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7章 番外:义女
作品:《我给男主做母后》 第87章番外:义女
与方晔相认,固然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但当方晔离开后,想到云相,云莜的一颗心却是沉入了谷底。
这些日子以来,云莜与云相的亲情绝非假的,可云莜无论如何也无法否认一个事实——她并非云相亲女。
虽则这并非出自她的本意,可她取代了原本的云莜,是不争的事实。
当她取回前世的记忆之后,她又该如何与云相相处?
云相并非傻子,只怕大婚当日,她趁着萧钰不备反辖制萧钰时,云相就已经察觉到了端倪。
云莜一直被云相娇养在府中,哪怕是情急之下,她也断然做不出那样精准凌厉的攻击。
当时,即便云相爱女心切,忽略了这些异样之处,事后回想起来,也定会觉得不对。
自云莜入朝后,她的一系列作为,只会让云相愈发肯定心中的想法。
从未接触过政务的云莜,与自异世而来,又曾经代昭睿帝监国的方莜,终究是不同的。
云莜已经记不清,自己与云相上一次谈心是什么时候了。
她只知道,近些日子,云相表现得一日比一日沉默。
除了上朝时例行奏事之外,云相几乎不与昭睿帝进行交流,也会刻意避开云莜的目光。
在不知情的大臣们看来,这是云相不赞成自家闺女参政的表现,所以才刻意与他们划清界限,用这种行为来表示他的不满。
唯有云莜知道,事实绝非如此。
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云莜想,她该找云相好生谈谈了。
当云莜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昭睿帝后,昭睿帝握住了她的手:“我陪你一起。”
无论遇到什么风雨,他总不会让她一个人面对。
然而,出乎昭睿帝与云莜意料的是,云相拒绝了他们的谈话请求。
昭睿帝神色复杂地对云莜道:“我与云卿相识多年,还从未见过他这般颓丧的模样。莜莜,你不晓得,我今儿个去见云卿时,发现他竟苍老了不少。”
他最重视的人虽是他的莜莜,但云相与他君臣相得多年,如良师益友,他见了云相那副模样,亦觉得心酸。
他的爱妻占了云莜的壳子,虽非他们本意,到底是他们亏欠了云相。
昭睿帝倒是希望能好生弥补云相一番,但只怕云相什么也不想要。
于他而言,功名利禄早就有了,除了唯一的爱女之外,还有什么是值得他记挂的呢?
然而,涉及灵魂之事,哪怕是昭睿帝夫妇,也无可奈何。
云莜叹了口气,乌眸中露出些许担忧之色,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作为“云莜”与云相相处的时日虽不长,但也曾得到了云相毫无保留的关爱与呵护,在那段时间中,她是真的将云相当成了自己的父亲,她自然盼着云相好。
如今,他们之间父不父女不女的,也叫她很是为难。
没过多久,云相称病告假。
现如今正是最为繁忙之时,朝中离不得人。他这一告假,留下的缺口很难填补。
然而,昭睿帝沉吟片刻之后,终是允了他所求。
“只当是让云卿出去散个心吧。”他对云莜道:“云卿这些年为朕劳心劳力,便是当真病了,也不曾放下手中的事务好生休养。如今,他不过是需要一段时间,好生调整一下自己的心绪,朕又有何拒绝的理由?”
昭睿帝对此接受良好,朝中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却从中读出了非同寻常的意味。
云相何等兢兢业业,满朝皆知。只要不是病得不能起身,他是断然不会告假的。
如今,本该是云相最为春风得意的时候,他却忽然称病不朝,看样子,他当真与帝后起了罅隙。
这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只待下朝之后,就要去联合云相,好生给云皇后一个打击。
有昭睿帝撑腰又有何用?
连她的父亲都对她感到不满,她若是还敢继续插手朝政之事,她就是不孝!
