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作品:《二分之一剧透

    池仪曾在宫中见到过那位小宋将军, 当时只觉对方乃颇为出色,在丹州时也照过面,前营行伍生活带来的磨练, 对他的气质产生了明显影响,然而在皇帝面前, 却与当日建平城内的士族少年没什么变化, 直到今日在没有皇帝镇场的情况下相见, 才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种名将的锐气。

    与此同时,宋南楼也在心中观察这位传言中深受天子信重的池常侍。

    只凭对方敢深入军营,立足于刀戟林立的险地, 依旧从容不惊, 便可知道, 池仪此人能成为君王心腹, 确有其了不得的地方。

    宋南楼见她身具胆略,也生出几分敬重之意。

    池仪持节而来, 当众颁过旨意后, 又被宋南楼请入营帐中饮酒。

    她自然不觉得这位小宋将军会被吓坏的性格, 想来是因为天子促狭,才调侃一二, 但池仪也明白, 皇帝当时是在借此提示自己, 尽量缓和与前营的关系。

    酒过三巡, 池仪道“我此次前来,特地携了一物,请宋将军过目。”抬手击掌, 让身侧之人呈上一只木盒。

    宋南楼看了一眼, 道“这是石头”

    池仪回答“此物名为水泥, 是建平中用来修缮城墙之物,制成之初,软绵如泥,随后便坚如石块,不可更易。”

    宋南楼微微一顿,立刻明白了池仪的意思。

    上次地动之事涉及范围广,北地这边也有不少城池因此损毁,当地今年的徭役,大部分都耗在建城上头,但前营周边的工程推进的速度并不快,尤其是靠近此地的各处关卡要塞。

    宋南楼使人去催促,当地官吏却是左右推诿,只说需要修缮之处太多,一时半会实在安排不过来,请他多等一等。

    那些人话说得漂亮,但彼此心里都明白,这分明就是在故意为难,想让宋南楼低头,从此不再管那些“流匪”。

    两边谁也不肯退让,于是便形成了僵持之势。

    宋南楼握有前营兵马,不缺人力,只是明面上不好越权行事,否则早亲自派人,把周边损毁的城池修好。

    池仪在酒宴上向宋南楼展示了一下水泥块,等宴罢之后,更是直接留在营中暂住。

    此处的势力大略可以分为三股本地势力,宋南楼所代表的前营势力,以及后来被皇帝安排过来的市监势力。

    其中市监最弱,但在本地人跟宋南楼水火不容的情况下,却能对局势造成关键影响,如今池仪选择在军营中暂住,周围那群观望之辈的态度立刻松动了下来。

    他们本来就是暂且僵持,一旦池仪本人有所偏向,那便能立刻分出高低,又听闻内官跋扈,动辄破人家门,而宋南楼虽然也砍人,到底还有些士族的底线在,像是市监那边的官吏,则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当真跟对方起了冲突,恐怕整个家族都会遭遇厄难,再不情愿,也只得低头,又因为心下实在不安,还特地让人过去送礼。

    那些本地大族不敢让仆人去送礼,派去拜见池仪的都是家中晚辈。

    等人几经周折到了门口,却没能见到池仪本人,还是一个侍奉池仪的小内官从来者手里接了礼物,自去里面呈给那位散骑常侍,全程并不请客人入内,等过了一刻功夫,才重新现身,并把池仪的话带了出来,手中还捧了一张纸“常侍说,你们如此客气,她也不好为难人,纸上写的地方,只要能挑出五六个人来自觉辞官,事情便算揭过。”

    天子如今的威势,远远胜过登基之初,北地之人,谁没听说过皇帝的性情,岂敢当真跟天子近臣硬碰硬,能够全身而退,已经不算最坏的结果纸上写的那些地方的主官,都是此次刻意拖延,不肯老实修缮城池的那些。

    若是内官过来要求贿赂,当地官吏坚不屈从,自然是美名,若是因为刻意拖延城防修缮事宜,被内官拎出来杀鸡儆猴,那简直是岂有此理,当真流传出去,也会让人嘲笑,到底那边才算士族。

    池仪出发前往前营后,才刚刚过了二十天,便传出消息来,说当地大族跟主官勾连,有意谋害天子使者,多亏宋将军豪勇,及时出手,帮着池仪等人把叛贼拿下。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当地势力与中枢势力斗争的结果,叛逆的罪名太大,那些人的亲故自然上表辩驳,在朝廷之外,还指责宋氏与内官勾连。

