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8章 往·过去(三合一)

作品:《我在通灵综艺改变世界

    庄园代理人, 给她留下了饮用水和一些干粮,就要离开。

    她缓慢地眨着眼睛,看着对方要将这间门牢房的门锁上, 终于还是开口问到

    “我需要被限制自由吗”

    对方给出的回答是

    “因为你不知道上面的情况,我怕你到处乱跑, 出去的时候不太合适。”

    少女沉默着缩回了墙角。

    那里有着蓬松的干稻草,还有提前铺好的床单。

    但那又如何呢

    改变不了这是牢房, 是在地下的牢房的现实。

    哪怕铺上丝绸制的床单,这里的本质还是监狱。

    假庄园主人走了。

    留下了没有封口的两桶饮用水, 还有一大包看着就没有食欲的干面包。

    她将自己放倒在了不是丝绸制成的床单, 所铺着的稻草堆的上面,看向了头顶的石砖。

    她的手摸索着被放在一旁的木匣子, 一只手灵巧地打开了盒盖,手指在珍珠中穿梭。

    没有窗户

    不知道外界的日升月落、昼夜交替。

    渴了就必须喝水。

    肚子饿得受不了了,再难吃的干面包也得咽下去。

    困了就必须睡觉。

    不知道过了几天,第二桶水也快要喝完了,干面包已经硬得能互相敲击出“邦邦”的声音。

    她的头发开始发痒。

    没有水喝的第二天又或者是第三天, 她脸色苍白, 脸颊泛着病态的红,开始发烧。

    她虚弱地倒在稻草堆里,将床单扯在了自己的身上。

    朱夏看着她抓着珍珠,就好像失去了理智一般, 塞进自己的嘴里, 嚼了又嚼

    然后她把珍珠吐了出来可能是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这玩意儿不能吃。

    但她又把这些珍珠塞进了那里面。

    她快要疯了

    又或者,她已经疯了。

    朱夏不知道,她是被那个男人“驯化”了吗

    她的身体留下了比理智更深刻的肌肉记忆

    以至于在因干渴导致的幻觉中, 她还会下意识地去执行他的命令

    朱夏觉得自己眼眶发热。

    真奇怪,她明明只是一颗珠子,她不应该有眼眶的。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她从床单下爬了出来,衣衫不整地,趴在地上

    舔着已经干涸的水桶边缘,残留下的水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地牢外,传来了两道脚步声。

    应该是有人来了。

    朱夏急切地,想要将她扶起来,想要将她的衣服整理得合体一点,想要将她的理智唤醒。

    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来的人,也并不是那个棕发男人

    是那个代理人。

    还有朱夏在电梯里看到过的那个脏金色头发的,守卫里的其中一人

    他们像抬着猪猡一样,抬起她的四肢

    本就不整齐的衣物,在她的身上向着较低处的位置滑去堆积在了她的腰部。

    守卫的眼睛,紧盯着她的下腹部,笑得很是猥琐

    “老头子还真没说错,原来珍珠就是这用途这女的和珍珠配得很”1

    这么说的同时,他还将她的两脚抬高,夹在了自己腋下,伸手就想去掏珍珠出来。

    还是走在前面的庄园代理人,感觉到了手上的重量不对劲因为高度的变化,她的重心发生了改变。

    他回过头来,厉声呵斥了守卫。

    但这个小角色,他也有他的生存智慧。

    朱夏所托身的这颗珠子,卡在少女的锁骨上,她看着他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半圈,立刻就脱口出卖了其他的人

    “是鲁道夫他先强奸了她然后他告诉我们,说她需要更多男人”

    面对代理人惊怒交加,甚至快要晕厥过去的表情,守卫再加了一码

    “据我所知,我们所有人,都对她动过手。”

    “包括厨娘和侍女”

    “厨娘那老东西,天天打她屁股,还说是那位大人特别喜欢她的肥屁股,让我们也可以这样干”

    “她说这是在帮助她”

    代理人惊呆了。

    在他完成“社交”的任务后。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他“放松”的时候,他手底下的这些人,竟然敢对“那个人”的禁脔动手

    守卫靠向了代理人。

    他低声地,给他的“主人”提出了一个魔鬼般的建议

    “再饿她几天把她饿傻了她就什么都不会说出来了”

