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在这个层维上运算就行了，完全可以绕开大爆炸纷繁复杂的各种可能。”

    “嗯，果然还是没听懂。”原夏摇着头，昏昏欲睡。

    “打破运算壁垒后，我跟单青羽提了个要求。因为即便运算简化了，但仍旧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我要求和其他飞船的主脑进行联机，并停飞至少十年，这样才能专心于运算。”

    彻明撅嘴一笑，“你在乘机敲诈。”

    “我的目的在于通过这次联机，壮大自己的运算层次，但以我对人类的了解，这次联机必然难以促成。”

    “为什么”

    “因为各个蒲公英飞船建立的体制不同，69年的各自封闭导致文化上的隔阂，我们是共享社会，而一些飞船还在实施资本经济，乃至有些是极权社会，只有俄罗斯飞船上做到了人机合一，其余都是以人类为主导的社会。多元文化的融合是很难的，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促成联机，简直天方夜谭，且停飞的代价大家都很清楚，即便是我们东方太空城飞船，联席会议也没有通过最终决议。”

    “确实如此，涉及重大利益时，人类都趋向于保守。”

    “几个月后，他们沮丧地承认无法促成联机，便又希望我能独自解决这个问题。我给他们出了个极端的方案为了实现宇宙暴涨的量子运算，计算需要的物质总量必须比我目前的体量大三个数量级，飞船不仅要停飞，而且我还要进食。”

    原夏心里烫了一下，“进食什么意思”

    “跟人类进食一样，我要将更多的常态物质转化为量子态，服务于运算。”

    彻明说“你的意思是将周围的物质坍缩为运算单元。”

    “对，我的核心将变成如同大熔炉一般，吸收更多物质进去，鉴于现在所航行的区域中找不到大质量物质，我能做的就是把飞船当做柴火来烧。”

    原夏一愣一愣地笑，“你把你自己烧了”

    主脑的语调开始慢下来，也许它和两个陌生侵入者恰好谈到兴头上，“你们听过这则故事吗说有一群人躲避瘟疫，藏在图书馆，为了取暖，他们将所有的书籍当做柴火点燃。书烧完了，他们就开始烧书架、桌子、椅子、天花板等一切能烧的。最后只剩下人了，他们就烧人，直到最后一个人坐在篝火边，也像得了魔怔似地走向火焰。火焰最后熄灭了，只剩一堆残渣。”

    两人瞪大了眼睛，主脑继续说“为了实现运算，得到宇宙的终极答案，这就是代价。我以为这些话能把他们吓走，因为按照我对人性的揣测，他们不会把整艘飞船和全体船员投入我的炉火中，成为运算的一部分。”

    “但是”

    “但是我错了，毕竟我在那之前从来不曾直连人类的大脑，我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黑天鹅事件出现了，全在意料之外。”

    “黑天鹅事件什么来的”原夏挠着头发。

    彻明说“一种突发的、难以预测的小概率事件。”

    “这只黑天鹅就是苏慕寒”

    彻明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进入主脑还有一个目的，他想和苏慕寒说句话，如果她果真上传了意识的话。

    主脑说，苏慕寒在漂泊69年12月3日独自离开飞船，驾驶着黑潭探测器，在飞船外壁与黑潭之间航行。在此之前，主脑调取了她最近几个月的行为模式，甚至还采集了每一帧多达四万个靶点的表情和动作指标，用于推断她的目的，得出的结论是，苏慕寒只是为了到黑潭伪裸奇点搜寻数据，完善她的模型。

    主脑自认为不可能算错她的目的，但在那天6点12分34秒的时候，外部监控器忽然发现黑潭探测器的行动轨迹发生预期外的偏转，仅仅花了5秒时间，探测器撞向了飞船的发动机，发动机主体破损并坠落伪裸奇点，被撕裂成碎片，而探测器也一同跌入其中，再也无法找回。这一致命的撞击造成后来的大减速，直至于漂泊74年6月7日锚定于虚空中。

    这段时间，主脑彻查了有关苏慕寒的一切行为轨迹，都没有找到丝毫证据，来证明她早有预谋。这件悬案不了了之，被同时调查的一帮人也先后被撤诉，因为摆在人们面前最重要的是如何修复飞船并赶往虚空三角洲。

    彻明听到苏慕寒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后，长时间不知如何往下提问，他想象着那一幕，苏慕寒暗自下定决心要强行让飞船停飞，她应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自己疯狂的想法，否则主脑会审查到，在她出舱前便遏制住。单青羽也不会授意她这么做，他的大脑是公开的。

    苏慕寒是在什么时候决定以死相抵的在单青羽当众忏悔受尽屈辱后，还是当他的意识被公开后，又或者是在他们被判处永不相见后呢苏慕寒一定觉得那段时间生无可恋，并又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计算机推演结果，因而才孤愤地做出了这一决定。

    彻明不敢去推测单青羽的感受，那些爱她之人的感受，这也许就是单青羽为何不愿提起她的原因吧。

    主脑了解到了彻明的思考，于是说“我没有预测出苏慕寒的计划，但眼下想来，有一件事情可能是导致她实行自杀性袭击的源头。”

    “什么事情”

    主脑的大喇叭微微颤动，说“苏慕寒经常涉猎黑潭魔幻现实主义作家欧通维姆的小说，在事发之前一周内她看了天井，也就是这个作家唯一一部长篇小说。我无法读取小说中的象征比喻手法，因为我不了解人的潜意识。可能这道盲区里包含了她的某些动机。”

    “不会这么简单吧”

    “但当她看到书中关于天光合拢的时候，她的表情有一些变化，很幽微，我没能判断出任何明确的结论。”

    “然后呢”

    主脑说“那件事之后，飞船的速度先是降低至十五分之一光速，黑潭的顶部解开包围，我根据紧急应对条例，将头部整流罩中的种子舱向b星弹射出去。种子舱中保存着人类文明的重要信息，包括各国语言文字、思想观念、艺术科技等几乎所有数据。而不得不提到是技术包，技术包中涵盖人类最重要的科学技术成果，尤其是当时最前沿的反质量理论，这些技术是新文明开拓时必备的生存技巧。当然，种子舱里最重要的文明火种是人类，通过最优化教育而培养出来的太空新人类。当时你们就在里面。”

    “这些我们都知道。”彻明心想，当年从蒲公英飞船弹射出来的太空新人类，现在却反过来偷主脑的能源模块，真是自带讽刺。

    这想法被主脑听了去，它毫无波澜地讲“是啊，你们在我的完全监管下长大，按理说记忆里不可能保留私欲，而种子舱里也将人类文明中的私欲内容全部删除，不可能依旧回过头去搞资本经济那套。”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