但当这些人兴致勃勃地去寻云相之时,却扑了个空。
头两日,云相还装模作样地在府中调养,两日后,云相便不见了踪影。
云府的管家悄悄儿地给云莜递了话,道是老爷出去散心了。
管家不懂朝政之事,可他对云相及云莜,还是颇为关心的。眼下,他见这对父女不知因何缘故闹起了别扭,有心从中缓和二人的关系,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又过了数日,云相忽然从府外带回了一名年轻女郎,这女郎虽穿着一袭朴素的衣裳,却生得明眸皓齿,美貌非常。
管家心中正暗自嘀咕着,莫非云相老树怀春,却见云相指着这女郎对管家道:“这是蓁娘,我欲认她为义女,从云姓,入我云家家谱。日后,她便唤作云念蓁,是我云府的二小姐。”
早已身故的云夫人,闺名中便有一个“蓁”字。
管家见蓁娘仰着一张小脸,孺慕地看着云相,云相看着她的目光中也带了几分心疼之色,管家不由大呼不妙。
原以为,云相膝下只云皇后一个女儿,父女俩再怎么闹脾气,终究有和好的一日。
可如今,眼见着云相似有将一腔慈父之心从云皇后身上转移到蓁娘身上的意思,管家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
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儿?
从本心来说,管家自然偏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云莜。
只听他小心翼翼地道:“老爷,这事儿可曾与皇后娘娘商量过?”
家谱上多了个人,绝非一件小事。
虽说云相是云家家主,但如今,云莜是当朝皇后,身份尊贵,云家之事,总不好绕过她去。
听得“皇后”二字,那蓁娘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但很快便按捺住了。
一旁的云相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似在安抚她。
管家有些不解,蓁娘瞧着出自寻常百姓之家,怎会与皇后有什么交集?
有些事,管家不好细问,谜团却在他心中不断扩大。
管家离开后,云相屏退了众人,握着蓁娘的手,眼中隐有泪花闪过。
“我儿受苦了。”
蓁娘听得云相的话,扑入云相怀中,呜呜地哭了起来。
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她什么苦都吃过,什么委屈都受过,她早已学会了用坚硬的铠甲来保护自己。然而,在亲近的人面前,只消一句话,就能让她丢盔弃甲,再也按捺不住自身的情绪。
云相轻轻拍打着蓁娘的后背,替她擦去眼泪,怜爱地道:“一切都过去了。有为父在,往后,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
他没有想到,外出散心,竟还能有这么个收获。
他怀中的女郎,是他真正的女儿云莜。
他的女儿也是“云皇后”,却不是昭睿帝的皇后,而是“新帝”萧钰的皇后。
这条路,本是最符合云相对女儿预期的一条路。
如若先皇后不曾还魂,昭睿帝的病情持续恶化,无论是为了成全女儿的一腔情思,还是为了确保女儿日后的荣华,云相都会竭力将萧钰推上皇位。
到那之后,云相也自有办法确保萧钰不会过河拆桥——萧钰的老对头荣王还在,那些对皇位虎视眈眈的藩王及藩王世子们还在,只要萧钰不傻,就会留着云相制衡各方势力。
若是萧钰一直与云莜和和美美,待朝中一应危机瓦解,云相自会将大权还给萧钰。
倘若萧钰靠不住,云相也能利用这段时间,等待云莜生出一位皇子来,将皇子扶为太子。到了那时,云相是怎么把萧钰拱上台的,就会怎么让萧钰下来,扶持云莜的孩子上位。
旁的外戚若是有专权的机会,定然按捺不住,要为家族捞些好处。云相却不会贪恋权势。他与族人不亲,膝下又只云莜这么一个孩子,自然全心全意为云莜打算。
他将权势握在手中,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唯一的孩子罢了。
可惜,萧钰比云相预料中更愚蠢,也更沉不住气。
从女儿的口中,云相得知,萧钰竟以他女儿的身孕作饵,暗害了自己。
待云莜落了胎,又失了云相这一靠山之后,萧钰对无甚过错的云莜毫无怜惜之情,不顾她早年全心全意为他付出,直接命人给她送去了一条白绫……
为了不落人口舌,萧钰连赐死云莜,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来,反而要百般掩饰,伪装成云莜上吊自缢的模样来。
云相只要一想到自己捧在掌心中的珍宝被人如此糟践,就恨不得将萧钰拉出来碎尸万段。
可惜那糟践了云莜的新帝,云相接触不到,如今这个世界的萧钰,前阵子又因为谋逆一事而被腰斩,云相便是想要发泄怒火,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让他泄愤之人。
蓁娘似是察觉到了云相的不虞,宽慰道:“爹爹莫气,萧钰过河拆桥,可他自己到底也没能讨到好处。咱们这么掏心掏肺地对他,他却如此忘恩负义,与他合作的人,又有哪个敢信他?”
