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郁景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 尽管他父母平时对他都是放养, 但郁景明觉得他们要是知道了他在和同性交往的话, 多半会拿着扫帚把他扫出家门。他夹起一块西兰花, 故意做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转移话题“我开动了。”

    顾宸也知道一些现实上的困难不是马上就能解决的，将心底那点不安按下，不再继续和郁景明讲这些破坏气氛的事。

    平时在学校顾宸也没机会做饭, 他自觉手是有点生，看郁景明夹菜，他就开始担心自己炒菜的时候会不会不小心盐放多了或是把肉煮得太老了。他面上不起波澜, 握着筷子的手却有点紧，视线也紧紧随着郁景明的动作游移。

    郁景明安安静静地吃了几口, 顾宸忍不住问“还可以吧”

    听见顾宸的问话, 郁景明表情严肃, 顾宸动作迟疑地拿起手机“不喜欢的话就还是叫外卖”

    郁景明按住了他的手, 一本正经道“我给你提一个建议。”

    顾宸“你说。”

    郁景明“以后毕业了要是找不到工作, 我们可以找大人借点钱开个饭馆，你去当大厨，我当传菜的。”

    顾宸“”

    郁景明看到顾宸头顶的小太阳变成省略号, 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不好笑吗我冷笑话之王也有失手的一天”

    “坏小猪, ”顾宸说，“我以为你觉得不好吃。”

    “好吃啊, 我就是想逗你玩你也太厉害了，你怎么什么都会”郁景明又说，“但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开饭馆了, 因为我不想让别人吃你做的饭。”

    顾宸顺着郁景明的话说“好，不开饭馆。”

    聊到这里郁景明忽然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就准备做什么工作”

    顾宸停下来想了想，对郁景明摇了摇头“还不知道。”

    郁景明有些吃惊，他觉得像顾宸这样的学霸，肯定早就将之后要走的路都规划好了，没想到顾宸却说不知道。他又说“那好巧，我也不知道以后要干嘛，我们可以一起混吃等死开个玩笑。我觉得你想做什么都好，你做什么都能成功的啦。”

    顾宸没说真话。虽然学校和专业是他出于逆反心理才报的，但进来之后他就好好想过未来了。他们学校大四会有外交部的选拔，他先前一直在为之努力。这倒也不是他的理想，其实他没有特别想做的事，也没有所谓的理想，只是去外交部算是他这个专业最好的出路之一，因此他也没有过多犹豫就将之作为目标了。

    但现在他又不太想去了，真被选上了，要被派去驻外不知道多少年。他有了不想离开的理由，不愿意去他乡漂泊。

    最后顾宸说“可能去读个研，到时候再看看吧。”

    “那也可以，”郁景明又问，“你想在国内读还是去国外要不然我也跟你一起考研哦，你应该都不用考，在国内读研的话你直接保研也没问题吧，那我跟你考一个学校，要是我考上了说不定我们还能继续做室友，考不上我就去搬砖赚钱养你”

    顾宸静静地看着郁景明，没有出声。郁景明继续说“天了噜，我竟然敢想考研这种事了，谁能想象我大一绩点还不到30呢”

    “我们小猪很聪明，想学的话就能学得好，”顾宸顿了一下，带着一点隐秘的期待，故意问，“如果我想去北京读书呢”

    郁景明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了“北京可以啊，北京多好。以彤她们那字幕组有个北外还是北二外的学生，我上次看到她们在群里面聊天，说人家做志愿活动都是在人民大会堂之类的地方做的，哪里像我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毛线都没有你要是想去的话，我也去了解一下，我要是能去北京上学，我爸妈可能会高兴得大摆筵席请十里八乡的乡亲父老来见证我的出息。”

    顾宸的心脏被温柔的潮水漫过。顾宸一直都知道的，郁景明很恋家，大一的时候他就说过他当时高考填报志愿全填的庭州市内的学校，最远也就填了个隔壁市的大学。

    顾宸很想问，你又为什么那么喜欢我我有喜欢你的理由，可是我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但他没有问出来，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随口说说，以后的事以后再决定。”

