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9章 第 79 章

作品:《我在东宫当伴读

    曹缘眉心一跳, 面上保持妥帖的笑,“陈太医,您该不会是诊错了吧”

    曹缘眼底的笑淡了几分, 捏紧手中拂尘,笑眯眯看着他又说“前几天不还是伤寒吗怎么忽然就您说太子知道了也不会高兴, 是吧”

    陈太医方才切了好几次脉象, 都是脉象凶险的急病, 盛家的三小姐症状又十分严重, 接连咳血, 不省人事, 他根本不可能诊错。

    “曹公公,我也与你交个底,十之有九, 这人是留不住了。”这种时候, 陈太医也没有那么讲究, 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就是在太子面前, 我也没法撒谎, 还望公公回话, 稍作委婉。”

    曹缘心道人都要死了该怎么委婉盛家这位在太子心中有多重的分量, 他们不清楚, 他是知道的明明白白。

    是让太子难得上心的人。

    不然这几日也不会要太医来盛家看诊,事无巨细,皆要过问。

    这事回去他不好交代,曹缘不死心问“真的没得治了哪能这么快这才病了几天。”

    还不到半个月, 怎么就要人准备后事了呢且不论侯府和盛家的婚事, 眼看着就要到日子, 还剩了不到三天。

    红事变白事,这叫人如何能受得了。

    陈太医点头“我治不了,这病来势凶猛,吃了药连拖日子都拖不成。不如不如和她说实话,让家里人给她准备些好吃好喝,好好送她最后一程。”

    曹缘来之前也没想到竟然如此严重,他顾不得再和陈太医多说,急着回东宫复命。

    曹公公回去这一路,都没想好怎么同太子说实话。

    他在书房外踌躇良久,犹豫不决。

    邢坤倒是没见过曹公公也有如此忐忑不安的时候,“曹公公,怎么了”

    曹缘表情凝重,“没怎么。”

    这事瞒不了,总是要说的。

    曹缘低着头走进书房,心里绷着根弦,他说“殿下。”

    迟疑半晌,曹缘连眼皮都不敢抬,“太医看过了,说说盛三小姐她她”

    曹缘支支吾吾,一句话断断续续。

    卫璟抬头,眼神微冷,“你何时连话都不会说了”

    曹缘膝盖都有点软,迎着太子冷冰冰的视线,恨不能当场跪下,“太医说盛三小姐时日无多,恐怕熬不过去了。”

    话音落地,屋内一阵死寂。

    过了许久,曹缘听见太子仿佛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低沉嗓音,“你再说一遍。”

    曹缘当即跪了下来,“太医说是让盛家人提前准备后事。”

    卫璟冷冷抬眸,“不是伤寒不是吃两日药就能好”

    怎么突然就没得治,要准备后事了

    莫不是太医也被她收买了

    就知道她想出来逃婚的法子都比别人要笨,装病装的病入膏肓,总归还是要好的。

    真的不想嫁,还不如来求他。

    卫璟越想越觉得是如此,冰凉仿佛凝固了的血液逐渐回温,胸口快要被挤干的空气也得到了喘息。

    曹缘回话“三小姐今日都咳血了,吃了就吐,吐好就睡,昏迷不醒。”

    他想起来在盛府听见的哭声,那是三小姐的母亲,为了不在女儿的面前哭出声音,特意避开她,却没有忍住,在回廊处就捂着脸哭了出来。

    人怕是已经不好了。

    卫璟依然不肯信,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说不行就不行了

    他冷声发话“让太医院的院正再去看看。”

    卫璟即便正忙,也提步匆匆朝门外走了出去。脸色阴沉叫人备马车,即刻出宫。

    盛皎月咳血后,把她母亲吓坏了。

    大夫进进出出,里面的咳嗽声一直未停,屋子里的药味浓的呛人。

    云烟躲在偏房抹眼泪,小声啜泣却又不敢哭出声音。

    府里前些日子刚布置的红绸,全都被扯下了,热闹不再,只剩清冷。

    今年的秋天也好似比往常要冷上一些。

    盛清越推着轮椅踏入妹妹的院子,看见母亲通红了的眼睛,宽慰了两句,叫人将母亲送了回去,“您先歇息,妹妹这里有我。”

    盛夫人放心不下,也舍不得走。

    盛清越又劝了两句,好不容易才把人劝走。

    卧房的千工拔步床内,盛皎月已经缓缓醒来,脸上失了血色,用手掌慢慢撑起虚弱无力的身体,喉咙里还是痒,她忍不住又在咳嗽。

    捂唇的手帕上印着鲜血。

    盛皎月看着帕子上面的血,触目惊心都有点害怕,这道士给的药还真的有些可怕,若不是她胸腔肺腑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几乎要去怀疑道士给的会不会是真的要人命的毒药

    还剩最后两颗,吃完就能“死”了。

    盛清越见她醒了,给她倒了杯水,不仅如此还要亲手给她喂。

    盛皎月有些不习惯,喝完了水,她说“下回让云烟来照顾我就好。”

    谁知,这句话说完她的兄长似乎相当不悦。

    “不要云烟。”

    盛清越不想和她聊起一个不重要的小丫鬟,抚了抚她的背,“身体很不舒服吗”