    因为守卫靠向代理人,她的身体几乎是两边对折着,她的腰因此拖在了地上。

    她发出了难受的声音。

    两个人听到了她的呻吟,也没再拉开差距,就这样将她拖着,扔回了原来的牢房里

    朱夏看着她,看着她气若游丝命悬一线。

    而代理人,则干脆眼不见为净地,将钥匙丢给了那个守卫。

    他只留下了两句嘱咐

    “你提的建议,你给我做到。两天后给我一个傻子。”

    “珍珠宝石你最好别动,还是得原封在她体内,这样那个人看了,心情可能会好一点。”

    朱夏非常确信。

    他们说的不会是罗宾语,因为口型和她“听”懂的意思,完全对不上。

    但是非常奇怪的是,她就是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她也依然还是看不太清楚他们的面容。

    和棕发的那个男人有一点不一样的是

    在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朱夏看到的,一直是那种很明确的、绝对不会让她看清楚的,近似于“打马赛克”的那种程度的模糊化。2

    强光,直接让对方的脸白成了一片。

    但是对庄园的主人,还有守卫,包括下仆,其实只是雾蒙蒙的一层“马赛克”。

    在看到他们的脸部的时候,朱夏一直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只要她努努力,就能完全看清楚他们的模样但,也有可能透过雾,看到的会是“非人”的怪物

    很难说,这是不是因着这个封闭庄园里

    人心的变异,让她产生了这样的一种畏惧。

    从而,在潜意识里,她才会出现这种或许会是“怪物”的担忧。

    无论如何,朱夏在需要的时候,她还是可以尽自己的努力,去稍微看清楚一点。

    哪怕不是全脸,但能看到部分。

    这也就是她能看出来“庄园主人”事实上的庄园代理人,还有守卫、下仆、厨娘等人的表情的原因。

    在朱夏因为“语言”而分神,后来又开始思考自己的潜意识,对庄园的定义和看法的时候。

    守卫又一次扑到了少女的身上。

    让朱夏的思绪从自己的大脑里,重新回到这个时代、回到这个地牢的

    是她看到了。

    看到了少女眼角泌出的眼泪。

    朱夏福至心灵,茅塞顿开

    她并没有被那个男人“驯化”

    但这就更可悲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自己的遭遇,所以她不得不将她自己,包装成了那个男人想要的模样。

    为什么朱夏她会一直以来,都看不到棕发男人的脸呢

    因为

    因为记忆的主体

    因为这个少女她本身,觉得这是非常耻辱的事情。

    棕发男人是她的谁

    是一开始比她低阶层的人

    是有幸能够照顾她,在她流亡时,接她住到自己的庄园里,照顾她的人。

    他该荣幸的,是能够获得照顾她的资格

    可是他

    却成为了她事实上的“主人”。

    甚至不是她的“丈夫”

    他作为一个变法党派的高层,是不需要一个代表旧日的社会结构的、旧日的统治阶级的旧日的王朝贵族之女作为他的妻子。

    他不应该,和她扯上关系。

    而且,他难道真的爱她吗

    不

    对他来说,她不过是他征战的过程中的

    战利品。

    随着她的祖国的政权发生颠覆,她从昔日的高台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她沦为了平民,甚至可能是罪民。

    他想当她的“救世主”。

    当她全心全意,敬畏的“天”。

    无论是最初,还带着贵族习气的傲慢和骄矜,又或者是后来,慢慢地试探性的亲近和小脾气

    她扮演着

    他希望看到的那个“她”。

    在他带着同僚的女儿来的那天,她意识到了

    对方开始失去耐性,迫不及待地在试探她。

    所以,她再一次满足了对方,扮演了他所幻想的那个“她”。

    只是代价真的太惨痛了。

    她的人格,被碾碎了。

    她没有没有自尽的勇气。

    又或许她是觉得死都不怕了,为什么要怕活着

    所以,“活下去”成为了执念。

    哪怕是活成了这个庄园里的“幽灵”她也在求活。

    在今天之前,她其实赌的是来接她出去的,会是男人本人罢了。

    她只是赌输了而已。

    但她最终还是活着出去了。

    守卫将出气比进气多的她背出去,和厨娘一起为她洗漱打扮了一番,换上了新衣服。

    然后,通过厨房旁边新安装的电梯,把她再次送到了地下的牢房。

    又过了几日,棕发男人走在代理人和守卫的身后,出现在了烧得昏昏沉沉的她的牢房外。3

    朱夏在珠子里,“听”着代理人的诡辩

    “之前有几天风声比较紧,我们留下了足够的食水,但没敢每天下来检查。”

