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顾宸和郁景明的关系进展具象成类似进度条的东西, 那么在郁景明看来，这进度条应当是倒回去了一截。之后的两天，顾宸并没有再提起那天的事，他们俩除了偶尔多了些肢体接触, 其他时候相处起来和之前也并没有太大区别。

    郁景明几乎要怀疑那天顾宸对他说的话都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了。抑或是他做了一个过于真实的梦, 以至于迟迟不能从梦境中抽离出来。

    但抱是他主动抱的，那天拥抱的体温、风的气味、心跳的频率都被用力地刻进了他的记忆里。郁景明闭上眼睛就会不由自主温习起来, 这些又怎么会是假的呢

    郁景明很少有这种心绪千回百转的时刻。这天早上第一节精读课被用来考期中考试, 原先挨一起坐的学生们都被勒令分散坐开。郁景明从右边的同学那里接过试卷抽出一张，在传给坐在他右边、和他隔了一个空座位的顾宸时，他趁机多看了顾宸几眼。

    顾宸在想什么他好不容易踏出一步了，顾宸却倒退回去了。

    郁景明想起在这之前顾宸也隐晦地表达过几次对他的喜欢，但每次他都是装作听不懂, 找了别的话题岔开。就算是那天他没有直接拒绝, 但他也没有答应什么。顾宸是不是觉得他还会再躲开, 所以不愿意再说了

    大概是感觉到郁景明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过于久了, 顾宸抬起头问“怎么了”

    郁景明转着笔走着神，被顾宸一问，他不小心就把笔甩出去了, 弯下腰去捡回来，他才欲盖弥彰地说了句“没事。”

    顾宸道“好好考试。”

    郁景明点点头, 不再和顾宸交头接耳，专心把注意力放到试卷上去。大一的几次考试他有很多题都是靠蒙，最后考出来的成绩也都只比及格强那么点。但今时不同往日, 他这学期以来都有在好好学习，老师强调过的重点课后他也有去巩固，因此这张试卷他做起来还算得心应手，离交卷铃声响起还有好一段时间，他就已经把卷子做完了。

    这真的是久违的体验了。

    虽说并不是太大型的考试，题也都是课本里的基础内容，但因为算进期末成绩里，对同学们来说也算一份小小的压力。当压力释放完毕，也就是考完试的时候，前后左右的学生都比以前要欢腾一些。郁景明听到后排的女生在讨论下午出去玩的事，他也心痒痒，想着要不干脆也拉顾宸出去玩算了如果遇上合适的时机，或许他也可以克服羞耻心，壁咚一下顾宸顺便把系统发布的任务给做了。

    于是郁景明拍了拍顾宸的肩，问他“你下午有空吗”

    他想着顾宸今天下午应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结果顾宸的回答直接熄灭了他的热情，顾宸说“我要出去一趟。”

    好吧。郁景明约顾宸出去玩的计划夭折了，他又多嘴问了句“出去做翻译吗”

    顾宸否认了，但也没说出去干嘛。

    从教室里离开，顾宸直接从前门出去了，郁景明一个人回宿舍，路过学校的小超市时听见里头正放着歌。

    “如果爱没有那么烦我不会吃不下晚饭也不会多么的堕落如果你说你爱我”

    “如果爱可以更简单我也不会有这么乱整个世界在转你或许可以说你爱我吗”

    他停下来听了一会儿，这样的歌他以前听到了肯定会觉得无病呻吟，现在却有些以为然。至少他真的不太想吃饭。

    买了个面包回去，玩了会儿电脑，郁景明还是觉得怪闹心的。他上了qq，先是找小溪说自己考完试了，领了新的档来做，聊完正事之后他本来有点想找这个知心大哥倾诉一番的，字还没来得及打呢，就看见小溪更新了动态想把新来的傻逼上司的头按进垃圾桶里，事前不提要求事后让人改八百遍方案，真是气死爷了给爷爬啊

    看来小溪心情并不美丽，郁景明也不好意思找人家说些有的没的了。

    他无所事事，打开了微博看了会儿，他的微博看起来像个僵尸号，关注了一大堆有意思的博主，但他自己几乎不发微博。上一条还是刚开学的时候转的转运博，转完之后他就遇到系统了。

