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作品:《[三国]英雌养成手册

    长葛城楼果然乱成一片。

    东汉末年,  平民的夜视能力普遍衰弱,因此古时将领交锋通常会避开夜间作战。这并不是什么“战场礼仪”,  只是单纯因为双方都不具备夜战的能力罢了。

    但秦楚不是常人,  她如果有心提高麾下战士的身体素质,夜晚突袭当然也易如反掌。

    就在那扇沉重的铁色城门被从内推开时,她身下的照夜玉狮子一抬前蹄,  发出了长长的嘶鸣

    “上”

    在秦楚这声令下后,吕布立刻扬鞭催马,扭头大声道“儿郎们随我冲进去”

    “杀”

    身披玄甲的西凉金城军毫不犹豫地拍马跟上,  呼声一波比一波高,  千万的兵马覆舟之水般向着城门冲去。

    从城楼远远向下看,这场面几乎要压得人喘不过气。

    周县尉扶着城楼边缘,瞳孔几乎缩成一线,  几乎是呆滞地看着秦楚的兵马潮水般涌上。

    也不知是谁下的命令,这城门开得猝不及防,县兵尚未回神便被推出应战,那些身着黑鳞甲士兵动手极快,  转眼便手起刀落地解决了第一波县兵,  他的手指不自觉抽了一抽。

    豫州的夏季闷热而潮湿,夜里的豫北大地还带着白日的余热,他听着城楼下的叫吼声,  有一个瞬间遍体生寒,  不知身处何处。

    就在周县尉茫然惶恐惊疑畏惧等情绪齐齐涌上心头,  不知如何下命时,  他身后终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似乎有人跨着大步爬上了城楼,  连气息都是紊乱的。来人喊道“县尉”

    他被这声音拉回了思绪,  一转头看见人,心里“咯噔”了一下,差点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他才强笑了一声“泰雍来了。”

    辛敞头发都没束好,一身胡袖深衣穿得乱七八糟,简直像被人从梦里赶下来的。

    借着城楼边上摇曳的火光,他勉强看清了周县尉惨白的面色,心中那点悲愤尚未燃起,便被这可笑的现实浇灭得只剩白烟了。他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周县尉

    “我之前转达的话,您没有听吗”

    周县尉的眼角抽了一抽,张口像是想说什么,声音却被卡在喉中发不出来。

    辛敞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四日后等待我军到来”,这是秦楚直言告知辛敞的。他虽心有疑虑,却不敢冒险揣测秦楚心绪,将原话如实转达给了刘凡和周县尉,而他们的回应也客气而得体,只说会加强戒备,让泰雍放心。

    辛敞已经疲于思考“怎样加强戒备才会连城门都开了”这件事了,他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亥时才有了点睡意,眯了不到一个时辰又被喊醒请来城楼,此时头昏脑胀,耳边尽是将士的吼叫声,几乎有些犯恶心。

    刘凡还在治所里部署,他被派来协助县尉,也知道现在情况紧急,不是质问的时候。

    他定了定心神,略微平缓了语气,地岔开话题“先关紧城门,别放将士们出去送死。”

    周县尉见他略过这个话题,反而略微安了点心,连连点头,拉了个将士传话,表情严肃地把辛敞前半句话原封不动地复刻了过去。

    他道“你让他们关紧城门,否则就是送死。”

    这话音轻飘飘地落下,底下便传来一声大叫,低头一看,吕布正好一戟戳死了两个士兵。

    周县尉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怪异,又像惊恐又像从容,当真异彩纷呈。

    辛敞几乎要笑出声了,姓周的这副“事前不听事后听”马后炮作派着实有意思。他本来就不太关心这座破城的生死存亡,领导人又这样的窝囊,若非是辛宪英的嘱托,他恐怕早就甩手离开,懒得管了。

    “西凉铁骑锐不可当,不宜正面作战。县尉可派人于城楼射箭若是火箭就更好了。”他心中冷哼,表面却未露声色,甚至有闲心对周县尉扯出个微笑,又道,“冷箭朝战马射,火箭朝营寨射。”

    周县尉“泰雍聪明”

    辛敞“”