    “直到他们撤走了之后,我才下来,就发现她发烧了。”

    “我让侍女给她洗漱一下换身衣服,侍女汇报说”

    “给她擦身的时候发现,她还在执行你以前布置的任务,但是因为发烧,没能及时取出来,可能有些感染。”

    她离开了地牢。

    她脖子上的珠子,被男人随手扯了下来,丢在了从地牢出去的路上。

    朱夏在这里,目睹了下一任“庄园主人”就是不知道,还是不是“代理人”的身份。

    总之,他后来带来了更多的人。

    工人扩张地下的规模。

    女人填充地下的牢狱。

    男人来这里恐吓或挑选。

    不知岁月几何。

    突然有一天,代理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地牢里的油灯,油尽灯枯。

    黑漆漆的除了虫鼠

    只剩下低声的哀嚎。

    这里面还被关着的人

    她们活活地饿死在了庄园的地下。

    某一日,很突兀地,朱夏终于又听到了活人的动静。

    有什么人在挖土

    敲敲打打的,还有土壤松动的声音。

    朱夏所在的这条通道,在又过了一段时间门之后,被撬开了。

    是已经成为中年人,都快要接近老年的,朱夏很久没见过的那个守卫

    是的,脏金色的头发已然花白这是和朱夏在那个名叫瓦列里的老人头上看到的极其相似的色调4

    他带领着他的后裔,出现在了地道的里面。

    他没有发现,在通道里,有一颗在时光中慢慢落满了尘埃的,灰扑扑的珠子。

    他们离开了。

    那个守卫,和他的儿子又或者是侄子一起,两个人,慢慢将这个地下的通道修整了出来。

    在修到一半的时候

    他们带着其他人下来了。

    是一个很年轻的,但是长得很清秀的小男孩。

    他们恐吓他。

    将他关到了有骷髅骨头存在的地牢里。

    朱夏听到这个小男孩的声音

    从一开始被关进去后的愤怒不屈,到后来的惊恐怨恨,再到后悔哀求

    很快,在守卫的后人下一次过来的时候他求饶了。

    他被带离了这里。

    朱夏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她看着那个守卫,再也没有出现过。

    都是他的儿子或侄子,那个和他有五六分相像的男人,他总是带着还很幼小的男孩下来这个地牢。

    朱夏猜测,这就是私立孤儿院那个时期。

    在地底,她有很多的时间门,重新推演关于庄园的历史。

    当初唯一来过地下牢狱的庄园的下人,就是那个脏金色头发的守卫。

    在革命之后,庄园主人的头颅,被砍了下来,高悬在露台的栏杆之外5

    这里,因此荒废过一段时间门。

    随后,有“慈善家”在这里建立了孤儿院。

    换句话说

    脏金色头发的守卫,他可能经历了什么奇遇,获得了一笔不菲的财产,从而足以支撑他建立起孤儿院

    要么就是他出卖了这里的秘密,成为了这个庄园

    不成了这个“孤儿院”的

    新的代理人

    朱夏被这样的推论给吓到了。

    她觉得自己在树林里,说出的那句“诅咒”