    盛皎月摇头,“哥哥,我只是困。”

    “嗯。”

    “哥哥,你到时候一个人能打开棺材吗”

    “能的。”

    “好。”

    盛清越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又瘦了。”

    盛皎月笑了笑“等我去苏州,多吃些肉就能养回来。”

    她平日嘴馋,吃了的多些也容易长肉。

    用不了多久就能圆润回来。

    “等你安定下来,我给你送两个厨子过去。”

    “好。”盛皎月小声提醒哥哥“还有云烟。”

    盛清越面无表情,“她不行,她与你关系亲近,稍有些动静,就都惹人注目。”

    这话半真半假。

    不让云烟过去,到底还是出于他的私心。

    盛清越很不喜欢她对云烟比对自己还亲近的画面,她和那个丫鬟,半点都不像主仆。

    盛皎月噢了声,“那我哥哥记得帮我告诉她,我还活着的消息。”

    “好。”

    兄妹俩说了一会儿话,盛皎月就又犯困了,睡前倒出药丸,就着茶水咽下喉咙。

    盛清越看着妹妹睡熟了之后才离开,瞧见守在门外眼睛通红的丫鬟,面覆寒霜,“回去。”

    云烟一向怕二公子,被冷冷呵斥了声,吓得腿抖。她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盛清越收回目光,“她睡着了,别去吵她。”

    云烟颤颤巍巍“是。”

    下半天,盛皎月又开始咳嗽,喉咙里依然伴随着血丝。她撑着身体抬头望窗外看了眼,走廊下的红灯笼都已经被撤掉了。

    离大婚还有不到七天,已经有流言传到外头说她活不到大婚那日。

    侯府派人来看过,顾青林也亲自来过,心情实在不好,和颜悦色也懒得再演。给她端碗喂药,叮嘱她一定要早日好起来。

    喂完了药,也不忘记掐着她的手腕威胁她说“哪怕成婚那天你病的起不来床,也还要和我拜堂。”

    顾青林盯着她孱弱苍白的脸,捏了两下,“我抱着你拜堂,同房倒是可以往后延。”

    盛皎月没想到他这样固执,人都快病死了还不肯放弃。等不到拜堂她就是一具“尸体”。

    她毫不怀疑顾青林现在做得出娶牌位这种事,但是侯夫人肯定不会允许。

    她假意装的乖巧,老实喝药,“嗯。”

    顾青林担心她的病,几天都没睡好,又懊悔自己不该听从母亲的,明知她身体不好还带着她去庙里祈福。

    回到侯府,底下几个调皮不可一世的弟弟,这几日夹着尾巴做人。

    都知道未来嫂子病了,病情还不大好。

    他们谁也不敢在哥哥面前问起这件事,怕惹火烧身。

    而盛皎月才应付了顾青林,又迎来了太子。

    她倒是想打起精神,奈何身体撑不住,太子刚进屋,她就又咳了血。

    卫璟的面色实在难看的紧,听见她的咳嗽声脸色更阴沉,抽出她手中的帕子,轻轻捏起她的下巴,神色专注盯着她唇边的鲜红,慢慢的帮她擦干净嘴角的血迹。

    卫璟的喉咙像是被梗住,满是涩苦,床上的少女已经昏睡过去,气息微弱。

    他的呼吸都不太通畅,心头压着坠坠的刺痛。

    等她醒来,卫璟哑着嗓子问“怎么病的这样厉害”

    少女声音很轻,似乎是没有力气说话了。

    卫璟忽然握紧她的手掌,十分用力,好像这样就能留住她,“我还以为你是在装病。”

    还想着她这次又有长进了,都能骗过太医。

    盛皎月已经不大清醒,脑袋被迫搁在男人的腿上,长发如瀑松开,她艰难睁开眼皮,脑袋还是困,还是想睡。

    卫璟和睡梦中的少女说了不少话,直到时辰拖得太久,不得不离开。

    他在床边从晌午坐到深夜,期间她只清醒了一刻钟,喝了碗药就又继续陷入昏迷。

    卫璟在她面前镇定自若,出了这间门大发雷霆,冷眼盯着太医,要他们一定得把人治好。

    半夜里,曹缘将太医院送来的消息禀告太子,说盛三小姐总算不再咳血,清醒的时辰也比昏睡的时辰多。

    说完这些话,曹缘明显察觉到太子周身的气势都变了变,锋利的煞气,叫他们底下人战战兢兢的阴沉,都收敛了起来。

    卫璟说“让他们在盛府住下,她什么时候好,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是。”

    可这个好消息只维持了不到一天。

    第二天深夜里,盛府那边又有消息传来

    三小姐病逝了。

    人没了。

    已经死了。

    曹缘不可置信,整个人被吓得清醒,太医院来传话的人也是两股颤抖,“人已经没气了。”

    曹缘没想到三小姐竟然这么没福气,年纪轻轻,因为一场毫不起眼的小病丢了性命。

    外头动静太大,惊动了殿内的男人。

    卫璟刚处理完奏折,“曹缘,怎么了”

    曹缘历遍风雨,死个人在皇城里再正常不过。他报丧也不知报了多少回。

    可今天晚上,他真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他跪在殿外,闭上双眸,视死如归,“殿下,盛家的三小姐殁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