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5章 恻隐之心

作品:《玩家靠开马甲一统天下

    那声音落在雨里, 还没到传多远就轻飘飘消散。

    蒙蒙的雨雾中,曾经的明二、如今的酒中仙仰头靠在廊柱上,目光准确地穿过雨丝, 看向了祝凌。

    “公主。”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祝凌耳边。

    祝凌推着无名走到了长廊前, 无名借着扶手的支撑,从轮椅上站起来, 慢慢地迈过台阶走到了他旁边,她毫不客气地伸手扒拉了他两下“给我让个位置, 我腿疼。”

    “下雨天往外跑的人, 还知道腿疼”他语气里带着不轻不重的嘲讽, 反倒冲淡了之前落寞的疏离。

    “都改名酒中仙了, 怎么讲话还阴阳怪气”无名占据了另一侧的廊柱, 将自己的腿搁到栏杆上, “你这是假仙吧。”

    “比不得你取的那个破名儿。”他瞪了无名一眼,将目光转向坐在他们对面的祝凌,语气不知不觉柔和下来, “公主殿下,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祝凌回他。

    酒中仙、或者说明二他已经与记忆碎片里的形象很不一样了。时间抹去了他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概, 像是被汹涌河水磨平了棱角的岩石,光滑且厚重。

    “公主是来找太子殿下的吗”他问。

    祝凌摇了摇头“我只是过来看看。”

    “您别是和太子殿下闹矛盾了吧”腿上那阵剧烈的疼痛缓和后, 无名加入了他们的对话里,“我觉得您和太子殿下之间有哪里怪怪的。”

    虽然已经不再是明光卫,但晴天的时候, 她偶尔也会顶了集贤殿宿卫的职责, 去活动活动筋骨。

    祝凌问她“你觉得哪里奇怪”

    “公主啊”无名微微偏了偏脑袋, 于是龙须刘海贴在了她的脸颊边, “您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要是知道您与太子殿下的心结在哪儿,这问题我早就解决了呀”

    “操心那么多做什么”酒中仙顺手在身边捞起一瓶没开封的酒,熟练地拔掉木塞,“这世间除了生死,哪还有什么大事你就是操心太多,公主与殿下自有分寸。”

    “是是是。”无名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抢走了他还没来得及喝的那瓶酒,“就你最懂。”

    被抢了酒的酒中仙皱着眉,他一手护着怀里那本卷了边的曲谱,一手向前“还我。”

    “这是第三瓶。”无名晃了晃手里的那小瓶酒,“再这样喝下去,酒窖就要空了。”

    “酒窖空了我自己会买。”

    “真当你是神仙啊”无名半个身体向前倾,从他身边拿了酒瓶的木塞,恨铁不成钢地拖长了音调,“酒师父”

    在营地里训练的孩子们,都是这样称呼他的。

    无名犹嫌不满足,再接再厉“酒鬼师父”

    酒中仙“”

    他的脸看起来黑了一个度。

    在两人之间的斗嘴一触即发时,长廊内稍远处的房间里、开了一条缝的窗棂后,传来了几道小声的嘀咕

    “看吧果然只有无名师父这么勇。”

    “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嘻嘻,酒师父变酒鬼师父”

    “哈哈哈哈哈”

    “嘘小点声啊被听见就完蛋了”

    酒中仙“”

    他的脚尖在地上一碰一勾,喝完的酒瓶便破空而去,径直砸在那开了一条缝的窗户上,“砰”的一声将窗户关紧,然后酒瓶完好无损地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去一段。

    “一群小兔崽子偷听都不小点声”

    听着那被关闭的窗户后小小的骚乱,无名幸灾乐祸“叫你常常喝酒看吧师父的威严扫地喽”

    “嘁。”酒中仙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回怼,“坐着轮椅溜学生还要公主亲自将你推回来,你比我好到哪儿去”

    无名“”