    在这种意义上,被落实了5

    这座庄园它和它所承担的秘密性剥削的地狱。

    成为了一个,盘旋在庄园上空的“诅咒”。

    在继续吞噬着后来的人

    守卫的后人,带来了一个“硬骨头”。

    他还很年幼。

    非常年幼

    黑色的头发,深蓝色的眼睛。

    这是个典型东欧面孔的男孩。

    他被关在这里面非常非常久。

    他不肯屈服。

    守卫的后人,开始把其他更多的人带下来。

    朱夏看着他癫狂的举动,想起了一句话。

    在华国和西方,同时有先贤,说过的一句话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6

    那个小男孩他被关在这里,至少过了三四个月。

    这是朱夏从守卫的后人,他带其他男孩子下来的时间门间门隔,进行的判断。

    在他带来第八个男孩,同时,黑发的小男孩依然不屈服于他的时候,朱夏听到了皮鞭响起的声音。

    然后是很重的铁链拉动的声音。7

    她不知道,在自己视野所不能及的那里,小男孩到底遭遇了什么。

    她只能听到很惨的叫声。

    被带下来的男孩,吓得涕泪横流。

    他从守卫后人的身边,趁机跑走了。

    他跑到了朱夏在的这条通道里。

    毕竟,这里是三岔路口,距离那个关押他们的地方,最近的一个岔路口。

    他踩上了她踩上了这颗珠子。

    然后,他狠狠地摔了一跤。

    一只大手,将这个男孩从后颈部拎了起来。

    男孩的手在地上胡乱地抓,抓住了朱夏所在的这颗珠子。

    他大哭着,说自己会听话绝对听话出去后什么话都不会乱说

    他抱着对方的大腿,迫不及待地将头埋到了守卫后人的胯下。

    朱夏被男孩牢牢地攥在手心里。

    她看到了他的手指甲,将自己的掌心,压出了深深的血痕。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自己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这样一个男孩子带出了地牢。

    随着这个年纪大约在十岁到十三岁左右的男孩离开了地牢,朱夏进入已经大变了模样的主建筑。

    这个建筑里面,变得十分朴素。

    墙纸、壁画、地毯全部都没有了。

    雕花的家具也没有了。

    鎏金鎏银的器皿,更是一个都看不到了。

    朱夏无法判断,这是在起义的时候,被当时的革命军全部拿光了吗

    还是说其实在那之前,在庄园的颓相出现的时候,庄园的主人就将其变卖了呢

    又或者,依然是庄园的下人们,欺上不瞒下地,自己就将其瓜分了个一干二净了呢

    无论如何,此时出现在朱夏面前的,是光秃秃的,只有一些十分简陋的木质家具的建筑物内部。

    也就是朱夏从地牢里离开了之后,她才发现

    原来,自己在地下岁月中,所猜测和推断的结论,依然有部分是错误的。

    朱夏见到了她曾经在别的画面里见到过的人

    她依然看不清他们的脸

    但是身高、发型,还有耳朵的廓形,都是一致的

    不仅仅是脏金色头发的守卫一人

    是的,守卫他并没有死,他只是不再下地牢里去了。

    还有厨娘她也还在这里

    她已经是个驼背的老太太了,看起来似乎挺慈眉善目的。

    她经常对来帮忙的其他妇人说

    “我前几日收到了一对外国的夫妻的来信,他们想要领养一个男孩子。”

    “他们还表示,如果是亲姐弟或者亲兄妹的话,也可以同时领养一个女孩。”

    在民不聊生,饱腹都是件难事的动荡日子里

    大多数的人,其实并不会太关注这样一个清贫的地方。

    愿意来孤儿院帮忙的,多是真正有善心的人。

    很偶尔,她们中也有人发现,这里的个别小孩子,身上会有一些伤痕。

    但是院长和院长的太太据说,他们是个重组家庭,院长的太太,比他的年龄大了不少,但他们志同道合,所以结成了夫妻。

    院长夫妇说,这是孩子们在打闹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

    他们还会十分抱歉,为自己没有尽好看顾的义务。

    因为这里的日子,一直过得很是清贫。

    孩子们也几乎很少病死或意外死亡的。

    虽然偶尔有得了传染病,不得不单独照看的孩子,但很快,他们都会康复。

    尽管大病一场后,身体会有些虚弱,不太能说得出话来。

    但种种的表象让这间门孤儿院,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它真的是一间门正常的孤儿院吗

    怎么可能呢

    守卫的成年儿子,比他的父亲更有野心。

    他从自己父亲的口中,听到过关于这里以前的事情,他觉得自己

    完全可以效仿以前的庄园主人

    他才不傻。

    杀死了这些人,能带来钱吗

    当然不可以

    还会因为人口的非正常减少,引来外界的探究、警戒和敌视。

    还不如驯服、驯养、驯化了他们

    让那些孩子们不再是个孩子,而是成为彻彻底底的奴隶。

    他那个继母,这个庄园以前的厨娘,手上的功夫可是高深得很。

    他父亲不是说了吗,连哪个高官的情妇,都是她给“伺候”出来的。

    只要把这些孩子们带到了地下

    在恐惧之下,大部分的孩子,都会选择看起来“不痛苦”的那个选项。

    只要他们做出了选择,就将他们带回到地上。

    把他们和其他的孩子们,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吃住,分化和教育。

    当院长的成年儿子,他认为什么人已经“培训”合格了。

    他就会将他们远远地送出去。

    他们孤儿院,可是由院长的儿子,亲自带着孩子们去往他们新的家庭

    这是多负责的“美谈”