    反正也没有认识的人和他互粉，他发了条语焉不详的微博权当找了个透明人倾吐心事了。

    1462523那个谁到底要不要和我谈恋爱啊真的烦死人了

    然而发了发泄的微博也并没有让他烦躁的心情平复下来。

    一直到楼下的树被夜风吹拂得沙沙作响时，瘫在床上当了一下午咸鱼的郁景明终于收到了顾宸的信息。

    顾宸来操场。

    郁景明干嘛，夜跑吗大二了，不用强制参加校运会了，没有必要练跑步。

    顾宸你先过来。我在靠教学楼这边的球门等你。

    郁景明不知道顾宸卖的什么关子，但还是爬起来了。本来他已经洗漱完毕穿上睡衣了，现在又换了衣服确认自己帅气满分再往外走。到了说好的地方，他远远就看见顾宸对他招了招手。

    操场附近的路灯少得可怜，让人看不真切周围的一切。跑道上有影影绰绰的跑步人影，还有些散步的，也有情侣在中间的草坪上借着黑暗接起吻来。

    郁景明走到顾宸身边，他当然不会傻到真以为顾宸是约他出来夜跑的，但他也不太敢抱有什么特殊的期待，这几天他偶尔感觉顾宸欲言又止，像是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却都以沉默收场。

    郁景明装作若无其事，又问了一遍“干嘛”

    顾宸仰起头“今天天气不错。”

    郁景明随着他的话望向了夜空，天气确实晴好，在空气质量并不是很高的大城市里，这是个难得一见月朗星稀的夜晚。郁景明注视着天幕上那一轮向外漾着淡淡冷光的明月，心想顾宸该不会要跟他说什么月色真美吧。

    然而郁景明没等来顾宸说什么话，却感觉自己的左手被牵了起来。

    郁景明转过去，低了低头，看见顾宸不知道从哪拿出了块手表，小心翼翼地帮他戴了上去。

    这是郁景明完全没料到的，他愣了愣，等顾宸帮他戴好了表，他抬起了手，端详起了手腕上多出来的表。郁景明认出来是卡西欧gshock系列的某一款，整体是黑色，表盘里面有金色的机械齿轮设计，很酷，又不轻浮，一看就是他会喜欢的风格。

    郁景明讷讷地开口“这”

    “我总觉得如果要表白的话，不能太随便，”顾宸的语调依旧没什么太大的起伏，但郁景明出奇地从中听出了一丝紧绷感，“趁今天考完试有空，我就出去买礼物了，想给你一个惊喜。”

    郁景明说不出话来，又听顾宸继续说“没有给人准备过惊喜，不知道是不是要这样，总之忍了两天什么也没跟你说。”

    “你真是”郁景明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顾宸的举动，说到一半又卡壳了。

    这两天他的心情起起落落。就好像盼了好久终于盼来生日这天，以为朋友们会给他送上祝福，结果一天快过去了，没有一个人记得他的生日。他本打算那就让这天悄无声息地过去，但在临近零点的时候，好朋友们突然集体出现在他眼前，有人为他推了一个三层大蛋糕出来，所有人一齐对他唱生日快乐歌。

    原先有多不开心，现在就有多想绕着操场跑圈。

    凉风习习，风把顾宸的声音送到郁景明耳朵里。他听见顾宸说“郁景明，我喜欢你。”

    “以前没有想过把这份喜欢说出来，后来觉得你也是喜欢我的。一开始我以为是我自作多情，你那么好，对每个人都那么好，我不能因为你的一点好意就觉得你看待我也是带了点特别的心思。但是你一次次地来靠近我又躲闪我，让我很难不多想。”

    顾宸又说“我感觉自己现在还只是个什么也没有的学生，还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也不敢轻易开口可是你这只坏小猪每天都在我心里眼里到处乱跑，让我很想抓住你，把你关起来，免得你跑到别的地方去。”

    顾宸再一次拉起了郁景明的手“时间是没有具体形态的，没有人能看见它，但钟表上的指针是时间的藏身之所。我想把我以后的时间都送给你，让这块表帮我们把从今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藏起来好不好”

    顾宸一次性说了好多话，这些话有些说得并不是那么自然，仿佛是他事先准备好了台词，私下反复练习，终于到了将这些台词说出口的时候了，他却还是因为紧张而说得有些僵硬。

    郁景明迟迟没有回话，顾宸握着他的手时用的力气不自觉变得大了些。

    郁景明能感觉到顾宸在微微地发着颤。当然，他自己也有些颤栗的感觉，除了颤栗之外，他还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泡进了果子酒里，他的心被馥郁的甜味包裹住，他的心变得轻飘飘。

    有个同学踩着一双十分夺人眼球的夜光球鞋在跑道上挥洒汗水，郁景明已经第二次看他从他们面前跑过，在那个人第三次经过他们之前，郁景明终于用很小的声音开了口“我也想把我的时间送给你，但是我没有买手表。”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出现的歌词引用自方大同如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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