    那是公主体贴她

    不过

    一直和酒中仙斗嘴的无名忽然反应过来

    刚刚还在这儿的公主呢

    她那么大一个温温柔柔的小公主呢

    在他们俩开始斗起嘴时,祝凌就悄悄开溜了,记忆碎片中的经验告诉她,这两人一吵嘴,不分出个胜负来很难收场,每次吵到最后,都会随机将旁边的无辜看热闹的人卷入“战火”之中。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原理在他们俩身上可谓是反着来,他们俩属于异性互斥,这么多年下来都没有半点改善。所以在他们开始的时候,周围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溜这两人怼起来根本就不会注意周边情况好嘛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祝凌麻溜地遵循经验,从长廊上开溜了,记忆碎片中有营地的构造,祝凌选了条捷径,正好撞上一群慌慌张张跑出来的孩子。

    为首的那个看起来最多十一二岁,脸上写满了慌乱,但却憋着笑,所以眼睛弯弯的,脸颊红红的。

    他们和祝凌就隔了一道木制的楼梯。

    “公主殿下”

    “公主”

    “殿下好”

    是从楼梯上冲下来的脚步声,轰隆隆的。

    这群孩子冲到了祝凌身边。

    他们比记忆碎片中看起来要长大了些,长高了些,祝凌问“你们去做什么坏事了”

    回答她的声音七嘴八舌

    “偷听无名师父和酒师父吵嘴呀”

    “可有意思啦”

    “要不是中途被发现了,我还敢再听”

    “扔酒瓶那招好厉害,我也想学”

    祝凌“”

    一瞬间幻视一群无法无天的哈士奇幼崽。

    “公主”胆子最大的那个孩子凑到她身边,扬起头来看她,他们身上都穿着冬日方便练武的衣裳,因为营养跟上了,所以能看到脸颊也丰满起来,有了孩子特有的可爱,“您什么时候把我们放到明卫和光卫里呀”

    “是啊是啊这一任的明一大人超厉害的她冷着脸,唰地一声拔剑出鞘,再这么一挥”另一个孩子连声附和,并手舞足蹈地比划,试图复刻他话里的场景,“练武场上的一排桩子就全部倒啦整整齐齐的连角度都一样呢”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做梦都想进明卫呢”

    “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光卫。”祝凌弯下腰,分别揉了揉着两个孩子的头顶,“能说会道的。”

    后面那个被揉了头的孩子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要是公主觉得我适合光卫,那我就进光卫”

    “不要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祝凌叹了一口气,你还小呢,可以慢慢来。”

    看见其他孩子眼里的希冀,祝凌又强调了一遍“你们都还小,老老实实练武读书”

    能进的明光卫营地里的孩子,都是具有练武天赋的,但不是每一个具有练武天赋的孩子,最后都能成为明卫或光卫。他们要经过层层选拔,一次次考核,还有残酷的淘汰。明光卫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般风光和炫酷,他们永远直面着危险、算计与死亡。

    “我不小了,我马上就要十一岁了,虚岁十二了”

    “我已经八岁了,过完年九岁了”

    “我我我我马上就十岁了”

    “哼哼,我最大,我满十一了”

    祝凌哑然失笑。

    “没长到十五之前,想都别想。”

    不管明卫或光卫如何缺人,都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去直面危险。

    “公主殿下”有孩子拉长了语调撒娇。

    “我们真的很厉害的”有孩子试图亮出自己学到的招式。

    “让我们试试,好不好嘛”有孩子试图和她讨价还价。

    祝凌笑起来,挨个揉揉头捏捏脸,然后斩钉截铁“不可以。”

    一张张委屈的小脸,看起来像是试图提前养家结果惨遭失败的边牧幼崽。

    祝凌笑出了声,她一把拉过离她最近的、看起来最委屈的孩子,从腰侧的荷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掌心“伸手。”

    那个孩子被她一拉,人还是呆呆的,身体反应却快过大脑,她乖乖地伸出了手。

    祝凌在她掌心放了一颗糖“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她蹲下身平视着他们“你们每一个都是乖孩子,对吧”

    好像回到很多年前,公主像天上下凡的神仙一样来到他们面前,问他们要不要和她走。

    那是他们第一次尝到甜。

    “我们乖,我们很乖的。”