    把这些成熟的奴隶,卖到远离毛熊国的地方。

    去到了陌生的人生地不熟,语言更不相通的地方

    这些孩子们,就绝对无法逃出来了。8

    他们家的钱,都存在瑞士银行

    金银珠宝要那么多干啥乱世黄金,穷人才不稀得珍珠宝石的。

    尤其是听他父亲说过有钱人都用珍珠宝石干些什么,他就对亲手摸这些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他就喜欢听孩子们的惨叫

    瑞士银行的存折存单,是他们全家都喜欢的东西

    作为一颗灰扑扑的珠子,朱夏成为了孤儿院里孩子们还算喜欢的玩具。

    她不起眼,不是最先被抢到手里的那些玩具。

    但是,也总有人挑上她。

    打弹珠,让她的活动范围,在孤儿院里,比她过去涉足的地方,都要广阔了一些。

    朱夏看着还不曾踏足地下室的孩子们,脸上天真的笑容。

    她感到很难受

    她只能“看”和“听”,又没法“说”。

    她痛苦地意识到

    她的“说”,要等待

    在一个世纪以后。

    这个庄园所代表的苦难与罪恶,还远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作为一颗珠子,朱夏从地牢到孤儿院里,它在不同的人手中流转。

    有时候,她看到的是地牢里面被关押的孩子们的惨状。

    有的时候,她却会在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听到一些更隐秘的事情。

    就是在这种,她只能干看着,却完全无能为力的时候。

    战争打响了。

    院长的儿子,被征兵了。

    他不想去。

    他想用还没有送走的奴隶,为自己买一个不用去的名额。

    他也确实打听到了,这一带负责征兵的长官的名字和住所,送上了自己的贿品。

    快有两手之数的男孩和女孩。

    他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他啷当入狱。

    孤儿院迎来了大检查。

    但是

    从庄园时期过来的院长夫妇,原来的守卫和厨娘。

    他们早已在儿子一去不返的时候,就感受到了风雨欲来。

    他们提前将孤儿院里的密道,再度彻底封闭了起来。

    大搜查没有查出来任何问题。

    他们最终只被判定,不拥有这座庄园的产权,被勒令停止孤儿院的运营。

    孤儿院解散了。

    战火中,这里成为了后方医院的建设点。

    朱夏作为一颗珠子,她没有被孤儿院的孩子们带走。

    她始终停留在庄园的二楼走廊里。

    直到这里要成为战地医院的那天,一个医生捡起了她。

    “是孩子们玩的弹珠吧怎么还有个孔呢”

    “可能是从项链或者手链上拆下来的看着也不值钱给孩子们做弹珠不是正好吗”

    “我走的时候,儿子还是个玩弹珠的小屁孩呢,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在医生们的随口聊天中,她被其中一个人,塞到了自己的白大褂里。

