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15 连连

作品:《满级医修重回真假千金文

    “李”方明风背过手,优雅地站立着,正想再叮咛李家人几句,却听一个清澈干净的女音远远地传来“大家别急,一个个排队都有份的。”

    这个声音对方明风来说,是那么熟悉,仿佛铭刻在他的灵魂中。

    方明风的身躯猛地一震,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几十丈外的街道边,正有二十几名百姓排成一条长龙,聚在一个摊位前,刚刚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嫣红襦裙的少女,姿容明丽,笑容亲和动人,把周围的其他人都衬得沦为了暗淡无光的背景。

    两个路人匆匆地从方明风的身边走过,其中一人唯恐落后地催着同行之人“快点快点,万草堂在前头施药。”

    “我家里正好有人风寒,去讨个治风寒的药,那可就省了看大夫的钱了。”

    “万草堂真是仁心仁德啊。”同行的另一个人感慨道。

    两人走得更快了,小跑着朝施药的摊位而去。

    方明风痴痴地望着亲力亲为给路人递药包的顾云嫆,眼里流淌着浓烈得快要溢出来的深情。

    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人。

    他的嫆嫆那么好,是独一无二的,恋上了她,其他女子又如何能入他的眼

    他的嫆嫆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对待,可他捧在掌心呵护的人却屡屡被顾燕飞轻贱、折辱。

    是该让顾燕飞为她的肆意、无状与傲慢付出代价了

    要是天下人知道顾燕飞的过去有多么不堪,一个白玉有瑕的女子还能成为大皇子妃吗

    顾燕飞她不配

    方明风的眸中掠过一抹狠厉,面上却依然是一派矜贵、骄傲的风范。

    “这是”李父也顺着方明风的视线望向了顾云嫆的方向,第一眼就觉得这名贵气不凡的少女有些眼熟。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李父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是了,那姑娘是长得像死去的岳母

    他死去的岳母就是个难见的美人,也是他岳父运气好,当年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在路边

    “捡”到了岳母,他的妻子素娘其实也只承继了岳母三四分容貌。

    “她是嫆姐儿对不对”李父激动地拔高了音量,美滋滋地赞道,“这就是我闺女啊,未来的王妃果然不同凡响,多贵气”

    李父心头一片火热,觉得女儿就跟他从前在侯府见过的那些贵人一般无二,不,是比她们还要更出色

    他们老李家果然是有福气,有了这么个王妃女儿,将来必然能拉拔她爹、她弟弟一把,好日子还在以后呢

    原来这就是她的二妹啊。李招娣也在望着顾云嫆,灼灼的目光几乎凝固在她身上,忌妒而又羡慕。

    二妹身上的衣裳夹着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发髻上的珠花、鬓花、耳环等首饰全都是嵌着宝石的赤金,华贵异常。

    而自己呢

    自己身上的这身衣裙已经是她拥有的最好的一身,因为洗过好几次,料子微微发白,裙角的兰花也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她这一身行头怕是还不够买二妹手中的一方帕子

    李招娣又咬了咬下唇,心口的酸楚感又浓了几分。

    方明风很快收回了视线,转而朝李父看去,面色冷了下来,挂起了些冰霜之色。

    他徐徐道“你们几个不许去打扰她。”

    “懂吗”

    最后两个字如冰刀似的毫不留情地朝李父刺了过来,冰冷无情,就仿佛在方明风的眼里,李家人不过是卑微的蝼蚁而已。

    李父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意,不由打了个冷颤,立刻连连点头“懂懂懂”

    “方公子,您放心,小人懂的。”

    方明风轻一振袖,吩咐道“蒋河,你把他们带走吧。好好安顿。”

    “是,公子。”蒋河抱拳领命,像赶羊似的催促李父、李招娣等人上了那辆青篷马车。

    李招娣跟在了弟弟李豪的身后,最后一个才上车,上车前忍不住朝方明风的方向痴痴地望了一眼,一手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

    方明风根本没注意李招娣,蒋河正走到他耳边附耳说了几句,就又跳上了马车的车辕。

    车夫驾着马车往东边而去,而方明风则朝西方望去。

    城门口的公告栏前聚集的人群又比之前多了三成,人头攒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诸在皇帝下达的那道公告上,议论纷纷。

    “平反”方明风的唇角弯曲出一个讥诮的笑,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似的,语声淡漠,“开玩笑”

    方明风眼眸漆黑如渊,心中不屑地想着顾燕飞就是罪臣之女。

    她也就徒有一副皮相,却心思歹毒,粗鄙不堪,骄横狠辣;

    哪像他的嫆嫆善良豁达,得势不见骄狂,困顿不见颓败,永远的这么优雅从容,荣辱不惊。

    像顾燕飞这种人永远也比不上他的嫆嫆

    想着顾云嫆,方明风的心口既是灼热,又是心痛,那种求而不得的心痛。

    他情不自禁地再次朝施药摊子的方向望去。

    恰在此时,顾云嫆的目光突然朝方明风这边看了过来,明显愣了一下,两人静静地目光相对。

    这一瞬,周围那些嘈杂的声音似乎离方明风远去,他什么也听不到了。

    方明风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顾云嫆,那么专注,那么炽热,那么深情,如两团烈焰燃烧在他眸中。