    所幸姓周的虽然迟钝了点,但还没蠢到无可挽回。在最初的恍惚后,他很快攥紧了辛敞的那点提醒,依葫芦画瓢地收拢起县兵,好说歹说是将敌军关在了城外。

    城下嘈杂的呼喊逐渐平定下来,辛敞微微松了口气,心下稍安,远远地向下看了一眼,兵戈相撞短刀相接,那些流出的血液被夜色照得暗沉,几乎要融进这黑夜里。

    他抿了抿唇,转身下了城楼。

    煎熬的月夜载着无数人的鲜血从脚下淌过去,夏季夜短,待晨曦的第一缕微光从云间透出时,秦楚终于下了指令,领着将士们回了营地。

    吕布站在她身旁,见她抬头望着长葛城楼,便也投过视线,只看见门口清扫战场的几个将士,除此以外便是满目的空荡。

    一城县尉到底比不过身经百战的将帅,在城中有内应、趁乱偷开城门的情况下,长葛能保住余下的县兵已是不易。

    指挥守城的也不知是谁,手段虽不太成熟,却很有些小聪明,知道将沾了油的火箭射向营寨,可以暂时扰乱他们,的确有些出人意料。

    “指挥者反应还行。”秦楚笑了一声,抱臂倚在帐前,神情淡定,“不过不妨事,我们的人已经扮做县兵混进城里了既然开了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吕布“哦”了一声,对战术不太感兴趣,只是低头看了眼她,又问“什么时候再进攻”

    “午时。”秦楚眯眼看了看天际,日出刚不久,太阳还斜斜地挂在东方,距离二次进攻还有一段时间。

    “主公难道是想今天拿下它吗”

    “或许吧。”

    她不置可否地敷衍了声,抬起眼皮,瞥见吕布表情懵懂,满脸茫然,又联想起他那条让人啼笑皆非的决策,努力压下自己“懒得教人”的惰性,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开口解释

    “第一,昨夜突袭效果显著,敌方死伤众多,士气必然低迷。此时再袭,可事半功倍。”

    吕布点头“主公说得对。”

    秦楚又竖起一根手指“其二,我军于夜袭时匆忙混入县兵之中,准备不足,一旦细查,绝对会露馅,因此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一切都是白费。”

    吕布摸摸鼻梁“确实。”

    “还有第三。长葛的求援信已去了谯郡,倘若不在孔伷的援军赶来前对之下手,局势便很难说了。”

    尽管豫州世家观望者居多,孔伷实权不足,只能算半个刺史,但是以豫州“中原腹地”的实力,即便是半州之力,也绝对是不容小觑的。

    以寻常的行军速度来算,孔伷的兵马也就在这两天会到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行了,”秦楚没有再看吕布,随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微微使力,推了他一把,“先去休整吧,我们下午继续。”

    吕布本就没兴趣听她讲局势,方才支着脑袋被她灌了一耳朵道理,懂是勉强懂了,但压根没兴趣“深入学习”,此时见她这样,连忙抱拳告退,一扭身便溜之大吉了。

    秦楚“”扶不上墙的东西。

    吕布虽然滚去歇工了,她这边还有要事得做。秦楚一撩外袍,脚步带风地往回走,恰好在帅帐前看到了徐庶,他正靠在支柱旁心无旁骛地擦剑,似乎没有注意到她。

    徐元直是游侠而非士兵,在颍川也才将将学了一年,对攻城野战还不熟悉,今日也不过跟在士兵后面杀了几个人,并未消耗太多精力,因此现在脸色不错,还有闲心去保养他那宝贝铁剑。

    秦楚站在他面前看了一会儿,等他手里那块手帕从剑柄擦到剑刃,愣是擦出点血色在布帛上时,徐庶终于抬头了。

    这棒槌“咦”了一声,真心实意地问道“将军怎么忽然来这里了”

    秦楚抬头看了眼帅帐,很客气地回答“可能因为我是主帅吧。”

    徐庶“”

    他慢半拍地“哦”了一声,跟着秦楚进了主帐,一眼便看见帐中那对母女。

    那是县尉周卓的妻子与女儿。他也是前两天时,无意中和秦楚提起“在公学时见过县尉周卓,发现其家人居在城西,与我比邻”一事,没想到今日便见到了人。

    他愣了一愣,转向秦楚“大将军”

    “嗯,周卓的妻女,我带到营里了。”她笑了一笑,冲着徐庶点了点头,“多亏元直告诉我周县尉的事情,否则夜袭不会那么顺利。”

    果然如此。

    徐庶摇摇头“即使没有周卓,长葛治所里,也没有人的决断能比得过将军。”

    难怪昨夜城门从内打开了片刻,难怪即使给了辛敞警告,昨晚的偷袭还是一路畅通。

    “元直过奖。”她并不以自己这手段为耻辱或自豪,仍然是平淡地颔首,“等下午的战斗结束后,我便送她们回去了。介时我留程湘和你,并上一支百人小队看守营地,你若是觉得愧疚或者别的什么可以趁此机会跟着将士护送她们回去。”

    “愧疚”徐庶又吃了一惊,皱眉道,“为什么要愧疚刘凡追随孔伷袁术,乃是朝廷叛贼,将军收复反城,还愿意送她们回去,这已是仁至义尽,何来愧疚一说”

    “”秦楚又看了眼他,横竖没看出一丝与“阴阳怪气”相关的情绪,艰难地消化了片刻,终于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了。

    她脑中很快划过吕布那张“听耳旁风”的深沉脸,又看了眼真情实感的徐庶,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心道“真是世界的参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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