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出了门，说什么也不肯让齐德富亲自送出宫，跟着个小内侍离去了。

    齐德富目送她身影消失，才进了御书房，眼见着庆安帝闭目揉着眉心，悄悄上前取了茶碗，又换了热茶上来。

    庆安帝饮了热茶，重重吐了口气，才低声道，“这个夜阑，是越发厉害了。”

    齐德富立侍在一旁，默然不语。

    “从前朕与她相处，还总觉得她是个孩子。如今，竟有些力不从心了。”

    齐德富小心道，“她不过一介无官无职的女子，陛下九五之尊，岂是她能抗衡。”

    “她是不会抗衡的。”庆安帝敲着桌案，“年前朕和她提的事，本以为还需费些心思，今日提起，她就像是一点不情愿都没有似的，反而让人心惊。”

    齐德富赔笑，“夜公子懂事，陛下还可少些烦忧，这不是好事么。”

    “取舍之间如此利落，让人愈发看不透了。”虽意外顺利地解决了心中压着的一桩大事，庆安帝面上忧色未减反增，“她十六那年，夜暔云游，朕有意赏她个女官，她便拒绝了。当时未曾多想，现在看来，她是早就有所准备，这白衣的身份，倒成了她的庇护了。”

    “此番皇子带队同往西域，想来不日就能将商贸收为皇家所有，夜公子再有本事，也逃不出您的手掌心啊。”

    庆安帝冷哼一声，“明日下朝后，让二皇子和三皇子来见我。”

    “是。”齐德富应了一声，笑道，“陛下，娘娘已等候多时了。方才那小奴才说，公主殿下回来就吵着饿呢。”

    “这孩子。”提起丹颜，庆安帝脸上才浮起一丝轻松来，“咱们快去吧，晚了她又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朕呢。”

    终于将这个沉重又烫手的话题折开了，齐德富也松了口气，跟在庆安帝身后出门，“殿下那是和您亲近呢。”

    “是啊。这么多孩子，就她和朕亲近。”

    庆安帝想到丹颜星夜赶回的焦急模样，难以抑制地想到了上元节的那一夜。

    一身狼狈的太子，丢了剑弃了甲，惨笑着问他，“父皇，你可曾真的信任过我”

    齐德富敏感地察觉到天子的情绪变化，更加小心翼翼地随侍在侧，直到远远看到那等在宫门口的身影，庆安帝周身的阴郁陡然间淡去了。

    正是丹颜提着宫灯，笑意明媚。

    夜阑出宫时，丹颜已回到栖凤宫，但两人却十分默契地没有见面。

    丹颜像是不知道夜阑进宫一般，在栖凤宫里缠着皇后。

    夜阑径直出宫，一路上半个字都没有打听。

    直到掀帘进了马车，夜阑猛然抬手，拳头却在距离车壁几分处生生停住了。

    褪去了在宫中的得体伪装，她死死盯着攥紧的手指，无处发泄的愤怒，将眼底逼出了猩红的杀气。

    然而那牢不可破的理智却时时在提醒她，无论面对怎样的诘难，都不能露出哪怕一分的怨怼来。

    不仅面对庆安帝时要如此，即便是出了宫，也要谨言慎行。

    这长安城是天子脚下。

    若是传出她刚离宫就在马车里发脾气的流言，宫中那位大权在握的上位者，一定不介意撕破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平和。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