    后来,她就被放进了这个人的办公桌里。

    他似乎不常在办公室,可能更多的时候,是在手术室,或者别的地方。

    但只要他一天里,第一次在办公桌前坐下来的时候朱夏能听到木头抽屉外的动静。

    他一定会拉开抽屉,看一眼这颗珠子。

    他很可能是在想自己家里的孩子。

    有一次,他打开抽屉,看到了这颗珠子,叹了一口气。

    医生将它拿了起来,又塞进了自己的白大褂口袋里。

    他离开了办公室,向着一楼走去。

    朱夏感觉得到,他总共下过两次楼梯。

    在两次下楼之间门,他并没有在其他的房间门多做逗留。

    他是目标很明确地,拿起了珠子,就往一楼走去。

    在朱夏的疑惑中,她又被掏了出来。

    她“闻”到了。

    非常浓郁的腥臭味。

    不仅仅是血腥味

    还有那种迟迟无法好转的伤口腐烂的腐肉的臭味

    还有化学品烧焦的味道9

    她看着面前躺了一地的七零八落的人体

    感到自己头皮发麻

    等等

    她是一颗珠子她没有头皮

    但感受就是这样

    在这个地方多呆一秒,就会感觉自己深陷炼狱

    医生给途中经过时,向他喊话的护士搭了把手,为一个战士更换他腿上的绷带。

    因此,朱夏被医生再次揣到了口袋里。

    她听到了战士,从嗓子中发出的“嘶嘶”声,是耐不住那种痛,在那里一口又一口,倒吸着冷气。

    后来,可能是解开最后一层绷带吗

    朱夏听到了像是

    皮与肉又或者是,腐肉和新生的肉

    分离的声音。

    战士已经没有倒吸冷气了,他可能是咬住了什么东西,倒吸气的声音变成了“fufu”声。

    但更明显的,还是他的指甲,刮擦在他身下的那张木板上的

    “吱吱吱”的声音。

    在一声几乎要拉长到刺破人的耳朵,也刺破朱夏不存在的耳膜的,尖锐的“叽吱”声后。

    年轻战士的吸气声,消失了。

    朱夏觉得自己在发抖。

    然后她意识到了

    是医生重新站起了身子,重新开始走动,所以她在医生的白大褂口袋里,重新滚动了起来。

    说起来,她好像已经适应了珠子的身体

    她已经很久没有因为滚动,而感到头晕了。

    医生重新停下了脚步。

    这一次,他没有跪下来。

    这说明他面前的病患,应该是躺在床上的,而不是直接躺在地上,或者好一点儿能躺在地上的木板上。

    朱夏被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被医生虽然简单擦了擦手,但是还沾着血迹,甚至还有一些没擦干净的脓液和肉屑的手指,捏住了,然后这掏出了口袋。

    朱夏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抗拒。

    想要从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腐肉碎屑的旁边离开。

    她的视野,也变得不通透了

    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血红色的,混着浑浊的黄色组织液的颜色。

    她很是勉强地,转了转自己的视角。

    反正她是珠子,她可以360度上下左右前后地看。

    她只是习惯了向前看罢了,偏偏,自己被污染的视野,就是正前方

    万幸的是,她从医生的手里离开了。

    她在空中转了几圈,落在了另一个人的手上。

    那是很年轻的一个人的手。

    皮肤紧致,没有什么肉,有的掌纹比较深,但是整体上掌纹并不多。

    朱夏努力地晃了晃珠子的身体,让自己没有那么红的那片视野,对正了手的主人。

    那是坐在病床上的,一个看起来,往小了说可能才十五六岁,往大了说也不可能超过二十岁的年轻战士。

    他受了什么伤

    朱夏在他的上半身,没看到什么严重的伤势,怎么就能混上病床呢

    陪着这个年轻战士又过了大概有一个月吧,他终于获得了下床的许可。

    朱夏看到他掀开了被子

    一条腿,大腿根部往下没有了。

    被子继续被掀开,另一条腿膝盖下面,也没有了。

    他双腿截肢了

    朱夏觉得,血冲上了自己的大脑。

    这和她看到少女们、孩子们被欺辱时,是两种不同的气血上涌。

    但本质其实是一样的。

    都是看到他们原本可能拥有的未来被折损时,为他们感到难受。

    尤其当朱夏想到历史上,毛熊国后来的一些变化,就更是感到难过。

    因为这些年轻的战士,大多数都是有着坚定的信仰的。

    小战士倒是比朱夏还要乐观。

    他拄上了护士给他拿来的双拐,开始练习走路。

    他在这间门小小的病房里不停地摔跤。

    牙齿都磕掉了半颗。

    后来,医生给他提了个建议

    “要不然,咱们研究一下假肢吧用木头给你的左腿下面,接一个小腿和脚”

    年轻的战士,从此开始学习木工。

    这个战地医院的周围,有着很是茂密的树林,可以不少木材。

    在为自己做一个合适的假肢的过程中,他也做了不少其他的东西。

    为医院做了挂吊针的吊瓶架、给其他骨折的伤兵做了夹板,给炊事员做了他想要的锤肉的木刷

    然后,他拿着一些削下来的废弃的边角料,做出了一个成人手臂长度的,小木偶。

    当朱夏看到木人偶的成形时

    她知道,这就是那个木偶了

    小战士没能找到更合适的东西,来做木偶的眼睛,于是把主意打到了医生给他的那个穿过孔的玻璃珠上。

    朱夏她所依托的这颗珠子,被一分为二,嵌在了人偶的眼睛里。

    现在,她看到的,就是木偶的视线了。

    真糟糕

    当了木偶可就看不到头顶和后脑勺的东西了

    年轻的战士可以出院了。

    虽然他出院后,基本就得退伍了,毕竟文官的数量需求比较少,他也没那个本事。

    不过,他还是笑嘻嘻地,将木偶留给了照顾他最多的一个圆脸的小护士。

    护士将木偶放在了二楼的大病房里,告诉住在这里的病人们

    “是已经出院的战士留给我们的”