    郁景明点了点头。

    顾宸做了饭，郁景明自然而然就当洗碗的那一个。郁景明甚至给他们的未来安排了一下“以后也这样，要是你做饭就我洗碗，反过来就你洗。完美。”

    收拾完东西郁景明本来想带顾宸在附近到处逛逛，在出发前很不巧接到了陈晓芸的电话“小明你什么时候回校啊，咱们店里店员好几个都请假回家去了，还有一个急性肠胃炎来不了，我被学生会派了工作，现在就剩一个妹子在顶，我想着你家也在本地，你能不能回来帮忙不能的话也没关系，我再想想办法”

    郁景明“你等等。”

    他要是自己一个人的话，应该就马上答应回学校了，反正他也不是那种久久才能回一次家的。但他现在和顾宸在一起，又觉得好不容易带他来玩，结果什么也没玩到就要回去了，也挺遗憾。

    他把陈晓芸的话大概地转述了一下，顾宸倒也没什么所谓“那就回去，很缺人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郁景明跟陈晓芸说了，还说“我们顾宸也给你打工，富婆，你记得给他算工资。”

    陈晓芸连声道“没问题没问题，顾宸来我们店那我们是蓬荜生辉，给他三倍工资都没问题。”

    这后面的话郁景明是开了免提的，顾宸也听到了“不用。”

    于是才回来一晚，郁景明跟他爸妈说了一声，两个人就又背了书包回去了。一回学校就马不停蹄往店里赶，在前台焦头烂额的小伙伴看到郁景明来了，仿佛看到了救星。

    她小小声吐槽“我还以为这几天没什么人的，也不知道开校运会这些人还留在学校干嘛”

    “辛苦了。”郁景明换好了那套十分牛郎的制服，让小伙伴先去旁边坐会儿。顾宸在前台帮忙点单，他就到后头去调咖啡饮料，他在这里打工有段时间了，菜单上的东西他基本都能鼓捣出来，有一两样不会的，如果真有人点，他就跟顾客说卖完了。

    对于这么少的店员来说，人还真挺多，忙到过了饭点才好一些。好不容易能休息会儿了，郁景明坐下来，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饥肠辘辘，他想去食堂，又怕等下人又多起来，尽管不是很想吃蛋糕，但还是从店里的冷柜里拿出几份来。

    刚拿出来还没分给其他两个人，陈晓芸就气喘吁吁从门口进来了，提着几份刚打好的饭“辛苦各位兄弟。”

    郁景明眼睛一亮“哇，有饭吃。”

    陈晓芸找了个地方坐下“要不今晚别营业了。”

    郁景明“人多意味着生意好，有钱赚干嘛不赚，我还能顶，反正今晚也没别的事做。”

    另外一位上了一整个直落的小伙伴颤抖着道“不了吧”

    “怎么我一来就说不营业了”是孟秋律的声音，他看了看在场的人，又问，“今天就你们几个啊，其他人都没来”

    要是之前，郁景明一定会觉得这就是一句稀松无比的寒暄，现在他却领会到了这句看似寻常的问候语之中隐藏的信息。

    其他人都没来意思就是林冉居然没来。

    郁景明在心里止不住感叹，这进度也太慢了点，都在店里面眉来眼去那么久了，难道私聊问一下在不在店里都不会吗这俩人该不会连微信都没加吧

    陈晓芸应他“对，吃过了吗我好像多买了几份饭，要是没吃的话一起吃。”

    “吃了，”孟秋律摆摆手，“我来看看就走。”

    林冉不在，孟秋律大概率没有留在这里的心情，只不过刚来了就走又很奇怪，所以他应该会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郁景明扒了几口饭之后停下，开始调侃孟秋律“律哥你最近有点帅啊。”

    回想了一下第一次在商业街认亲时，孟秋律还是打扮得比较朴素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每天来都要弄头发，弄得还蛮是那么回事的。