    每一个人都从祝凌手中领到了糖,做出了承诺,一直到最后一个孩子。

    她从祝凌掌心拿过糖后,轻轻地、轻轻地抓住了祝凌的手。

    “怎么了”祝凌温柔地问她。

    “公主”她吞吞吐吐地说,“我、我”

    她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同伴,脸上露出求助的神色“可以吗”

    那些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点了点头。

    于是最后一个拿过糖的孩子笑起来,她抓住祝凌的手指收紧,拉着她向一个方向走去,其他孩子簇拥在她们周围,有的人脸上忐忑不安,有的人脸上期待兴奋,有的人眉头深锁但没有一个人脸上有后悔。

    祝凌被他们带到了一排屋舍前。

    那个拉着她的小姑娘推开门,门里是两长排通铺,有一扇小门分了左右两边,她走到最里面的那件,然后松开了祝凌的手。

    她跑去了最角落的位置,那里有一盏半人高的滚灯。

    在她身旁的孩子们轻声解释“那是无名师父在岁节时给我们做的,我们都很喜欢。”

    对于他们来说,那是贫瘠又短暂的人生里,很珍贵很珍贵的礼物。

    那个滚灯做得精细,衔接的边缘都做了细致的连接和打磨,祝凌几乎可以想象出无名一边咬牙切齿地骂着小兔崽子,一边认认真真做滚灯的场景。

    那个松开她手的小姑娘已经跑到了滚灯的面前,她像在触碰一件易碎品一样,轻轻地推开它,然后瘦小的身体挤进去,抱出了什么东西。

    她抱着东西转过来,祝凌看到她怀里有一只小橘猫,瘦瘦的、小小的。

    她抱着橘猫向祝凌跑来。

    他们曾经是这世间最低贱的存在,想要吃得半饱,不被人打死都好难好难。可后来,他们被公主救了,有了无名师父和酒师父。他们学了武艺,学了读书写字。

    无名师父和酒师父经常会把他们轮流带出去,去做一些他们不理解的事

    去给快要病死的人看病,去帮助头发全白、身形佝偻的人砍柴,去给破了洞的屋子补屋顶,去杀死会威胁到过路行人的野兽

    他们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做的事、帮助的人也越来越多原来、原来活着这件事,对于除他们以外的人来说,也好难啊。

    他们如今读书只是囫囵地背下来,什么“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什么“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他们只是懵懵懂懂地在背,好像理解了,又好像没理解。

    做着无名师父和酒师父给的任务时,他们似懂非懂,师父给什么任务,他们就做什么任务。只有一次,他们在任务做完后,看到了一只在墙角的小橘猫。

    它脏兮兮的,身上毛发打了结,就快要死了。就要像很多流浪的小乞儿一样,无声无息死在角落了。他们在那里围着它、看着它,看着它挣扎着去扒拉墙缝它想活。

    不是只有人,才想拼命活着。

    他们给了它食物,给了它水,看它狼吞虎咽地吃着,脏兮兮的皮毛都盖不住瘦弱。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没有师父的要求下去,主动地去救另一条生命,去施以善意,感觉有点奇怪。

    他们之前,是从来不会去看这些的。

    小橘猫没有死,于是他们偷偷将它带回了营地,大家都默认了它的存在。

    弱小的生命在能活着后,似乎慢慢地学会了思考,学会了去感知周围的一切,生出恻隐之心。从“野兽”变成人,而不是从“野兽”变成没有感情的工具。

    “我们都是从自己的饭菜里分给它的,不会给营地造成负担”

    “它吃得很少,以后长大了,可以抓老鼠,很有用的”

    他们在祝凌身边,尽力解释着。

    小橘猫是他们偷偷藏匿的,他们害怕不能养,害怕因此受到责罚,他们本可以不坦白。但他们在公主面前,不想有秘密。

    也许是最开始吃过的那颗糖,实在是太好吃、太甜了,所以一直、一直记得。

    那个抱着小橘猫的孩子踮起脚,在解释的声音中,努力地将小橘猫举起来。它格外的瘦,所以眼睛特别大,它眼里倒映着祝凌的身影,声音细细弱弱,颤颤巍巍

    “咪。”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