    朱夏意识到了,这里就是当初的宴会厅。

    如今,这里躺的都是伤兵。

    病房里的伤兵差不多痊愈了。

    窗户外的大地,北风呼号。

    病房里的伤兵,好了离开了。

    窗户外的世界,冰消雪融。

    病房里又来了一大波伤兵。

    窗户外的花朵,开了又谢了。

    病房里的伤兵,又一次清空了。

    窗户外的冰棱,再一次凝结成。

    战地医院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这里的士兵和医护人员,即将要撤离了。

    只有小木偶,被留了下来。

    她的主人那个圆脸的小护士,早已被调到了其他的部队。

    没有人还记得,木偶到底是属于谁的。

    “可能是这里以前就有的听说这里以前是孤儿院”

    “孤儿院啊我们国家,现在是不是又多了很多孤儿”

    “这个话题可不轻松。”

    “我丈夫反正死了,如果可以,我看看以后去哪领养个孩子吧。”

    “你还年轻呢,再结婚就是了”

    “哪来那么多男人呢”

    医护人员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了窗外。

    木偶坐在窗边,看着大地再一次复苏。

    一年还没过完

    这里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了。

    朱夏看着从林中走来的那个身影,觉得自己浑身发凉。

    守卫的儿子

    不,太年轻了

    守卫的另一个儿子吗

    还是他的孙子

    似乎

    正气在这里,才存续了短短的十载不到的岁月

    这个地方,就又重新回到了

    黑暗庄园的时期。

    战争征兵太多,土地上的人口流离失所

    这周边已经没有人还知道孤儿院的院长和他儿子,那令人天怒人怨的传言

    没有人知道他儿子曾经锒铛入狱,没有人知道他们涉嫌买卖儿童

    但他们的好日子也没过多久

    政府派人来了,这里成为了公立的孤儿院。

    政府当然也派了工作人员过来,工作人员,也是真正发自内心慈爱的人。

    所以

    守卫一家,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们要重新复现,地下的世界。

    事实上,在公立孤儿院时期。

    在儿童之家失踪的孩子,其实并不多。

    或者该这么说孩童之家名下,死亡或失踪的孩子,并不多。

    在这里失踪的,多数是周围人的孩子,而不是被注册在孤儿院里的孤儿。

    以“帮佣”的名义雇佣的人,甚至是义工们的孩子

    他们,才是这里失踪孩童的主力。

    这就解释了

    维塔利他的曾祖母,在孤儿院内失去的女儿。

    因为维塔利的曾祖母,她并不是这里的职工,她和孤儿院,只是雇佣的关系。

    孤儿院借着一年数次搞活动的机会例如新年庆祝、募捐等活动,在那个时候,偷偷掳走孩子们。

    后来,儿童之家的生源减少。

    这里被废弃,然后,被私密充作了高官别院。10

    当高官他的秘书,和他的生活助理过来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木偶。

    秘书嫌弃地撇嘴“这是什么破烂的玩意,把它扔了。”

    但是,负责去扔垃圾的小战士,想起了自己的爷爷。

    他听他爷爷说起过。

    过去他在战场上失去双腿的时候,在医院里,他给自己做拐杖和假肢时,在学做木工的时候,他从医院的前身孤儿院,得来了灵感。

    于是他做了个小木偶。

    看到了这个木偶的战士,想到了这里曾经是孤儿院,只觉得好巧。

    他把木偶揣在怀里,有点舍不得扔。

    在巡逻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棵树树干分叉,又长在了一起。

    小战士想了想,爬上了树,把木偶放到了树洞里面,然后,又找了点树枝和草,堵住了这个洞口。11

    虽然他也不太清楚,自己的祖父当时具体是在哪个城市附近的后方医院保住了性命于是才有了后代。

    应该不太可能是同一个地方吧。

    但是他想,孩子们的玩具木偶就该被留在孤儿院里。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