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说，这人也抓了，案子也审了，刑也判了，还当着咱的面拖出去行刑，这整套活倒是齐全，但不是抢了咱们的活么再待在这还干啥呢”

    有那嘴快的捕快低声对着同僚说着风凉话，显见是对于自己职业被别人抢夺而有所不满，但更多的还是自己是否能继续端这碗饭的担忧。毕竟全家人都指望着自己呢，若是天人将这么一门技术饭都抢了还怎么让自己吃饭是不是就得将铺盖卷吧卷吧走人了

    “就你话多”

    心情正不爽的捕头黑着脸发出训斥，他当然也不乐意看到活计被别人抢去，但眼下也只能在远处看看。新军部下的外围封锁线说不上有多么严密吧，但看着那锋利的矛头就让人心生畏惧，根本不愿意蒙着头冒险乱闯进去。

    旁边站着的仵作倒是焦虑少一些，同样是由官府派来的，但平时主要是靠着寻常丧葬过活，接一次能吃十来天，是以有没有官府指派的活儿其实影响不大。

    但无论是心情如何都得配合着大众的气氛一起高声祝祷，虽然就他们的内心而言总感觉傻呆呆的样子，却也无意刻意表现得太过与众不同。

    “出来了”

    若干声压低嗓门的轻呼让众人看过去，那是办完事情的天人径直从院内离开，只不过是迈着可长可短的尖腿从院墙上跨出来的。不然以寻常的院门而言还真容不下他的尺寸，硬要通过的话就恐怕连砖石都一起撞烂了。

    “哦”

    市民们的心头或许怀抱着各种各样的念头，但在此时还得是发出响亮的欢呼声最为没错，直到天人向着城主府移步走远后才渐渐降低。

    毕竟大家对于这种奇怪的存在还是既熟悉又陌生的，虽然人族的寺庙里已经将天人的故事说了几百年了，可能亲眼见到这神奇的存在还得是近期。于是保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就还是不要太亲近了，暂且照着多年形成的惯性试着相处下去。

    新军倒是不需要那么多的弯弯绕，办完了事情就自然是回营房，这个鬼天气实在不适合大街上浪。即便有吃喝玩闹计划的人也都得顾忌着眼下的气氛，无不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大队回去窝着。

    官僚那么堆人就更是干脆了，一见事情以这样的结果收场就先行拔腿开溜，待各回各家后就嘱咐仆役整晚巡逻，各房的男丁都要备好武器日夜警醒，千万莫要落得个全家被害的下场，即便事后能获得公正的审判也不管用，死人是真的活不过来。

    “行了，就别愣着了，走吧。”

    没好气入场的是没有，等了老半天的捕头首先发话，然后就院子里的人走完之后陆续进场。看看凶案现场的确如同报告中所说的那样，然后就是该勘察的勘察、该记录的记录，甚至连跪得双腿发麻的亲家老太太都一并问询。

    都是在走官府中既定的程序，在熟手的操作下都能被轻车熟路地完成，确实没有人去关心待在角落里的新军。虽然都是暴力组织，但是一群披甲执锐的男性和一个抱头苦恼的小子显然有所不同，并不会被在场的官府人等感到顾忌。

    大概是捕快这等人的层次相对较低，并不认得王五是谁吧，于是这小子一会被人要求不要踩到盖尸布，又一会被要求不要挡路，过多久就受不了的主动离开，然后啪嗒啪嗒地跑起来去追天人了。

    虽然从头到尾都是百夫长的职衔，但是有天人赞许和被天人斥责就完全是两样，尤其是对于一个规章制度极不健全的群体而言。毕竟有的规则并不是明文写就的，还可以是存在于人心的判断中，以至于操作起来都会显得相当天差地别。

    身为前者就可以在崇奉天人为救世主的新军中横着走，那简直就像是附加了一个神明代言者的光环一般，只要发声说话就能得到全体新军的认同，进而是调动起数千的人力甘愿为自己所驱使。

    而后者就立刻会出现大大的跌落，说你是百夫长就只能是百夫长，手下统领着一百个大头兵，哪怕再多添一个人都会惹来非议。至于今后再说些什么话语也会号召力大减，其他的新军恐怕是愿意听了就做，不愿意听了扭头就可以离去的。

    这等落差不仅是成年人能体会到，就是朦朦胧胧已经懂了很多事的王五也能体会到。于是他在失魂落魄中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随在化身后面的，只觉得就连走路都踩得是一脚深一脚浅的很不踏实，甚至连小零食都吃起来无味了。

    没错，不曾有人制止这傻孩子，用来消解紧张感的零食就还在不停地往嘴里塞，哪怕都尝不出味道了也都一直不停。

    “怎么，还有事吗”

    温和的声音以既有的惯性响起，但在照明有限的街道中就吓得王五原地站定，连手中握着的渍物与肉干都啪啦啦地掉落街面。化身也不需要回转身体就能看到后方，对于这种不像样的表现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周围只有少数还跟随的新军，他们担负的责任是将天人的命令传递出去，自然也得跟随在侧的。看见这个风云人物落至如此模样就有些不忍，就只得不约而同地将头扭向其他的方向了。

    但这么一问就相当于将王五的魂给唤了回来，方才的行刑、审判、轻忽应对、乃至于对监工们的报复都涌回了心头。虽不至于将他的小脑瓜搅得糨糊一团，但对于心情的推动还是很有效的。

    情绪一起来也就很容易上头，这小子就大着胆子再次发出了请求“天人，能饶过他们吗他们他们是犯了蠢，是害了命，但是，但是”

    天人截断道“又要说他们是好人吗”

    “是，是好人”

    “杀人杀全家，还抢劫，却依旧是好人”

    “啊我”

    简单的提问并不需要多深刻，顿时就问的王五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了。

    看到这一幕就再无其他兴趣，六足便重新交替着踩踏在石板街道上，只是冷冷撇下一句“回去吧，别着凉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