    郁景明本意是想调侃他为了泡妹才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帅哥，但不明真相的顾宸听到这话之后脑袋上直接升起一个巨大的感叹号，甚至还播放起了警报音效。郁景明也吓了一跳，他第一次知道这个观测心情的辅助功能还能出声的。

    他刚才说那话的时候完全没想多，也没意识到这么说会让顾宸误会，于是他赶紧道“不过还是没有我们顾宸帅。”

    不过这句话似乎没有起什么作用，顾宸还在鸣警报，要命的是这警报还只有郁景明一个人听得到，他耳朵都快被吵聋了，还不能表现出来。

    孟秋律“”

    孟秋律“不是，弟弟，你什么意思呢我以为你要夸我，结果你只是在拉踩我，利用我来捧一下顾宸”

    郁景明就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重点是最近，不是帅好吧。”他这话其实也是在解释给顾宸听的，但顾宸似乎依然没有t到他的意思。

    而且这话两边都不讨好，孟秋律不满意了“那你意思就是说我不帅，或者是说我之前不帅”

    郁景明“不是，就你最近打扮得这么帅想给谁看嘛。”

    孟秋律听懂了，但不好意思在人前讲这事，他故意给了郁景明一个暧昧的眼神“你看出来了啊弟弟，哥哥打扮给你看的。”

    陈晓芸“怎么你们也gay里gay气的”

    郁景明内心叫苦不迭，早知道他就不要开什么玩笑了。他连忙说“部长你错了，我抽烟只抽煊赫门，一生只gay一个人，我有老婆了，你不要给我和别人拉郎配。”

    陈晓芸“”

    郁景明转头对顾宸说“是吧老婆。”

    顾宸的警报声终于下去了，郁景明松了口气。

    陈晓芸不知道郁景明和顾宸真的在谈恋爱，还当他们几个在开玩笑闹着玩，于是火上浇油道“男人有个三妻四妾有什么错”

    “是的呀，他是大房，我是二房，”孟秋律也很配合，掐着嗓子对顾宸叫了一句，“姐姐”

    顾宸“”

    郁景明去拉顾宸的手“老婆你听我说”

    顾宸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但还是小心眼，弹了一下郁景明的额头“渣男。”

    其他人哄笑，等他们笑完了，郁景明状似不经意般换了话题“那今晚还营不营业了”

    “不开门了，”陈晓芸说，“吃完都回去休息吧。”

    回去之后小心眼的顾宸还记着刚才郁景明夸孟秋律帅的事，他关好门，把郁景明按在门上“夸别人帅”

    郁景明捧着顾宸的脸，亲亲他的嘴唇“你帅。”

    郁景明讨好的动作取悦了顾宸，但顾宸还不是完全满意，不依不饶地追问“为什么突然夸他”

    “你笨死了，”没想到有一天郁景明竟然能用笨这样的词来形容顾宸，但此刻他真的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你看不出来他想追冉冉啊”

    顾宸“”

    顾宸冷静地想了想，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但他之前完全变成恋爱脑，其他的各种细节他都视而不见，只看到孟秋律和郁景明玩得好了。

    顾宸已经想明白了，但还在强词夺理“这和你夸别人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郁景明“我只是在调侃他”

    “宝宝，”顾宸抱住了郁景明，“我只是有点不自信，很怕你被别人抢走。”

    顾宸在网上用阿月这个马甲的时候为了逗他叫过他宝宝，但平时似乎没有这样叫过他。郁景明听“小猪”之类的称呼听得免疫了，但冷不防被叫一句“宝宝”，他又开始脸红。

    他把手搭在顾宸背上，安抚般轻轻拍了拍他“你还不自信那我不是要跳楼了，我要有你一般优秀，我在外面走路我就横着走。”

    “优秀的人有很多，你那个哥哥也很优秀我没什么特别的。”

    “不许作，”郁景明皱眉，“说什么呢，别人再好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因为你成绩好长得帅才喜欢你，以后再说这样的话我就不理你了。我就天天去找律哥打牌，从早打到晚，气死你，反正优秀的人有很多，我还可以找别的人玩去。”