蓁娘说着,面上似有畅快之色:“女儿被他害死之后,亡魂在他身边飘荡了一阵子,见到了让我心情舒泰的一幕。爹爹猜猜,萧钰最后亡于谁之手?”
云相冷哼道:“萧钰得势后便忘了形,行事如此肆无忌惮,又轻忽身边之人。为父猜,最先忍不了他的,恐怕是他身边儿伺候的人。”
“不错。”蓁娘抚掌道:“爹爹不愧是爹爹,料事如神。给了萧钰最后一击的,恰恰是他眼中温顺乖巧,视他如天的周芸婉。在我被萧钰白绫赐死之后,萧钰立了周芸婉为后,可他为了巩固帝位,又与好几名朝中重臣的女儿眉来眼去。周芸婉怕自己会步我的后尘,便先下手为强,给萧钰下了药。”
“我虽不喜周芸婉,可不得不说,周芸婉此举,深得我心!”
蓁娘闭上眼睛,回忆着那一幕场景。
昏暗的宫殿中,身着凤袍的女郎拿着手中的帕子,动作轻柔地为躺在床上的新帝擦拭着汗水。
瞧着她那细致的模样,任谁都不会怀疑她对新帝的情深义重。
可新帝非但不领情,反而别开了脸,眼中尽是阴郁之色。
“你害朕至此,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此时的萧钰,神色狰狞,周身布满了戾气,早已不见了当日那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朕没有想到,背叛朕的人,竟会是你!”
“你没有想到的事,多了去了。”
周芸婉见萧钰不肯再让她帮他擦拭面颊,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将帕子丢入铜盆中清洗:“比如,你肯定没有想到,我今儿个过来,是亲自来送你最后一程路。”
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帕子,见那帕子上绣了精致的并蒂莲图纹,怔忪了一瞬。
那帕子,原也是她怀着满腔的美好期盼绣出来的。她在绣这帕子时,也曾幻想过待萧钰忙碌了一日归来,她掏出帕子为他擦去汗水的情形。
他与她相视一笑,眼中尽是揉碎了的柔情。
渐渐的,那副宁静而又美好的画面如同水中倒影一般,随着水面的波动而破碎。
映入眼帘的,是萧钰防备而憎恶的面容。
周芸婉自嘲一笑,谁能想到,这蕴藏着美好寓意的帕子,今日竟会被用在这种地方?
萧钰听了周芸婉的话,情绪十分激动,连声骂她“毒-妇”。
尽管此时的他连动一动手指都困难,他却竭力闹出些动静,想要吸引外头人的注意力。
周芸婉看出了他的意图,轻笑一声,面上毫无紧张之意:“别白费力气了,你这宫里宫外的人都让我给支走了,不会有人回来救你的。宫中之人素来最识相不过,自你‘中风’,他们都忙不叠来讨好我这个未来的太后了,哪里会管你的死活?”
