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又在吹牛逼了。”周围的修士们纷纷笑道。

    “八成是自己编的，要么就是道听途说的。我说老头，你要是真的知道这么多秘辛，还会坐在这里跟我们这些人饮酒论道吗？”

    “老头这叫人微心大，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却胸怀天下指点江山呢。”

    此话一出，人群之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整个酒坊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然而轩辕正阳却神色如常，丝毫不为周围修士出言嘲讽而动怒。

    轩辕正阳笑道：“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懂什么？除了会抬杠之外，你们还学会什么本事？”

    李含雪道：“前辈还请释疑，这个神族叛徒是谁。”

    轩辕正阳笑道：“这便不是能够随便说出来的。”

    “我说嘛，老头他根本就是瞎编的，小兄弟你还真相信他啊？”

    “信他可就被他骗了，莫要信莫要信。”

    轩辕正阳道：“说出来只恐你们惹祸上身，为你们好还不自知。”

    李含雪见轩辕正阳不肯透露，想来这老头也只是想套自己的话罢了。不过既然他想争论一番，那也不妨陪他说道说道。

    李含雪道：“前辈刚才所言弱肉强食确实是天道法则，这本身并没有错。但如果说帮扶弱者就是在逆天而行，会给自己引来祸端。而弱者就应该被强者统治，就该安贫乐命接受强者的统治。晚辈不敢苟同。”

    “哦？说说看。”

    “晚辈认为，帮扶弱者并非是逆天而行，正是为了维持天道平衡，强者才更应该帮扶弱者。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帮扶弱者非但不是在逆天而行，反而是代行天道。”

    轩辕正阳笑道：“帮扶弱者是代行天道，有意思……老夫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观点。可小友想过没有，假如我们轩辕神族去帮助建木神族，让他们拥有对抗我们的强大神力，将来建木神族比我们更加强大之后，必然会极尽全力地报复我们。我们去帮助弱者，便是在自掘坟墓！”

    李含雪道：“前辈这个例子举得不当，我们轩辕神族与他建木神族本就有世仇。在这仇恨没有化解之前，任何一方帮助对方，都是在损己利人。而且建木神族本身就不是弱者，何谈帮扶弱者。帮一个存有世仇的敌人，当然是无异于自掘坟墓了。”

    轩辕正阳笑道：“伶牙俐齿的小子，可你说帮扶弱者是为了代行天道维持平衡，这又作何解释呢？”

    李含雪继续说道：“晚辈举两个例子前辈一听便知。晚辈曾于圣燚一族游历数年，在圣燚族的国度内，存在着一种名叫赤蚁的生灵。它们一直生存于强大的圣燚族境内，时常发生伤害族民的事情。圣燚一族对赤蚁深恶痛绝，恨不能将其彻底根除。然而就是这样实力弱小，对于圣燚族来说甚至是不值一提的种族，却是让圣燚一族头疼亿万年都无法彻底解决。前辈以为这是何故？”

    轩辕正阳道：“老夫哪里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你说便是。”

    李含雪道：“圣燚一族并非没有能力彻底根除赤蚁一族，只要彻底改变圣燚国炽热的环境，使整个国度的温度都下降到让赤蚁难以长期生存的程度，那么赤蚁一族即便不灭，迟早也要迁移离开圣燚国，这便是解决之法。然而一旦改变了整体的大环境，那么圣燚族本身也将难以定居于神国境内，弱小的族民甚至可能会迅速衰弱死亡。所以并不是因为环境无法改变，也并不是赤蚁一族无法根除。归根结底是因为赤蚁一族已经与适合圣燚族生活的环境融为一体了！它们就是圣燚族生活环境的一部分，所以只要赤蚁一族不会威胁到圣燚一族的根本，那么它们即便再弱小也能长远地生存于那片神国大地之上。我们神族与人族亦是如此，昔日我神族何等强大，可依旧无法灭杀那些弱小的人族。前辈以为又是什么原因？”

    轩辕正阳略一沉吟后，说道：“小友的意思是，人族之所以能生存下去，也是因为这大环境？”

    李含雪道：“没错，人族与神族都需要一样的生存环境。神族想要彻底灭杀人族，除非彻底改变适宜神族生存的环境，否则就不可能将人族彻底灭杀。”

    此话一出，周围的修士纷纷用一种诡异的目光打量着李含雪。

    “我说小子，你到底是站哪一边的？你身为轩辕神族，怎么感觉好像在替人族说话一样？”