    舆论来势汹汹,多少会有些麻烦,温晏然可以把朝堂轻松按住,却不好亲自过去跟人辩驳,于是把褚岁给召了过来。

    这些时日,褚岁依旧在太学那边忙碌,她心中颇为忧郁雕版印刷术是他们按照皇帝的吩咐研制出的,虽然严加保密,但某些大族中的匠人还是琢磨着做了一些跟风产品。

    接到天子召见的旨意后,褚岁立刻赶至城外,本以为皇帝是要跟她聊聊印书的事情,谁曾晓得

    桂宫内,穿着青色夏装的少年天子微笑着看她“朕知褚卿善写文章。”

    “”

    对方的微笑让褚岁不自禁地想起了那篇檄文。

    其实皇帝根本没提东地平叛时的旧事,横平县被攻破后,朝廷也给褚岁正过名,但在时人的舆论中,依旧把她当做东地斥责皇帝那篇文章的真正作者来看待。

    温晏然一本正经道“朕听闻城中有人常常议论朝中政事,褚卿也是年轻人,很不必闷在家里,闲暇之事,不妨与旁人多多交流。”

    褚岁无奈拱手,明白皇帝的意思舆论事舆论毕,最近自己有空的时候,得常去城里跟人吵一吵架。

    想要在士人辩论中占据上风,除了个人才学储备外,也跟当事人的过往履历有关。

    所以褚岁等于自带威慑效果不管事实如何,在周围人眼里,她都是骂过皇帝还活泼乱跳到今天的牛人。

    褚岁因工作之故,跟卢氏交好,后者自然也派了族中善言之人帮着一块参与辩论,此外还有杜道思、高长渐等一干年轻臣子参与,等舆论逐渐平息后,被派往北地安抚宋南楼的池仪,也终于回归建平。

    她去的快,回来得也不慢,原本池仪抓紧时间往回跑,是为了赶上皇帝今年的寿辰,不过路刚走到一半,就听说了京中的旨意天子有言,以后除非整十年,寿辰当日都不必大肆庆祝。

    在刚接到消息的时候,池仪的想法跟许多不清楚皇帝本性的人完全一样天子一定是不想耗费过多,才取消了寿宴。

    其实温晏然对各类安排在非工作日的团建活动一向兴趣平平,尤其是在她刚刚结束了上一阶段的加班,只想安详休假的时候。

    如今温晏然大权渐已在握,自然要尽量肆意行事,便让中书省拟旨送往各地,若非整十生日,各地官吏只送一篇贺寿的表文入京便罢,以此免除各种不必要的社交活动真到二十岁温晏然也不怕,据评论区的剧透,大周不一定能继续坚持五年。

    温晏然在桂宫中舒舒服服地待到十月份,才终于摆驾回城。

    在回宫之前,她特地去城门那边,查看了一下城墙的修缮情况。

    秋风卷云,木叶凋落。

    温晏然扶着宫人的手,从车辇上走下,抬头看着城墙。

    城墙程度接近两公里,宽度超过二十米,虽然高度不如现代的高楼大厦,却有种独特的厚重巍峨之感。

    温晏然促狭心起,伸手扣了城墙两下,直觉触感坚实,而且沉闷无声,又召了一位参与此事的官吏过来,询问城墙修建的原理。

    当初修城的时候,少府名义上只是辅助,所以今日被召见的自然是工部中的主事。

    工部主事行了一礼,然后将事情一一回禀,还提到了修建时都用了什么材料。

    在现代社会,一个消息层层传出去时都会走样,古代也是一样温晏然把水泥配方给到景苑那边时没有额外说明,那边的人就自动脑补了配方源头必定是宫中密藏的典籍,这事又被少府中的匠作所得知,之后再层层转达到了工部这边。

    “依照古法,将白石,黏土粉碎煅烧,与废弃的铁渣同研磨,然后加水浆制,再与沙土,石砾混合,以为墙胆,坚实无比”

    这里的“白石”指的就是石灰石,而“墙胆”的意思则是城墙的内核。

    温晏然听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划过一条知识点“将沙子、石子跟水泥按照1比2比3的比例混合,成品就是最简单的混凝土”。

    她之前是有透露过水泥的配方,但绝对没有跟人说过混凝土该怎么做,从水泥技术成熟,到混凝土初见雏形之间,也过了不少年,绝不是立刻就能发掘出来的技能点。

    所以工部主事口中那句“依照古法”,应该是实话。

    温晏然并不晓得,旧城墙内本来填的就是土跟石头,此地工匠为了减少运输麻烦,便想着废物利用,将水泥与原来的旧料充分混合,作为新的内胆,至于详细配比,则是由景苑那边接受了皇帝研究思维的方士们的工作成果。

    温晏然退后两步,重新打量面前新建好的城墙,心中感慨万千,古人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还好自己走的不是常规的推动技术发展型穿越道路,不然每掏出一个新技术,就得到一回“这玩意我们其实已经有了”的回复,很容易打击她的职业信心。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