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它会告诉我们答案？”李青云轻声问道。

    心魔摇了摇头：“不一定。但我想看看。”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不过这一次，沉默并不沉重，反而显得轻松了许多。

    过了片刻，心魔忽然开口。

    “我其实……不想再和你争了。”

    李青云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太累了。”心魔继续说道，“而且，我知道我争不过你。”

    “可你还是来了。”李青云语气平静，“说明你还有事想做。”

    心魔苦笑了一下：“我想……借用你的身体，出去走一走。”

    “做梦。”李青云几乎是立刻回答。

    语气不重，却斩钉截铁。

    心魔并不生气，反而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你会这么说。”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只是想透透气。不是为了夺舍，也不是为了毁掉你。只是……太久了，被困在心里最深处，连梦都做不动了。”

    李青云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审视。

    “不行。”他说，“你是我的心魔，而不是我。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可能真正掌控这具身躯。”

    “我明白。”心魔点头，“我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黑暗海面，轻轻叹了口气：

    “外面的局势比你预估的还艰难，我不想凑这个热闹，仙帝那老家伙不是好惹的，凌华也不是好惹的，与他们为敌，亏你想得出来。”

    李青云沉默了一下，点头：“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语气很轻，像是说给心魔听，更像是在对自己解释。

    “可形势逼人。”他继续道，“不争，就只能死。”

    心魔没有反驳，反而轻轻一笑：“我知道。”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片死海之上，像是望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路？”

    李青云没说话，他知道心魔不是在问自己，而是在问整个世界。

    “帝路？”

    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那可是唯一的活路。”

    “未必。”心魔摇头，“只是最显眼的一条罢了。”

    他转过头，看着李青云，眼神平静得不像一个心魔，倒像是一位看透世事的老者。

    “你知道吗？帝路从来都不是为了众生开的。它是为那些已经站在顶点的人准备的。他们觉得无聊了，就想再往上爬一阶。于是整片天地都被搅乱，无数修士前赴后继，只为成为他们脚下的垫脚石。”

    他轻轻一笑，仿佛在笑自己，也笑这整个世界。

    “而你呢？你以为你是主动走上这条路的？其实不是。你只是被推着走的那一个。”

    “你说得好像你自己不是其中一员。”李青云淡淡开口。

    “我当然也是。”心魔点头，“但我至少知道，我在演戏。”

    他看着李青云，眼神里透出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可你不一样，你已经忘了自己是在演戏了。你开始相信那些台词，相信那些对手是真的敌人，相信那些盟友真的值得信任。”

    “你甚至开始相信……你走的这条路，是属于你的。”

    “仙族让你动，四族联盟让你动，连那个藏在暗处的鬼海界……也在逼你动。”心魔缓缓道，“你以为你在掌控命运，其实你只是个戏子。”

    “而最可怕的是——”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轻了下来。

    “你演得太真了。”

    李青云终于开口：“那你呢？你不也在演吗？”

    心魔笑了：“我当然也在演。但我不骗自己。”

    他说这话时，神情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我知道我是谁，我知道我来自哪里，我也知道我永远不可能真正取代你。所以我不会去争，也不会去骗。我只是……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

    “提醒你别忘了，你现在说的话、做的事，有多少是发自内心的，又有多少，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做出的选择。”

    李青云望着那片死海，久久未语。

    心魔说完后也没再开口，仿佛刚才那一番话只是随风而过的低语。

    过了片刻，李青云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而是一种带着些许疲惫、却又异常清晰的笑容。

    “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他缓缓说道，“但你知道吗？”

    他转头看向心魔，眼神里没有动摇，只有冷静。

    “这些话……对现实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心魔微微一怔。

    “你说我是在演戏？”李青云继续道，“也许吧。你说我是被推着走的？或许如此。可问题是——就算我知道这一切是场戏，我也必须走下去。”

    他语气不重，却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因为我不走，就会死。”

    “因为我停下的那一刻，连演戏的机会都没有了。”

    心魔沉默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想让我醒悟，想让我跳出剧本，看清真相。”李青云笑了笑，“可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吗？我只是……没空去管这些。”

    “我不能停下来思考自己是不是戏子。”他低声说，“我只能一边演，一边试着改写台词。”

    心魔看着他，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你还真是……固执。”

    “不是固执。”李青云目光坚定，“是务实。”

    他回头望向那片死海，声音平静如水：

    “你可以站在岸边分析风暴的方向，但我已经下水了。”

    “所以，别再问我为什么走这条路。”

    “问问你自己——既然来了，要不要跟我一起蹚下去。”

    心魔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李青云的背影，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个人。

    那个一直在争、一直在走、从不停下的人。

    心魔看着他，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的身影忽然开始模糊，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离。

    “有人来了。”心魔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无所谓，“你最好护着点这帮人。”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便彻底消散在黑暗中。

    眼前的世界剧烈一震，仿佛从幻境中猛然撕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