萧钰在床榻上呼哧呼哧半晌,终于放弃了挣扎。
他一双血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周芸婉,愤懑而又疑惑地道:“朕待你这般好,你究竟为何要背叛朕?!为了你,朕百般筹谋,这才在云相眼皮子底下留下了你的孩子。后来,在云相那老匹夫察觉到端倪,想要对你不利之时,朕更是与云相那老匹夫相抗争。云莜待朕一心一意,朕却为了你赐死了她,你究竟有何不满足的?”
在萧钰看来,这天底下,任何人都有背叛他的理由,唯独周芸婉没有。
周芸婉能有今日尊荣,皆是仰仗他。这样一个女郎,怎敢、怎能背叛他?
周芸婉听了萧钰的话,唇边却勾勒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为了我?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的野心,你应当最清楚不过。若真是为我着想,你先前怎会让我吃那么多的苦头,受那般多的委屈,以至于到了最后,忽略我的感受已经成为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别给自己找借口了,你那般迫不及待地对付云相和云莜,不过是因为你那可笑的自尊心作祟,你急于摆脱‘靠女人上位’的名头罢了!”
“从前,因你需要云相的扶持,在外人面前,我便只能做你的‘妹妹’。如今,朝中局势不稳,你与几名重臣之女眉来眼去,你敢说你不曾打着再一次让我隐忍退让的念头?”
眼见着萧钰目光一顿,周芸婉便知她猜对了。
她不由冷笑一声,语速极快,不曾给萧钰任何插话的机会:“可我为什么要为了你继续忍下去?萧钰,我不信你。我虽不喜云莜天真愚蠢,但不得不承认,她待你的确是一心一意,为你几乎付出了一切。这样一个人,你对她下手之时,尚且没有丝毫不忍,待你对我的情意与愧疚耗尽,我又能讨到什么好?你要我退让,要废了我的皇后之位,当做给别人的筹码,可自古以来,有几个废后有好下场的?”
“与其沦为你手中的弃子,倒不如趁着我为皇后,我儿为你膝下唯一子嗣之际,拼死一搏!你不肯给我活路,我想活,自然要你死!”
周芸婉一面说着这话,一面将浸了水的帕子取出,覆在了萧钰的口鼻处。
“看在我曾唤你一声‘表哥’的份儿上,我今儿个好心来为你净面,好让你走得体面些,谁知你竟不领情。既如此,你便这般驾崩吧,萧钰。”
她的语气十分轻柔,仿佛在对情人说着甜言蜜语,萧钰却听得遍体生寒。
此时,他的呼吸已变得已经有些困难,他瞪大双眼,艰难地说道:“你……要了……朕的……命……藩王……”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周芸婉拉着懒洋洋的调子开口道:“我知道,他们不服你,更不会服我和一稚子。我若有法子降服他们,便可效法开--国皇后,临朝听政。我若没这能耐,大可以‘国赖长君’为由,主动将皇位让出去。到时,那些个对这把位置有些想头的人,少不得要来讨好我。”
她这么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了一方帕子,像方才那样,沾湿了,糊在萧钰的口鼻处。
这些年以来,在等待萧钰的日子中,她没少绣帕子与荷包。
然而,一直以来,她只敢偷偷绣,这些帕子,便如同她的少女情思一般见不得光。
如今,她便要将这些帕子,与这个曾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的男人,一并埋葬。
“永别了,萧钰,表哥。”
……
蓁娘临死之际,对萧钰与周芸婉恨之入骨。
可当周芸婉亲手诛杀萧钰之际,她忽然就不那么恨周芸婉了。
虽说周芸婉是为了她自身的野心与利益,才会选择弑杀萧钰,可她也算是间接为她报了仇。
她与周芸婉要好过,也相互斗争算计过,可到头来,一切的根由都在萧钰身上。
随着萧钰在不甘中慢慢咽气,蓁娘觉得,她对周芸婉的仇恨也淡了。
如今,蓁娘有幸重来一世,承欢云相膝下,她觉得,过往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尽管很难做到,但她会学着慢慢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