    方明风无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想要靠近顾云嫆,骤然间,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响起了顾燕飞在元宵那夜对他说的话“你越是靠近她,就会越倒霉”

    怦怦

    方明风的心神动摇了一下,心脏不由加快。

    “砰啪”

    酒楼二楼的雅座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以及两人争吵的叫嚷声、碰撞声。

    然而,方明风只顾着望着顾云嫆,充耳不闻,更没有注意到二楼的窗口被抛出了一个酒壶

    “啊”

    方明风没看到,可街上的其他行人看到了,指着那下坠的酒壶惊呼出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别人根本就来不及提醒方明风,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瓷质酒壶直直地砸在了他的头上,四分五裂。

    “砰”的一声响,无数碎片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

    方明风疼得闷哼了一声,五官微微扭曲,额角被酒壶的碎片划开了一道寸长的口子。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连他的头发上也沾了些许残余的酒液,微微湿润。

    前一刻还衣着光鲜、意气风发的贵公子在转瞬间变得落魄狼狈。

    “是谁”方明风抬手捂了捂额头的伤口,瞪着猩红的双眼,抬头往二楼的雅座方向望去,鲜血自指间渗出

    “世公子您的头流血了”贴身小厮紧张地看着方明风,表情复杂,不仅是担忧,更多的是不安。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是近身服侍世子爷的,最清楚不过,自打世子爷在元宵坠马后,最近这一个月就变得很倒霉,一会儿踩到狗屎,一会儿鸟屎掉在衣袍上,一会儿脚下的楼梯忽然腐朽断裂

    此类的倒霉事数不胜数,他也曾建议世子爷去无量观去去晦气,可世子爷说他不信这些。

    小厮一把拉住了酒楼的小二,怒声质问道“你们酒楼的人砸伤了我们公子,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是楼上有人发酒疯”小二连忙解释。

    说话间,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关切而又慌张的女音“明风,你没事吧”

    顾云嫆看到方明风受了伤,按捺不住心头的担忧,赶紧跑了过来。

    方明风全然不在意自额角的伤口汩汩流下的鲜血,只顾着看着朝他跑来的顾云嫆,心口一片炽热。

    自元宵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

    对他来说,这段时日是那么漫长,他仿佛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了。

    “哗啦”

    二楼的雅座又泼下了一坛子酒水,伴着楼上男子愤怒的嘶吼声“老子想泼就泼”

    一大滩酒水泼洒开来,当头浇在了方明风的身上,酒水把他全身浇成了落汤鸡。

    方明风甚至还来不及以袖拭去脸上的酒液,紧接着,那个空酒坛也掉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他头上。

    “咚咚”

    连续两声撞击声响起,酒坛是落在地上才砸碎,碎片与地上的酒液混在了一起。

    这一下实在是砸得太狠了。

    方明风痛呼了一声,只觉得头痛得仿佛要裂开似的,咬紧了牙,脸上急速地褪去了血色。

    不仅是头痛,连上次坠马被折断的左胳膊以及腹部捅伤的疤痕也在隐隐作痛。

    这一刻,杀心大起。

    那一夜抢劫了他的那两个乞丐也好,今天丢下酒壶、酒坛的也是,都该死

    方明风一手扶着头,半边脸庞有些狰狞,踉跄了两步,眼前一片深深的黑暗如海浪般汹涌袭来

    他摇晃着倒了下去,软软地摔在了地上,脑子里嗡嗡作响,只觉得天地似乎都剧烈地一震动。

    “明风”顾云嫆终于冲到了方明风的跟前,也不管地上都是酒液与碎片,就屈膝跪在地上。

    她一手握住了方明风的手,声音中掩不住的焦急,“明风,你觉得怎么样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方明风努力地睁着眼,感受到顾云嫆温暖的掌心贴着自己。

    耳边再一次响起了顾燕飞高深莫测、似近还远的声音“不得善终”

    难道顾燕飞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这个念头才刚浮现,他的心脏跳得更快更急,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似的,又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掐住了。

    方明风用尽最后的力气努力睁着眼,痴痴地看着距离他唯有咫尺的少女,似要把她的容颜铭刻在心底。

    他早就不奢望他们能在一起,可老天爷为何那么残忍,甚至不许他靠近她

    方明风薄唇微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无边的黑暗如山般压了下来,意识渐渐远去,晕厥了过去。

    “明风明风”顾云嫆连连唤着方明风的名字,花容失色。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也越来越高亢,在街道上传来了开去,引得好些路人驻足。

    正在街道另一头的六福记买东西的顾渊也听到了顾云嫆的声音,掏钱袋的手停顿了一下。

    “再加两匣子芙蓉莲子酥。”

    顾渊没有回头,把碎银子丢给了伙计,伙计手脚麻利地把他点的梅花糕、豆沙小花糕、金丝蜜枣、蜜饯李子以及芙蓉莲子酥全都打包好。

    今天难得这么早回府,顾渊特意来这条街上给家里的两个妹妹买零嘴、点心。

    买完点心后,顾渊策马回去时经过了那家酒楼,就听到了顾云嫆慌忙吩咐着方明风的小厮“前面是万草堂,快,你去那里把万大夫请来”

