    单琮容在心里腹诽还能随谁你年轻的时候,不就这个样儿吗

    这会儿上午九点多,太阳已经渐猛起来了,坐在院子里吃饭,拨几口稀饭到嘴里,身上就热出了一层薄汗。

    段汁桃想着客厅一时半会修不好,就让单琮容想办法临时在院子里搭一个棚子。晴天还好说,晒点儿就晒点儿,要是下雨了,一家人难道淋雨吃饭吗

    夫妻俩正低着头私语,见单星回盛了饭出来,活像见了阎王一样,马上噤了声,闷头拨碗里的饭。

    段扬这时候起来了,从单星回的房间穿戴整齐出来,揉着睡眼问段汁桃“小姑,我听见二哥的声音了,他回来了吗”

    单星回盛了碗饭出来,岔开腿在饭桌前一坐,“你小子眼睛呢,你哥我这么个高大壮,你看不见啊”

    段汁桃起身去给段扬盛稀饭,在饭桌下偷偷踢了单星回一脚,让他对段扬说话客气点儿。这么大人了,别欺负人小孩儿。

    段扬兴冲冲地跑到单星回身边,拉开椅子坐下。

    他把嘴悄悄附到单星回的耳边,轻声说“我二嫂昨晚来家里了,她说今天她还来看你。不过,二哥,你这新发型砸回事儿啊绵羊小卷毛吗”

    单星回捏着鼻子说“臭小子,早上起来没刷牙吧你赶紧给我去刷牙来吃早饭。”

    单琮容见他们哥俩处的还是这么自在,心里松了口气,吃完早饭下桌了。

    段扬被他唬的还真捧手呵了口气,讷讷说“还好吧我的嘴真那么臭啊,二哥”

    单星回快笑死了,段扬怎么这么不禁逗呢,煞有介事地揶揄“是啊,一会儿刷牙,牙膏挤多点儿。”

    段扬老实地点了点头,有点臭美地说“二哥,你一会儿去理发吗理发带上我,我也想剃头。”

    单星回“去啊,你不是说你二嫂今天来看我吗”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