    “这小子该不会是人族派来的奸细吧，肯定有问题！”

    轩辕正阳怒斥道：“你们这些混帐东西！当初你们在这酒坊内指天骂地，谈论轩辕神官、大神官不是的时候，是不是也要把你们打成人族奸细，要抓起来是不是？”

    “老头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我们可没有说过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就是就是，这老头又在胡说八道了。”

    轩辕正阳道：“小友的观点还真是新奇，老夫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大环境才是决定一个族群生死存亡的关键，你这么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李含雪道：“恃强凌弱损不足而奉有余，终究会种下更深的因果，结下更深的仇怨。强者吞噬弱者，这虽然服从天道法则。但是却并不符合我们生灵之道，我们与畜生不同，我们有善恶有恩仇有因果。种下恶因必结恶果，一时的强盛并不代表永恒的强盛。而一时的以强凌弱，终究会为自己以后衰败后付出代价，终吞自己种下的苦果。即便我们神族再强大，能够将一族连根拔起，可这诸天万界无数种族，根系相连。前辈能保证拔起千千万万异族之根基吗？而拔不尽，则仇恨无休止。拔不尽，则因果循环反复。拔不尽，则是引火烧身终食恶果。”

    周围的修士皆是低头沉吟，若有所思。

    “这小子说的似乎也并无道理啊。过去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老掉牙的论调了。但是经他这么一番解释，却又如此新奇而又深刻。”

    “是啊，刚才他说大环境决定了诸天万族的生死，我们神族不改变大环境就难以灭杀万族。而杀不尽这万族，那么仇恨的因果就会一直绵延下去，永无止境。”

    “他其实还有一些没有说到的，这仇恨的因果可不仅仅是在外族种下，也会牵扯到我们神族内部，否则我们神族内部又怎么会出现叛徒呢？兴许那叛徒就是因为在族内受到了亏待，所以才成了叛徒。”

    听得周围修士一顿分析，李含雪心中也有些感慨，看来轩辕神族的神民们还是较为开明的，能够站在双方的立场上明辨是非。

    李含雪继续补充道：“而如果帮扶弱者，使弱者感怀恩义，天地万族和谐共生，制定共同的生存法则，使弱者有晋升的空间，让强者的力量除了破坏毁灭之外还有用武之地，那便是在代行天道，维持宇宙的平衡秩序。”

    轩辕正阳听了李含雪的话，哈哈笑道：“这可能是小友的理想世界吧，只是这样的世界终究只存在于幻想之中，与现实脱轨啊。帮扶弱者，让弱者变成强者。而弱者一旦成为了强者，他们心中的欲望就会被无限放大，他们会更加贪婪地想要得到更多，不择手段地除掉他们的竞争对手。那便是又一轮更加恐怖的战争与毁灭，全靠自觉的秩序，脆弱得像是族群之间缔结的契约，一旦涉及根本利益便会瞬间崩溃瓦解。”

    旁边那个强壮的男子开口道：“刚才小友不是说了吗？还有共同制定的生存法则，关键时刻这也可起到约束作用。”

    轩辕正阳笑道：“倘若这法则能够约束得了天地万族，那也一定是因为制定法则的种族足够强大，其武力足以统治诸天万族，镇压一切反对的声音。小友，如果没有了这强大的力量保障，你的理想还能实现吗？”

    李含雪沉默了一会儿后，摇头说道：“不能，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绝对的暴力之下！天地至法的根基是极致的暴力，而非生灵的本性。”

    轩辕正阳哈哈笑道：“说来说去其实我们的观点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老夫同样说的强者统治一切，同样是建立在绝对的暴力根基之上。而你说的和谐共生，一样是建立在力量的基础上。”

    周围的修士们都笑了。

    “老头，敢情你们这是在浪费口水啊。”

    “一样的出发点，终点却不太一样，还是有所区别的。”

    “有什么区别，到头来都是一样。”

    轩辕正阳道：“小友，假如你拥有绝对的暴力，你会遵循制定的天地大法与天地万族和谐共生，还是根据一人的喜怒哀乐率性而为？”

    李含雪笑道：“前辈莫要说笑了，我们这里谁能触碰得到那样的修为。”

    “我是说假如有那么一天。”轩辕正阳道。

    李含雪道：“我倒是想知道前辈会怎么做。”

    轩辕正阳道：“老夫当然还是如刚才所言，镇压弱小，强弱归位，天泰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