    酒楼的掌柜终于姗姗来迟地跑了出来,连二楼雅座那几个发酒疯的客人也来了,财大气粗地说道“不就是砸伤了个人吗又没死,嚷嚷什么啊”

    “我爹可是徐光嵩”

    “你们是想讹钱吧,开口吧,一千两够不够”

    醉熏熏的公子哥趾高气昂,以轻蔑嚣张的语气抛出一连串话,引得街道上越来越多的路人朝酒楼那边围了过去。

    酒楼前一片鸡飞狗跳,闹闹哄哄。

    顾渊甚至没施舍一个眼神,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开了,潇洒而去。

    马蹄飞扬,十八岁的青年鲜衣怒马,早把偶遇顾云嫆与方明风的事抛诸脑后,心中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回府后,顾渊先去了一趟嘉卉院把其中一份点心蜜饯给了顾云真,接着才前往玉衡苑看顾燕飞。

    顾渊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他买的那些刚出炉的点心还热腾腾的。

    顾燕飞睡了个懒觉,这才刚起身,被这诱人的香味诱得食指大动。

    “六福记的点心大哥,你真好”顾燕飞美滋滋地笑了,连吃了好几块梅花糕,腹中有了五六分饱腹感。

    她喝了口水,随口问道“大哥,你刚回来”

    看妹妹吃得高兴,顾渊眉眼柔和地弯了弯唇,点了点头。

    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摩挲着茶杯上的浮纹,道“皇上已经下了诏书要重查爹爹的案子,公文已经贴在城门口了。”

    六福记就在西城门附近,顾燕飞突然明白顾渊怎么会一大早绕去这么远买点心。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父亲的冤屈都是大哥的一个心病,直到上辈子大哥死前都从未放下过

    顾燕飞乖巧地给顾渊递了一碟咸口味的鲜肉月饼,闲话家常地说道“大哥,你梦到过爹爹吗”

    “很久没有梦到了。”顾渊一边吃着鲜肉月饼,一边慢慢地喝着茶,口腔中的茶水甘醇,可他却觉得透着一丝丝涩意。

    他的眼神略有一阵恍惚,静默了一会儿,才又道“爹爹刚去世的时候,我几乎每一晚都会梦到他,有时候梦到他满身是血,有时候梦到他的头颅被越人挂在城墙上,有时候还会梦到有人去掘他的墓”

    “那段时候,无论我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别人在骂父亲,我认识的,我不认识的人,都是如此”

    “他们说爹爹背主变节,说他身上背负着十万冤魂,叛国降敌,会遗臭万年,会永世不得超生,说我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顾渊的思绪陷入了九年前那段最煎熬的回忆中,冷峻的嗓音中透着微微的沙哑。

    他力图冷静,可根本就冷静不了,他的悲伤、他的愤怒、他的心痛、他的不甘在他的几句话中暴露无遗。

    他仰着头,仰望着窗外万里无云的碧空,眼眶中微微浮现泪意,心如绞痛。

    他的父亲明明光风霁月,明明那么那么好,却要这样被人辱骂,对顾渊来说,比要了他的命还令他难受。

    从前顾渊不敢跟顾燕飞说这些,怕惹得妹妹难过。

    直到现在,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耳边传来了“哗哗”的斟茶声,顾渊闻声望去,就见顾燕飞正在给他添茶,小姑娘的面庞在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中潋滟着珍珠般的光泽。

    只是这么凝视着妹妹,顾渊的心就安稳了不少。

    曾经他觉得很孤独,因为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不相信父亲是冤枉的,哪怕是顾家人,哪怕是他唯一的妹妹顾云嫆。

    现在,他找回了他真正的妹妹,他的妹妹和他一样相信他们的爹爹。

    真好

    顾渊的唇角慢慢勾起,又抿了口茶,品味着那清冽的茶香。

    他喝得很慢,说得也很慢“那段时日,我时常被噩梦惊醒,睡不着时,我就会去爹爹的墓地,我曾经在那里发誓,一定会找到九年前扬州那一战的真相。”

    “我不能让爹爹背负万世的污名,就这么尸骨不全地”躺在地下。

    “尸骨不全”顾燕飞突然出声打断了顾渊,清澈的瞳孔直直地对上了顾渊的眼眸。

    顾渊“”

    顾渊一时语结,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父亲尸骨不全的事,他本来是不想与妹妹说的。

    “大哥”顾燕飞挑了柳眉,紧紧地盯着顾渊,那张清丽的小脸上写着坚韧与固执。

    顾渊心头沉重,每每想到这些往事,心口就仿佛有把利刃在反复地翻搅着。

    他用力地捏住了手里的茶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九年前,爹爹的头颅被越国人作为战利品送到了京城”

    “爹爹的坟墓里只有这颗头颅与衣冠而已。”

    顾渊的声音中泛着浓浓的苦涩,青年的坐姿挺拔依旧,却似乎有什么无形的重物压在肩头,神情中难掩黯然与悲哀之色。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