    顾宸抱着郁景明的手紧了紧“不可以。”

    郁景明“那不许再这样了。”

    顾宸“有时候忍不住”

    郁景明打断了他“吃醋可以，但是说自己不好不行，我不喜欢听人说你不好，你自己说也不行。”

    顾宸好好地消化了一番郁景明的话。他说这些话并不是无病呻吟，不是类似一般学霸考得很好还非要唉声叹气说自己考砸了的那种心态，他知道自己会读书成绩好，也知道自己有点好看，但除此之外他找不到自己还有什么优点了，既闷且无趣，他总感觉路上随便拉个人出来都比他讨人喜欢。

    如果他的这种想法被郁景明听到，郁景明恐怕会发疯。

    顾宸知道这种话说多了烦人，他只是问“你刚才说不是因为我成绩好长得帅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郁景明还真被他问住了，喜欢就喜欢了，他哪里有想那么多而且他是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喜欢顾宸的，并不是因为什么具体的原因，只是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了。但他知道现在不能用没有理由这种话敷衍过去，他认真罗列起了他眼里顾宸的优点“人很好，虽然看着酷，但又蛮体贴。很理智。很有毅力，是有了目标就会努力去达成那种人，跟得过且过的我完全相反。很独立，比起来我就像没断奶一样。还有你好像什么都会做，以后肯定是个人才哇，我不想说了，再说我要自闭了，我都快觉得我配不上你了，我和你在一起不是我占大便宜了吗是我捡到宝了啊。”

    顾宸看着郁景明，眼里都是眷恋“从来没人这么夸过我的。我怎么做都好，读书好也是，其他你说的那些也是，好像就是我生来就该这样的。”

    第一次，顾宸第一次主动跟郁景明提起他家里的事。他说“我甚至不是因为父母相爱才降生的那种孩子，我只是他们年轻时的一个意外，我爸在我妈怀孕的时候就想让我妈把我打掉，后来我外婆反对，我还是留了下来。他们因为有了我，才不得不结婚。我生下来就是多余的，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应该来到这里”

    郁景明垂着眼，像哄小孩一样一下一下地拍着顾宸的背“不是这样的。你看看你为了出生真的好努力啊，你可是差点就被打掉，差点就变成医疗垃圾了，是因为你真的特别特别想来到这个世界，所以你的命运才改变了哦。那么努力地出生了，还那么长成了那么棒的人，一定是因为这个世界有很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你不是多余的，你是宝贝。”

    顾宸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表情，可是他一眨眼，泪珠就滚了下来。

    这是顾宸记事起唯一一次哭。以前遇到再难过的事，他也没有掉过眼泪，他一度怀疑自己根本没有泪腺，也怀疑自己就像他爸说的那样，没什么感情。

    可是现在他因为郁景明的几句话，轻易地就流下了眼泪。

    原来哭是这种感觉。

    长期扎在他心上那根刺似乎和眼泪一并离开了他的身体，尽管还在不断地掉着泪，可是心里却舒服了很多。

    然而他又觉得丢人，他还是不太乐意在郁景明面前表现出这样的一面。明明刚才只是在说什么孟秋律而已，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抬手想把泪水抹掉，郁景明先抓住了他的手，随后他就感觉到了一片柔软的触感覆上了他的脸，郁景明温柔地把他的泪水都吻走了。

    亲完之后郁景明还故意做出很夸张的嫌弃表情“咸死了。”

    顾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郁景明忽然把他往外推了推“你等我一下。”

    说完郁景明从顾宸的怀抱中溜出来，他跑到自己位置上拉开抽屉，那一整个抽屉都是零食，他在里面抓了颗奶糖，又小跑回顾宸跟前，剥开了奶糖的包装，塞到顾宸嘴里。

    “我想吃点甜的。”郁景明仰起头，亲上了顾宸的唇，这次是牛奶味的。

    作者有话要说　　顾小宸抹泪我失去了一个攻应有的尊严

    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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